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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丐藍如意

    在“五柳居”,快刀譚大俠告訴羅豪揚,在羅豪揚出走“步雲宮”後,“威遠鏢局”基本上撂下了鏢行生意,四處尋找他,尤其他舅舅姜若拙,更是心急如焚,到處奔波尋他。

    前幾天,姜若拙託人傳信,說他近日內將來湘地尋找,因為他得到有關線索,說羅豪揚沿江由湘入蜀去的。

    得知這一消息,羅豪揚雖急於上京師尋找石道人,甄別查問石道人是否真為殺害父母兇手,及九龍金鼎的來歷。但想到與舅父分手五年有餘,不由動了思親眷顧之心。很想甥舅一聚,一訴別後之情。於是便留在了譚元貞處。

    這日上午,練完武功後,羅豪揚偶生遊興,且欲打探前幾日阻截他奪寶的鄧百機等一干人動靜,便戴上玉龍王送的人皮面具,易容改扮成一個面容黃黑的鄉村少年模樣,穿著一件藍布衣衫,上街去了。

    岳陽,時為嶽州府府治所在。

    嶽州,古又稱巴陵,因傳說后羿曾殺巨蟒巴蛇於此,巴蛇之骨堆成丘陵而得名。嶽州之名,因岳陽樓而顯。

    唐時,大詩人李白、杜甫、孟浩然等都曾登岳陽樓為之題詠。宋范文正公小范老子作《岳陽樓記》一文,更使岳陽樓聲名大盛。岳陽城與焉有榮,以湖山之美、名樓之勝而引來八方士子。

    由於岳陽處於洞庭湖區域,物產豐盛,又有水陸碼頭之便利,加以人民淳樸、勤勞,至有明一朝,已赫然成一大埠名城。

    商賈來往,絡繹不絕;遊客雲集,百業輻輳。

    羅豪揚在街上施施然邊走邊看,倒也自得其樂。

    正當他遊覽之際,忽從前面傳來一陣喧嚷聲。喧嚷聲中,馬蹄急響,馬鈴亂搖,四騎快騎急馳而來,馬上騎者正是人見人怕的著白皮靴的錦衣衛。

    四個錦衣衛,第一個是個瘦高個兒,如一根竹竿豎在一匹黃驃馬背上,顴骨高聳,長臉鷹鼻,目中冷電精芒,給人種陰森之感。第二個是個矮胖子,油光浸黃的胖臉,濃眉豹眼,短項寬肩,腰圓背厚,騎在一匹棗紅馬上,宛若一隻木桶。第三個是個獨臂人,長得甚為威猛,廣顙隆額,虎眉獅目,眉宇間含有一股煞氣。第四個是個猶如病了多年的愁眉苦臉的老人,蓄著一部花白短髯,掃帚眉,綠豆眼,蒜頭鼻,癟塌著一張漏風的婆婆嘴,但兩側太陽穴高隆,顯然是一個內家高手!

    四騎馬在街上橫衝直撞,一個提著鳥籠的富家子弟,迴避略慢,給第一個騎者揚手一鞭,抽得他倒在身後的花生攤上,把個花生攤壓翻在地,那隻鳥籠,給一馬蹄踏個正著,頓時稀巴爛!

    眨眼之間,為首那騎馬又向羅豪揚前面一個瞽目駝背的老者撞去,眼見那匹馬鐵蹄怒飛,飛踹向老者面門,旁觀之人不由“啊”地驚呼起來,以為老者必被馬蹄踢中,非讓那匹高頭大馬踩個肚破腸流不可,那老者也似是嚇呆子,竟一動不動立在那裡。

    那馬上騎者馬韁一提一拉,那馬偏過身子,讓過了老者,奔了過去。第二騎過來時,馬上騎者呼地一鞭抽向瞽目老者:“媽的,你活夠了,竟敢擋爺們的道?”

    眼見那條馬鞭鞭風尖嘯,抽向老者面門,那瞽目老者似是未聽見,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低頭彎腰捧胸咳嗽,那如毒蛇般兇狠的鞭子竟抽了個空!

    第三騎的獨臂人“噫”了一聲,喝道:“再接一鞭!”

