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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雷地火

    日近黃昏。西天幾抹殘照,依依眷戀着層層山巒,不捨似地散發紅霞餘韻,引人遐思。翠玉石室通道的出口處,玉嵐長老率族兵守住。玉嵐才剛剛升上長老,這些日子中,發生的許多事情她並不完全明白,高湯驀然間成了本族仇人,更委實令人難以接受。——一個忽然冒出來的玉風長老,一段埋沒百餘年的恩仇,一樁神奇虛幻、真偽難辨的傳説,以及一個可惜至極的玉女高湯!玉嵐不禁開始回想這十幾年來有關高湯的記憶……高湯從一個懵懵懂懂、青澀稚嫩的小女娃兒,長成今日亭亭玉立、聰慧勇武的四玉女之一,卻在一夕間,身份與命運有了如此重大的轉變,到底是什麼力量在左右着呢?玉嵐也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即使是高唐族內的男女所生下的嬰孩,也是自幼脱離父母懷抱,由專人撫育教導,眾人過的可説都是無父無母的生活。整個高唐族就像個大母親,撫育歷代子民。她腦中思潮起伏:“高唐女子縱使有了喜歡的男子,兩人成了夫妻,丈夫的地位也永遠不如妻子,‘女尊男卑’是至高無上的準則,為何只有在每年底的玉女聖誕祭祀時,男女才有自由交遊、共享魚水之歡?高唐族不相信男人,難道就只是因為聖陽金童對始祖所為的不義之事嗎?高唐族到底是什麼?是所有高唐女人的總合嗎?還是隻是一個名稱?一個概念?”這些問題玉嵐都想不通。她勉強可以接受泉主、玉風長老的解釋,但仍究無法完全釋懷。大地漸漸安靜了下來,看着最後的夕陽餘暉淪入山峯之背,玉嵐慨然輕嘆一聲,心想,高湯就快要見不到太陽的起落升降了吧!夜色漸籠,眾人紛紛點上火把,取出食物,圍坐在一堆吃了起來。這時從通往石室的走道中走出二人,大家原以為是同伴,有人定眼一看,大喊道:“是高湯!”高湯手中迷霧彈擲向眾人,頓時煙霧大起。一時間,眾人看不清四周動靜,但很快便拿起身邊兵器應變。隱約中,看見一條黑影,身上似乎揹着一人,快速往山洞旁的林子奔去。“高湯逃出來了!”“是高湯,別讓她跑了!”眾人紛紛大叫。玉嵐臨驚不變,當場指揮若定,令二人留守原地,二人入石室查看,其餘人跟着她,一起追捕高湯。瞬間,煙霧還未完全消散,一夥人已準備完畢,分頭行動。同時,示警的笛聲也清澈地響遍整個山林。一陣風起,煙霧漸漸散了,留守的兩人往林中一看,猛然發現高湯手持着刀迫近身前,二人一驚,剛來得及舉刀相迎,就被高湯數刀震飛兵刃,高湯棄刀,猱身而上,身形快速靈動,雙手連環數招,兩人頸項被她所中,軟倒在地。高湯拾起刀,立刻往上一躍,跳上了出口上端一個突起處,果然馬上就聽見腳步聲響起。“我跟着你們走就是了,不要拿劍在我背後戳呀戳呀,小心一點!”顓頊的聲音由走道中傳來。二名女兵押着顓頊一走出洞口,看見倒在地上的兩人,大吃一驚,隨即聽見背後風聲響起,還來不及回頭,就被高湯一人一記,擊昏倒地。原來高湯先假意往樹林方向竄逃,料想即使在煙霧迷漫中,玉嵐也一定鎮靜地分配任務。