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宝循声看去,只见云房门口,有个书生背手而立,原本扑向顾小宝的三名大汉,乖乖的立在那里,不敢吭声。书生扫了三名大汉一眼,不怒自威道:“你们在赌技上输了,我不怪你们,因为你们的对手是千门传人。但你们输掉了风度,这可不能饶恕!”三名大汉忙恭身道:“属下知罪!”此刻,逸清道人暗地一拉顾小宝衣袖,低声道:“就是他要找你!”顾小宝轻轻一摆手,叫他住声,不要讲话,双目凝神,向那书生不断打量。只见这书生虽是中等身材,却嫌有些瘦弱,一身簇新蓝缎儒衫生头上白缎文生巾上,一块翠玉抹额。其人生得十分清秀,美如冠王,唇红齿白,剑眉微挑,朗朗星碎中,更是光芒炯炯,一看就知是武功甚有根底之人。顾小宝看罢,朗声一笑,拱拳道:“佳宾远来,我顾小宝适才有事下峰,返观时正逢贵宾属做‘十三张’游戏,一时手痒参与,前者既未远迎.复又与贵属发生误会,恕罪!恕罪!”书生俊目微抬,脸色微沉,向恭立一旁的三名大汉扫了一眼,叱道:“别站在这里丢人现眼,去峰下跟周立会合,听候差遣,立功赎罪。”三人如同获得大赦,忙一恭身,齐声道:“属下遵命!”书目生目送三人走远,回首面现微笑,道:“不速之客,顾侠士不嫌冒昧么?”顾小宝道:“哪里,哪里,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兄台既恕顾某唐突之罪,心感不已,快清云房待茶请教。”说时,伸手向右面一间云房一让。书生淡淡一笑,回首向逸云师兄弟徽极点首招呼,便向云房走去。顾小宝见他步若行云流水,虽非故意炫露,但也不隐蔽行藏,潇洒中微带英威,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韵。两人进了云房,逸云、逸清二位也随后进来,大家坐定,早进来两个道憧,分献香茗。顾小宝又一拱手,道:“在下初历江湖不久,甚少结识高人,尚不识兄台贵姓大名,有何事见教?”书生微微一笑,道:“顾兄英雄肝胆,儿女情怀,我已久慕,此次偶游青城,得悉顾兄流连洗心池,现又落脚碧落观,故不揣冒昧前来相访。贱姓古,名一皿,古往今来的古,一夫当关之一,皿书器皿之皿,很少涉足江湖,不足顾兄挂齿。”顾小宝心中暗自留神,心想这书生果然有些神秘,自己流连洗心池,和落足碧落观,他都一清二楚。看来,也许是为了这神泉开穴之事而来。心中虽是这般想,却哈哈笑道:“古兄高人,我顾小宝自信双眼尚能识人,何必这般客气?”说完,忙又为逸云、逸清二位道长引见。书生显得彬彬有礼,与逸云道长客套两句,目光流转,似是在沉思一件事。顾小宝正要想说话,书生古一皿双目一抬,又落在顾小宝脸上,道:“顾兄印堂发黑,可能日内必有凶险,是否近日有什么武林约会么?兄弟不才,倒可助顾兄一臂之力”顾小宝心中暗自失笑,心想:“话题来了,这不是在探我的口气么?”于是,朗声笑道:“人生吉凶祸福,数由前定,兄弟生平不做亏心之事,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古见关怀,在下心领了。”书生淡淡一笑,道:“顾兄不愧是名师之徒,豪气干云,但若能趋吉避凶,不失为明哲之人。诸山老人门下,岂会惧那些跳梁小丑,兄弟一时失言,顾兄莫怪!”说完,目注他腰间之剑,又道:“顾兄身佩神剑,确是无妨,若是兄弟不会走眼,此剑该是‘风雷剑’了。”顾小宝为人甚是坦白,也不想隐瞒事实,此刻见问,便道:“此剑正是‘风雷剑’,是今晨在峰下,不知是何人留下,兄弟本不敢据为己有,适有二名武林败类,觊觎此剑。