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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唐竹權雖然還能喝酒,還能行動自如,但現在他的武功已失。這是一個秘密。這個秘密連雪刀浪子龍城璧也絕不知道。唐竹權沒有說出來。無敵門主曾用流星散功大法,把唐竹權身上的功力全部散去。唐竹權並不在乎。他知道這種流星散功大法並不能算很厲害,因為只要過了十天,被散去武功的人就會漸漸復原過來。但問題是:無敵門主是否會讓他活到十天以上呢?唐竹權沒有把握。但他一直都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龍城璧。他不希望龍城璧煩心。他知道龍城璧的煩腦已夠多,他不想一個已經心煩意私心的人,為了自己而煩上加煩。如果唐竹權的武功還在,無敵門主也未必會讓他和龍城璧在一起。一個龍城璧已是個危險的對手。再加上唐竹權,危險性就更大。但無敵門主現在已沒有這種顧慮,因為在十天之內,唐竹權是一個完全不懂武功的人而已。這裡的酒,彷彿喝一輩子也很難把它喝得完。無敵門主的招待實在不錯,他似乎很瞭解唐竹權和龍城璧。尤其是唐竹權,只要有酒喝,就算你把他關在這裡十年八載,他也未必捨得離去。唐竹權的確“無所謂”。最少,在外表看來的確如此。他現在又再拍開另一罈酒的泥封。“他奶奶的,好酒!”他又在喝。他也是個不怕死的人。既不怕死,更不怕醉。就在他連喝三口,喝個不亦樂乎的時候,彭五絕又來了。彭五絕不能算是一個太難看的人。但他的長相也絕不怎樣好看。唐竹權寧願看見一條醜惡的野狗,也不願意看見這個人。尤其是在喝酒的時候,他更不願看見這個人的嘴臉。世界上有一種人,的確“雖無過犯,面目可憎”。彭五絕就是這種人。倘若唐竹權的武功還在,說不定此刻已用五絕指法來教訓教訓這個彭五絕。但他現在除了喝酒的本領還未消失之外,他好像已經成了一個完全沒有用的人了。幸好他還有一個腦袋。他的腦袋很清醒。最少,比他臉上的表情清醒得多。彭五絕一走進來,他幾乎立刻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彭五絕並不是一個人走進來的。在他的身後,還有六個黑衣武士。這六個黑衣武士雖然身材矮小,但腰間的劍並不是用來嚇唬別人的。他們都是千中選一的劍術高手,其中兩人以前還是武當派的俗家弟子。唐竹權的眼力和記憶力很好,他以前會見過這兩人,而且更和他們的師父喝過酒。那時候他又喝得昏昏沌沌,好像連自己姓甚麼都不記得起,但他還是一眼就看見這兩個年青人,而且一直到現在遠沒有忘記。想不到,時移勢易,這兩個武當派的俗家弟子,現在竟然已成為了無敵門的劍士。雖說“人各有志”,但唐竹權卻知道他們為甚麼要投奔無敵門下。因為他們偷去了師父的一本劍譜,而且臨走前還把師母強姦。他們還算是人嗎?這兩個的確不能算是人。他們是畜牲,是禽獸。唐竹權連眼角都不瞧彭五絕一眼,卻對那兩個黑衣劍士冷冷的道:“雷連雨、楚坤湘,你們還認得老子嗎?”兩個黑衣劍土的臉色同時變了變。他們的確就是雷連雨,楚坤湘。龍城璧眼角的肌肉忽然跳了跳。他們的師父,龍城璧也認識。現在,他們的師父已死了。他可算是給這兩個不肖徒兒活活氣死的。彭五絕卻冷冷的對雷連雨和楚坤湘道:“你們不必理會他,他現在只不過是個廢人。”唐竹權哈哈一笑。