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娘子對宮半天的話,壓根兒就不理不睬。她依然一臉媚笑,道:“喲!看你說得那麼認真,也不怕傷了咱們感情?就拿這件事來說,我是以事論事,這位小兄弟我可是比你先認識。人家得了一柄劍,以你這種武林成名人物,居然動手就搶,不會有失身份麼?我倒不是想要這柄劍,是不願見你以大欺小,以強凌弱!”說時,臉上笑迷迷的,而且膘了顧小寶一眼。“鬼見愁”宮半天一聲沙啞狂笑,道:“想不到綠娘子想吃新鮮果兒,連老朋友也出賣了。我‘鬼見愁’從不信邪,倒要看看你是如何阻止我?”顧小寶見他們起了內訌,不屑的冷笑了一聲,也就沒有說話。再則,是剛才劍震風雷,逼使二人已不敢前進,膽氣更壯,心想:“兩個都不是好東西,最好你們打一架,狗咬狗,撕得血淋淋,然後我再用這柄劍收拾你們!”只見綠娘子纖指一掠髮鬢,嬌笑道:“喲!你是癩蛤蟆打哈欠——口氣真大呀?我綠娘子手底下的幾手玩藝兒,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要掂掂自己斤兩,我會怕你嗎?只是我認為因這芝麻綠豆大小事,犯得著翻臉嗎?”“鬼見愁”宮半天對綠娘子這一身功夫,也很熟悉,那一身柔功異學,自己雖然不懼,一旦翻臉動手,卻是大費周章。今夜,便休想奪得這柄神劍了。他那青疹控,像棺材板的臉,皮笑肉不笑的,順著綠娘子的口氣,道:“不錯,咱們別為這點小事,傷了多年的交情!”顧小寶聽他們口氣,似要言歸於好,暗忖。“若是這兩個魔頭言歸於好,聯手攻擊,要脫身怕更難哩!”心中暗自著急,劍眉也不由微皺。他這表情,形之於外,自是瞞不過綠娘子那雙眼睛,只見她淡淡一笑,向宮半天道:“適才像話嘛!俗話說得好,見面三分情。今夜因我在場,你就高抬貴手,別動這個念頭。你給我三天面子,三天之後,我綠娘子不管這檔子事,你看怎樣?”“鬼見愁”宮半天也是老狐狸,機詐不輸於綠娘子,眼珠一轉,心念電閃,嘿嘿一笑,道:“你可想得美,只怕三天內,劍已到你綠娘子手中了。那時,我再向你手中去搶麼?”雖然說中了綠娘子的心統一但她卻毫不在意,抿嘴一笑道:“我才不稀罕呢?你幾時見我用過兵器,送給我還嫌它得手哩!”顧小寶知道這女人在施詐,心裡一直在偷笑,暗道:“這臭三八、妖魔女真個是陰險歹毒。她向宮半天討好,還不是為了明晚神泉開穴。到時候準備一舉兩得,哼!這種算盤吊在胸前打的如意算法,恐怕沒有那麼容易。”“鬼見愁”綠光熒熒的鬼眼珠轉了兩轉,突然一點頭,道:“好了!咱們一言為定。三天後,你可不許再管啊!”綠娘子脆聲道:“你把我當作什麼人?我綠娘子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你幾曾見我違信背諾?”“鬼見愁”嘿嘿一笑,道:“信得!信得!你綠娘子是一諾千金。”當然——他這話多少帶點挖苦諷刺成份,但綠娘子只當聽不懂言外之音,沒有吭聲。宮半天回頭狠狠看了顧小寶一眼;獰笑道:“娃兒,今晚算你龜兒於狗運亨通,我宮半天看在綠娘子份上,饒恕你三天,三天後,你龜兒子要不乖乖的獻上這柄劍,嘿嘿!小心你的小命!”顧小寶橫劍而立,朗聲一笑,道:“你們困就困,說什麼夢話。這劍已屬於我顧小寶所有,想要劍,沒那麼簡單,不信你們就試試?”宮半天才一聲怒哼,綠娘子已笑盈盈道:“小兄弟,不要講!人家是江湖成名人物,一言九鼎,適才已答應過我了,你雖用激將法,一他也不會跟你動手!”說完,又回頭對宮半天道:“你說是不是?”“鬼見愁”宮半天本來又想發作,綠娘子這麼一說,頓又將怒氣按捺住,只口中呼了一聲。