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拜月教主回到魏公公為她準備的賓館時,赫然發現臥室桌上放著一封信。拆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黎明雁塔之約,恭候芳駕,不勞煩心搜尋。下面署名是“小王”兩個字。月姬嬌容微變,喝問左右道:“剛才有人來過嗎?”座下的弟子立刻一聲聲問出去,回答的結果是,沒有。月姬冷笑道:“這座賓館,外有官兵守著,內有弟子戒備,人家進來了都不知道,還有什麼用?”八名弟子默噤不敢出聲。月姬倏嘆道:“這小王果然是個人物,不但沒死,連我在魏公公面前說什麼話都知道,我對他真正有興趣了。”說到這裡,又嬌喝道:“誰負責這兒看守的?”首座弟子云兒立刻回答道:“是鳳妹。”月姬道:“叫她進來。”“是。”雲兒應聲急急走了出去。月姬人方坐下,卻見雲兒出而復入,神色略現惶急,道:“師父,鳳妹死了。”這消息不但使拜月教的弟子愕然吃驚,連教主月姬也動容變色。雲兒接下去道:“她彷彿剛剛斷了氣,師父要不要去看看。”“走。”月姬拂袖而起,內心的震驚,雖沒有形諸臉色,但氣怒震盪,是無法以言語形容的。一具美豔的女屍,橫陳院中牆角。雙手抓著咽喉,但已鬆解,鮮血還在汩汩而流,劍只出鞘了一半。依據這樣的情祝來看,這名女弟子遭到襲擊的時間,就在剛才,月姬嬌容已經鐵青。雲兒卻在檢查咽喉的傷口,她已取出一粒染滿血汙的骰子,驚奇地給月姬看。月姬咬牙切齒地道:“原來就是他。”的確是要命的骰子。果然是揮手無情。突又有弟子驚叫道:“看,牆上還有字。”牆上就用鮮血寫下十二個字:——莫欺中原無人,莫再助桀為虐。月姬氣得一頓腳。雲兒已變色道:“他莫非就是洛水見過的財神?”“哼!他是找死!”月姬拂袖轉身道:“把人好好埋了,準備行動。”這些弟子雖然應聲是,心中卻同時蒙上一層陰影。在剛才明明點斷了小王的經脈,竟會沒死,現在居然用一粒骰子,能悄無聲息的殺人,這小王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呢?難道他真的是不死之神?她們平日經月姬的薰陶,都以為拜月教的武功,天下無敵,進入中原,都有目空一切的自傲,如今這一粒骰子,卻粉碎了她們的幻想,無異遭到當頭一棒,幾乎把她們的傲氣,全部擊潰。月姬板著臉,象旋風一般回到屋裡,但她腳步剛跨到房門口,突然停住了,就像地上有釘子,把她雙足釘在地上,再也無法移動半步。因為房中競有一個人坐著。那人穿著一套白布衣服,遠遠望去,腰板挺得筆直,彷彿在等月姬回來。——難道就是小王?月姬滿腹惱怒,頓時爆發出來,一聲輕叱,身形如箭矢一般射出,太陰掌力,夾著一股陰柔的狂飆,向那人擊去。當今江湖中,能擋她這一擊的人已不多,何況她這一掌已全力施為。那人隨著月姬的掌勁飛起,月姬突然感到掌勢竟無著力之處,—怔之下,斂勁收勢,那人飄然倒地,竟是個稻草紮成的人形,白布衣的背面又有兩行字;雁塔之約,恭候大駕!“臭小子,竟敢戲弄於我。”月姬氣得幾乎昏過去。東方出現一絲曙光,白色的霧氣使大雁塔看來似矗立在雲霧之中的仙景。這黎明時刻,四周自然沒有人影。然而在雁塔的第二層裡,毒觀音與菊兒卻緊張地向外張望著。她倆化了兩個時辰,在雁塔下佈置好以後,就潛伏在塔中,不但等候拜月教主的光臨,也等著劫後的小王。尤其對毒觀音來說,迫切地希望先看到小王是否安然無恙,雄風如昔。她從來沒對一個男人,在精神上如此依賴過,尤其在斷手之後,已經把小王看得比自己還重要。是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希望保有這份愛情,毒觀音已記憶不清了,她只知道,現在假如沒有了小王,就像抽乾了她全身血液一樣,根本無法再活下去。可是此刻不但沒等到小王,連狗子也沒看到,遠處黑暗處已出現一群白影,兩盞紅色的燈籠,冉冉而來。菊兒立刻緊張起來,道:“師父,她們來了。”毒觀音道:“你吹笛指揮,為師的替你護法。”菊兒摸出短笛,放在唇邊,道;“現在?”毒觀音道:“等她們再走近一些。”說完飛身上了斜出的飛簷,就隱身在飛簷之後。