他的笑聲仍然和平時般爽朗豪邁,但雙目卻射出二股比刀鋒還森冷的光芒,直盯著雷連雨和楚坤湘的臉。龍城璧忽然握著他的手。“唐兄,你的武功雖已暫時喪失,但你應該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讓你變成人質的。”唐竹權臉上微微動容:“你早已知道老子的武功……”龍城璧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從那天晚上第一眼看見你之後,我便已知道,你不說,是怕會令我心中煩悶。”唐竹權卻搖搖頭。“老子說出來並不是怕你煩悶,而是說出來之後老子會更煩悶而已。”唐竹權淡淡一笑,道:“但你現在還是那般灑脫,一點也沒有愁眉苦臉的樣子呀。”唐竹權冷冷一笑,道:“老子灑脫,哈哈,這倒新鮮,有趣,有趣……”彭五絕忽然冷冷叱道:“把姓唐的拿下。”彭五絕雖然並不是無敵門主,但他的命令也絕對有效。他這六個字剛出口,他身後的三個黑衣劍士就大步上前。他們要拿下唐竹權。本來現在要抓唐竹權,是一件輕而易學的事。但他們也絕對沒有忘記,在唐竹權的身邊,還有雪刀浪子龍城璧。所以,他們每一個人的手,都已按在劍柄之上,只要龍城璧有甚麼異動,他們的劍就會拔出。他們都聽過,不少有關雪刀浪子的故事。但他們卻偏偏又是非常驕傲的人。他們居然認為龍城璧的刀再快,也未必能把他們六個人同時擊退。只要他的刀法稍有些微錯誤,他們六個人之中,最少有三個人可以一劍就把龍城璧的咽喉刺穿一個血洞。但龍城璧沒有動。彭五絕忽然又冷冷一笑,對龍城璧道:“你別以為自己快要成親,就可以得到優待,只要你稍加反抗,你也同樣要死。”龍城璧又冷笑。彭五絕接道:“飛鴕族的勇士,絕不只有你一個,殺了你,我們還可以去找別人補替。”唐竹權哈哈大笑:“看來鮑天冰那條母狗嫁誰都不成問題,只可惜老子不是甚麼勇士,否則——”彭五絕陡地厲聲喝道:“住口,把他拿下!”“住口”這兩個字是對唐竹權說的。“把他拿下”這四個字卻是他對黑衣劍土所下的命令。但唐竹權沒有住口。那六個黑衣劍士也沒有把他拿下。因為風雪之刀已在這個時候,“鏗”聲出鞘。上天下地,獨一無二的風雪之刀已出鞘。刀在龍城璧的手中。龍城璧的人彷彿也已和這把刀渾成一體。六個黑衣劍士同時驚呼。他們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如此驚慌失措的時候。他們原本以為以六敵一,就算不能說“穩操勝算”,最少也該佔有一定的上風。可是,他們都錯了。等到他們驀然驚覺的時候,一切都已太遲了。龍城璧拔刀出招,回刀入鞘。其間的過程,簡直就和霎眼同樣快。龍城璧只發出一刀,但一刀竟要了六個人的性命。這一次,彭五絕的臉色沒有變。在他的眼中看來,竟似意料中的事。可是,他怎樣回去向無敵門主交差呢?彭五絕的腰間也有刀。那是一柄只有一尺長的刀。他突然緩緩的把這柄刀拿出來。刀出鞘,鹿皮刀鞘丟在地上。唐竹權的目中忽然露出一陣奇怪的色彩,他發現彭五絕這個人已沒有了殺氣。彭五絕無殺氣,這柄短刀更無殺氣。他忽然露出了一個澀苦的笑容,一雙眼睛直盯著龍城璧。他突然跪在地上,說出了一句連唐竹權都太感意外的說話:“彭某投降!”投降,就是認輸。他還沒有和龍城璧交手,就已認輸。龍城璧沒有移動身子,任由彭五絕跪在自己不足兩丈的距離下。彭五絕沉聲嘆了口氣,緩緩道:“彭某知道龍大俠一定相信我認輸是出自誠意,因為我已見過你的刀法,而且不只一次。”