兄弟当时恐神物落人坏人之手,为武林掀起无边杀劫,只得携回观中,正想寻此剑主人,原壁归赵哩!”书生“喔”了一声,笑道:“名剑自然有主,恐怕是此剑主人,有意赠与顾兄也说不定。否则,这种神兵利器,岂会无缘无故摆在顾兄身后?”逸云、逸清二人,始终静静看着二人说话,未使插嘴,逸云是使剑的,对剑有种偏爱。此刻见书生一眼便识出“风雷”,便知是使剑高手,不由接口道:“顾施主为人梗直,谨遵非礼勿取古训,适才还想将剑留在峰下,贫道也是这样苦劝,他才勉强带在身边。”书生点点头,道:“道长所言甚是,这种神剑,武林中人梦寐以求,还会被人遗失么?顾兄不可辜负那赠剑之人!”说时,目光灼灼注视顾小宝,微微含笑。逸云道长接过:“檀樾一眼便知‘风雷’,可见对剑道必有高深研究?”书生瞥了逸云道长一眼,道:“家父生平精研剑道,在下耳活目染,是以略知皮毛,但剑中珍品甚少,故容易辨认。兄弟不但识得此剑,此剑还有几宗神奇之处,不知顾兄听人讲过没有?”顾小宝心中一动,尤其是逸云道长,他最喜欢研究剑道,虽知“风雷剑”是剑中神品,但也不知有何神奇之处。此刻一听,忙稽首道:“古檀越既知,何不指教一二,掉贫道增长一点见闻可好?”书生又扫了顾小宝一眼,道:“此剑为南唐后主李昱所铸,本是一把普通金剑,后沉入上苑并中。那井中适有一股灵泉之脉,剑在泉穴中,沉浸了数十年,经过灵泉洗炼,接收天地灵气,始成剑中珍品。出土后被人拾得,因挥剑之时,隐隐有风雷之声传出,故被称做‘风雷剑’!”逸云道长听得不断点头。顾小宝却一直留意古一皿说话的眼神,只听得古一皿又道:“此剑能通灵报警,只要有人悄悄走近它,便会‘铿锵’震鸣,自己出鞘数寸。”古一皿不是吹牛,果真知道此剑之处,皆因昨夜剑插地上,顾小宝刚走上前,便突然震鸣。顾小宝听得连连点头,逸云道长更是聚精会神听着,心中大是佩服。古一皿又道:“除前述两件以外,此剑因已通灵,使用之人只要内功真气略有成就,稍加练习,便可运气掷剑伤人,凭是对手手法如何敏捷,也休想自空中将它接去。皆因——剑震空中,有如失矫盘龙。光彩夺目,使人看不出哪儿是剑柄,剑身虽未喂毒,只要微碰剑锋,不管是否伤及皮肤,三天之内,那剑锋碰处便会溃烂,而且无药能治。”顾小宝暗想:“难怪那些想从‘情僧’李慕白手上夺剑之人,事后全都烂肤遭灾了,敢情是神剑有此异处!”蓦地——又觉得古一皿这种说法有点不对,忍不住问道:“古兄见识渊博,真使兄弟有“同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但兄弟尚有一点不明,难道对手不能用兵器将剑击落么?”古一皿微微一笑,道:“若能让人用兵器击落,还能说剑已通灵么?所谓通灵,就是神剑本身自能避开对手兵器,若对手不趁早逃走,用兵器去碰,便是自找灭亡。顾兄若是不信,反正此刻闲着也是闲着,正可一试。”顾小宝真还有些不信,心想:“天下虽然无奇不有,若说掷出去的剑,能在空中自行间躲敌人拦击,却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事,近乎神异了。”逸云道长听得更是动容,忙鼓动顾小宝道:“顾施主就试试看,让贫道开开眼界。”古一皿道:“外天池边有棵柳树,顾兄不妨以它作目标。而逸云道长的暗器铁莲子,更有百步穿杨之能,等顾兄将神剑击出,道长可打出一把铁莲子,看是否能将神剑击落?”这古一皿真是神奇莫测,无所不知,连逸云道长所使用的暗器,也能一口说出,但此时因逸云道长全神贯注在试剑上,故未曾留意。当下,几人出了云房,立在阶前。古一皿道:“顾兄可以试了,即可证明兄弟是否说谎。