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鳴城北,本是清幽恬靜之地。但在這一天,風雲色變,殺氣嚴霜。譚和尚激戰任大小姐,以刀法而論,譚和尚略佔刀沉力猛之利,擔任大小姐劍法柔韌,雙方百招轉眼已過,譚和尚雖然看來穩佔上風,但始終未能把對方壓倒。要是譚和尚一聲號今,讓手下黑衣武士齊齊發難,任大小姐勢難抵擋。但譚和尚素來自負,不欲在眾武士面前倚多為勝,對付一名女流之輩,以是始終不肯下令眾武士聯手圍攻。任大小姐心繫石屋三人安危,劍招越來越是辛辣。但她在劍招上反擊之勢越狠,柔韌之力也就越難持久。再過了三十招,反而給譚和尚一刀劃在左臂之上,登時裂出一道半尺長的口子,血流如注。譚和尚大佔上風,不禁得意洋洋,縱聲長笑,道:“任大小姐,你不要怪和尚心狠刀辣,只要你乖乖投降受綁,貧僧決不會再傷害大小姐一根毫髮,更保證會把你平平安安送回神武宮,與今尊一家團聚。”任大小姐咬牙冷笑:“你有種的把我一刀宰掉,任宮主定必重重有賞。”譚和尚知道她說的全是反話,心中也不無有所顧忌。要是他一時錯刀,把這位任大小姐殺了,神武宮主任不群會怎樣“賞賜”自己,恐怕是不言而喻之事。有了這一層顧慮,“屏風刀法”也不敢壓逼得太緊,生怕真的人有錯刀,意外地把任大小姐的腦袋削掉下來。任大小姐得以喘息,但形勢仍然不妙。便在這時,一群白衣人突然掩殺而至。為首一人,白衣紅瞼,五短身材,但長得極是粗壯,他左手持著一面銅盾,右手握著一柄短斧,嗓門大得驚人:“譚和尚,三年前老子吃了你一刀,今天要和你再決高下!”這人叫密西烈,外號“斧盾太歲”,曾在三年前在戰陣上與譚和尚廝殺,混亂中瞼上中了和尚一刀,至今左邊臉頰兀自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疤痕。譚和尚大笑:“敗軍之將何足言勇,眾兄弟,既是對方來了援手,大夥兒也就不必客氣,痛快地殺吧廠這是正道盟與魔教之戰,一經爆發,戰況必然極是慘烈。容西烈纏住了譚和尚,任大小姐急急縱身折回石屋那邊。石屋門外,已掀起了激戰。上官笑正在和一名灰衣中年人劍刃相交。那灰衣中年人,是正道盟的銅使“襄陽劍客”魏振棠。論劍法,自是比不上、中原流水客“上官笑,但魏振棠既不像譚和尚般心高氣做自負不凡,更沒有譚和尚對任大小姐的諸般顧忌,一上來就號今二十餘名殺手向上官笑,小狗以至是雷鐵獅瘋狂襲擊,其中有數名殺手,更不時施放毒弩、鋼丸、毒針之類的暗器,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雷鐵獅原本赤手空拳,但他神力驚人,一上來就把兩名正道盟武士以重拳重創,隨手奪取了敵人的一根狼牙律,棒勢兇悍地連環砸出去,瞬間又已殺了三名武士。但也在這一霎間,一支毒弩射入他左腿中,登時半邊大腿麻痺,跪倒地上。眼看他再也難逃敵人毒手,半空倏地響起一人怒吼之聲,雖然赤手空拳,但卻掌影如山,連環數掌,掌掌劈在手持暗器武士額上,凡是中掌之人,無不應聲倒地,額頭爆裂嘴噴鮮血而死。魏振棠臉色一變,沉聲道:“想不到魔教朱雀壇的老狀元和金秀才都來了,看來,這一戰是越來越熱鬧了。”以重掌連斃數名武士的,正是從鳳藻亭上趕至的青衫老者。這名老者,是魔教朱雀壇中,有‘“老狀元”之稱的詹兆忠。手搖摺扇的,是“金秀才”韓狄。床兀秀才白鳳藻亭下山,乃至半途,忽聽鳳藻亭上傳來一陣響徹雲霄的笑聲,二人相視,面面相覷,知道山峰之上,另有強敵隱伏。