綠娘子又對宮半天嫣然一笑,道:“走啊!咱們到聽寒亭聊聊,我那些手下還在等我哩!”顧小寶突然橫身跨前一步,喝道:“等等!我那……”綠娘子未待他說下去,回身飛速一個眼色,道:“我知道啦!有話以後咱們再談,我說過不要你的呀!”顧小寶見她一語雙關,既不說明是不要劍,還是不要神泉冰珠,便知道她不想讓宮半天知道那秘訣和神泉之事。心頭驀一打轉,暗道:“也好,若是讓這魔頭知道,必又引起他的貪心。反正明晚她要到‘碧落觀’來,又何必忙在今晚?”當下便不再吭聲了。綠娘子揚揚手,道:“再見,今夜有事,不陪你啊!”說完,媚笑盈盈,與那“鬼見愁”宮半天向林內走去。兩人一走,顧小寶吁了口氣,仰望天上星移斗轉,離天亮已是不遠,基地瞧見暗處似有人影一動,回首一瞧,正是那逸雲道長立起身來,向自己招手。顧小寶走上前去,道:“道長,原來你在這裡?”逸雲道長道:“好險啊!施主,今夜若非那綠娘子別具用心,恐怕‘鬼見愁’不會與你善罷干休!”顧小寶淡淡一笑,道:“那也不見得,真要拼起來,鹿死誰手,還言之過早哩!”說完,一震手中金劍,問道:“道長,這柄金劍,可是‘九重丹鳳’白姑娘的?”逸雲搖搖頭,道:“貧道不曾見她佩過,施主可肯借我一觀麼?”顧小寶將劍遞給逸雲,老道撫視一陣,微一沉吟,臉現詫異之色,亦驚亦喜的道:“神兵現世,武林必又是一場浩劫,施主有此神劍,那些魔頭還真要畏懼三分。”顧小寶道:“道長莫非識得此劍?”逸雲撫劍一聲長嘆,道:“貧道武功雖是平平,但當年兵器中喜愛的就是劍,因此最愛與用劍的人來往,劍中的奇珍異品,可也就聽過不少。”顧小寶乍得此劍,對金劍的來歷著實有些奇異,忙道:“如此說來,道長一定知道此劍來歷了?”逸雲道長點點頭,道:“此劍大有來歷,確是一柄稀世神物。而且此劍在數十年前,的的確確在武林掀起軒然大波。不過——此劍在武林出現的時候,貧道是時尚系孩提年齡,故未曾親眼目睹當時事故。後來聽人說起,也覺那一段往事,神秘莫測,而又悽慘纏綿。今睹此劍,不由撫今追者,亦驚亦喜了。”顧小寶見他說得如此認真,心中大奇,忙道:“反正現在沒什麼事,道長何妨詳細說說,也增廣在下一些見聞。再說,在下偶拾此劍,乃不是此劍主人,對它的出身來歷,更應該清楚,是不?”逸雲道長範爾一笑,道:“施主認為是拾到的麼?這種神兵利器,別人尋遍天涯,尚難得一見,豈能在荒山拾得。這是有人有意贈與施主,只是那贈劍之人,目前不肯現身而已!”顧小寶笑道:“我也想到是有人相贈,難道這贈劍之人真不是‘九重丹鳳’?可是,又有什麼人呢?”逸雲道長道:“這可說不定,我剛才說過,“九重丹鳳”曾數次至敝觀盤桓,貧道並未見過她佩此劍,是不是她的,貧道不敢論評。”語音一股,又道:“施主得此稀世神兵,雖是可喜,只怕傳揚到江湖,一般武林高手,也會覬覦爭奪,今後麻煩可多著哩!”顧小寶朗聲一陣長笑,毅然道:“誅邪惡、蕩妖氛,為武林造福,是我俠義中人天職。我顧小寶雖是武林東學,既蒙奇人贈劍,當憑這三尺龍泉,掃清武林妖氛。”說時,正氣凜然,一臉堅毅不移之色。逸雲道長生平員敬重俠義之士,點頭道:“施主有此抱負,正是武林之相,此刻閒著也是閒著,待貧道將此劍昔年事故說出,做為施主今後行事時一個參考。”說罷,席地而坐,逸雲道長將手中金劍遞還顧小寶。顧小寶接過金劍,坐在逐雲道長身側,此時曉月橫斜,荒山岑寂,逸雲像白頭翁話天寶遺事,顧小寶有如踏入“天方夜譚”裡。透衣生寒的秋風,也不覺得,將一個俠骨柔情的顧小寶,聽得目瞪口呆。此劍原名“風雷”,但當時一般人稱它做“三尸劍”,相傳為南唐李後主所有。李煜國破之時,將此劍拋入上苑深井之中,曹彬曾命人下井打撈,緲不可得。