他又用沉重的聲音接著說下去:“彭某本是個很平凡的人,但卻蒙門主垂愛,成為無敵門的副門主……”龍城璧動容道:“你在無敵門的真正身份竟是副門主?”彭五絕嘆了口氣,道:“彭某的名堂雖大,但論到實權,還遠不如鮑天冰。”龍城璧也相信這句話不假。彭五絕又道:“彭某十天前曾在夢中,看見無敵門敗亡……”“你相信夢境會成為事實?”“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彭某相信無敵門被毀滅之期,已不在遠。無敵門被毀滅瓦解的日子也許就在今天。”龍城璧道:“谷外好像發生變故?”彭五絕道:“衛空空、司馬血、拜雄和唐老人已殺到本谷,門主的意思,是要彭某把唐大少爺押到谷外金槍陣中,迫使唐老人陷這個槍陣。”唐竹權立刻咆哮道:“他祖宗十八代,代代都是烏龜王八,卑鄙無恥下流混蛋混賬混他媽個鳥……呸……”他越罵越起勁。但他罵到這裡,忽然聽見一陣怪響,然後又看見了一蓬鮮紅刺目的血光。彭五絕竟然反手一刀,深深插在自己的心臟之上。他目中並無痛苦之色,反而嘴角冒出了一絲淡淡的、安詳的笑容。“我認輸投降絕非虛詐。”說完這幾個字之後,他的人已僕下。龍城璧長長的嘆了口氣,忽然把彭五絕的屍體拖起。唐竹權不再罵人了。他只是喃喃的道:“既已投降認輸,又何必自裁?”龍城璧吸了口氣,道:“他已失敗了,像他這種人,是經不起這種失敗的。”谷中的槍陣已擺出。這是金槍陣——走肉行屍金槍陣。十九具走肉行屍。十九杆光亮如黃金的搶。唐老人看見這一個槍陣之後,他那冰冷的臉居然綻出一絲笑容。司馬血的臉色更冷。唐老人忽然問司馬血:“你看這個陣法怎樣?”司馬血道:“很好。”唐老人道:“怎樣好法?”“能殺人的陣法就是很好的陣法。”“這樣陣法能殺甚麼人?”司馬血忽然閉上了口,一雙森冷的目光卻注視著他。唐老人嘆了口氣,縱身下馬。他的手中當然也有槍。雖然這不是金槍,卻是比任何一杆金槍都更有名氣,也更有殺氣的松木紅纓槍。司馬血仍然閉口不語。唐老人吸了口氣,再問司馬血:“你憑那一點認為這十九個人的槍陣能殺得了老夫?”司馬血默然半晌,終於道:“只憑一點小小的推測。”唐老人目中精芒閃動道:“你說。”司馬血手執韁繩,道:“倘若無敵門主把唐竹權放在陣中,你就必敗。”唐老人道:“你認為小胖子的武功已失。甚至可能已不能動彈?”司馬血淡淡的道:“可能性極大,但卻並非絕對肯定會如此。”唐老人閉上眼睛,彷佛輕輕的鬆了口氣。走肉行屍金槍陣已如箭在弦,隨時一觸即發。唐老人忽然倒提松木紅纓槍,昂然闊步的走進槍陣中。但他並不是一個人走進陣內的。他每走一步,司馬血也跟著他走一步。他們兩人都在槍陣之內。無敵門主就站在那間紅屋的屋簷上。他沒有蒙臉,眼睛眯成一線,雙手揹負著。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歷。他這個人就像是個謎。揹負著的一雙手,有四種燦爛不同的顏色。這四種顏色雖然鮮豔,但卻也給予別人一種妖異的感覺。那是苦練五絕追魂殺上四種武功所造成的後果。如果無敵門主得到第五卷秘笈的時候,他雙手的顏色是否會由四種變為五種?不!絕對不是那麼一回事。假如他再練成第五卷秘笈上的武功,他的手就只會有一種顏色。那是和常人一般無異的顏色。但那時候他的武功,卻最少會比現在更高兩倍,甚至五倍以上。無敵門主下令彭五絕帶領三十個劍手把唐竹權押到金槍陣裡。但他現在卻看不見唐竹權的影子。決戰已迫近眉睫,他不能再為這件事而分心。