其實她背的乃是先前在洞中被擊昏的女兵,往樹林中奔了一會兒,趁着天色昏暗,她帶同女兵往一棵大樹上一躍,躲在枝葉茂密處。待得眾人追遠,立刻返回,殺得兩名女兵不及防範,並立刻設伏,解了顓頊的圍。她料想女兵未接到命令,只會抓住顓頊,而不會殺了他。顓頊説他不習慣拿刀動劍與人爭鬥,於是高湯交待他假意投降,果然此計得逞;但也靠她算計大膽周詳,又在時間及敵人心理上拿捏得極緊。高湯毫不遲疑,拉着顓頊急步往大房子奔去。她知道任何一點一絲的遲疑猶豫,都會使他們送命。一路上,二人感覺到高唐全族已經被驚動,二人東藏西躲,小心謹慎漸漸前進,為避免與高唐族人打照面,從聚落外圍,繞了個大圈子。其時天色昏暗,高湯熟悉地勢,兩人居然沒有被人撞見。接近大房子時,高湯先觀察了一下子,發現只有烈紅率着數名女兵守着。她輕輕交待屋中的情形後,對顓頊説道:“你放心,她們現在還不敢殺我,也許因此能多熬些時間。”説罷,從陰暗處跳了出來。“啊,是高湯!”眾人馬上圍住了她。一名女兵已拿起響笛吹起。烈紅道:“高湯,不要再逃了,乖乖束手就擒吧!”高湯見狀,也不言語,仗刀斫了過去。烈紅舉劍相迎,高湯抖擻精神,與眾人鬥得甚急,一邊慢慢往暗處移動。躲着的顓頊見無人注意,躡手躡腳走入大房子。烈紅年紀稍長,升上玉女有四年,多學了一點高深的搏擊鬥術,平日苦練亦甚,原本勝過高湯一籌,但受吩咐若碰見高湯務必活捉,不敢使出全力。高湯此刻性命攸關,打起來毫不留餘地,一消一長,鬥了個不勝不敗,但高湯要想取勝仍有困難。烈紅指揮眾人圍住高湯,不讓她有可趁之機。高湯心中焦急,額頭大汗涔涔,出招更形猛烈。但她傷勢未完全痊癒,在圍攻下,已呈不支。片刻後,自不遠處傳來腳步聲及點點火光,高湯心一沉,還好這時顓頊從大房子中衝出,大叫:“高湯,我得手了。”顓頊一眼瞥見高湯仍在苦戰,前面卻已人影幢幢,火光閃動,不想及細想,玄珠劍立刻出鞘,他大力一揮,玄珠劍隱隱發出龍吟虎嘯,轉眼間,無數水泡從劍尖冒出。他左揮右砍,包圍着高湯的女兵,立時被水池衝散。顓頊不想傷人,水泡遇人即化,冷氣貫身,眾女兵身子發顫,翻倒在地。此術他無意間學得,經申剛一番教導,已然運用自如。這時,高唐眾人已奔向大房子前,顓頊忽覺風聲甚急,一條人影撲身攻來。他抖動玄珠劍,往空中一揚,青芒猛然伸長,那人在空中硬是挺身扭腰,往一旁移開,雖未被直接刺中,但已被寒氣掃到,雙腳落地後,又一陣踉蹌。顓頊一看,那人正是玉風。泉主等人大怒,立刻揮動兵刃攻向顓頊。顓頊劍上青芒翻勝跳動,寒氣四射,一時逼開眾人。他順勢將劍往地上一劃,整個人猛打轉,頓時沙塵紛飛,水泡飄蕩,將他與高湯包圍在其中,眾人視線一時被遮,玉劍、玉書大喝一聲,舉劍沖人,但隨即被一股強大的旋轉氣流彈出,二人往後直退了五六步,才站住腳。泉主喊道:“大家先別妄動。”高唐眾人個個神情緊張,將這股氣旋圍得水泄不通。等到塵沙水泡慢慢消散,眾人才看清楚其中情勢。高湯、顓頊二人已經不見了!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大坑洞。“發動全族,活捉高湯,革殺顓頊。”泉主怒不可遏,大聲命令。地上隆起了一個小土丘,顓頊的頭從地中鑽出。