百多年來,從未聽人再見過這柄“風雷劍”,大家認為是一種無稽傳說。豈料大約在五十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病和尚,手中便拿著這柄金劍,那和尚不稱這柄劍剛“風雷劍“,卻叫它“三尸劍”。和尚自稱“情僧”。顧小寶聽得大是惑然,也覺得莫名其妙,出家人皈依佛門,應該四大皆空。怎竟以“情僧”二字做法號呢?這迷惑只是放在心裡,沒有提出來,因為這故事才開始,自然不願打斷故事的延續。和尚取名怪異不說,行事更是出人想像,武林有許多奇人界事,放浪形骸,遊戲風塵之中,這原不足為奇。但這和尚經常劍穿兩臂兩腿,雖是血流如注,依然哈哈笑聲不絕。有人奇怪,問他為何要這般自傷雙臂雙腿,他卻瘋瘋癲癲的說是“戳三尸”。此刻,顧小寶不由想起“玉樞經”注說:“人身三尸,上屍名‘青姑’,中屍日‘白姑’,下屍日‘血姑’,即道家所謂‘三彭’,和尚是佛門弟子,那來的三尸?”一想到三姑之名,心中倏然一動,再也忍不住了,忙問道:“道長,敢莫非那自稱‘情僧’的和尚,與數十年前江湖上有一個自稱‘血姑’的女人有關麼?”逸雲道長突然注視著顧小寶,道:“原來施主知道血姑的事?”顧小寶搖搖頭,道:“數十年前的事,我怎麼知道,那是當年我隨侍在恩師身側,有一天一個叫‘千葉’的道人來訪,從他們閒談的時候,曾提到血姑二次出現的事。”逸雲道長點點頭,道:“如此說來,那就對了!”逸雲道長道:“那千葉道人人稱‘哈哈道士’,數年前聽說血始曾找那瘋道人報仇,千葉道人說的必是二次下山之事了。”接著逸雲道長又遭:“當時,因為這柄稀世神劍,在這麼一個病和尚手裡,武林中人,個個起了覬覦之心。只是那和尚看起來瘋瘋癲癲,武功卻是恁地了得。凡是想奪他那柄劍的人,每人身上都多出一道劍痕,好像是被人用鈍劍用力劈成一道白色印子。當時雖然不痛,也沒有流血,但三天後,那劍痕開始發黑,慢慢開始潰爛,恁是遍請名醫,均無法治癒,一直到死為止。於是人們便相互傳言,是被金劍斬了‘三尸神’,所以非死不可。”顧小寶一聽,不由低頭看著手中金劍,暗道:“莫非劍上餵過劇毒?”但是——劍身金光耀眼,毫無青黑之色,又不像餵過毒。逸雲道長接道:“後來一些武林高手,雖然心慕此劍,知道‘三尸劍’後,誰也不敢起貪心。雖然如此,在兩三年中,大江南北,卻不知死了多少武林成名人物。有一天——病和尚正在金山寺前,忽然來了三姐妹,大姐叫青姑,二姐白姑,三妹便是你說的那個血姑了。”顧小寶驚異的進:“什麼?這三姐妹真的就是玉樞經註上的‘三尸神’的名字,看來瘋和尚故意炫露那柄劍,目的便是要引她們前來。”逸雲道長道:“何嘗不是呢?聽說那三姐妹個個長得豔如桃李,動人已極。只是青姑臉色略青,白姑膚白如雪,那血姑就如熟透了的蘋果。三人全都使用武林中從未見過的多環軟索,揮動起來,‘噹啷’有聲,有如仙樂鳴空一般。對手的人,一聽到那鳴聲,心神便要著迷人幻,會使人迷們得忘記還手,說起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顧小寶越聽越人神,問道:“後來那三姐妹是否也被這柄‘三尸劍’戳去了三尸呢?她們又是怎麼與和尚結怨的呢?”逸雲道長道:“那一場爭鬥,真是武林曠古奇聞。原來那和尚未出家前,姓李名慕白,也是一個少年豪俠。是什麼人門下,沒人知道,據說那時他相戀的情人,名叫常婉,也是一個武林俠女。兩人在關外行道江湖,喜愛騎著兩匹白馬,在白山黑水間,也小有名氣。後來因為一點小誤會,常婉負氣離開了李慕白。就在他們分開不久,江湖忽然傳出常婉死在血姑金環軟索之下,李慕白突聞噩訊,傷心已極,立志要為心上人報仇。