    也是一鞭飛出,卻是抽向老者的左肩。

    羅豪揚眼尖,已然看出這獨臂人這一鞭用的是遼東小龍山一派的“趕山鞭”法中第七十六招:“攆山赴海。”

    鞭子抽個正著,那瞽目駝背的老者腳下一個踉蹌,栽倒地上。

    第三騎獨臂人見狀,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為這老王八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呢!一試之下不想這樣不中用,倒是我看走眼了!”

    第四騎騎者看了那瞽目老者一眼,略皺了一下眉,嘆了一口氣,一言不發,驅馬趕上前面同伴。一行人就這樣在老百姓長聲短嘆與低聲詛咒中,揚長而去。

    那瞽目駝背的老者,慢慢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浮塵,又不緊不慢地往前走了。

    羅豪揚本想追蹤那四個錦衣衛,看看究竟那四人是何來路,所為何事,是否與前幾天自己與公門捕快之戰有關,見了那瞽目駝背老者若無其事的樣子,心中一動,改而跟蹤起那老者來。

    羅豪揚跟著那瞽目駝背老者,那瞽目駝背老者,在岳陽城裡七轉八拐,最後走到岳陽樓來了。

    岳陽樓盔頂重樓,飛簷高挑,巍巍屹立,明瓦朱柱,大匾金書的樓名“岳陽樓”三字,莊端厚重,遒勁蘊秀。

    江南三大名樓,滕王閣、黃鶴樓與這岳陽樓,最讓人瞻仰神往的,便是這岳陽樓,這並非有關岳陽樓的神仙傳說,文士風流故事,較諸另二樓為勝,而是范文正公范仲淹那篇名垂千古的《岳陽樓記》中“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名言,令天下士子心歸,高山仰止,敬人而崇樓。

    岳陽樓也因一代史臣范仲淹的賢名高文,而名揚四海。其聲名之高,幾凌乎另二大名樓之上。

    但今日岳陽樓,氣勢不同以往。

    樓下站著八個勁裝佩刀的青衣漢子。據說是致仕在家的原兵部尚書章式武章大人的大公子從京中回來,今日在樓上宴客。一般遊人只准於樓外觀瞻,不得入內。

    但那個瞽目駝背的老者,竟徑自向樓內走去,兩個青衣漢子向他吆喝、阻擋,他低低說了一句什麼,青衣漢子臉上頓時現出恭敬的神情,讓瞽目老者大搖大擺進了大門:

    “這老頭是什麼路道?”在羅豪揚前面,靠牆有兩個乞丐,其中一個低語道。

    “據說章大公子招納了好幾位武林高手,也許那老頭就是其中之一。今天藍舵主與聞長老在此,決計要摸摸章大公子底細。據說,那章大公子,可能與某個秘密幫會有關連。”

    另一個乞丐道。

    丐幫岳陽分舵舵主是藍如意。

    那乞丐嘴中的藍舵主難道指他?

    那麼,這聞長老難道是指丐幫南支的“神魔兩長老”

    之一的妙手神丐聞百通?

    羅豪揚正沉吟間,忽聽人叫道:“來了,來了!”“讓開,讓開!”

    只見兩頂綠呢八人暖轎,由十六個黑衣紅帶的大漢抬著,健步如風,向岳陽樓而來。

    忽然一陣笑聲傳來,不知從何處冒出一個藍衣乞丐,盤腿坐在當道,一手抓著根枯竹竿,滿頭花髮,一張瘦黃的闊臉,獅子塌鼻,兩道分得很開的黃眉,一雙紅如狻猊的火眼,齜牙咧嘴,似笑非笑,呵呵有聲道:

    “老叫花討財神爺賞錢來了!”

    見有人擋道,那兩頂綠呢大轎便停了下來。

    早有兩個性躁氣暴、平日仗勢欺人慣了的漢子,揎臂挽袖,揮著拳頭奔向那藍衣乞丐,五吆六喝地罵道:“你個不開眼的臭叫花子,竟敢擋爺們的道來,敢情是活膩了!”

    那兩個轎伕的罵聲未息,“啊喲”“啊唷”的叫聲連起,卻是那兩個撲向藍衣丐的轎伕,被那藍衣丐一振臂,給拋上了半空,兀自手舞足蹈地栽落下來!