但山峰之下,戰雲密佈,二人雖然心下震駭,但最後還是決定首先下山參戰,然後再作道理。只是,鳳藻亭上那人,絕非等閒之輩。此人一直隱忍不發,直至二人丁山之後,方始現身狂笑,單是聽這笑聲,已可以肯定此人內力之精湛,必然猶在二人之上。戰局奇詭,二人已無法絕對冷靜行事,只得先解上官笑與少主之危,才再塗圖後計。在這山坡之東,有一座石林,石林中有一頂密不透風的轎子,全轎漆以黑色,縱使在這白晝之中,看來仍然極是神秘詭異。轎子並不闊大,前後只有兩名力上作為轎伕……轎中人不住的在咳嗽,咳聲雖然不太響亮,但很混濁,似在重病之中。轎子不動,但不動如山。一名白衣戰士負傷回報:“景告壇主,少主那邊,敵人不斷增援,雖有老狀元金秀才全力支撐,但恐怕還是不易把少主救回來。”轎中人咳嗽兩下,道:“前後二奴,把轎子扛到石屋那邊去!”負責扛橋的兩名力士,是朱雀壇中的前奴,後奴。前奴是前方刀衛,後奴是後方刀衛,二人總是把朱雀壇主夾在中間,一前一後,永不改變。前奴聞言,面露憂猶之色,但他的腳步仍然立刻向前。可是,後奴的一雙粗腿,始終有如鐵釘人腳般,動也不動。轎中人嘆了口氣,道:“小後,你怎麼啦?小前已動,但你不肯走,難道叫小前獨自把本座扛到石屋那邊嗎?”後奴恭聲道:“壇主,小後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要是壇主下令小後前往石屋營救少主,小後便是粉身碎骨,也是萬死不辭。但壇主若要在這時候冒險出手,小後無論如何,決不能把壇主送往鬼門關內。”轎中人沉聲道:“小後,你未免太小覷你的主子了,就憑譚和尚,魏振棠之流,難道便可以把本座一舉殺了?”後奴道:“壇主正在閉關之期,根本不宜在外面走動,壇主以大局為重,不惜以修心轎冒險統率本堂戰士迎敵,小後是萬分欽佩的,但若要由小後親自把壇主送上戰場,便等同把壇主推人鬼門關內,請恕小後無法遵命。”轎中人又是重咳咳一聲,沉思半晌,忽道:“叫、前,小後竟敢在陣前違抗命令,按照教規,該當如何處置?”前奴臉上肌肉一陣抽搐,道:“論罪該當處死。”轎中人道:“本教死罪有一十七種,陣前抗命之死罪,屬於第幾種?”前奴道:“是第十四種,這死罪,是……抽筋剝皮,懸屍示眾七晝七夜。‘”轎中人嘆唱一聲,道:“小後跟隨本座多年,更對本座忠心耿耿,若要本座嚴守教規,把小後抽筋剝皮論罪,未免是太過分了……”前奴喜道:“多謝壇主給小後一條活路……”轎中人道:“陣前抗命,是本教必死大罪,又豈能姑息?本座縱然網開一面,也只可把抽筋剝皮一節免了,但小後的死罪,還是不能就此饒恕。”小前瞼色煞白,轎中人又道:“下手吧,你的刀,雖然不快,但很鋒利。”但不等前奴動手,後奴一刀溯人自己的咽喉,頹然倒下。後奴已死,轎中人下令那名受傷的白衣戰士把轎子扛起,直向戰場核心奔馳。石屋門外,風起雲湧。魔教雖已從四方八面出師作出支援,但正道盟也同樣三番四次奇兵突出。上官笑,金秀才,老狀元全力維護小狗周全,而這小狗,他在魔教之中的身份,絕對不是等閒人物!上官笑一直把小狗緊密守護,但如此一來,對他的劍法也就打了折扣。金秀才以一把金骨折扇,跟正道盟的魏振棠展開劇鬥。任大小姐擺脫了譚和尚的糾纏,趕到小狗身邊,又瞧見雷鐵獅中了毒彎,蹲在地上瞼色鐵青冷汗直冒,不禁又驚又怒,叫道:“大塊頭,咬著牙關,千萬不能栽倒下去!”雷鐵獅嘶聲道:“你一千一萬個放心,鐵獅天生一條賤命,決不容易死掉!”雖然形勢惡劣,仍在苦戰招架,只要有一口氣在,決不言敗,絕不放棄。