但他那時的武功,哪是她們的對手,若貿然尋去,非但」仇不能報,枉死城中反而多了一冤鬼。李慕白衡量敵我,便決心訪求名師學藝以便為心上人報仇。不知他在何處訪得‘千山更’,便一個人向千山後峰走去。千山為遼河大平原中的第一大名山,地在遼陽城南六十里處。北起至平,一南界風海,綿亙數十里,面積約三百平方里,奇峰聳拔,狀若蓮花,故又有千朵蓮花之稱。此山有北、中、南三嶺,北嶺通北山,山面斜傾,攀登頗易;西部較中嶺為高,為全山精華之所在,峰巒秀麗,有小黃山形勢。其最高峰為玉佛嶺,高達三千餘尺,其峰峭峙,如筆倒置。峰後終年雪封,冰崖千刃,較低的地方,又荒林千里,蛇獸橫行,高處更是雲封霧鎖,草木不生。不但冰滑不能立足,而且罡風化骨,只要人遇上,便立時僵凍而死,皮骨亦被罡風吹化得毫無痕跡,這種地方,就算輕功絕頂之人,也無法上得去。李慕自復仇心切,為了愛情,他豁出了性命,經過了不知多少危險,好不容易被他走到千山後峰之下,想盡了種種方法,始終無法上得冰崖……最後——他絕望了,便跪在峰下哭泣哀嚎。誰說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處。據說跪了三天三夜,哭得聲嘶力竭,最後哭出的眼淚都變成了紅色。血淚滴在那雪地上,染成了一幅悽慘絕倫的血淚圖,人也但凍得不能動彈,真是悽慘已極!”顧小寶是個感情極豐富的人,不由觸動情懷,心中悽然,幾乎想為那李慕白同聲一哭。只聽得他口中喃喃自語,道:“那李慕白多可憐啊!真是自古多情空遺恨,上天也太不護佑有情之人了。”他雖是有感而生的嘆息,又何嘗不是為自己的情懷而長嘆呢?兩年多來,他追蹤神蹤縹沙的一位姑娘,又何嘗不是嚐盡了辛酸和孤獨?偏是才有一點眉目,眼前又發生許多事情,叫他怎能不同聲一哭呢?於是,忙又問道:“後來必是感動了千山叟,將他救上峰去,傳授了他一身神奇功夫!”‘不!”逸雲道長插頭道:“不是千山叟,而是被一個和尚看見了,將他救回寺中。那和尚也是武林奇人,使傳了李慕白一身絕學。最神奇莫測的,便是‘九蓮身法’,他後來與人動手之時,能陡然不見,有時瞻之在前,倏爾在後,便是佛門的‘九蓮身法’了。李慕白自從那和尚學藝,在千山一住十年,因為心上人已死,便剃度跟那和尚出家,自號‘情僧’。從法號可以想像他的出家,並非看破情關,而是情有獨鍾,並非真正皈依佛門,而是皈依他那死去的常婉姑娘啦!他下山後,因為恨使得他變得偏激,不知從哪裡得到這柄‘風雷劍’,大約那三姐妹,恰與‘三尸’同名,故他便將劍改為‘三尸劍’了。”顧小寶又問道:“道長,那三尸與李慕白在金山寺拼鬥之事,後來怎樣呢?”逸雲道長道:“那真是一場罕見惡鬥,據說那三姐妹圍攻他一人,鬥了一天兩夜,結果青姑、白姑,均死在這柄金劍之下。只是那正凶血姑,卻逃得了性命;血姑後來之事,你已聽千葉道人說過,我就免講啦!”顧小寶頓又想起那天,千葉道人與恩師談論血始之事,記得……那千葉道人素來說話,都是哈哈笑聲不絕,但提到血姑。連他那種成名人物,也似乎心有餘悸。千葉道人道:“哈哈!我牛鼻子平生未服過人,但對那個女魔頭,真是五體投地。”諸山老人打趣的問道:“牛鼻子,我問你,你與她動手之時,是不是依然不斷的打哈哈?”千葉道人道:“我這哈哈道士,遇上了她,那還有閒情打哈哈,你也別‘龜笑鱉沒尾’,若是你這老兒遇上,也不一定能在她那一身絕學下討得便宜。什麼其他都不講,單是她嘴裡那股血箭,你老兒就無法擋得住。”“血箭?”諸山老人吃驚地道:“可就是當年五毒夫人那種‘迷魂血雨’?”千葉道人哈哈不絕的道:“哈哈!