    另一些轎伕見了,驚怒交集地喝道:

    “啊!你這死叫花狗膽包天,竟敢動手傷我們兄弟?”

    “不好,這廝是個會家子,待我們一齊上前擒住他!”

    說話間,那岳陽樓前佩刀的八個勁裝青衣漢子,互打了一眼,一齊奔出,向那藍衣丐逼來。

    羅豪揚見狀心中一動,趁忙亂間一個閃身入了岳陽樓大門之內,然後站在裡邊看外面動靜。

    只見那藍衣乞丐見眾人逼向自己,伸了個懶腰,長身而起,大笑道:“好我的兒子,想倚多取勝,不要臉啊?”

    說話間那些轎伕與持刀的青衣漢子齊撲到藍衣乞丐跟前,揮舞著大刀、轎槓,齊向藍衣乞丐身上招呼。

    那藍衣乞丐身形一動,手中枯竹竿倏伸倏縮,如電點出。在他的藍影旋風般縱橫進退間,隨著他枯竹竿的點刺撥打,那撲向他的青衣執刀漢子與轎伕一個個如泥塑木雕,站在四周,一動不動,定在那裡:或作驚退,或作怒叱,或作嘻笑,或作狠劈,形狀不一,或投足舉手,或躬腰曲背,或拱立如臣!

    ——他們全給藍衣乞丐的枯竹竿點中穴道,給制住了!

    “嘿嘿,久聞丐幫岳陽分舵的藍舵主‘枯竹如意點穴神打三十六法’之名,果然名下無虛!藍如意,你既然討錢,讓老夫打發你幾文吧!”

    轎中一個陰沉勁辣的聲音冷笑道,語聲未了,只聽滿窄“嗤嗤”之聲大起,一道青光從轎門簾後飛出,化為滿空青影,那些眼力好的人看出,卻是許多青錢在空中飛舞翔回,折射衝激,或斜取,或環飛,或雙貫,或單撞,或三錢成一線,或為上中下二路,明眼人便可看出,那些青錢都是打向藍衣乞丐周身大穴的!

    “滿天花雨”是暗器手法中很難練成的一種手法。

    “滿天花雨”也是暗器中威力最強的一種手法,很少有人在此招下全身而退。

    那轎中人打出的青錢錢鏢手法,便是“滿天花雨”!

    所以,儘管藍衣丐藍如意一聲大喝,身如旋風般騰空而起,將他的“枯竹如意神打三十六法”發揮至最高境界,或點或掃或圈或劈或挑或戳,打落空中無數枚青錢,還是有兩枚青錢未能避得開!

    那藍影在空中滯了一下,隨後跌落在地。

    羅豪揚眼尖,已看到藍衣丐左肘“清冷淵”穴和右足跟“崑崙”穴,各中了一枚青錢!

    藍衣丐跌落在地後,迅疾以右手中、食二指先拔出了左肘、右踵中的兩枚青錢,然後運指如風,封住了傷口四周穴道,不使出血過多,然後由懷中掏出幾粒藥丸丟在口中嚼碎了敷在傷口上。待這一切做畢,苦笑道:“尊駕的‘滿天花雨’手法,足見高明!我藍如意想不認栽也不行!”

    這時有兩個乞丐奔過來護在藍衣丐藍如意兩旁,要扶他起來。

    藍如意搖了一搖手,自個慢慢爬起來,向轎中人問道:“請問尊駕大名?”

    轎中人“哼”了一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藍如意,那兩枚青錢還沒治好你好管閒事的毛病?”

    藍如意仰天打了個哈哈:“尊駕既知老叫花的脾氣,又何必再說呢?我今天既栽了,若連栽在誰手下都不知,這叫老叫花如何再在江湖中混?尊駕如執意不肯說,倒不如殺了老叫花乾脆了事!”

    轎中人冷然道:“你的死活與我何干?藍如意,你以死來要挾我,難道以為我不敢殺你?”

    藍如意淡淡道:“我正想死在尊駕手下,否則,我這口冤氣終是出不了去!一死百了,倒也痛快!便請尊駕成全吧!”

    說完雙手抱臂,掉頭他顧,不再看那轎子,臉上露出聽之任之的樣子,兩眼向天,嘴角微掛著冷笑,似是嘲笑轎中人不敢把他怎麼樣!