然而,就算他再聰明百倍,也絕對想不到彭五絕並沒有帶三十個黑衣劍手去抓捕唐竹權。他只帶了六個。而且這六個黑衣劍手還是武功最弱的六個。他更想不到的更是彭五絕現在已和那六個劍手,一齊變成了死人。這裡是槍林——由十九個絕不怕死的年青人所組成的槍林。唐老人就在槍林中。司馬血雖然也在槍林內,但他們忽然發覺到,這個槍陣已無聲無息的開始移動,而且還把兩人分隔開起來。這果然是一個“好陣”。但這十九杆槍能把唐老人和司馬血吞掉嗎?一直都抱著極大勝算把握的無敵門主,忽然對這件事開始疑慮。他的疑慮並不是多餘的。因為他一直期待出現的人質,到現在還是沒有被押出來。沒有人質,唐老人的心情就不會被擾亂。他的心情不亂,槍法當然也不會亂。無敵門主忽然發覺,自己這套“渾水摸魚”的計劃已遭遇到挫折。但他仍然對這十九個死士抱有信心。因為他們絕不怕死,就算一槍換一槍,他們也絕不會怕。唐老人的眼睛,忽然露出了一絲笑意。他的雙肩卻是一聳。肩聳動,松木紅纓槍卻如毒蛇般向前刺出。站在他最近的一個槍手,突然就變成了一個洩了氣的皮球,整個人完全癱瘓。唐老人一擊得手,其他十八杆金槍也已開始發動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勢。但唐老人的雙腿就像是永遠不倒的砥柱,根本連動都不動一下。他沒有輕盈的步法,但身體閃動得比貓兒還更快。篤!篤!篤!篤!篤!他連發五槍,居然就把五個不怕死的槍手,變成了死槍手。站在紅屋上的無敵門主,他的眼色已變了。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快、這樣狠、這樣準的槍。就在這個時候,衛空空和拜雄已來到了那紅屋的屋簷下。“朋友,你站得那麼高,冷不冷?”這是衛空空的說話。接著拜雄的彎刀已拔出,冷冷道:“你既然不滾下來,看來只好讓我上去把你剁開十八大塊。”他正待躍到簷上,衛空空卻伸手把他攔住。“你的毒傷還未完全痊癒,還是由在下領教領教他的武功。”他突然一躍而起。他的身子送在半空中,掌中已握者一把長劍!這把劍是平凡的。但衛空空的劍法卻非凡。非同凡響的人。非同凡響的劍法。這些年以來,北湖中人聽見砍腦袋劍法能不變色者,堪稱絕少。衛空空的劍一出手,無敵門主也不敢託大了。雖然他還是有點看不起衛空空,但衛空空的劍法卻令他不能不刮目相看。劍鋒閃耀著刺目的光芒。雖然這不是一把寶劍,但畢竟是劍。就算是主婦切菜用的菜刀,也有它的光芒存在,又何況是劍?就算這把劍原本黯然無光,但它已砍下過無數江湖敗類的腦袋,它的殺氣又豈會連無敵門主這種人也感覺不到?無敵門主一聲叱喝,左掌已出擊。他的手掌幻出四重色彩,美麗得令人目眩。掌影揮出,衛空空的劍忽然就好像遇見了一張網。劍雖狠辣,但這張網卻更狠、更辣。它彷彿已纏住了衛空空的咽喉,而且還隨時都可以把他活活捏死。衛空空自出道以來,何止身經百戰,但卻也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人的手掌,能發揮出如此骸人聽聞的威力。無敵門主的臉上,陡地浮現出一陣陰鷙的笑容。他的笑容彷佛在告訴衛空空:“你死定了。”衛空空不想死。他也沒有死。就在他覺得自己已和死亡的距離只有咫尺之際,這張緊纏著他的網突然收縮。衛空空鬆一口氣。他並不是個太好勝的人,他知道自己雖然還末曾敗落,但卻非無敵門主的敵手。像無敵門主這種高手,衛空空好像還未見過。