老兒,你對‘迷魂血雨’,至今尚有餘悸吧?哈哈!人家施展的就是這種功夫,所以我料定她是‘五毒夫人’的徒兒,你說對不對?哈哈廣諸山老人不由皺皺眉,道:“如此說來,你是被她趕得無路可逃,才躲到我這諸山來避難。牛鼻子,你要是將她給我引來,我可跟你沒完沒了。”“哈哈!”千葉道人道:“我牛鼻子若非練得移形換位功夫,那天還真的會傷在這女人手下!喂!老兒,我們不能讓她在江湖上橫行,若不聯手將她制住,等她找上門來,你這‘忘我居’可永無寧日,說不定會瘀她手頭那時可不能怪我呀!”諸山老人這一生中,不知經過多少驚險打鬥,都能—一克服,使魔頭束手。但一聽此女是五毒夫人之徒,不由仰天一聲長嘆。良先始道:“如此說來,這女娃兒還真是招惹不得,合我們二人之力,也許能將她制住,但……”語音一頓,又沉思一會兒,道:“你該知道,五毒夫人最是護犢,打了小的,老的還不出來麼?若是那五毒夫人再現江湖,武林便又掀起一場浩劫。”大的那時千葉道人不知過去青姑、白姑伏誅之事,故不曾談起“三尸劍”。千葉道人和諸山老人如何商量決策,顧小寶也不知道,只曉得千葉道人住了一天便走了,而諸山老人也未離開諸山半步。但二人的話,卻點滴記在心頭,此時逸雲道長提到血姑,正好探索一下以後的發展。當下又向逸雲道長問道:“自千葉道人離開諸山之後,可曾再聽說血姑與情僧李慕白的消息?我在江湖兩年,怎麼沒聽人再提起他們?”“世間之事,往往出人意料。”逸雲道長道:“金山寺一場惡鬥之後,李慕白仗劍追蹤血姑,哪知竟然遇到了常婉。原來——她並沒有死,當時只是受傷昏死過去,血姑以為她死了,不顧而去。等到常婉醒來,被另一個年輕人救了,這少年家為她治療傷勢。傷愈之後,那少年家陪著她天涯海角的去找李慕白,試想,當時李慕白住在人跡罕至的千山後峰,他二人如何找得到?這樣一直找了五、六年,毫無消息,都認為李慕白必已不在人世,那少年家曾向常婉求婚,但被常婉拒絕,傷心之餘,常婉便在燕山慈雲庵出了家。”顧小寶“啊!”了一聲,心中為這一對情侶難過。追雲道長接著又道:“兩人相遇,雖是有情人,但二人都皈依佛門,一個是和尚,一個是尼姑,除了唏噓相對,又能作什麼呢?二人便從此歸隱,不再涉足江湖,最奇怪的是那血姑,也不知去哪裡了?有人傳說被一個女人帶走了。如果照你師傅和千葉道人的話推測,這女人很可能就是‘五毒夫人’了。”千葉道人跟血姑相遇,該是她第二次現身江湖,但也僅僅那麼神龍一現,便又不知去向。但去年卻有人看到過她一次,據那人說,當時她手上攜著這柄‘三尸劍’!”顧小寶一驚道:“這樣說來,她第二次現身,必是找那情僧李慕白報仇,恩仇了了,便將這柄劍帶走!”逸雲道長道:“這點貧道不敢妄作推測,但到在她身邊,卻是有人親眼看到,既然在她手中,怎麼又被人暗中贈給你呢?這就是貧道想不出其中原因之處!”就在此時。峰上,碧落觀踢起一響鐘聲,清越的由夜空傳來,兩人抬頭看時,東方已湧起一片燦爛朝霞。原來,天已亮了。二人正要起身回觀,顧小寶突然裹足不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道:“道長,這‘風雷劍”怎麼沒有劍鞘,我們找一下,可能劍鞘就在附近!”話聲剛落,逸雲道長一眼瞥見,就在顧小寶身後,一塊綠色羅巾,卷著一件長長之物。逸雲道長笑道:“施主,你看身後是什麼?”顧小寶口頭一看,頓又駭然。造才來此之時,並未發現有此物體,現在,怎麼有這種東西存在。想來想去,認為必是兩人談話分神之時,被人送來放在自己身後,可見這贈劍之人,輕功是如何了得,已到本去無影的地步了。忙拾起將羅巾解開,果然是柄綠如翠玉的劍鞘,鞘上鑲有三顆指頭般大的珠子,珠光映著朝霞,絢燦已極!