他往四周張望,確定沒有人在附近,七手八腳爬出土中,才把高湯也給拉拽出來。兩人在地上鑽行許久,其間,多次突出地面吸氣,都險些被發現。顓頊拉着高湯在地下左鑽右轉,幸好夜色昏黑,總算暫時擺脱了敵人的追蹤。此刻兩人全身沾滿泥土,疲憊不堪。畢竟在地上鑽行大為不易,第—次經驗此事的高湯,不諳在地中呼吸之術,更是吃盡沙泥爛土,苦不堪言。顓頊仍不敢讓玄珠劍入鞘,與高湯坐在地上,休息喘氣。兩人互望,都覺得對方模樣十分狼狽可笑,高湯臉上則猶帶着戚色。“顓頊,我們要往北走,越過那日經過的大河。”“啊!是那個一端是瀑布、河中有食人魚的大河。”高湯點了點頭,説:“過了河,就出了高唐勢力範圍,在別族地盤上,她們不太敢調動大批人手,明目張膽地圍捕我們,若小心點,應該可以脱困。離此地尚有三天路程。”顓頊看着高湯,見她滿身泥沙,頭髮蓬亂,宛如一下子憔悴許多,忍不住激動起來:“高湯,你不能死,我也不想死。為什麼那麼多人不把生命當一回事?總是不斷在生死之間打轉?殺別族人,連自己人也要殺!就算你是聖陽族人,那也已是百餘年前的仇恨,難道還無法化解,我真的不明白。”高湯絮絮説着:“顓頊,我在高唐族十數年,平常作息就是戰鬥、工作、完成任務,為整個高唐貢獻所有時間、精力;直到遇見你,我才發現我漸漸在改變,我的思考不再以高唐為唯一的重心,所以我才會在聖泉洞中,冒險替你求情。“那時在我心中,高唐族很重要,你也很重要,我希望兩者可以並存,可是泉主卻硬要我選擇。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很快樂、很輕鬆,這種經驗以往未曾有過。沒想到,我平日敬愛的泉主及諸位長老卻想要殺我,連相親相愛的族人也反目成仇。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難道真的跟我身上流的血有關嗎?”顓頊替高湯不平道:“如果真是你的先人與高唐族結下仇恨,為什麼你一定得承擔這個後果?既是仇恨又何必延續?高唐族可以與火弓族、象人族講和,為什麼不肯放過你?高湯,無論你是什麼來歷身份,都不應得到這種回報。如果玉女聖泉真要靠殺無辜的人來恢復神力,那它又怎能稱得上聖潔清靈?唉!為什麼想要邁入神聖領域時,都要以死亡來做為牽引的力量?”高湯默然不語,抬頭望着夜空,顓頊也跟着抬頭。今夜月亮隱沒,繁星無蹤,天空無比悽清黑寂。“陽光每天都會露臉的,不是嗎?”顓頊茫茫然説道:“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最終的目的是求生存還是求死亡?如果是求生存,那麼就該好好地活,如果是求死亡,那麼,該如何呢?”“好好地死。”高湯不假思索接口説。“好好地死?這又是什麼意思?”顓頊一聽,頓時糊塗起來。兩人一時凝思,忽而兩人腦中澄明瞭起來,同時説道:“好好地死就是好好地活。”兩人相視一笑。高湯站起身來,雖然四顧茫然,但原先憤懣、悲悽之情一時被打散不少。顓頊跟着站起,握住她的手,説:“高湯,我們一起回若水,找我娘,過平靜的日子。”“如果她們也追到若水呢?這並非不可能。”