不过,顾兄必须运气凝神施为,务使气与神合,神与剑合,方能生出奇迹。”说完,回首对逸云道长笑道:“道长可准备好?最好用‘满天花雨’手法,看看是否可击落此剑?”顾小宝此刻已气纳丹田,先将真气运行一周天,然后伸手拔剑,气凝右腕,陡然吐气开声:“看!”随着叱喝声,扬脆将剑掷出。早晨的阳光下,金虹闪处,隐闻风雷之声。那光华矢矫若盘龙,直向池边柳树飞去。逸云道长也不敢怠慢,微一抬手,手中暗扣的一把铁莲子,抖手猛力打出,天池上空,寒星疾射,恍如星雨飞空,直向金虹射去。说也奇怪,也很邪门,那一把铁莲子,看看射近剑身,忽见那金虹在空中不断闪晃,竟似有知觉一般全都被它闪过。“嚎!”的一声脆响,一枝柳干,“轰然!”一声,落在池畔。顾小宝掠身而出,伸手便想去抓那盘空未坠的神剑,陡听古一皿喊道:“顾兄,别忙啊!你对它凝神纳气试试!”顾小宝果真停身而立,目凝神剑,一气纳长空。说来真令人不信,那矢矫盘空长剑,竟缓缓向他降落,落到近处,光华顿敛,这才伸手连忙接住!当时顾小宝心中那份喜,真是无法形容。这近乎神迹,不等于一柄飞剑么?顾小宝虽然亲自试过,但心中仍是惑然不解,不知道这剑何以会这般通灵、奇异。大家正在惊奇,陡听一声细脆的“嗤!”笑之声,由房上传来,顾小宝正要循着笑声看去,摹见古一皿神色一变。身形飘飞而起,快如电射,直向云房上面扑去。顾小宝手提神剑,跟踪而上,只见古一皿一脸愣然神态,好像并未发现那嗤笑的人儿。只听他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了?哼!这般藏头缩尾,那能算是一个人物!”说完,顿又像没事一般,向顾小宝笑道:“人家已经走了,我们下去吧!”顾小宝心想:“嗤笑的人,必是那绿娘子无疑了。”故也未说话,跟着飞掠而下。蓦地——古一皿突向顾小宝一拱手,道:“神剑现已试过,顾兄只要多多练习,熟能生巧,便能运用自如,在下尚有急事要办,拜拜!以后有机会,再领教顾兄赌技,再见了。”话声未落,但见儒衫轻晃,人已立在大殿顶上,微向顾小宝一拱手,脆声一笑,身形顿失。三人全都愕然,这古一皿来得奇兀,去得也奇兀,好像专为教顾小宝用剑而来的。而且那一声脆笑,更使三人生疑。忽听逸云道长哈哈一笑,道:“施主可知这古一皿是谁?”顾小宝也恍然大悟,道:“敢莫非他就是血姑?……”“不错!”逸云道长点点头,道:“贫道也是这般想法,那一皿二字连起来,不就是一个‘血’字么?‘姑’字去‘女’便是‘古’,她这反串小生而来,表示不是女儿身。适才她说出这名字,贫道心中便觉这名字有点奇异。看来施主与她,恐怕是有什么渊源。否则,这个武林中闻名丧胆的女魔,岂能既赠神剑,还老远巴巴的前来教你使用之法。”顾小宝仰望着天上飞逝的白云,心中不断思索。总想不出这血姑是为了什么?他不记得是谁说过这样的话:“世界上绝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真的了解女人,若有谁认为自己很了解女人,他吃的苦头一定比别人更大。’”他原先心目中想象的血姑,必是妖媚绝伦,而又是蛇蝎心肠的女人,但适才她不但谈吐不俗,而且对人彬彬有礼,全不像一个狠毒人物,心中顿又不解?有人说:“一个女人要帮助的男人,并不是要去陪他死,为他拼命,而是要鼓励他、安慰他,让他能安心去做他的事,让他能觉得自己是重要的,并没有被人忽视。”他与血姑,这算什么呢?难道……真与逸云道长所说,与她有什么渊源?…。呆呆想了一阵,想不出结果,也想不出一点理由,只得说道:“在下也不知为了什么,只是适才情形,那血姑娘对我并无恶意。”逸云道长点点头,道:“这个谜以后自然会明白,折腾了一个晚上,施主请回房休息吧!