顧小寶將劍人鞘,掖在腰間,但手中仍然握著那塊羅巾發呆。羅巾上飄起淡淡的幽香,不用說這贈劍的人,必是女子無疑。但除了九重丹鳳和破雲姑娘外,還有什麼人呢?逸雲道長忽然發現綠色羅巾角上,有一點紅印,忙道:“施主快看,那羅巾角上是什麼?”顧小寶將羅巾抖開看時,逸雲道長卻驚得目瞪口呆,憨神憨神的。他匆忙回身向四周打量一陣,臉上顏色全變,道:“施主,這是那位血姑的羅巾啊!羅巾角上的血紅唇印,正是她的記號。”顧小寶大感意外,自己與血姑素不相識,你是為何沒緣無由贈自己寶劍?逸雲道長默默的注視羅巾上那鮮紅唇印,也是出聲不得。他暗自揣想:“唇印、羅巾、金劍,怕要為眼前這少年家帶來無盡的煩惱了。一個是‘九重丹鳳’,一個是武林高深莫測的‘血姑’,她們之間,能和平相處麼了’心中雖在揣想,口中卻說道:“若是此劍果真系血姑相贈,那末,今夜神泉之事有她相助,那黃綠衣就不足為意了。”顧小寶是一臉挫相,迷惑不解,呆望著手中羅巾上那個鮮豔的唇印出神。總覺得此事有些暖蹺。想破腦袋瓜子,也想不出血姑贈這柄金劍是何用意?逸雲道長見天色大明,山間晨鳥爭鳴,峰頂抹上一片金色陽光,顯示出一片靜穆祥和。於是說道:“既來之,則安之。施主,咱們回現去吧!夜裡取珠之事,我們還得回去準備。”顧小寶也不知怎樣處理這柄金劍和羅巾,很想棄在原地不要,但又怕血姑已經離去,此劍若落入“鬼見愁”和黃綠衣手中,豈不是如虎添翼?逸雲道長已看出他心意,笑道:“不管她贈劍用意何在,人家已經走了,你總不能棄而不要吧?何況,今夜正用得著,過了今夜以後,若與血姑相見之時,施主可以禮謝壁還就是。”事已至此,顧小寶不由一聲長嘆,道:“道長之言雖是,怕只怕因為這柄劍,又將引來我無盡的煩惱!”說完,將羅巾納人懷中,起身向峰頂走去。兩人才翻上峰頂,正見逸清道人在觀門外張望。逸雲道長越前一步,道:“師弟,有什麼事嗎?”逸清道:“師兄和顧施主口來得正好,觀中來了一位書生,帶著四名彪形大漢,說是要找顧施主。那書生有些古怪,我覺得有點不對勁?”顧小寶聽了不由一愣,道:“那書生現在在哪兒?道長快帶我去相見!”逸清道:“施主請隨貧道來,那書生現在雲房中。”三人進人觀中,大殿上有四個彪形大漢圍在一張四方桌上,各據一方,正賭著撲克紙牌。從他們太陽穴高高突起看來,就知道都具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他們一見逸雲、逸清和顧小寶人來,視線便集中在顧小寶身上。顧小寶見他們利用撲克紙牌玩十三張那種賭博遊戲,心念一轉,突然上前搭訕道:“你們賠得大麼?”四名大漢的其中一人瞥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也想試試?”顧小寶裝著不太懂的意思,道:“這樣玩意兒,我看不太懂,讓我搭注好不好?”“不!”一名大漢把銀子收拾起來,道:“我不玩了,讓這個位置給你玩,剛好輪到你做莊家。”顧小寶又故作小家子氣的摸摸口袋,道:“你們怎麼賭?賭注………”話未說完,另一名大漢把一百兩銀子放在面前,道:“我賭一百兩一注,一千兩七注。”對面那位面孔微黑的大漢,掏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道:“我只賭三注i每注五百兩。”“尾門”的大漢則下注二千兩賭七注。顧小寶故意一伸舌頭,道:“哇!你們贈這麼大?”他似乎想退縮,但似乎禁不住紙牌的誘惑,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數了數,三人六隻眼睛,焦點便對準了這疊銀票。