燈影漸漸近了,燈火如血。白色的人影也漸漸近了,拜月教主座下的七名弟子,分列兩旁,中間是兩頂轎子,由四名粗壯的轎伕抬著,朝大雁塔走來。天色漸變灰白,晨霧悽迷,霧中倏然響起一絲笛音。笛音方起,前面轎中,倏然響起嬌喝之聲:“停。”轎子立刻停住,七名弟子也停住。轎簾掀起,教主月姬,銀衣飄飄,步出了轎子,鳳目向四面掃視過一遍,才沉聲道:“這時候竟有弄笛之人,必將有情況發生,大家千萬要注意。”首座弟子云仙道:“弟子默察過,十丈四周,並沒有敵蹤。”月姬冷冷道:“不錯,但卻難保沒有毒蟲蛇獸,你難道不記得,叫化子弄蛇,都是吹笛的。”雲仙一怔,垂首道:“教主教誨的是,笛音好像是前面大塔方向發出來的,要不要弟子去搜出弄笛之人。”月姬道:“不必,縱有毒物,也傷不到我們!咱們走。”於是隊伍繼續前進,月姬沒再坐轎,她目光炯然,緩步隨行,離雁塔還有二、三十丈,走在前面的雲仙、水仙突然尖叫起來。此刻娓娓笛聲已轉入高亢,兩旁草叢之間,倏跳出許多蛤蟆,竟把拜月教一群入團團圍住。昂首吐舌,聒聒亂叫。女人終究是女人,看到這些癩蛤蟆,不但毫不怕人,反而咄咄逼人,難免驚叫起來。她們或許不是怕,而是感到噁心。月姬也看到這些情形,但她卻看得比較仔細。蛤蟆生在湖畔或草叢中,身體有點灰綠帶褐色,可是其;中有幾隻,卻呈紅綠之色,分外鮮豔奪目o-這些顏色特別的好像是蛤蟆中之王,都盤踞在後面。她:立刻揣測出,有問題的,必是那幾只特殊的蛤蟆o;這時笛聲由高昂而短促。地上的蛤蟆倏又分群跳開,每,一群就盯住一個人。它們似完全聽笛音指揮,對敵列陣o::月姬沉聲發令,道:“你們要注意紅色蛤蟆,雲兒,你出:手試試,先殺掉一些。”5:雲仙劍交左手,揮出一掌,向前面地上掃去。陰柔的狂飆擊出,不但塵土立刻飛揚,那些蛤蟆被打得汙液四濺,腥臭撲鼻,可是這一出手,反應立刻發生了。幾點綠影立刻向雲仙的腳上撲去。前面的蛤蟆,雲仙看得清楚,劍勢如電點出,幾隻癩蛤蟆立刻了賬,可是她忽略了腳跟後面。不過後面的水仙,此刻也劍如電出,幫雲仙斬殺了兩隻,卻沒防到自己前後蛤蟆的攻擊。紅影一閃,那色彩鮮豔的紅色蛤蟆一口咬在水仙的小腿上。水仙只感到一陣奇癢,她伸腳想摔開腿上的蛤蟆,哪知褲管卻被蛤蟆咬破了一個洞,鑽了進去。此刻奇癢變成了奇疼的感覺。水仙跳了起來,一邊跳一邊叫,這時地上其他的蛤蟆也象箭一般,撲向水仙。所有拜月教弟子,連同教主月姬都看呆了。她們眼睜睜望著水仙痛苦地跳躍掙扎著,慢慢地慘嚎倒在地上。等倒在地上後,本來美麗如花的容貌已變了形,變成枯黃乾癟,像是七、八十歲的老太婆。她身上的精血已被毒蛤蟆吸乾,自然變得不成人形。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看得拜月教弟子,個個心中發毛,臉都綠了。還沒碰上小王,竟被幾百只癩蛤蟆困住,這種情形若是傳出去,臉皮子都丟光了。月姬怒火中燒,她沉聲喝道:“大家都不要亂動。”其實,現在誰還敢亂動,前車之鑑,就在眼前,一動就遭蛤蟆攻擊,豈有不小心之理。月姬又道:“各人凝提太陰玄功,上衝三丈,再施追月身法脫困,連轎子一起抬走。”還存六名弟子一振,覺得這的確是個脫出蛤蟆陣的辦法。哪知月姬的話聲方落,遠處倏響起一聲冷笑,道:“各位最好不要動,否則縱然能避開‘七殺蟾蜍’攻擊,卻躲不過我的骰子。”笑聲與話聲飄忽不定,有時在左,有時在右,連拜月教主月姬都摸不準方向。——是財神?這些女子不禁吃驚地左右掃視,都變了臉色。月姬尖叱道:“聽說你名震江湖,也是一號人物,為何不堂堂正正出來,卻搞些陰謀詭計。”哈哈一陣大笑,笑聲中,三丈外突然冒出一條人影,像槍桿一樣,筆直屹立在一塊大石上,正是小王。只見他道:“在洛水之上,你用詭計對付我,何以現在又責備我起來。現在我就在此地,你又想如何?”月姬冷冷道:“莫忘了,你娘還在本教主手中。”小王道:“若非我娘在你手中,你們早已命落黃泉,哪有說話的機會。”說到這裡,倏又沉聲道:“我要對付的,只是姓魏的太監,你們又何苦幫那太監來對付我,若能放了我娘,我王某既往不咎,大家做個朋友,教主意下如何?”月姬冷笑道:“你說得太晚了,本教座下弟子,豈能憑白犧牲。”