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福只是看了王若道一眼,顯然並沒有起疑,只聽他問道:“你們是從四民拳社出來的嗎?”
“是的!”
“你們為什麼要去四民拳社?”
“嗯,四民拳社的創始人耿繼善是我的師叔,我們來拜訪他!”
“噢!”尹福聞言再次看著王若道,突然又問道:“你們知不知道拳社有一個受了傷的人住在哪兒,我們正想去看望一下他?”
王若道聽得心中暗驚,暗想幸好當時沒有把王五送到四民拳社來,否則尹福要是對拳社其餘的人這麼出其不意的一問,說不準對方就露餡了這個尹福果然不是等閒之輩,可惜他偏偏遇上了自己。當下,王若道不動聲sè的反問道:“什麼受傷的人?拳社沒有誰受傷啊,我們怎麼不知道?”
尹福眉頭微皺,仔細的看著王若道的眼神。然而王若道的眼神卻如清水一樣清澈平靜,尹福硬是無法看出他是否在撒謊,當下不得不改變話題道:“我聽說拳社住進了一對師徒,好像是八極拳高手,叫李書文和霍殿堂的,他們還在不在裡面?”
王若道聞言愕然了一下,暗想他該不會是在懷疑那兩個刺客是李書文和霍殿堂師徒吧?這個誤會可大了。不過王若道倒也不太擔心,李書文身材瘦小,跟王五的高大身材差得太遠了,而且又沒有受過傷,相信尹福只要看一眼就會知道不是他要找的刺客。
於是王若道即說道:“噢,他們啊,他們當然還在啊,我剛剛還跟他們聊過天,現在估計正在客房休息呢,你們自己進去找他們吧,我們得回眼鏡鋪了!”
為了儘快擺脫尹福,王若道故意將眼鏡鋪說了出來。尹福一聽,果然上當,追問道:“眼睛鋪,你們是哪家眼鏡鋪的?”
王若道說道:“就是崇文門程廷華開的那家眼鏡鋪,京師貌似沒幾家眼鏡鋪吧!”
“那你們是程廷華的什麼人?”
“我是他的師侄,這位小姐是他的小姨子!”
“噢,從法國回來的那位!”尹福顯然也聽過黃月蕾,聞言即點點了頭,揮手道:“那你們快回去吧,程廷華我認識,對他的脾氣也瞭解,他可不喜歡有人天黑了還不歸家!”
“官爺說得對,我們正要回去,晚了唯恐程師伯會責怪。告辭了!”
王若道向尹福抱了個拳,拖著黃月蕾就要離開。尹福也沒有阻擋,揮手讓清兵讓開路由他們離開。
糊弄過了尹福,王若道心中不由暗自感到得意,腳步變得輕快起來。然而,他在這個時候卻感應到有一對異樣的眼光落在他的身上。本能的抬頭瞧去,卻正好對上了宮寶田眼光。只見宮寶田雙眼一片狐疑之sè,正在一瞬不眨的盯著他看,眼見王若道走近,右手本能的握緊了腰上的刀柄。
王若道心中驀然的一驚,他倒沒有想到能糊弄過尹福,卻似乎被他的弟子宮寶田懷疑上了。這個宮寶田,上次也僅僅與他交手了一招。就是那一招“過肩摔”,王若道將他當成武器使用,扔向慈禧太后,結果令他手上的刀劃到了慈禧太后的脖頸大動脈,導致慈禧太后死亡。
因為那一招的意外,宮寶田對那個刺客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雖然事後尹福並沒有因此懲罰他,宮寶田心中還是感覺受了奇恥大辱,發誓一定要找到那個刺客,一洗雪恥。故這幾rì的搜捕,他比誰都要用心,幾乎連覺都不睡,rìrì夜夜跟著同行們滿城搜索,幾乎要走火入魔了。
正因為王若道當rì令宮寶田感覺受了奇恥大辱,故宮寶田對他的記憶比尹福還要深刻。只是一眼看到王若道,宮寶田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認真觀察之下就發現了王若道雖然長相與那個刺客不同,別的地方卻非常的相似,特別是身材,幾乎跟那個刺客如同一人。當下,宮寶田心中就起了試探之意。
故當王若道走到他的面前時,宮寶田就驀然的撥刀出鞘,一刀狠狠的向王若道當頭劈下。
所用的刀法,跟當rì在樂壽堂時劈向王若道的那一刀一模一樣。
對於尹福的弟子宮寶田,王若道前世時也看過他的資料,知道這人後來的成就非凡,不但將尹福所傳授的八卦掌演變成風格獨異的“宮派八卦掌”,而且還受到後來的東北頭子張作霖的賞識,做了張作霖的私人待衛長。前世的資料還記載了一段掌故,據說宮寶田曾經當著張作霖的面前赤手空手與槍手較量。按照他的說法,二十步之內,無人能對他開槍。張作霖與那個槍手當時自然不相信,結果幾場較量下來,證實了宮寶田沒有吹牛。在二十步之內,只要對手一動板機,他就會瞬間衝到對手的身前,將手槍給奪下來。