戰況更激烈。但正道盟戰士,竟然有如一浪接一浪,紛紛從河畔南北夾擊而至。石屋門外,一頂黑色轎子徐徐出現。黑轎中人,正是魔教朱雀壇主“金翼戰神”聶怒。聶怒在這五年來,一直閉關練功,至今尚未屆出關之期。但形勢危急,變生肘腋,當聶怒獲悉正道盟已找到少主下落,更傾師展開龐大之狙擊,聶怒不再理會本身安危,命令前後二奴,用這一項黑轎把自己扛到戰場,統率朱雀壇戰士拼死相救。但後奴護主情切,不惜陣前抗命死諫。聶怒無奈,逼死小後,可算是這一戰令人悲慟的一頁。黑轎已至,以朱雀壇主“金翼戰神”聶怒之威名,是否就此足以控制大局?金秀才,老狀元雖見壇主黑轎出現,但二人臉上並無喜色,相反地,都是目光凝重,頗是擔憂。但無論如何,朱雀壇主親自出陣,總是令人有著難以言喻的震撼。以魏振棠之流,縱然膽子再大百倍,也不敢稍櫻其鋒,不期然地步步退後。既是步步退後,也是步步為營。聶怒的聲音,從黑轎內徐徐地傳出。他道:“少主,請到底下這邊。”小狗很清楚地聽見這句說話,但卻不知道他自己便是轎中人口中所說的“少主”。任大小姐立刻在小狗耳邊說道:“你便是明教的少主。”小狗搖頭不迭,道:“不!我是小狗,不當什麼教的什麼少主!”任大小姐跺了跺腳:“我是誰?我是美娘!是你義父義母最信任的人,連你義父義母都對我絕對信任,你為什麼竟然把我的說話當作是放屁!”小狗忙道:“小狗不敢……但師父四面受敵,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我要跟著師父並肩作戰,到死方休!,上官笑怒道:”諒你這幾下三腳貓的功夫,留在老夫身邊只有礙手礙腳,少廢話,決聽美孃的說話,到轎子那邊去。“語聲甫落,修地胸膛爆裂,竟有一雙鳥爪般的手,從他背後插入,自左胸心臟要害透出!這一雙血淋淋的手,竟把上宜笑的心臟活生生地扯脫,在他胸前不住的在幌動!小狗大驚,但更怒。他不顧一切,抓起師父跌在地上的劍,便要上前跟殺害上官笑之八拼命。任大小姐一急下,閃電般在小狗背後點了三大要穴,小狗“骨‘的一聲,長劍再一次墮地,他的身子也軟綿綿地倒在任大小姐懷中。這時,在上官笑體內透出的血手,也已緩緩地抽出。血手抽離後,上官笑立刻仆倒在地上,死不瞑目。他到下之後,突出了一張陰冷無情的瞼。白臉黑鬚,眼神一片肅殺。老狀元沉聲道:“果然是鬼王到了。”鬼王,便是一官二谷三堡之中,與鶴王谷“鶴王天尊”齊名之“白麵鬼王”冷千齋!冷千齋,是正道盟中舉足輕重人物,地位猶在金、銀使之上。冷千齋來了。他道:“少主既已出現,冷某示為正道盟九老之一,自當邀請少主到本盟總堂作客,誰敢阻攔,上官笑的下場便是最好的榜樣。”語氣充滿恫嚇意味,令人聞之毛骨驚然。任大小姐悍然不懼,把小狗抱入懷中,更一步一步走向黑轎。冷千齋倏地厲喝,袍油飄飄身如怪鳥,揮爪直撲任大小姐。誰敢漠視鬼王這一擊?小狗是不害怕的。初生之犢不畏虎。但他在美娘懷抱中,全身痠軟,要拼命也並不來。鬼王出招,以左爪撲擊,招數詭異陰險,任大小姐能否招架?金秀才,老狀元雖在左右,但鬼王氣勢凌人,二人膽量再大,也不敢輕言接戰。綜觀在場有數高手,也許只有一人堪配與鬼王匹敵。那是一直隱藏在轎中的魔教朱雀壇主!“金翼戰神”聶怒會出手嗎?也許會!也許不會!但在聶怒還沒有出手之前,已有一人同時暴喝,不顧一切揮掌怒擊鬼王。竟是早已臉無血色,連站都站不穩的雷鐵獅!雷鐵獅身如鐵塔,看來比任何人都更兇猛,絕對是雄獅中的雄獅。但他重創初愈,又再中了一枝毒管,此刻的鐵獅,恐怕已是連一頭病豬也是有所不如。