小王冷冷道,“在洛水之上,你也殺過我一次,只是沒有殺死我,我殺你兩名弟子,也是情非得已,所以現在說這話,希望你懸崖勒馬,還不太晚。”月姬道:“你的口氣,對今夜一戰,似乎很有把握?”“不錯。”小王道;“以眼前情況,你難道還看不出你完全居於劣勢地位?”小王話聲頓了一頓,接著道:“你若用心對付地上那些‘七殺毒蟾蜍’,就難以避開我手中的骰子,若全神貫注我手中的骰子,就躲不過蟾蜍的攻擊,任你武功再高,也是首尾難以兼顧,你輸定了。”月姬尖笑道:“你太低估本教主了,我身形一起,你就難逃我一招太陰劍法。”小王道:“或許你有殺我的把握,可是你這些弟子呢?只怕都會死在七殺蟾蜍的毒舌之下,難道你願意以六位弟子之命來換我一條命?”那些女弟子目光灼灼,立刻齊向教主望去,眼波中流露出恐慌與不安。月姬不由一呆!小王的話似乎擊中了她的弱點。她倏然喝道:“請王老太太下轎。”後面那頂轎子放了下來,粗壯的轎伕一撩轎簾,一位神色驚慌的老婦人在轎伕的攙扶下走了出來。笛聲倏變為低沉,地—匕的癩蛤蟆倏然齊齊向後退出三丈。王老夫人走到月姬面前,吃吃道:“你把我帶到這兒來幹……幹嘛?”月姬對她還算恭敬,微微一笑,道:“你兒子想殺我們,麻煩你說兒句話。”王老太太一怔,道:“他人在哪兒?”月姬連連一指,老太太老眼迷糊,只看到遠處一個模糊的黑影,她還沒開口,小王卻早已看到了,高聲叫道:“娘,是您老人家嗎?”老太太不由一陣激動,道:“孩子……你是幹嘛?難……難道忘了娘平日的話……還是一天到晚……打打殺殺……沒完沒了?”小王急急道:“娘,我是來救您的……你還好吧!”老太太道:“她們對我很好……其實……像我這樣平凡的婦道人家,誰會害……害我呢?”小王不由嘆息。他知道老孃宅心仁厚,不管對誰,都沒有心機,有時候對她有理也說不清。卻見月姬道:“伯母,我還有一些話要對你說。”“請說,請說。”月姬道:“令郎今天想殺我,而且已經殺了我兩個門下弟子。”老太太抖聲道:“孩兒,真有這回事?”小王吶吶不能回答,他想不到惡人先告狀,拜月教主還有這一招。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老孃。月姬道:“但是人已死了,不能復生,我只希望令郎不要再殺人。”小王倏大聲道:“娘,不要聽她蠱惑,她是魏公公的走狗。”老太太怒道:“我不管是誰的走狗,殺人終是不對的。”月姬笑道:“我知道伯母是明理之人,只希望令郎能放過我們,就心滿意足了。”老太太忙道:“我保證能看住他,請姑娘們不要計較小兒的罪過。”月姬道:“伯母一定想與令郎母子相見,可惜令郎還有朋友,弄了一些毒物在地上看著咱們……”老太太大聲道:“吾兒,你還不叫人使這些癩蛤蟆走開,莫非要氣死我不成。”小王苦在心裡,但低沉的笛音卻已轉變,那些七殺蟾蜍倏然轉身跳入草叢之中,隱沒不見。大概毒觀音也見到這種情形,不得不撤走毒物。月姬向王母福了一福,道:“能把伯母送到令郎面前,是我的責任,現在責任已了,我要走了。”“謝謝,謝謝。”老太太似乎有一份感激。小王看得發呆了。老孃已步履蹣跚地走到他面前,他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猶疑在夢中。天色已經大亮,黑夜終於過去。街上已有行人與小販。然而洛陽賓館外守衛的士兵已不見人影,代替的是一些黃衣大漢。這情形立刻被拜月教主月姬發現。等她下了轎,進入賓館正廳,卻見已有一個人衣衫不整地坐著等候她,卻是魏公公。月姬不由暗暗驚疑,才不過相隔幾個時辰,魏公公無論衣衫神態,變得狼狽不堪。雙方一照面,目光都凝結在一起,魏公公首先開口:“我要的人頭呢?”月姬淡淡道:“我沒殺他。”魏公公神色不禁一變,道,“那小王的老孃呢?”月姬道:“我已放了她。”魏公公厲聲道,“莫非你也背叛了老夫?”月姬道:“<拿錢辦事,辦不了事,最多退錢拆夥,談不上背叛,請公公了解,咱們還是賓主名份。”魏公公白髮聳動,太陽穴上的青筋都鼓起來了,顯然他又急又怒,但他還是剋制住,道:“老夫想問問清楚,你是沒殺他,還是殺不了他?”月姬道:“都不是。”“那是什麼?”月姬淡淡一笑,道:“若讓小王的老孃動手殺兒子,那豈不更好,又何必要我親自動手。”