    轎中人怒哼一聲,轎門簾一掀,踏出一個白髮披肩的瘦高老人,臉色冷漠,雙目開合之間,冷電精芒,令人生寒。他穿著一件金花緗黃長衫,束黃色絲絛,腰間佩著一隻錦囊。

    白髮老人臉寒如鐵,不緊不慢地走向藍如意。

    旁觀的人只覺那白髮老人的每一步都踩在他們心上,他們無形中感到有種恐怖與殺氣在瀰漫,不由得心收縮起來,怦怦直跳,連大氣也不敢出了!

    誰知將發生的是怎樣血肉橫飛的可怖場面呢?

    這時只聽又一聲笑,從人群中擠出一個笑嘻嘻的老頭子來,穿著漿得乾乾淨淨的淺青色衣衫,衣衫上有著幾塊顏色相近的小補丁。

    那老頭子兩道壽星眉,一雙靈活清明的宛若狡黠而討人喜歡的松鼠的眼睛,花白的頭髮,花白的鬍子,臉色紅潤。老頭子笑得那樣坦然自在,頓時沖淡了適才那股殺氣。

    白髮老人皺了一下眉頭,略一停頓,又向藍如意走去。

    那個笑嘻嘻的老頭子攔在白髮老人面前,笑道:“老哥子,莫要動閒氣。孔聖人說,‘和為貴’,閉閉眼算了!嘻嘻,莫如我們喝一杯去!”邊說邊去拉白髮老人的衣袖。

    白髮老人將手一甩,喝道:“閃開,不要自來找死!”

    那笑嘻嘻的老頭子被白髮老人一甩手,腳下一個踉蹌,撞向白髮老人懷裡,那白髮老人一閃,但不知怎地,還是給撞碰了一下,兩人身體略一接觸,那笑嘻嘻的老頭子一聲啊呀,仰天摔了出去。

    旁觀眾人心中一緊:難道那白髮老人在兩人一接觸的剎那間,就已施了殺手?

    但那個笑嘻嘻的老頭子邊輕輕敲敲腰,揉揉摔疼的屁股,站起來嘀咕道:“看來這人是狗咬呂洞賓,脾氣又大,小老兒招惹不起,還是自個兒去喝酒吧!”

    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摞銀票來,放在眼前對著天空一照,點了一下,笑道:“哈哈,北京永濟錢莊的銀票,一百兩一張的十張,還不夠小老兒喝上半輩子?嘖,嘖,嘖,這顆貓兒眼雖不算上品,但難得是棕黃的,我趕明兒上京去叫集珍軒的張寶寶估估價,也賣掉喝酒去算了!”

    說話間手中一翻,多了一顆閃閃發光的棕黃色寶石,看得眾人不由“啊”地叫了一聲!

    白髮老人聞言不由伸手摸了一下懷裡,這一摸,不由一愣:懷裡空空,銀票、寶石全不翼而飛了!他不由臉色一變,本已越過那笑嘻嘻的老頭子,向藍如意走去的步子,改而折向那笑嘻嘻的老頭子。

    笑嘻嘻的老頭子眨眨眼睛,問向他走來的白髮老人:“怎麼,老哥回心轉意了?”

    白髮老人臉色鐵青,攔在面前,伸出一隻芭蕉大的巨掌冷冷道:

    “拿來!”

    笑嘻嘻的老頭子眨著眼道:“你想要什麼?難道是想要我這銀票、寶石?我幹嗎要給你啊?”

    白髮老人怒聲道:“好,你竟敢在老夫面前裝神弄鬼!老夫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麼變的?”說話間,右手倏地一伸,“二龍搶珠”,以中、食二指取笑嘻嘻的老頭子雙眼,左手曲肘,一記肘捶擊向笑老頭的腰腹!出手之快,端的是個中高手!

    但這滿以為百發百中的兩招,卻已然落空!

    ——只聽那笑嘻嘻的老頭子一聲笑,人陡地一滑,滑出了三尺,讓過了這一招,嘴裡大呼小叫地道:“怎麼,不給就要小老兒命啊?”

    白髮老人見狀大叫道:“好,原來你竟是位高手!老夫倒小瞧你了!相好的,納命來吧!”這次出手,更快了三分,一招“神鶴搏蛇”,呼呼風起。這蓄勁而發的一招,招沉勢猛,狠辣兼濟,竟真的勢在取笑嘻嘻老頭子之命了!