我还要去看看那间精舍抬掇好了没有?”两个老道走后,顾小宝看看天色,已是日快中午,想到今晚可能有场恶斗,忙回到房中,一个人闻目运气调息。当日下午,反而无事,也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晚饭后,顾小宝又到神仙井旁徘徊一阵,心中暗自揣想:“两井俱称仙井,不知神泉在那口井中,开穴之时,又是个什么现象?”此时——他反而有些埋怨筱云了,心想:“你既给我讲神泉开穴,为什么不干脆助我取得以后再走。有你在,黄绿衣这妖她臭三八便不会插手这件事,我那练气行功秘诀,也不会被骗去。”圆月已上峰顶,一片清辉将碧落观笼罩着,四周岑寂露声,他又回到云房,只见逸云、逸清两个老道,脸色肃然的立在阶前。顾小宝知道二人心情,是福是祸完全操在别人手头,心中自然有些焦急。正想前去安慰几句,忽听夜空传来“乌嘟嘟”芦笙鸣声。逸云道长忙向顾小宝道:“施主请先回云房,那女人马上就来了。”说罢,回身向观外迎去。顾小宝含笑踱入云房,却立在窗下向窗外凝注。果然不久,便听观外传来人声,殿角处走进一大票人。前面是四个青衣女童,年龄均是十五、六岁,一身绿衣,背背短剑。女童之后,便是返云、迫清两个老道,陪着那妖魔女绿衣娘子进来。绿衣娘子才走到天池旁边,突然脆声笑道:“你观中住的那位贵宾呢?怎么没看见人呀?”逸云道长正要说话,顾小宝已长笑而出,道:“马不知脸长,难道还要我出来迎接你么?”绿衣娘子媚眼儿一斜,道:“别那么狠嘛?我哪敢要你迎接,咱们一道去后面谈谈可好?”顾小宝心中恨透了这女人,哼了一声,道:“我们是‘棉花店失火——免弹(谈)’,识相就快将秘诀还我,而且在子夜之前,离开碧落观。不然,哼!可别怪我顾小宝得罪你片绿娘子犯媚一笑,道:“哟!干嘛啊?真像一见面便要跟我打架似的,咱们先礼后兵难道不可以?小兄弟,别那么凶啊?你不妨探听探听,江湖上谁敢对我绿娘子这种态度。只有你,我是上辈子欠你的,这一辈子受你歧视、糟蹋!”女人在情感的事上,总是比男人们更成熟、更冷静。所以在感情的事上,犯错误的,历来总是男人们,尽管其中绝大多数的是因为女人的怂恿。因为女人们因其成熟,那感情的需要就是更强烈;因其冷静,就可以玩出一些虽不高明却总是非常有效的花招。果然——逸云道长怕顾小宝语言过火,忙抢着说道:“二位全是本观随喜的护法檀越,有事坐下来漫漫谈,二位就到后面精台商量吧!”绿娘子不理会逸云道长,朝顾小宝飞了个媚眼,盈盈含笑道:“小兄弟,来啊!我在后面等你。看!月亮圆啦,咱们也该…”话虽未说完,那盈盈眉目中,顾小宝便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由于一语双关,把顾小宝恨得牙痒痒的,三八无药,神仙无着。只见她莲步轻移,全无温色的途自到后院去了。顾小宝略一踌躇,大踏步随后跟去,他知道今晚免不了一场恶斗,但这恶斗必须在子夜之前结束。否则,那神泉开穴,自己便难有把握得千年难逢的神泉冰珠。因此——他决定在午夜之前,要与绿娘子作个了断,手抚剑柄,大踏步向后园精舍走去。后园虽是不大,但那苍松翠柏间的精舍,却是绿瓦红檐。绿纱窗中,灯光瑶珠,人影不断晃动,隐隐有人声传出。顾小宝站在一棵翠柏之下,他虽是想趁早与绿娘子作个了断,但人家那身轻身功夫,实在比自己高明得太多太多。自己昨夜连吞吐掌,全未伤得人家一根毫发,听说她身习阐教柔功,能借力摧敌,若与她硬拼,真还没有必胜把握。再说——她那双神奇得能使人人迷着幻的眼睛,更是使他忌惮,家怕与她目光接触。因此,不由有些犹豫。