無敵門主為甚麼把攻勢收遏下來呢?答案只有一個:他忽然被一把刀擾敵了視線。能夠擾亂無敵門主的刀,世間上也許只有一把。這就是風雪老祖賜給龍城璧的風雪之刀。古銅色的刀柄。雪亮如銀的刀鋒。無敵門主覺得自己的情緒有點動盪。他後悔沒有在有利的時候,殺了龍城璧!無敵門主忽然覺得有點冷。他以前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後悔的時候。他以前常對自己的屬下說:“本座做事,絕不後悔。”他的說話,連他自己都覺得很滿意。他覺得自己是個很有氣概的男人。但奇怪,他今天忽然會覺得後悔了。他盡力想杷這種後悔的思想甩掉。但他越想甩掉,越甩不掉。龍城璧不知甚麼時候已站在紅屋上。他手中的刀,閃爍著足以照耀千古的光芒。但他的眼睛裡射出來的光芒,卻竟比刀光還更輝煌、更奪目。無敵門主的目中帶著怒火,居然忍不住道:“我只後梅沒有殺了你!”龍城璧譏誚道:“你不殺我,並非不忍,而是有一種特殊的目的。”無敵門主道:“你都已知道了?”龍城璧道:“就算在下知道的不算太多,但也絕不算太少。”無敵門主長長的嘆了口氣:“飛駝族的勇士絕不只有你一個。”龍城璧目光閃動,道:“你也許是選錯了對象,也許是運氣差了一點。”無敵門主道:“你雖然很聰明,但你現在還沒有完全勝利。”龍城璧悠悠一笑:“勝負本來也多少要靠運氣,當然,真實的本領才是決定生死的最大關鍵。”無敵門主又嘆息一聲。“本座現在甚麼都不想,只想死在你的刀下。”龍城璧神色木然。無敵門主又接道:“我若不死在你的刀下,你就得死。”衛空空聽得眉頭為之一皺。他覺得無敵門主的說話很多餘。是不是每個人臨死的時候,他的說話都會令人有點多餘之感?無敵門主仍然赤手空拳。他唯一的武器,似乎就只有一雙手。他的手也和風雪之刀一樣,是天下間獨一無二的。無敵門主對於自己武功的信心,一向都很大。但今天呢?今天又會怎樣?他只覺得風雪之刀給予自己的壓力,是以前從未遭遇過的。他喜歡殺人,但並不是任何人都值得他出手。很多他認為該殺,他認為非殺不可的人,都已經死了。但只有極少部份的敵人,是他自己親自出手去解決的。普通的人,他根本朝不屑出手。現在,他已遇到了值得自己出手的人了。衛空空是第一個。龍城璧是第二個。還有第三個會是誰?無敵門主沒有想。他現在唯一想著的,就是怎樣把這個年青的刀客擊敗。龍城璧仍然神思安詳地站在紅屋的屋簷上,他的刀也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人沒有變。刀也沒有變。“不動就是動”,這種道理無敵門主很明白。無論是誰能夠在無敵門主面前保持著這份鎮靜,都絕不容易。無敵門主的臉沉了下去。他的心恍惚也沉了下去。他突然一聲大喝,道:“本座今天正好見識一下山東濟南府龍氏世家八條龍刀法的厲害!”他一口氣連續不斷地說出了二十七個字,就在這二十七個字說出的同時他左右雙掌交替翻飛出擊,竟也已劈出了二十七掌。他每一掌劈出的部位,都是龍城璧必救之處。連衛空空這等高手看在跟內,也有眼花繚亂之感。這倒也奇怪,無敵門主雙掌的顏色,就算是在不動的時候,也已夠令人瞧個眼花的了。何況他這時發動攻擊,雙掌出擊的速度又是快如雷電?龍城璧淡淡一笑。“好掌法。”他仍然是那般鎮靜,好像完全不把對方的攻擊放在眼內。但龍城璧真的如此託大嗎?不!如果他是個如此驕狂的人,他早已死了八十次。他嘴裡說得輕鬆,但手中風雪之刀變化之急速,也絕不在無敵門主雙掌之下。