魏公公一呆!這怎麼可能?月姬笑道:“公公以為不可能?”魏公公道:“請教。”月姬道:“本教有一種攝魂之術,已用在小王老孃身上,若無誘因,行動無異常人,可是一觸誘因,立刻神智迷惘,六親不認,必殺人而後快。小王雖把老孃接了回去,卻不知道等於接了一個煞星,到臨死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豈不更好。”魏公公問道:“那誘因又是什麼?”“血。只要她老孃看到血,就會瘋狂。”魏公公默然片刻道:“老夫只要你直截了當殺人,你卻偏偏搞花樣,唉!天意,天意!現在老夫來通知你一聲,快快離開此地,否則也會遭殃。而且老夫也要走了。”月姬道:“莫非有什麼變故?”魏公公道:“老夫衙門已被御林軍包圍,我是從秘道中走脫的,其他的話,已沒有時間多說,約定仍是有效,老夫要先走一步。”月姬這才怔怔呆住了!她才發覺中原世界的人和事變化得這麼快,這麼大!與漠北的情形完全不一樣。在漠北老巢,天地時間似乎永遠是停止的,所有人從生到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永遠沒有變化。然而中原世界卻完全不同了,眨眨眼,已成煙雲黃花,若不去洞悉研究,幾乎有無所適從之感。就像不可一世,位極人臣的魏公公,誰能料到一夕之間,竟變成落拓江湖的逃犯?在這種巨大的變化下,拜月教一切希望安排,等於完全落空,往昔的雄心壯志,進入中原,如今已何去何從呢?月姬茫然沉思,竟不知道魏公公是什麼時候走的。回到那座小小的土地廟。土地廟中闃無人影,可是神案上卻放了一隻黃色包袱。離開時,誰也沒有帶著包袱,這隻包袱是誰放在這裡的呢?菊兒忍不住好奇心,首先跑過去把包袱打開,—看之下,頓時驚叫起來。小王剛想扶老孃坐落地上,聽到驚叫聲,回頭一看,心中也是一驚。擺在包袱中的是兩隻寒光閃閃的鉤子,但是套手處卻鮮血淋漓,中間還有兩條小手臂。無疑鉤子已命落黃泉,小王心頭一股熱血禁不住衝上腦門,心中的悲苦滋味,不知如何形容。以往為了周大嬸母女,他是恨透了鉤子,現在鉤子卻死了,看到了這雙斷鉤,不但沒有釋懷,反而有種悽楚失落的感覺。就在他怔愕百感交集之際,突聽到一聲尖嚎。尖嚎聲竟是從老孃口中發出來的。老太太此刻兩眼發直,踉蹌奔到神案之前,伸手拿著一對血淋淋的鉤子,渾身發抖,痴呆地凝視。小王暗暗一嘆,忖道:“莫非老孃睹物思人,悲痛過度?”他走過去,輕輕叫道:“娘……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下面的話還未說完,王老太太突然轉過頭來,雙眼佈滿紅絲,突然飛舞著雙鉤,厲聲道:“我要殺你……殺光你們……”手中拿著鉤子,猛向小王紮下。小王大吃一驚,急忙跳開,驚叫道:“娘……我是你兒子啊!”嘶的一聲,胸前的衣衫鉤破了一道裂口,若不是躲得快,差一點扎進了胸膛。只見老太太淒厲地叫道:“你不是我兒子……我不要你這種兒子……我要殺光你們……”她飛舞著雙鉤追逐小王。若是別人,小王還可以抵擋,但面對老孃,他連伸手的勇氣都沒有,只有邊逃邊叫娘。毒觀音這時也傻了眼了,一看老太太追到身前,急急道:“伯母……你瘋啦……”“你也不是好東西,我要殺你。”老太太厲聲叫叱著,鉤子竟向毒觀音身上劈面攻去。看她平日慈祥,此刻卻變得力大無窮,生命的潛力似乎全都發揮了出來。毒觀音急忙跳開,口中叫道:“小王哥,你娘瘋啦!”小王此刻以為老孃受的刺激過深,才會失去理智,一時之間,除了躲避之外,束手無措。菊兒一見情形不對,趁王母背對她之際,伸手點了老太太的麻穴。咕咚一聲,王老太太鬆了手,鉤子跌落地上,人也倒了下去。兩人又急忙把老太太扶躺在地上,小王急急走近蹲下去喊道:“娘……你清醒清醒啊!”老太太卻雙目直視,不聽不聞,喘息的聲音漸漸緩慢低落,變成氣若游絲。小王變色,道:“我娘好像支持不住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菊兒惶急道:“我出手並不重,只點了她麻穴……”毒觀音道:“要不要解了老人家的穴?……”“不!”