三人又互相關照了一個眼色,顧小寶像裝勢成騎虎難下狀,無可奈何地坐下來派牌。他把撲克牌派得侵吞吞的,令那三名彪形大漢幾乎沉不住氣,那位已退出了賭局的大漢,轉到後面雲房去了。他可能是贏家,所以見好收兵,把位子讓出來,也許是去向書生報告。但這時候,顧小寶根本無法分心。倒是逸雲、逸清兩位道長在旁乾著急,他們搞不懂,在這急如星火,迫近眉睫,顧小寶還有心情去賭。顧小寶第一次做莊家,竟然“派通莊”,也就是說,那三個大漢全贏了。由於顧小寶動作笨拙,三人認定他是隻“萊鳥”,開始紛紛加註,每人都加了一倍的注碼。顧小寶雖也提出反對,但未被他們接納,異口同聲道:“我們都按照這種方法,贏了可以夾疊加註。”少數服從多數,眾口際金,顧小寶也就認了,由於他“洗牌”的動作十分愚鈍,三名大漢又微笑地交換著眼色。“洗牌”,也就是將所有的牌混和後再整理起來,這是顧小寶做莊的第二把,又一次“派通莊”。約略計算一下,顧小寶兩把“派通莊”,輸了約四、五萬兩,每人限做三次莊家,這—次是他最後的一莊。顧小寶洗牌,三名大漢見顧小寶連續二次‘“派通莊”。連“CUT”也省回,這正是一般賭徒的迷信,希望在家繼續再擔一次。這一次,三家連本帶利部政上了,“下家”下注一萬兩捷七注,“對家”下注三萬兩跨三注,“尾門”下注二萬兩賭七注。顧小寶可能是因為兩把“派通莊”,輸得昏頭轉向,也好像有些亂,他只希望贏一把,並不再反對賭注的大小了。三名大漢聲息互通,竟然又放出聲氣,道:“這是最後一把,我們都等著有事情要做,玩完這一手,大家就不再玩,大家同意麼?”這原就是他們耍的花樣,自然無異議的通過。世間只有強姦,沒有逼賭,顧小寶更是無話可說。於是,顧小寶又開始派牌。這—次,“下家”居然派來一手好牌,可以擺成“三條走前”,“富爾豪士”二度,“四條尾”,他賭七注。否則,很可能贏九注。“對家”更加神奇,“三條頭”、“四條二度”,尾度“同花順”,可惜他只賭三注,贏到儘可得九萬兩,當然是後悔不迭。“尾門”也是一手“絕牌”,“三條頭”、“同花順二度”,尾道也是“同花順”,二萬兩七注,大概這十四萬兩穩賺。顧小寶抖腳顫手的,左擺右砌.這樣不是,那樣又不對,像個“做木師傅”。那三名大漢實在等得不耐煩,連聲催促道:“喂!你是怎麼啦!我們還有事要做哩,請你別蘑菇,快點好不好?輸贏總是有個定數啊!”顧小寶被三人一催,更顯得手忙腳亂,堆堆砌砌之後,終於說話了:“有沒有人報到?”“報到!”就是“例牌”,不必“擺”的意思。例如:“三花”、“三顧”,以及“六對半”等等,都是“例牌”。三名大漢互相關照了一個眼色。因為——他們都玩慣了“十三張’,自然也知道其中一個牌例,就是:每有“例牌”,閒家可優先報到。也就是說,莊家與閒家同時手持“例牌”,亦即大家都不必“擺”,但例的閒家有權先行報到,莊家雖然也是“例牌”,但卻當輸。因此——三名大漢當時被顧小寶那麼一問,也不由自主的呆住了一陣!他們手上每個人都拿了一手好牌,幾乎是穩賺的好牌,可以說是十拿九穩。然而——賭“十三張”這種玩意兒,好牌亦未必穩贏,所謂“格食格”,有時“靚門靚”,對方的一手好牌強過你,你就非輸不可。反過來說,有時一手擺來擺去,無花又無順,又有兩對的“壞牌”遇上人家的牌比起你更顯得不濟的話,你一樣可以贏,這正是賭的奧妙之處。也就因為這樣,才能使賭徒沉迷不悟。所以當時那三名大漢雖然手持三手“靚牌”,也只不過是“十拿九穩”而已,到底還算不得“十拿十穩”。什麼牌是“十拿十穩”的好牌?那就是報到,故當顧小寶問及有沒有人報到時,那三名大漢都為之一怔!”