正在犹豫不决,忽听绿娘子在精舍中,冷森森的道:“你们全都给我住口,我黄绿衣说得出就做得到,别以为姓顾的有了那柄‘三尸剑’,我黄绿衣便会退让么?告诉你们,困就困,别鼾眠,我是不想伤他,否则的舌,凭他那点道行,也敢与我作对?简直是‘螳螂挡车——自不量力’!”顾小宝听得差点连肺也都气炸,心想;“你不听人苦劝,也就罢了,怎么背地骂人呢?”随即朗声一笑,道:“微未道行的顾小宝在此候教了,请出来相见吧!”声落,就听得绿娘子在屋内脆笑道:“来了就请进来呀!在外面大声嚷嚷,显得我们多生疏呀?”此刻只见逸云、逸清二人摇着头踱出屋来,看他俩那垂头丧气挫相,显然是曾经费了一番唇舌劝说绿娘子。奈何生公说法,顽石不点头,这番摇头而出,顾小宝知道他是为化解今夜一场搏斗不成而失望。逸云、逸清才走出精舍房门,抬头正想说话,顾小宝一眼瞥见二人身后乌溜溜的光华一闪。他因相隔尚有数丈,想抢救已来不及,只得暴叱一声,道:“有人暗算,道长快闪!”逸云、逸清二位道长都具有一身武功,乍听身后锐啸之声,加上顾小宝示警,两人履地一分。眼看已让开那乌溜溜的光华,哪知光华“叭”响一声,忽然爆炸开来,登时绿星横飞,二人腰间的“志堂穴”同时一麻,身子软软的倒在阶前……从角度及投射暗器的方向来看,这暗器来自精舍无疑,顾小宝想不到绿娘子这般心毒手辣,竟对素无怨仇的两个出家人暗中施毒。晃肩扑到前,借纱窗透出的灯光看时,只见两个道长脸色铁青,双唇紧闭,已是气若游丝,眼看回天乏术,就要翘辫子啦!顾小宝知道这是中了喂过剧毒的暗器,若不取得解药,那就算得要参加阎王爷的寿筵了。冷冷一哼,喝道:“好个无耻的黄绿衣,二位道长好意款待于你,想不到你这般心黑手辣,用喂毒暗器暗算他们,你这种小人行径,不怕天下武林中人耻笑么?”岂料——绿娘子在屋内突然发出一阵脆笑,道:“什么呀?我暗算了谁呀?”随着话声,只见她袅袅姣停的从屋中走出来,身后跟了两个女童,虽是含笑而出,那目光却流露出微微温色。顾小宝用手一指地面的逸云、逸清二人道:“他们好意相劝,听不听由你,为何要用喂毒的暗器伤他们。”他说话时,声色俱厉,好似恨不得赏她几记锅贴。绿娘子对顾小宝怒颜相对,全不当一回事,微弯纤腰向遍支道长看了一眼,脸上突现惊诧之色,道:“哎喀!真是中了人家的喂毒暗器呀!”说完起立,面对顾小宝冷冷一笑,道:“你枉自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些年,你听谁说过我使用过喂毒暗器?我再不济,像他们这种人,随便伸伸手就足以将他们制服,用得着暗算么?”随见她一对明亮亮的眼睛转了两转,冷冷一笑,道:“想不到竟有人敢在我面前捣鬼,我黄绿衣倒要会会这位高人!”顾小宝不由一怔,暗道:“怎么?难道这暗器不是她放的?”但他却有点不信。绿娘子已回过身来,向身后的女童吩咐道:“你们二人自去,看她们是不是追着那施放暗器的人?”两个女童应了声“是!”芳肩一晃,有如两道流霞,直向屋后扑去,身形奇快已极。看来,她们的轻功也都得自绿娘子的真传。绿娘子俟二女上走后,这才回首对顾小宝道:“你看啊!少爷,这屋后的窗户?”顾小宝顺着她手指处看,中间屋子的后窗上,那糊窗绿纱,果然有核桃大小一个窟窿,显见适才这暗器是由窗外射人。绿娘子又狐媚一笑,道:“看见么?从那暗器能爆炸开来去想,这人使的是一种子母弹。”话才说完,好像触了什么心事一般,笑容顿敛。只见她低头注视着石阶上,用绿巾裹手,拾起一小块黑色的碎片.脸上阴晴不定的注视二阵。”事地香肩一震,似已知道射暗器的人是谁?而且那人还使她震惊。顾小宝冷冷一笑,道:“你可知这人是谁?我顾小宝仗着这柄金剑,誓必为二位道长报仇!”