小王唯恐老孃能活動,又發起瘋來,更不好辦。菊兒倏道:“莫非是拜月教主搞的鬼?”小王一怔!立刻起身,道:“我去找她,把事情弄清楚。”他旋風似地奔出小廟,毒觀音想攔沒有攔住,急得跺腳,叫道:“小王哥,至少你等豔紅姐與狗子回來,大家打個商量呀?”但是小王早已跑得無影無蹤。大路上兵馬密佈,御林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把魏公公的衙門圍得水洩不通。這分明在抄查嘛?一夜之間,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小王驚訝之餘,不由著急,現在該到何處去找拜月教主呢?他轉身正想離開,倏聽到有人在輕輕招呼自己,轉身一看,竟是豔紅。“豔紅姐,我正想找你。”小王急急走過去道:“知不知道拜月教主的下落?”豔紅把小王拉到冷僻的巷甬,神色憂急道:“我回到小廟去過,老太太有韋家妹子照顧著,現在狗子有大麻煩了,所以我急著來找你。”小王一怔,道:“狗子有什麼麻煩?”豔紅道:“以前狗子為了逃避仇家,所以才隱居在我賭場裡,哪知道剛才又碰上了,若不去救,只怕凶多吉少。”想起狗子的忠義之心,任勞任怨的態度,小王只能拋開老孃病情的憂慮,毫不遲疑地道:“好,咱們走。”豔紅在前,小王在後,一路疾走。狗子似乎沿途留下暗記,豔紅循跡追蹤,一面告訴小王情況。“他們有三個人,功力難測,狗子逃的時候,只匆匆告訴我,他們是青海天同宮的絕世高手……”小王靜靜聽著,心事卻沉重起來。狗子從不說謊,他的功力雖不怎麼太高,機智是絕對一流的,他見到這三個人,望風而逃,那必有可怕之處。而自己要一對三,難免要傷點腦筋。他順口問道:“天同宮究竟是什麼地方?怎麼江湖上從來沒聽人說過。”豔紅道:“這是一極為神秘的門戶,我曾聽狗子略約提起過,他們獨處一隅,與世隔絕,凡是天同宮的人,都不準與外界往來。”小王喃喃道;“狗子又怎麼會惹上他們的?”豔紅嘆道;“聽說他原是天同宮中的守護使者之一,只受不了那種單調寂寞,才逃了出來,結下這樁恩怨。”小王默然片刻,道:“那三個人的武功真的那麼可怕?”豔紅道:“狗子逃的時候,我還莫名其妙,跟了一段路,狗子急了,告訴我千萬別跟他在一起,走在一起,他會死得更快。”小王嘆道:“以一對三,功力懸殊,若再分心,的確會毫無生機。”豔紅道:“那時我問他,到底怕什麼?怕的是誰?”“他怎麼說?”“他說天同三魔使只要其中之一勾勾手指,就會要人的命,他若不逃,在人家眼裡就像螞蟻一樣。”“這麼厲害。”小王心頭震動,道:“你見過他們嗎?”“那時我不敢再跟,求他千萬留下追蹤記號,狗子走了不久,我就看到三個人擦身而過,向狗子逃的方向追去,那三個人的樣子,卻使我終生難忘。”小王道:“難道很可怕?”“說不上來。”豔紅邊走邊道:“一個胖得像一堆肉,走路像在滾動一樣,一個像一截竹竿,每走一步,篤篤有聲,還有一個矮小如童子,臉上卻長著滿腮鬍子,一式青衣,行動如風,輕靈異常,我只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小王沉重道:“殺氣盈身,可以使人不寒而慄,狗子沒誇張。”豔紅倏然停步道:“以一對三,你應付得了嗎?”小王沉重地笑了笑,不過笑容有點苦澀:“像狗子這樣的朋友,值得賣命,既然要去救他,應付不了,也要應付。”“你真好。”豔紅誠摯地道:“狗子有次背後對我說,你也是個值得交心的知己。”小王內心倏然有股莫名的激動,道:“豔紅姐,你才是值得交心的知己。走吧!去太晚了救不了人。”豔紅道:“大概在前面不遠了,你要千萬小心。”小王立刻向前望去。雜林掩映下是一排茅舍,揹著一座土丘,茅舍中還隱隱傳出豬叫之聲。小王叫豔紅潛伏蹲下,掠入林中,向外一看,只見三個奇異的青衣人在交頭接耳,指指點點。那個胖得像座山的青衣人大聲道:“狗子,你出來吧!今天既碰上咱們三個,只有認命,逃不了的。”豬舍中沒有聲音。細如竹竿的青衣人道:“狗使者,你自己乖乖出來,一切好商量,等我們進去抓住你,你想死也死不成了。”這是什麼話?小王心裡想,世上難道還有比死更可怕的事?那矮如童子的青衣人接口道:“我若數到五,你再不出來,我就把豬舍全部掃平。”