“天下之大,總有地方可以讓我們安居吧!”顓頊又樂觀了起來。忽然從南方傳來陣陣笛聲,高湯眉頭一皺,“高唐族人已迫近了!大概是發現了我們伸出土外吸氣所留的坑洞吧。”二人繼續快速奔跑,消失於濛濛夜色中。午後時分,天空灰沉,顓頊與高湯正奔在一片樹林中。二人已經整整跑了三夜兩天,所幸此期間內未遇高唐族人。“高湯,你想我們是不是已經脱險了?”顓瑞滿頭大汗,邊喘氣邊問。“還沒,我們再走遠一點,過了河才能安心。”此次兩人離開得匆忙,隨身物品一概沒帶。幸好高湯熟悉此地環境,才能渴飲山泉溪水,飢食野菜熟果,但支撐到這裏已十分不易,二人氣憊神疲,幾盡虛脱。忽然天空隆隆作響,打了幾下悶雷後,林中成羣鳥兒驚飛而起,高湯説:“快下雨了!”顓頊往前邁步,忽然覺得光線一暗,抬頭一看,一張巨大的網子當頭罩下,他剛要舉劍護身,高湯猛地推他一把,顓頊跌了出去,高湯正想走,腳步一顛,不巧讓樹根絆到,被網子罩個正着。同時從樹上躍下數人,四個提着裹住高湯的大網,緊緊纏繞,高湯在網中拼命掙扎,但網子纏得甚緊,掙脱不開。顓頊舉起玄珠劍正待向前,聽見一人大喊:“慢着!”一看卻是炎霞。炎霞往後退了兩大步,站到網邊,雙手舉劍,對準網中的高湯,大聲説:“顓頊,你再往前半步,我就用劍刺高湯。”“不可以!”顓頊語音發顫,玄珠劍直指着炎霞。“有什麼不可以!”炎霞忽然挺劍一刺,劍尖刺入高湯手臂,霎時鮮血流出。高湯雖吃痛,卻不哼一聲。“泉主只交待要留活口,可沒下令不準傷她一發一毫。顓頊,你手中劍如此神妙,也許殺得了我們,但未必來得及救她。”炎霞刻意舉高長劍,只見劍尖不斷滴下鮮血。顓頊當下氣急敗壞,不知該不該向前拼命。一數對方共有八人,他沒有把握可以毫髮無傷救出高湯。炎霞與高湯素來不睦,若是她公報私仇,可能會假意失手重傷高湯。他怕高湯再吃虧,愈發不敢輕舉妄動。原來高唐族人幾乎全部出動,分了數路人馬,沿着幾條可能路線日夜追趕。今早,一批人已發現了兩人的行蹤,當下不敢造次,忙遣人轉回頭急報,剛好碰見炎霞率眾而來。炎霞微一思考,就知道他們想渡河而過,她派遣人手趕回傳訊,自己率領數名族兵急奔,繞路趕到兩人前面必經之路設下埋伏。高唐族人飲食無缺,精神狀態比兩人為佳,竟然僥倖擒獲已經體力不支的高湯。這時,兩名女兵取出短笛吹起,笛聲尖鋭刺耳,遠遠傳開,不一會兒從遠處隱約響起同樣的笛聲,聽聲音,離此地並不甚遠。顓頊聽了,不覺臉色大變,若是讓後面的人趕上,高湯不但救不出,恐怕連自己也脱不了險。“顓頊,別管我,你快走。”高湯雖然被因,但嘴巴仍然可以説話。“不行,我不能丟下你。”“你快走!”“我不走!”顓頊語氣堅決,思及高湯不顧自身安危,只念着不願讓他蹈險,心頭氣血襲湧而升,熱淚閃些奪眶而出。“誰也別想走!”炎霞冷不防又是一劍刺向高湯右腿,這一下高湯沒防備,吃痛驚叫出聲。顓頊顫聲道:“你住手!”炎霞冷笑道:“有本事就來殺我呀!別在那邊大呼小叫。顓頊,把劍拋在地上。否則我就再刺她個三兩下。”她並不真的指望顓頊棄劍,而意在拖延時間,她知道此刻尚不能取高湯性命,故兩劍刺得都不深,但是一中手臂、一中大腿,都是肉多之處,鮮血直淌,看得顓頊膽戰心驚。