在中國武術史上,宮寶田可算是第一個被記載能空手擊敗手槍的武術高手。
可這樣一個武術奇才,卻因為王若道當rì那一摔,不但信心嚴重受挫,而且變得有點疑神疑鬼。
看到宮寶田一刀劈來,王若道立即猜到了他的用意。王若道的反應非常人可比,特別是他心中已經對宮寶田有了jǐng惕心,此時一見宮寶田使出這一刀,就明白了宮寶田這一刀乃是在試探他。
要是他本能的架住宮寶田的持刀的手腕,再一次使用“過肩摔”將宮寶田摔出去的話,不止是宮寶田和尹福,在場的誰也能肯定他就是當rì的刺客了。
這個念頭如電光石火般在頭腦中快速閃過,王若道瞬間就想到了應對之法。手一推,先將黃月蕾推開,然後王若道一個晃身就閃到宮寶田的右側,避開了刀鋒,同時前手一個刺拳擊出,閃電般的打在宮寶田的臉上。
宮寶田一呆之下,反手再次一刀橫劈而出。王若道在這一瞬間卻如蝴蝶般飄了出去,宮寶田的刀剛剛落空,他又飄了回來,雙拳連環出擊。先是一個左手刺拳打中宮寶田的眼眶,跟著右手一個重直拳重重的砸在宮寶田的臉頰上。然後又一個側滑,避開了宮寶田第三刀,矮身一個左手上鉤拳,狠狠的擊在宮寶田的肋下。宮寶田頓時疼得將腰彎了下去。
待王若道接下來的右手鉤拳就要跟著砸向宮寶田的腦袋時,驀然人影一閃,卻是尹福瞬間**兩人之間,一伸手就抓住了王若道的拳頭,沉聲道:“住手,這只是誤會,你們回去吧!”
見目的已經達到,王若道自然懂得見好就收,從尹福的手中抽回了拳頭,口中故意的對宮寶田冷哼道:“不要以為是當官的,就可以隨便亂砍人!”
說罷,王若道拉著有點發呆的黃月蕾,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此地。
等到王若道和黃月蕾走遠後,宮寶田才勉強的挺直了身子,有點氣急敗壞的說道:“師父,他……”
尹福打斷他的話道:“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那小子雖然身材和那個刺客相似,但絕對不是那個刺客。別忘記了他住在你程師叔的眼鏡鋪。你程師叔這個人我很瞭解,他是絕對做不出刺殺老佛爺,謀反這些事情的,更不會瞞著我,將刺客藏在他的眼鏡鋪。何況這小子所練的拳好像還是西洋拳擊,跟那晚上刺客的路子完全不同。”
說到這兒,尹福的臉上也不由露出奇怪之sè:“怪了,他說他是程師弟的師侄,又說耿繼善也是他的師叔,為什麼所練的拳不是八卦掌或形意拳,卻是西洋拳擊?”
一個待衛聞言忍不住說道:“也許他跟那個洋婆子一樣,也是出過國的,所以才學會了西洋拳擊!”
“應該是如此吧!”尹福點了點頭,轉過頭來看著四民拳社道:“我們進去查查李書文和霍殿堂師徒吧。榮祿大人給我們的限期還剩下最後兩天了,要是再找不到刺客,我們就都等著被砍頭吧!”
“……”
在回眼鏡鋪的路上,黃月蕾見終於脫離了險境後,即忍不住的拍了拍高挺的胸脯,呼了一口氣道:“真是好險,我還以為那傢伙認出你是刺客了!對了,若道,為什麼他只是劈你幾刀,就放你走了?”
王若道笑道:“他只是想試探我的身手罷了,我要是使用與上次相同的招式來應付他,他就可以肯定我就是刺客。幸好我提前猜到了他的動機,才沒有上當!”
“還好你人夠機靈,要是你被他們認出來了,不但我會倒黴,就是姐夫也會被你連累!”黃月蕾輕輕的鬆了一口氣,突然又想到一事,忙問道:“對了,聽那個尹福的口氣,他好像在懷疑李書文和霍殿堂師徒是刺客,你說他們會不會衝突起來?”
“應該不會!”王若道說道:“書文前輩和殿堂兄不但身材跟我和王五師伯相差太多,就是技擊風格也不同。尹福不是白痴,一眼就能看出真假,應該不會胡亂冤枉書文前輩和殿堂兄!”
“這可說不定!”卻聽黃月蕾說道:“我聽姐夫說,好像榮祿給尹福下了時限,要是他十天之內不能把你和王五找到的話,就得被下大獄。他眼下無法找到你們,為了自己,說不定會隨便找兩個替死鬼殺掉來為自己脫罪。好像清廷的官員們都愛用這種手段,尹福既然心甘情願做清廷的鷹犬,當慈禧那老妖婆的保鏢,人品肯定不會好到那兒去,說不定也會這麼做的!”
說到這兒,黃月蕾又是一臉好奇的問道:“若道,你說尹福和李書文誰強誰弱,他要是真的跟李書文動起手來,能打得過李書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