狗子這時才講話,話音從豬舍中傳出來,“陀羅老,豬舍裡髒得很,你要掃平就掃吧,不過沾上一身豬糞,只怕你三天三晚吃不下飯。”想不到這種時候,狗子還講這種風趣話,小王想笑,又笑不出來。只見三名青衣人又聚在一起,像在商量。不過瞬眼工夫,矮如童子的青衣人突然向茅屋走去。這時小王知道他們快要發動攻勢,不出去是不行了。他腳尖一墊,剛掠出林外,那兩名青衣人倏然轉過身來,瘦得像竹竿的青衣人喝道:“什麼人?”人雖瘦,聲音卻宏亮,入耳猶如金鐵交鳴,震得小王耳膜嗡嗡直響。果然內力已臻頂峰,是莫測高深的對手,他眼見矮子也停步轉身過來,遂抱拳道:“在下小王,不知三位如何稱呼?”胖子一對像烏龜般的眼腈打量著小王,道:“跟你還用什麼稱呼,咱們在這兒找條狗,你快些離開,免得傷了性命叫冤。”小王微微一笑,道:“天同宮雖然遠離塵俗,在下也有耳聞,如此量小氣狹,倒使晚輩失望。”這三人臉上頓露驚詫之色,胖子道:“你也知道天同宮?”小王道,“貴宮雖自絕塵俗,然而塵俗卻未屏絕貴宮,故而知道貴宮一切的,又何止我一個。”瘦子冷笑道:“這一定是狗子洩漏出去的,他更該死。”小王道:“苟爺是我的朋友,是不是我亦該死?”小老兒嘿嘿笑道:“你要活命,就滾得遠遠的。”小王笑道:“聽說天同宮中的人,俱是武功絕世的前輩,可是今天一見,嘿嘿,真是糟透了!”“你說咱們武功糟?”胖子愣了一愣,倏然仰天大笑起來。瘦子卻目露冷芒,道:“換句話說,你的武功比咱們三個高?”小王道:“我說的並不是這意思。”矮老頭道,“那你是什麼意思?”小王道:“聽說學問愈好的人,愈是虛懷若谷,蓋其已知道,為學之道,深無止境,只有半瓶醋的人,才會目空一切,恃才傲物,蓋井中之蛙,無法窺天地之全貌,武功與學問一樣,故以三位前輩之言行,使晚輩感到失望,天同宮的武功再高,只怕也是有限得很。”胖子厲笑道:“原來你在拐著彎子罵人,既然如此,你何不動手?”豬舍中突有狗子的聲音傳出來:“小王哥,他們與我,怎麼說也相處一場,你千萬手下留情,不要殺了他們。”瘦子厲聲叱道:“住口。”矮老兒哈哈笑道:“這小子若能碰到咱們身上一根毛,咱們天同三魔使,就俯首認栽。”小王微微笑道:“我所以不願搶先動手,只是盡晚輩之禮數,也是以狗子朋友的身份,請三位高抬貴手,放狗子一馬,免傷和氣。”胖子道;“光嘴巴放屁有什麼用,你何不露一手,讓我輩等看一看,你夠不夠資格替狗子說情。”小王嘆道:“我若出手,別人的生死,就無法掌握得住,所以不到緊要關頭,絕不敢輕易動手,以免多造殺孽?”“不錯,三位不要不信我這位兄弟的話。”又是狗子的聲音。但這三位魔使不聽這番話猶可,聽了火氣更大了,胖魔使道:“既然連狗子都這麼說,咱們就不必客氣,小子,你亮兵刃吧!咱們要動手了。”小王衣袖一翻,道:“晚輩已準備好了。但還是要奉勸三位,不要逼迫晚輩動手。”胖魔使道:“就憑你一雙手?”“不是。”小王右手一抬,食中二指之間,只見夾著三粒骰子,鮮紅的三點,彷彿是三滴鮮血。胖魔使怔了一怔,道:“這豈不是賭錢的骰子?”小王道:“我很少賭錢,卻一直拿來賭命。”“唉!三位老大,他的骰子出手就要人命,你們怎地還不肯相信我的話。”胖魔使狂笑了,他的笑聲竟震得小王頭皮發炸,四周樹葉竟簌簌而落,光顯露這份內功,就使得小王暗暗失色。剛才不過想運用權謀機巧,故意用激將法,惹火他們,希望他們一起動手,狗子就可以趁隙逃出來,現在似乎得了反效果。正自心驚,胖魔使笑聲一落,已厲聲道:“我這一身肥肉不要說三顆骰子,就是三百顆骰子,也未必傷得了我。你就出手吧!”這話確是實話,小王暗暗苦笑,第一次感到對付這樣一頭肥豬,沒有太大的把握。他正在猶豫,胖魔使已獰笑道:“你為何還不出手?”小王默然,胖魔使道:“你既不出手,我就要殺你了。”他動作比話聲還快,看來笨拙的身軀卻靈巧的飛起,向小王撲過來。小王只感得一座山影夾著一陣剛勁的罡氣當頭壓到,只有運起太乙真氣,足根倒墊,卯足全力,向後飛退。說時遲,那時快,砰地一聲,只見小王像落葉一般,被胖魔使一掌打得身形倒飛,撞入林中。胖魔使大笑一聲,道:“這種三腳貓,還要用嘴皮子唬人……”剛說到這兒,突然一聲狂吼,身形踉蹌,雙手抓著咽喉,自己指捏自己脖子,好像突然發了癲癇症一樣。