“顧小寶得不到三人的答覆,於是又再補充一句,道:“沒有人報到吧?”他略略一頓,道:“那末,就請各位開牌吧!”“開牌”,也是其中一個關鍵。因為有些牌是可以報到,也可以不報到。例如:“三花’、“三傾”,以及“六對半”倒牌,碰巧遇上下列情形,閒家就不肯報到了。“報到”只可以贏三注,如果不報到呢?就可以“買多少贏多少”。例如“三花”與“三顧”之中,隨時有兩條“同花頎”出現,即使“無頭”,最多可以贏到十四注。由於十四注與三注相差太遠,賭徒大多都很貪心,自然不肯輕易“報到”了。此外就是“六對半”,其中可能每一對都是大牌,例如可以擺成“A”一對走頭,“四條五”守二關,尾道是“四條K”,其一手也是“六對半例牌”。可以擺,也可以不擺,像如此大牌,賭徒往往就不會當作例牌“報到’”,目的自然是希望多贏幾注。顧小寶確定三人沒有“報到”的“例牌”時,將手上十三張牌攤開,道:“對不起,三順,例牌不必擺了。”依照牌例,每人都要輸足三道給座家,所以當時三名大漢都為之臉色一沉。本來單計算輸贏的銀兩,雙方上落不大,顧小寶這一把雖然贏了不少,但數目並不大,他是先輸後贏。但是——問題卻是這是最後一手,而且三名大漢難得都不約而同的派到一手難得一見的好牌。到頭來居然還要輸錢,相信任何人心理上都會感到不是味道。何況,這三人都不是吃素的。對門大漢生氣地一拍桌子,埋怨道:“真邪!”尾門的大漢卻指著顧小寶道:“他媽的,出老千!”順門的大漢霍然站了起來,道:“有種!竟敢在老虎頭上拍蒼蠅!嘿……”顧小寶目光一掃,反唇相譏道:“這可真是古書(話),你們贏了就不說‘出老千’,輸了什麼下三濫的動作都出來了。其實計算起來,我們也只不過打個平手,就算是贏,也贏不了你們多少,是不?”但三名大漢卻不這樣想,他們剛才目睹顧小寶身上錢很多,偏偏贏不到他的,已經很窩囊了,這口氣說什麼也咽不下去。何況,到了最後還輸了一手“冤枉牌”。只見三名大漢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紛紛站了起來。顧小寶緩緩收起了桌上的牌,道:“你們想怎樣,趙匡胤的霸王賭?”順門那名大漢一聲叫喝,伸手直抓顧小寶衣襟。顧小寶身形一晃,讓對方撲了個空。尾門的大漢橫裡揮出一拳,眼看就要擊中顧小寶胸膛,卻見一條人影彈地而起,由長形蟋縮成圓形,自桌子上一滾而過。快得有如電閃,眨眼之間已落在另一邊。三名大漢一怔,視線落在賭桌上,只見賭桌上的銀兩、銀票全都不見了。顧小寶卻站在大殿的另一角,含笑揚手,在他手中並沒有銀兩、銀票只有三張撲克紙牌。“朋友!今天就玩到這裡為止,好嗎?”顧小寶把手中那三張撲克紙牌揚了揚,道:“你們雖然都像這三支牌一樣,只不過是‘小2’,但如果合起來就是‘三條2’,隨時可以大殺三方。”三張撲克紙牌反過來,果然是三張“2”,那是撲克紙牌中最小點數的一種,但顧小寶竟把他們比作“小2”,難怪他們都會氣得暴跳如雷。三人交換一個眼色,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圍攻過來。只見顧小寶身未動,手在動,手中的撲克紙牌動得更快,宛似三把飛刀似的向三個方向飛出。三名大漢還未衝到顧小寶跟前,三張撲克紙牌已分別飛到他們的耳畔、鼻尖及頸側。他們不約而同的發出了一聲驚呼,立即停止了前進。就在此時,突然響起了一陣掌聲,隨著掌聲中同時有人稱讚道:“好賭技!不愧千門傳人;好身手!果得諸山老人真傳!”——海天風雲閣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