但他有“戰膽”!每一個人都有“膽”。有一種人,是真真正正的‘膽大包天“。一個真正膽大包天的人,什麼都不怕。但這種人,絕對屬於鳳毛麟角。撇開真正膽大包天的人不提,不同種類的人,也就有不同種類的膽。在酒而言,酒量大的人,不一定敢喝到底。但一個有“酒膽”的人,本身酒量怎樣是一回事,只要敢把酒液往喉嚨裡直灌,就能把酒量比自己更大的酒徒唬嚇住。同樣地,真正賭徒有的是“賭膽”!真正戰士,有的便是‘城膽“!雷鐵獅,絕對是個戰膽十足的戰將。任大小姐,上官笑曾為他療傷,際此危急關頭,雷鐵獅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也要為“美娘”接下這一爪!鬼王鬼爪,力發千鈞,以雷鐵獅此刻的功力與之硬拼,簡直便是送死!但雷鐵獅已豁了出去,這是義無反顧的一戰。鬼王一爪既出,絕不收回。鐵獅以卵擊石,任大小姐不禁失聲驚呼。眼看鐵獅性命難保,墓地黑轎木門張開,一道金光自轎中暴射而出。自黑轎中突然撲出的,自是朱雀壇主“金翼戰神”聶怒!聶怒怒了。他在憤怒中出手。戰神既在憤怒,也在劇烈的咳嗽。戰神出手,鬼神辟易。聶怒要出戰的是鬼王冷幹齋。鐵獅雖然身如鐵塔,但戰神一出手,首先要對付的不是鬼王,而是把這巨漢遠遠拋開。冷手齋獰笑,一絡黑鬚迎風抖動。“聶壇主,久違了。”“鬼王谷中人,行事手段比咱們明教邪門何止百倍?但竟能擠身正道盟中,真是異數。”聶怒咳嗽著,同時著令任大小姐把少主送人黑轎之中。冷千齋冷冷一笑:“貴教少主,今日縱能插上翅膀,也飛不出本盟佈下之天羅地網。”聶怒身披金黃披風,雖然身材普通,但眉目之間,自有一流高手氣象。風更猛,柳絮亂飛,聶怒不住地在咳嗽,但鬼王良久一直不動。墓地,鬼王鬼爪終於出手。這是震動江湖的一戰。雙方的勝負存亡,定必影響深遠。冷千齋爪影如風,聶怒以“天魔指”迎戰。兩大高手各顯神通,霎時間,殺著縱橫,戰況大是兇險。聶怒雖則閉關多年,至今原本尚未出關,今日之戰,只因情非得已勉強出手,但他畢竟是魔教朱雀壇主,盛名之下無虛士,冷幹齋這一戰是絕對不能稍為大意的。二人以快打快,眾人看得眼都花了。猛地聶怒彎腰急劇地咳嗽,鬼王兒此良機,以渾厚內力催谷於鬼爪之上,一爪插向聶怒左腰。冷千齋這一爪氣勢駭人,嘶嘶之聲大作,務求一擊必中,豈料聶怒雖在劇烈咳嗽之中,身手依然毫不遲緩,驀地沉腰斜身,更化指為掌,一掌疾拍鬼王小腹。變生肘腋,鬼王已再無退避餘地,只得全力一拼。這一拼,鬼王一爪抓人聶怒腰側,但聶怒也一掌重重擊中鬼王小腹。聶怒咳聲更是劇烈,鬼王卻遠遠飄開,一絡黑鬚迎風亂舞,瞳孔收縮一言不發。便在這時,河畔北方,又再殺出一支雄師。竟是神武宮逾西戰將掩殺而至,為首一人,灰髮紅面,不怒而威,正是神武門主任不群。任不群既已親臨,又還有誰能櫻其鋒?任大小姐遙遙目往老父在馬背上的赳赳雄姿,不禁眉頭大皺,惶然不知所措。任不群已臨,在草坪上,他沒有下馬,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女兒。他知道眼前這個容貌醜陋的村姑,便是自己的女兒。一般武林人物,都尊稱她一聲“任大小姐”。但在任不群眼中,她是明眸皓齒,脾氣固執的小琳。“琳兒!你把自己的臉怎麼了?竟然弄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任不群不悅地叫道。原來任小琳並不是這樣醜陋的。