瘦魔使與矮老兒神色一呆,齊都驚叫道:“胖哥,你怎麼啦?”卻見小王竟神態自若的從林中踱了出來,道:“他中了我一粒骰子,只怕命在頃刻,你們快扶他去醫治吧!”明明看到小王被胖子一掌震飛,情形怎麼會倒過頭來,反而胖子自己已受了重傷呢?卻聽到茅屋中狗子在嘆息道:“魔手,果然是一雙魔手,故意硬挺一掌,入林剎那就那麼輕輕揮一揮手,就要胖子一條命,看來天同宮的三魔使也逃不過小王哥的骰子,咱們枉自相處一場,怎不信我的老實話。”矮老兒怒叱一聲,就向豬舍撲去。他身形方起,小王已沉喝道:“不準動,動就沒命。”這句話像魔咒一樣,果然使得矮老兒跨出的腳步又收了回來,像被釘子釘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可是地上的胖子突然發出一聲悶吼。隨著吼聲,口中血如箭般激射而出,人突然彈起,又向小王撲去。小王也料不到胖魔使垂死還逞最後一擊,身軀倏然橫移三尺,右手急揮而出。這次瘦魔使與矮魔使才真正看到小王的手中,白光一閃,只見胖魔使又狂吼一聲,人像瘋了一樣,張牙舞爪地亂揮,林邊的樹木立刻折斷了二、三棵,枝葉紛飛下,他的身軀又轉了過來,使得兩名同伴黯然失色。只見他一雙牛眼已變成了血洞,竟被兩粒骰子打瞎,血流如注,掛在臉上,猶如猙獰的魔鬼。“胖老大?”瘦魔使一聲悲呼。胖子就在悲呼聲中,砰然倒了下去,濺起一片塵土,他身軀在地上抽搐了幾下,才真的不動了。矮魔使撲到胖子身邊,淚流滿面,倏厲聲道:“咱們走,日後再找這小子算帳。”瘦子也走近,狠狠盯了小王一眼,與矮子架起肥豬般屍體,竟用蜻蜒三抄水的輕身,轉眼走得無影無蹤。三魔使一走,狗子才狼狽地從豬舍中鑽出來,連連道:“好險!好險!”豔紅也從林中走了出來,臉上驚容猶存,道:“小王,你今天放了他們,來日又是禍根。”小王臉上堆滿了無可奈何的表情,道:“能得苟二爺安然無恙,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狗子翹起大拇指道:“財神爺,今天露這一手,普天之下,已沒人敢在你面前動手,天伺宮雖然都是絕世高手,除了宮主外,沒人再敢惹你。”小王道:“就是天同宮主來又如何?”狗子道:“那就難說了,不過那位宮主不會輕易出宮,而且地處漠北,暫時不會捲土重來,倒是眼前的情形,要我向你報告。”豔紅道:“魏公公被抄家的事,小王哥已知道了,現在他急著找拜月教主,要治老太太的病。”狗子嘆道:“我本是盯住拜月教行蹤,想不到碰上這三個辣手貨,現在再想追查她們下落,又得花費一點時間。”小王不禁又憂慮又失望。豔紅道:“狗子,還是你費心吧!咱們回去再看看老太太病情,就在小廟裡等你。”“好,義不容辭,我立刻去搜尋拜月教的下落。”狗子抱拳告別,立刻走了。豔紅牽著小王的手,輕輕道:“咱們快回去吧!”小王驀地感到一種安慰,一份溫暖,默默地點點頭,隨著豔紅走入林中。遠處這時冒出一群人影,望著小王的背影,竟是拜月教主月姬與手下一些女弟子。小廟中,毒觀音師徒殷勤地侍候著昏睡的王老太太,已有一位郎中在細心地把脈診治。可是當毒觀音看到豔紅與小王親熱地牽著手回來時,神色就變了。小王還未覺察,豔紅細心,立刻發覺毒觀音神色不對,忙縮手,親熱的招呼:“韋家妹子,伯母老人家的情況怎麼樣?”“你自己不會看嗎?”毒觀音冷冷道:“我們師徒兩個在這兒忙得精神不寧,你們倒清閒,這時候才回來。”豔紅知道她是誤會了,忙把毒觀音拉過一邊,細細敘過剛才驚險緊張的一幕。這時郎中把完脈,皺著眉頭在苦思,似乎難以下判斷,小王已急急問道:“大夫,我老孃的病情怎麼樣?”大夫搖搖頭道:“依老太太的脈像看來,除了氣血枯弱外,並無大病。可是她的昏迷狀態,卻無法解釋,我行醫二十餘年,還沒遇上這種例子。”“那……”大夫不容小王說話,開口道:“我先回藥鋪開帖安神滋補之藥,先穩住老太太病情,你們不妨另外再找位高明的大夫看看。”毒觀音走過來道:“小王哥,他是城中最著名的仁餘堂藥鋪的周大夫,他若不能醫,誰還能醫?”她這番話是向小王說明介紹這位大夫的名聲,另一方面,也希望這位大夫能多盡點心。周大夫苦笑道:“在下虛譽,不值一提,實在是無能為力。”