“你敢吗?”“无论他是什么人,但他手段太过残酷,若不除他,我顾小宝便枉为侠义道上人物。”“要是这人对你有过好处,你也与他作对?”顾小宝听得一怔,委实有些不相信,暗忖:“我这一生中,除了恩师与‘九重丹凤’对我有思之外,便是筱云姑娘了。”这一想,便坦然笑道:“对我有恩有义的人,全是武林君子,他们决不会有这种屑小行为!”绿娘子突然一声脆笑,道:“假若是赠你这柄金剑的人呢?”顾小宝微微一震,道:“什么?你讲的是那个血姑?笑话?她怎么会做这种事?”绿娘子道:“也许你不相信,这’子母追魂弹’,正是五毒夫人五毒中的一毒,你手中这柄剑,便是血姑一年前,从情僧李慕白手中夺来的。你想想看,那情僧李慕白是何等高手,尚且不是血姑的对手,数十招内,便死在她手下。至于她为什么要袭击他二人,那就要问她自己了。你…”绿娘子原想说“你真敢为两个老道报仇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可能是怕伤了顾小宝的自尊心,怪不得逸云曾说她别具用心,一点也不假。女人的心,像天上的云,水中的月,是最难摸透的。甚至于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般奇奇怪怪的念头,绿娘子此刻正是这般心情。顾小宝被绿娘子这么一说,心里犹疑不定,暗付:“血姑今日至观中,传金剑使用之法,两个老道对她并无怠慢之处,为何会出手暗算他们,以她的武功,河至在暗中伤人?”这么一想,把绿娘子的假设便推翻了,心中依然不相信。绿娘子也看出他的心意,冷笑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没有暗算他们,问心无愧。真要是我所做,也不致不敢在你面前承认。好啦!咱们抛开别人的事不谈,商量我们的事,好不好?”说时,又是盈盈一笑,但笑得有些勉强,显是芳心中另有他事。正在此时,几条人影晃动,“飓!”几声,走来四个女童,绿娘子随便扫了一眼,道:“没追上人家,是不是?”四个女童其中一人道:“人没追上,在观前树上发现这么一条罗巾,却不是我们绿衣谷之物。”说罢,双手呈上罗巾。绿娘子伸手接过,才一展开,罗巾与昨夜裹剑鞘的一般大小,而且那巾角上骇然有一个鲜红唇印,正是那血姑之物!绿娘子将罗巾揣人怀内,翠眉一皱,道:“知道啦!你们下去吧!”敢情这罗巾证实了她适才的想法,也知道今晚来了强敌,她绿娘子一生何曾皱过眉头,但今夜芳心也有些怦然,只是当着顾小宝,不肯露出怯懦而已!她芳心中几番思维,总觉得血姑突然来这青城山有些溪跷。难道——难道她也是为那神泉冰珠而来?故意赠剑给顾小宝,好让他与我强蚌相争,渔人得利么?顾小宝此时也有点相信了。他开始沉思,暗忖:“这种事怎会发生?一个儒雅知礼,又有一身绝学的血姑,怎么会呢?”绿娘子脸色一整,突又笑道:“还是讲咱二人的事吧!咱二人到底是做朋友,还是做敌人?你应该知道,神泉开穴时分,必然还有人来,咱二人合则利,不合则失,利失之间,全操在你手里!”顾小宝冷冷一笑,道:“我们永远也做不了朋友,自在正邪不并立,冰炭不同炉,如果——如果你将那秘诀还我,也不觊觎这神泉,咱们可以不们敌人,你看怎样?”绿娘子对顾小宝原本另有打算,但血姑的突然现身,但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没得打了,不得不使她改变主意。她是何等毒狠的人,既然自己计划要成泡影,也就做了不为瓦全的打算。