相反地,她本來是個絕色美人,但自從在這蛙嗚城北隱居,她便把一副花容月貌,以易容術徹底改變,掩人耳目。但紙張終究包不注火,這位任大小姐的行蹤,還是給正道盟中人查探出來。雖然給老父當眾責罵,但任小琳並不惱怒。相反地,她的眼睛溼潤起來。畢竟一場父女,三年過去了,再嚴重的紛爭,也可以漸漸何消於無形。她扁了扁小嘴,道:“要是女兒不把這副臉孔換個模樣,恐怕早已給正道盟的叔伯,大俠,鬼王鬼後撕開七八十塊!”任不群“呵呵”一笑:“真是歪理!你是我的心肝寶貝,要是正道盟中的朋友、前輩,遇上了你只會百般呵護,又有誰敢動你一根頭髮?”任小琳哼的一聲:“別的不說,就以鬼王前輩,他老人家在不久之前,便想要了你心肝寶貝女兒的性命。”冷千齋確曾出手攻擊任小琳,此事人人親眼目睹。任不群目光一轉,森然地瞧了鬼王一眼。鬼王也不否認,淡淡地道:“任宮主,令媛包庇魔教孽種,此事天下告知,冷某身為正道盟九老之一,可不能抱私護短。”他說自己不能“佝私護短”,驟然聽來,似乎把任小琳當作自己人般看待,實則冷言譏諷任不群,如此弦外之音,人人都是心中一片雪亮。任不群心中有氣,但琳兒包庇魔教“少主”確是鐵一般的事實,若以此事而論,怎麼說也拗不過鬼王,只得暫忍一口氣,不再理睬冷千齋。若以冷千齋平素作風,決不會見好收蓬,勢必繼續窮追猛打,但他甫與聶怒硬拼,小腹中了金翼戰神一掌,雖然表面看來若無其事,實則已然受創不輕。在此兵兇戰危一刻,倒也不敢把任不群逼得就地翻臉。任不群殺至,形勢急轉直下,魔教中人立時處於劣勢之中。聶怒不時咳嗽,適才與鬼王一戰,冷千齋固然受創不輕,這位朱雀壇主,也同樣腰側中了一爪,滋味絕不好受。聶怒本在閉關之中,但為了教中“少主”安危,被逼提前破關出戰,實在大違本願。這一戰,白白浪費了金翼戰神五年的光陰。但事後思之,聶壇主絕不後悔。縱使時光倒流,讓他再一次重新考慮,他也會毫不猶豫,照樣破關出手保護少主。然而,任不群及時殺至,聶怒是心中一沉的。戰神是無懼於任何絕世高手的,他心中一沉,為的並不是自己,而是暗暗為少主的安危而擔憂。果然,任不群已對任小琳語重深長地說道:“琳兒,道不同不相為謀。魔教中人,始終非我族類。歷來凡是和魔教扯上關係之輩,又有誰能得以善終?雖則你曾與妖女相識,但那只是無心之失,只要及早回頭,尚算為時末晚。三年了,你在外面已胡鬧得挺夠了吧?那妖女之子,始終是江湖中莫大的禍胎,只要你把他交出,為父保證決不傷害他的性命,你道如何?”以任不群的性子,居然在天下群豪面前如此低聲下氣,實屬極為罕見。但任小琳卻朗聲道:“你四口聲稱之妖女,在女兒眼中,偏偏是正義凜然的巾幗女英豪。她年紀雖比我大,但性情率直,大有赤子之心。絕不是你們所說的什麼妖女。“任不群嘆了口氣:“女兒,你年紀還輕,入世未深,又怎能知道人性之虛偽?人心之險惡?可知你心目中的巾幗女英豪,原本是峨嵋派天真漫瀾,人見人愛的‘金頂仙子’戚雪珍,但她誤入歧途,竟與魔教教主楊缺結下孽緣,更生下了私生子,唉,我的好女兒,想楊缺生前,滿手血腥殺人無算,要是你為了一時衝動,為這大魔頭留存下最後一點血裔,將來豈不是又有另一位狂魔肆虐武林,殘害天下百姓蒼生?這中間的大是大非,那是半點不能含糊絲毫不能差錯的,你明白了沒有?“任小琳聽了父親這一番長篇大論,但仍然搖頭不迭,道:”爹的說話,驟然聽來很有道理,女兒也不曉得該當怎樣辯說。但我心裡知道,楊教主並不是什麼狂魔,他是世間罕有的真英雄大丈夫,只是夏蟲不可語冰,如此而已。“任不群費盡唇舌,但卻始終徒勞無功,一張臉終於沉了下來。