毒觀音冷笑道:“周大夫,你不必謙虛,今天我是認定了你,若不能治好老太太的病,你也休想活命。”“這……這話從何說起……”周大夫臉色大變。小王忙道;“怎可對大夫無禮!大夫請恕我這位妹子口不擇言,她只是情急了些,並無惡意。”周大夫忙拱手道:“那就好,並不是我不盡力,實在功力有限,難以斷出病情……”小王忙道:“不妨,不妨,只是有件事想請教。”“請說。”“家母既然沒病,有沒有可能中了陰邪作祟?”周大夫一怔,道:“或許有些可能,但我卻不懂法術,無法提供意見。”“多謝。我請菊兒隨大夫去拿藥。”小王連連拱手相送。等菊兒跟大夫一走,毒觀音就埋怨道:“我正要逼他盡心診治,你怎麼反幫他說話。”小王嘆道:“這位大夫是老實人,你又何必嚇唬他。”毒觀音冷笑道:“我做什麼事,莫非你都看不順眼?”小王怔了一怔,道,“你怎麼說這種話?我並沒有嫌你啊!”豔紅卻看出了毒觀音的心結,上前勸慰道:“小王哥不是這種人,大家相處在一起,等於是一家人,你莫要想歪了。”毒觀音眼眶一紅,不由落下了眼淚,感情上的委屈,一直埋在心底的情結,突然控制不住,狂瀉而出。可是她個性倔強,又不願在豔紅面前示弱,傷心之下,身形倏然掠起。飛出廟外,小王突然怔住了,他想不到毒觀音會生這麼大的氣,愕然望著豔紅,不知所措。豔紅是女人,當然知道女人的心事,她暗暗一嘆,對小王道:“沒關係的,讓她發洩出來就會好的,我去追她回來。”說完她急急掠出廟外,使得小王心煩意亂,正不知如何自處,卻見一名撐著柺杖的白髮老太太從外面跨進廟中。她看到小王,啊了一聲道:“想不到廟裡有人住,讓我歇歇腳,不礙事吧!”小王點點頭道:“老人家儘管休息。”那白髮老太婆傴僂著背,就在廟門邊坐了下來,看到地上還躺著一個人,不由好奇問道:“那位老人家是誰,怎麼躺著?”小王道:“是我娘,她有病。”白髮老嫗訝然道:“既有病,怎麼不請大夫?”“大夫剛走,正在抓藥。”小王心裡雖煩,不能不答。老人家似乎天性喜歡嘮叨,問長問短,又道:“嗯!她是什麼病啊?”“大夫還沒看出來。”白髮老嫗詫然道:“大夫會斷不出病因?讓我看看?”小王有點不耐煩道:“莫非你老人家也會看病?”老嫗笑了笑道:“老身也學過幾天醫道,替你娘看一看不會錯。”說著,又撐著柺杖起身,卜卜走到王老太太身邊,摸摸病人的額頭,又撐開眼皮看了看眼神,抬起頭來,沉重地道:“你娘沒病,是中了陰邪。”小王心裡一跳。這老嫗的話正猜中了他心中的疑問,而且又與剛才大夫的話,有點不謀而合,不由相信了三分,急急道:“老人家能確定?”老嫗一張皺紋的臉,充滿了肯定的神色,道:“我當然能確定。”小王急急道:“老人家能不能治?”老嫗嘆息道:“老身雖懂卻不能治。”小王不禁大失所望。老嫗卻接下去道:“但我知道有一個人能治。”“在哪兒?”“就在此去往東十里,有座孟家村,村頭有座莊院,你去找孟大娘,她或者能治得了。”老嫗說到這裡,道;“你快去吧!再過個把時辰,你娘可能就沒命了。”小王心頭一震,道:“怎麼可能呢?大夫剛才說不礙事的。”老嫗道:“醫家只懂醫術,豈懂法術。老身前夫是玄門中人,所以略懂一些,信不信也只由你自己去判斷了。”小王一直擔心老孃的病況,對這種事寧可信其有,豈敢信其無,可是此刻豔紅與毒觀音師徒都沒有回來,急得他負手徘徊,不知如何是好。老嫗回到廟門邊坐落,看了看小王,道:“看你神色煩躁,是不是還有什麼事?”小王只能實話實說道:“我還有三個同伴沒回來,想走也走不成,等下去又怕耽誤孃的病。”老嫗微笑道:“這還不簡單,老身在這兒代你傳話,你揹著你娘放心去吧!找到該地差不多也得一個時辰,別耽擱了,抱恨一生。”小王大喜,深深一揖,道:“那就拜託老人家了,我這就走。”說完,小心地背起老孃,大步跨出廟外,如飛而去。他孝心純真,為了老孃的昏迷,大夫也看不出結果,狗子去打聽拜月教下落,又沒回音,早已六神無主,正應了病急亂投醫這句話,所以一出廟外,迎著夕陽,展開輕功,向東飛掠。坐在廟門口的老嫗目送小王背影消逝,臉上倏露出詭譎的笑容——掃描aruidiOCR獨家連載轉載時請保留此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