    羅豪揚正看得出神,突然有人喝道:“喂,小子,你是怎麼進來的?”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青衣漢子正向自己瞪目發問。

    羅豪揚靈機一動,笑道:“我是這裡胡老四的侄子,來幫忙已有一段時間了。”

    那青衣漢子道:“可是‘三醉齋’胡文清的廚司胡老四?還不給你叔幫忙去?那邊正少端菜送茶的堂倌呢!”

    羅豪揚陪笑道:“好,這就去!”邊說邊上了樓去。

    “三醉齋”是設在岳陽樓上的酒店,店面陳設清雅,是專以接待高官達人、文人雅士的上佳酒店。店以家釀的“洞庭蓮花白”“蓮花清”“洞庭春色”三種酒奉客,酒味醇香清甘,百里聞名。

    酒店店主是岳陽有名的胡家燒酒坊第四代傳人胡正聲的次子胡文清。

    胡文清繼承父、兄,是為“三醉齋”第三任店主。這胡文清素喜文章,專與文人雅士交往。接管酒店後,大力革新鼎故,一改舊顏。四壁列以名人書畫,並重金請來長沙“一品春”酒樓名廚紅鼻子胡老四掌勺,善做湘式大菜,使酒店生意更為興隆!

    羅豪揚進了菜間,一個紅鼻子禿頂的半老頭兒正面對著他用炒勺炒菜,見他進去,瞪眼道:“你這小子,怎麼進到裡邊來了?”

    羅豪揚正欲回答,外面一個鼻音很重的中年男子的聲音叫道:“老四,怎麼‘芙蓉雞片’現在還沒做好?”

    羅豪揚笑道:“胡師傅,聽到了嗎?我是來端菜的!”

    胡老四臉色一變,訥訥搓手道:“這……”

    這時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笑道:“好了,老叫花不吃了!你端去吧!”

    羅豪揚循聲一看,只見一個鶉衣百結的老丐,一手油淋淋地抓著一塊芙蓉雞片,一手抓著個硃紅大酒葫蘆正仰頭灌酒吃,面前的一盆滿滿的芙蓉雞片吃了近一半!

    胡老四聞言如聞大赦,馬上端起腰盆,雙手撥拉了幾下,理好了盆子中的雞片,又塞給羅豪揚一個小小的銀錁子,笑道:

    “這位小哥,請快端去吧!”

    羅豪揚接過銀錁子和盆子剛邁步,忽覺腳下一絆,不由一個趔趄,這時只覺脅下一麻,定睛看時,那遠坐在一角的老丐不知何時已坐在門口了,正衝著自己發笑!彷彿剛才那招疾如閃電的“張果老臥雲獨伸腿”的鐵腿神絆和“藍采和笑指天南”的鐵指禪點穴,不是他使的!

    好快的移形換位身法!這樣快的身法,錯非武林中一流高手,孰能至此?

    來者莫非是丐幫二長老中人?

    “哈哈,小子,你已中了老叫花的鐵指點穴。出去乖乖的,老叫花見你乖順,興許能給你一條活路!否則,得不到老叫花的親腳解穴,你必在三個時辰內見閻老五去!”

    “閻老五,他是誰?”羅豪揚裝瘋賣傻地問。

    “傻小子,閻老五就是十殿冥王中第五殿冥王,閻羅王!你……”老丐笑指向羅豪揚鼻尖的手指忽然僵住不動了,一副驚愕、難以置信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在他手指笑指向羅豪揚的一剎那,他只覺兩肩井穴一麻,被點中了穴道。點他穴道的竟是剛被他點中穴位的眼前這個黃臉少年。

    這在他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如果晚輩猜得不錯,前輩應是丐幫二長老中的‘魔足鬼丐’石長老吧?只好暫時委屈一下前輩了!”

    羅豪揚運指如風,一連點了石長老七處大穴,然後向看呆了眼的石長老拱了一下手,一笑,拿起盆子,走了出去!

    待羅豪揚走後,石長老嘆了一口氣,喃喃道:

    “連‘顛倒經穴’的石家弟子也來趟這道渾水了,這雅座裡的,是些什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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