高湯知自己被縛網中,已無生路,卻不願顓頊跟着陪上一命,但她又深知顓頊顧全情義,絕計不肯舍她離去,心中焦急無比。炎霞雙手高舉着劍,做勢欲刺,劍尖的鮮血一滴滴落回高湯身上。此時天空烏雲密佈,林中光線暗淡,整個樹林似被一件龐大無比的黑布蓋住一般。忽然一聲霹雷巨響,金蛇亂竄,一道閃電擊中附近一棵大樹,大樹轟然傾倒,頓時冒出火來,眾人俱是一驚。大雨快要開始下了。這時高湯心神遊蕩,只覺得全身氣血逆行,萬分難受,忽然她大喊出聲,身上兩處傷口鮮血如矢箭般急噴而出,血沾上網線竟然起了火,瞬時沿着網線蔓延燃燒起來。四名高唐女兵冷不防被火一燒,痛得急忙縮手,高湯連同着火的網子跌落地上。炎霞一躍在旁,未被火燒着。此時,顓頊見情勢陡變,機不可失,大力揮動玄珠劍向前。炎霞早就傾神注意顓頊的動靜,她知道自己已非顓頊對手,一咬牙,一劍對準高湯心窩刺下。忽然她慘叫一聲,拋掉手中劍,雙手捂住臉龐,往後便倒,高湯卻自燒破洞的網子中立了起來。原來,適才大樹着火後,四周熱氣蒸騰,高湯受火熱氣息激引,血液從傷口急射而出,無火自燃。高湯原亦不知自己的血竟可自燃,而且神效奇妙,火血熱度頗高,迅速將網子燒破。高湯眼見自己即將脱網而出,心中甚喜,忽然看見一柄劍往自己心窩刺來,隨手舉刀相格,刀上夾纏火花網線,一起被刀勢帶起,刀劍相交,冒出火花,破網上的火焰順勢往炎霞臉上捲去,炎霞不及躲避,燒到了臉龐,一陣炙痛,雙眼一暗,跌倒後,不住在地上翻滾,顯得痛苦難當。高湯初時見血液急衝而出,頗覺驚慌,繼而發現身上兩處傷口竟已不再流血。顓頊見高湯無殃,更加煥發精神,猛力揮動玄珠劍,擋者披靡,眾女兵近不了二人身邊。驟然問,豆大的雨滴如亂箭般直射下來,眾人馬上被淋濕。這時,笛聲又再度響起,由玉書率領的高唐後援已經趕上了。顓頊與高湯並肩立在一起,玉書一眼望着,知道事到如今,多説無益,大叫:“動手!”她帶來的二十多名族兵立時因住二人,展開了一場拼鬥。眾人慾生擒高湯回玉女聖泉血祭;下手時多了一層顧忌,對她不敢攻得太過,而顓頊的打鬥技巧及經驗雖然十分生硬,但仗着玄珠劍犀利,與眾人殺得難分難解。不過他氣力已經大衰,劍上發出的青芒十分微弱,再也無法發出水泡禦敵。高唐族人怕顓頊故技重施,鑽地而逃,因此特別將二人隔開,使其首尾不能相顧,眼看二人連日奔波,精力明顯不繼,再僵持一陣,必呈敗象。圍攻顓頊的女兵更是機靈鑽動,不與他兵刃相交,只是使出陣勢將他困住,等到另一邊的人制住高湯後,那就必操勝算。二人鬥了一陣,怎麼也脱不出包圍,驟雨傾盆,劈頭蓋臉地直落而下。偌大的雨滴打在眾人身上頗為疼痛,眼中所見對手的身影招式也越來越模糊。這時,顓頊揮動玄珠劍,橫掃而出,劍上附帶着水滴掃到向他圍攻的一名女兵臉上,女兵吃痛,一時難以睜開雙眼,往後直退,但隨即有另外一人補上陣勢漏洞,顓頊又是一劍橫掃,女兵又被水滴掃中,也跟着後退,顓頊又見到有多條人影奔近,心想,等高唐人手愈到愈多,他與高湯勢難脱身。剛這麼一想,劍勢一頓,被攻得退後一步,顓頊踩到一個水窪,頓時濺起大片水花,他靈機一動,趁勢打了一個滾,翻倒在地,玄珠劍撥揚起一大片泥水,飛撲向眾人。