于是冷冷一笑,道:“如此说来,我们是一定做敌人了中’男人逼着女人,就像秀才遇到兵一样,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好讲。女人的心理,好像无论做什么事,只要她不高兴,你若要跟她讲道理,她的理由永远比你充足。绿娘子现在就是持着这种理由,她认为顾小宝应该迁就她,跟她合作。但碰上二愣子似的顾小宝,完全不解风情,傲然不惧道:“是否为敌,全在你一念!”说时,退了一步,暗中已自全神戒备。绿娘子目中凶光倏同,向四婢一挥手,她们同时一晃肩,分向不同的方向奔去。她等四婢走后,突又笑道:“免惊啦!即是咱们要打架,就不能有别人来打扰,我是叫她们去四方监视,让我们安心的单独打一架,好不好外顾小宝心想,这女人城府端的深得不可测量,其心亦如蛇蝎,明明是怕血姑前来,但却说得这般不露痕迹。于是冷笑道:“谁怕谁啊?蛇吞蛇,还得比长短哩!我顾小宝再不济,就算根尸碧落观,也不让你称心如意。”绿娘子双眼凶光暴射,冷笑道:“那很好,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可怨不得我黄绿衣手辣!”顾小宝蓄势而待,不敢有一分大意之心。谁知——绿娘子看了他几眼,突然吃吃笑道:“怎么不拔剑啊?有了这柄‘三尸剑’.不是会使你师门的七十二路‘回风剑法’更具威力么?你那点掌上功夫,昨夜早就领教过啦I”这话虽品有点轻蔑,顾小宝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又不能不承认人家说的是实话,凭自己掌上功夫,绝难在她手下讨得好去。当下趁机冷笑道:“我使剑,你使什么?我顾小宝岂能使用神兵利物对付一个空手的人。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女人哩!”绿娘子眼珠儿一转,道:“是啊!你使剑,我若空手与你过招,岂不坏了你的名头,也是对你师门一种侮辱。这样吧!我就用人家这条罗巾跟你走几招试试,不成再换其他兵器。”顾小宝早知道她习的是闻教柔功,习柔功之人,用柔软之物当兵器,更具威力。但是—他还不知道黄绿衣从天魔女以“色相乐魔”一法中,已精进到与人动手过招之时,用曼妙的舞姿能使人人幻。那一条罗巾在手,何异软红十丈,便可施展天魔之舞,已比当年瑶山的天魔女,不知厉害多少倍?正要挥剑前扑,陡然耳边传来细若蚊纳之声,道:“别上当啊!她要施展天魔大法,使你人迷着幻哩!”顾小宝听得心中一喜,精神亦为之一振。皆因他已听出,这传音人秘之人,正是自己渴欲一见“九重丹凤”的声音。顾小宝对‘九重丹凤’有着感恩怀德之心,虽爱慕也十分尊敬。其实,女人是生来被人爱的,而不是被人尊敬的,只是二楞子似的顾小宝不懂女人的心理。当然,这其中多多少少受了慧因师太的影响,那就是嘱咐他要用一番“至诚”。“至诚”二字,就像蚕丝一样将他束缚住,不敢稍有越轨言行举动。就在此时。九重丹凤又道:“禅以走为主,气以凝而坚,提剑神思,摒除纷扰,澄心息意,无惧无奇,则外魔不侵,内魔不动,才不着相无幻。”顾小宝阅读过秘诀上篇,一听就知道是指示对敌之法,当下急忙去虑凝神,先使灵台空明。他这突然凝神不动,绿娘子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顾小宝要耍什么花样?原来——这种传音入秘功夫,练到上乘的人,传出来的声音,只有受话的人才能听到,他人虽然近在飓尺,也无法听到一点声息。绿娘子虽觉他自光凝定,有些奇异,但却不知有人传声指点,反而催促道:“动手啊!难道我这条软软罗巾。你也会怕?”顾小宝心澄神明,霍地一上步,金剑疾演“风摆杨柳”,金虹疾闪而出。