無敵門主二十七擊未奏膚功,目光更是陰沉。他突然左手一翻,掌中居然也亮出了一把刀。那是一尺三寸五分的紫玉刀!世人瞭解無敵門主的武功太少了。沒有人見過他用武器。就連彭五絕都沒有見過無敵門主使用過任何武器。他一輩子都不會見得到。他在龍城璧的面前自盡,而龍城璧也把他的屍體抱到一個別人不容易見到的地方擺放著。他對彭五絕說:“只要在下不死,決戰之後,一定回來把你好好安葬。”彭五絕聽不見。死人永遠聽不見活人的任何說話。但唐竹權卻是聽見的。他相信龍城璧的說話絕對真確。他也相信龍城璧一定可以活著回來安葬彭五絕。現在,唐竹權也在這間紅屋之下。在他身旁的,是衛空空和拜雄。三個人六雙眼睛,都注視在屋簷上,卻沒有看見屋子的另一角,正有一雙美麗,但卻冰冷無情的眼睛,也在注視著戰局的發展。兩把冷酷無情的刀沒有相交,沒有燦爛的星火濺出。這一戰竟似變得很不平淡。但每一個觀戰的人,他們的呼吸都已摒息。倏地,刀光亂閃。察!無敵門主的刀已狠狠刺在龍城璧的心臟上。這一刀肯定已命中。但龍城璧卻在最後一剎那間,身子向下沉了五寸。這五寸,已足以確定龍城璧的生死存亡。紫玉刀雖然已刺中龍城璧,但刺中的地方絕不是心臟,而是左肩。血飛濺。但另一股血柱同時射出。那是無敵門主的血。血是從他的後腦射出的。龍城璧分明還在他的面前,但風雪之刀竟然忽然間就到了他的背後。無敵門主愣住了。就算他的腦袋沒有被砍碎,他也想不出龍城璧是怎能砍出這一刀的。他不必想。人既將死,又何必再想?“噗通!”無敵門主的屍身從屋簷上僕下,硬挺挺的躺在屋門之前。龍城璧雖勝,但卻已渾身是血,也渾身是汗。他也彷佛搖搖欲墜。但他的身子還沒有跌下去,另一把刀光已飛起。一把金光燦爛奪目的短刀,直刺龍城璧的背心。這一著好陰險。能刺出如此陰險一刀的人,當然就是鮑天冰!鮑天冰的刀很快。比任何人想像中還更快。但她怎樣也想不到,她的身子剛飛起,她的刀剛出手,小腹突然就覺得一陣冰冷。小腹冰冷,她的心更冰冷。她在這個時候,才驀然驚覺一把短小的劍已插在自已的小腹上。她的全身真氣立刻崩潰,她的刀也嗆郎跌落。她勉強支持,站在紅屋的屋頂上。她忽然又看見了一個臉孔已成熟,但四肢完全沒有正常發育的人,正冷冷的看著她。“你……你是誰?”“阿畸!”“阿畸?你是誰?……”她始終不知道阿畸是誰。她只知擋自己是死在一個畸型人手上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故事,世間上從此又添一個……龍城璧成親的消息,已開始在武林中沸騰地傳聞。但忽然又傳來了一個更驚人的消息。龍城璧這一件親事,已被杭州老祖宗唐老人搗垮了。據說,唐老人為了這件事大發雷霆,因為他是知道自己的女兒深深愛著龍城璧的。於是,唐老人率師進攻無敵門,還把一個甚麼“走肉行屍陣”殺得片甲不留。總而言之,龍城璧這一件親事是被搗垮了。但卻沒有人說這件親事,龍城璧本來就一千一萬個不願意。沒有人說。就算有人說,也沒有人相信,因為鮑天冰實在太美麗,一個年青的浪子又怎會不為之心動?武林中以訛傳訛的傳說,本來就比夏夜的星星還多。幸好還是有人瞭解龍城璧的。龍城璧沒有和鮑天冰成親,是理所當然的事——孤劍生掃描zhuyjOCR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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