眾女兵被泥水打在臉上,泥沙進入眼睛,睜都睜不開,一邊退後,剛要緩出手去揉,另一次泥水花又已襲來,一時間,圍攻顓頊的女兵,都被他使出的怪招弄得滿頭泥濘,眼不見物,顓頊從地上爬起,脱出了這個不成包圍的圈子。同時,高湯卻險象環生,她一路奔波,剛才又有兩處傷口流血,血雖已止,但她力氣既竭,若非強撐着一口氣,恐怕早就倒地。忽然她覺得臉上一陣奇痛,雙眼跑進泥土,一時睜不開眼,她大駭,正要用手去揉,顓頊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高湯,走!”高湯閉着眼,任由他拉着向前直奔。奔了一陣子,高湯不斷眨眼,泥沙流出,漸漸可以睜開眼睛。一回頭望,似乎又跟上了不少追兵,她對顓頊説:“她們追來了!”“我們鑽地!”顓頊拉着高湯,揮動劍,但是劍剛及地,又反彈了回來,顓頊再試一次,情況仍然相同。高湯急道:“怎麼會這樣?”“現在我的氣力不夠,無法運用鑽地術了。”兩人一起再邁步狂奔。“顓頊,我的血真的會燃起火來,剛才就是這樣子燒破網子才脱困的。”高湯已然上氣不接下氣,還是忍不住要説這件事。兩人又奔跑了一陣,衝出了樹林,前面赫然是四無遮掩的一片草原,再前頭又是一大片樹林。雨漸漸小了,霹靂卻又響自身後樹林中。“等等!”顓頊快跑之時,忽然停下腳步,一時收勢不住,撲倒在地。高湯跟着止步,扶起顓頊,想再要往前跑。“等一下!”顓頊大叫,腳步卻不移動。“顓頊,快點跑,她們要追來了。”高湯語音急促。“我們跑不掉的!高湯,她們還會追上來的,這片草原無處可躲,我們引火來阻斷她們。”他從身上取出火明珠遞給高湯。高場莫名其妙地膛目望着他。“高湯,你的血會燃燒,我們以火明珠來引火,擋住他們。”“可是雨……”“用天火!”顓頊一指天上,“我們以地火勾引天雷,燒掉這些樹林。”此時生死一瞬,他卻忽然異想天開。高湯腦子迅速轉了一圈,點了點頭。她選擇相信顓頊。此刻已不容有餘裕再去仔細思索,頂多就是白白賠上了火明珠!她一手拿着火明珠,舉刀割了自己手臂,血立刻冒了出來,高湯凝神專注,瞬間手臂上的血凝成一團,並不滿落,轟地冒出了火花,高湯卻不太感受到火炙帶來的痛楚。她將火明珠舉在火光血泊中,滾了一滾,讓它沾滿了火血,整顆火明珠發出了耀眼奪目的光華。高湯轉身面向樹林,深深吸了一口氣,用盡此際殘存的最後力氣,奮力將火明珠擲向樹林上空,兩人目不轉睛注視着。火明珠去勢甚急,在空中猶如一團小火球般飛馳,成拋物線下落,即將落入林梢時,忽然閃電乍起,在一瞬間擊中火明珠。幾乎同時,二人聽見喧天震響,火明珠被震得粉碎,成為無數沾帶着火焰的碎片,夾着迅猛之勢,漫天急射,往樹林落下。一時林中到處着火,火勢兇猛,立刻燒成了一片火海。接着,又有數道閃電擊入林中,火勢愈發猛烈。看此情勢,高唐族人絕難突破樹林大火,再追上來。二人大喜過望,忍不住擁抱對方。二人臉面朦朧,已分不清在臉上的是雨、是汗、還是淚。雨繼續淋在二人身上,身後霹靂電閃,雷聲不斷,熊熊大火籠罩着整個樹林,盡情燃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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