这一式正是他师门七十二式“回风剑法”中的一招杀招,登时十来只剑尖,直向绿娘子点到。绿娘子脆笑一声,罗巾扬处,一片绿光裹体,顾小宝顿觉剑尖碰到绿光,有如触在一扇铜墙之上,劲力回荡,无法穿光而人。连忙拉腕错步,才想绕身疾进,谁知那绿光快如闪电,墓地向顾小宝脉腕上卷来。顾小宝顾不得伤敌,急忙沉腕侧身,金剑“斜推巨浪”,趁势欺身而进。眼看剑尖已然抽身,突见绿娘子身形左右晃了一晃,立时剑又刺空,剑尖指处,已不见绿娘子身影。他知道这女人身法奇异,不敢怠慢,身尚未旋,金剑疾演“挥戈落日”,反腕疾刺而出。只听得绿娘子娇笑一声,道:“好手法!”罗巾一扫,早又斜掠开去。两人一接上手,便斗了十来招,顾小宝觉得她身法奇异,捷逾鬼魁,捉摸不定,自己“回风剑法”,居然困她不住。恼得他一声大喝,剑虹如展翅,呼呼几声,满空金虹飞舞,风雷之声陡作,真个是电掣雷奔,声势骇人。绿娘子原本就在等他心浮气躁之时,好施展天魔大法,使他着幻。若论武功,绿娘子还用不着施展这款魔界绝学,但顾小宝手中金剑并非凡品,不敢大意进攻。适才她用罗巾当武器,便是想用天魔大法速战速决,输服了顾小宝,夺得风雷剑,再去对付隐身峰上的强敌。只听得她脆笑一声,有如一串银铃摇空,隐闻乐声初起,乐声中一队少女舞着彩带而来。随着彩带飘出一股异香,彩带伴着剑势,飘浮闪烁,眼前舞影婆婆,心神忽觉迷们。“生命如花篮,需要花装扮,年华如彩霞,容易褪色样……”这些妙龄女郎,身披薄纱,胴体若隐若现,挥舞着彩带,踩着探戈舞步,嘴里和音。“美丽的花朵,开放在湖畔,大地儿女想攀折啊!莫犹豫、莫访惶,快趁着好年少;好花开不久,好景不长留,且把生命当花篮,快将幸福花儿攀。生命如花篮,需要花装扮,年华如流水,一去不复返;芬芳的花朵,开放在深山。大地儿女想攀折呀!莫犹豫、莫怕难,快趁着好年少。好花开不久,好景不长留,且把生命当花篮,快将幸福花儿攀!”美妙的歌声,轻盈的舞姿,令人如醉如痴,沉浸于未来的美景中,好似百鸟朝凤,掀起欢乐浪潮。这些妙龄女郎,踩着舞步,身上的薄纱逐渐卸去,顾小宝越来越不济了,引起一股炽盛的欲念。就在金虹缩小,绿光陡增,乐声转人库靡之音之际,忽然震天价一声暴响,不远处一棵大树,一根粗枝突然折断坠地。顾小宝蓦然惊醒,眼前的裸程妙龄少女,也突然消失。立即气吸长空,金剑顿又暴涨。绿娘子眼见顾小宝即将着幻,却被坠地断枝破坏。顿感树枝断得奇异,心神一分,被顾小宝趁机猛攻数剑,逼得她疾退数步。顾小宝得势不饶人,剑势绵绵递出,尽是奇招。绿娘子虽是身具一身绝学,但适才在紧要关头,眼看得手之际,豆树断枝,便知道已有强敌隐身左近。虽在与顾小宝卸招接招,却留心着四周动静,因此无法再次施展天魔大法。而且,顾小宝的回风剑法,又是奇招迭出,霎时金虹绕空,绿光匝地,反而逼得绿娘子连连后退。转眼又是数十招过去,顾小宝越打越顺手。绿娘子见园中毫无声息,连自己四个婢女,也不见有人闻声前来,心中大感诧异。她是个心思敏捷过人的女人,心念电闪之间,便决定了下一步的作法。一个女人若对男人有了情意,根本就用不着有什么理由。女人被男人拒绝时,心里的感觉,并非羞愧,而是愤怒。原来——绿娘子自见顾小宝后,爱他情洒英俊,为人情真朴实,心中便动了邪念。只想,用怀柔方法慢慢拢络他,故三番两次,都不肯的展毒手。但此时情势,逼得她不得不放弃那种念头。杀机一起,陡然一声脆笑,身形摹向后退,脱出了顾小宝剑幕。顾小宝见她突然跃退,也防她施展狡诈,横剑护身,傲然而立——海天风云阁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