冷幹齋臉上木然,冷冷地道:“任宮主雖則教女有方,無奈大小姐泥足深陷,再也難以自拔,著實令人扼腕浩嘆。”任不群給鬼王當眾奚落,偏偏道理落在鬼王之口,便是想發作也無法借題發揮,臉色變得更是難看。這時,譚和尚的聲音忽然響起,叫道:“那孽種就在黑色轎子之中,大夥兒不妨並肩齊上,把這邪門的轎子連同孽種一併砸成粉末。”正道盟中,最少有一大半人齊聲附和叫好。譚和尚與“斧盾太歲”容烈西之戰,雙方激戰二百餘招,容烈西終究技遜一籌,最後給和尚一刀刺入咽喉慘死。給譚和尚這一陣叫囂,正道盟戰士立時陷入群情洶湧之中,但神武宮逾百武士,始終沉著地位立在任不群背後,絲毫不為所動。冷幹齋心下沉吟,付道:“任老兒雖然生下了一個稀奇古怪的千金小姐,但神武宮中戰士,果然久經嚴格訓練,絕非鳥合之眾可比,日後與此老兒交手,絕不可掉以輕心。”正道盟戰將雖則不斷囂叫,但神武宮一系人馬始終沉著不動,過了片刻,也就漸漸平靜下來。任不群這時候才冷冷地道:“琳兒,為父已把道理說得十分清楚,你心裡怎樣想,我是無可奈何的。但此事關係天下安危,為父今日無論如何,非要把楊缺之子拿下不可。”說到這裡,翻身下馬,大步走向那頂黑轎。慕地金光亂閃,身披金黃披風之朱雀壇主聶怒已攔在黑轎面前,厲聲喝道:“任門主請留步!”任不群雖然立刻止步,但卻揚起了右掌,只見掌心紫氣大盛,竟已把成名組學之“瀟湘紫玉掌”勁催谷至八成功力左右。但聶怒神色不變,道:“任何人要對本教少主無理,須得首先把聶某殺了。任門主,請動手!”任不群卻搖了搖頭,道:“你受傷在先,要是我在今日把你擊殺,你死了也不會服氣。”聶怒冷笑一下,道:“兵兇戰危,自古皆然。今日之戰,本來就不是公平較量之戰,任門主何須假惺惺作態?”任不群臉色一變,冷哼一聲:“說得好!既然如此,在下得罪了。”其實,他早已把八九成功力摧谷於指掌間,聶怒直斥為假惺惺作態,倒也不是隨口亂說之言。任不群右掌一揮,掌力排山倒海般湧向聶怒。聶怒雖然腰側受創,但仍然無畏地還以臉色。二人兩掌相交,“砰”然一聲,各自向後倒退一步。只聽得聶怒連續咳嗽數聲,陡地仰天倒臥下去。神武宮逾百戰士立刻歡聲雷動,大聲喝采。聶怒的身子還沒倒下,金秀才,老壯元已雙雙搶前,嚴加保護。任不群道:“還是爽爽快快把你們的少主交出,本宮主保證不會把他殺害。”金秀才冷冷道:“要是在我們手裡把少主送給敵人,又與戰死沙場何異?任門主要拿人,除了大開殺戒之外,恐怕別無其他選擇。”老狀元更直接地道:“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轟轟烈烈大幹一場,好好歹歹總算讓天下英雄知道咱倆的名字。”語畢,縱聲大笑,臉上毫無懼色。任不群悶哼一聲:“既然如此,只好得罪了。”指掌間紫氣更盛,眼看立時便要出手,忽聽一人自黑轎中大聲說道:“且慢!”轎門打開,衝出一名少年,正是“美娘”眼中的小狗,也是魔教群家眼中的少主。小狗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直至此際,任小琳再也不能隱瞞,叫道:“你要記住,你姓楊,叫楊破天,上任明教教主楊缺便是你的親生父親。”小狗用力點頭。“美娘”這幾句說話,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wuxia8.com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