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象往常一樣,狐王的座轎仍停放在兩株大松樹下。春天的早晨,正是百鳥歡歌起舞的大好時光,它們在大廣場邊的一排桃樹上起勁地跳著,唱著,彷彿在跳《霓裳羽衣舞》。眾奴護衛在狐王座轎四周,靜靜地恭立著。“諸位奴才聽著!”狐王在轎內十分嚴肅地說,“聽胡堡主說,家父被關在洞庭湖水月樓的水牢之中,此話可是真的?”如此重大的問題,誰敢說它是真是假?“唉——”狐王深長地嘆了口氣,又說,”你們全都是一些沒用的奴才!關鍵時候找你們出出主意,卻全成了啞巴。你們難道不能提出自己的看法,讓我參考麼?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一個諸葛亮’,我孤王就算是如史幫主說的那樣‘狐王和釵奴各領風騷五百年’,可光我和釵奴怎能比得上諸葛亮呢?可是,若再加上諸位大哥呢?全都勝於臭皮匠呀!我們一起商議一下下一步對策,不就賽過了諸葛亮麼?”難得狐王稱呼眾奴一聲“大哥”,眾奴這才去了怯意,紛紛地談了自己的看法。“趁鍾湖主南下復興堡的時候,我們殺上洞庭湖去救出老狐王來!”飛奴說。“擒賊先擒王,我們在長沙至衡陽的道上擒住鍾湖主,不怕他不交出家舅來!”扇奴接著飛奴的話說。狐王說:“家父若果真囚禁在水月樓中,鍾金龍在南下以前,一定會將家父移往他處。何況,家父是生是死還是個疑問呢?至於擒賊擒王,那是我們太小看鐘湖主了.他此次南下,既帶三千人馬,必定手下高手如雲,就算我們生擒了他,也必是血流成渠,屍骨遍野。為了救家父一人而鬼哭神號,我狐王不為也。這也就是我為什麼至今沒有殺上洞庭湖去的主要原因。”“啟稟狐王!”釵奴拱著手說,“你心地善良,不忍濫殺無辜。婢子以為,趁鍾湖主南下時,派出飛奴和扇奴北上洞庭湖,老狐王即使不在水月樓中,也許可以從守樓的奴才中,問出個蛛絲馬跡呀。”“好。就這麼辦!”從轎裡擲出來了一支白狐令箭:“扇奴聽令!”“奴才轎前恭立!”扇奴立刻同身走到了轎前。“派你率領飛奴北上洞庭湖去,專訪老狐王下落,十日後復興堡相見!”“是!奴才和飛奴這就動身!”“要是確定老狐王不在水月樓中,就放把火燒了它!”“奴才遵命!”扇奴率飛奴走後,狐王問道:“史幫主,你昨晚住宿何處?”“嶺下的破廟裡。”史幫主恭立著說,“雷公爺爺不僅喜歡寧靜,而且愛清潔,臭老叫花子全身發出惡臭,不敢進廟裡住宿,怕雷公爺爺半夜裡用鐵錘敲破我的腦袋呀!”“嘻,嘻,嘻……”狐王在轎內嘻笑一陣後說,“算你有自知之明!”停了一會兒,又說,“再過十天就是驚蟄了,銀龍在轎裡會不乖的,請你代我僱輛轎子,把它送回絕情谷去!”“這……這……誰能進得了絕情谷呢?”“驚蟄後三天,到達絕倩谷外的‘陽池’,把它丟進池中,金龍自會來接它!”“是。老丐道命!”史幫主辦事,最是快速方便了,隨時隨地都有徒子徒孫護衛在他的唿哨聲之內。他三聲唿哨後,立刻就有三個弟子躍到他跟前,他向三人吩咐了一番之後,三人如飛般向雷公嶺下急奔而去。中午時分,在丐幫弟子的嚴密戒備下,巨蟒銀龍被抬下雷公嶺去了。第二天清晨,狐王辭別了住持師叔,乘座轎下雷公嶺,經自溪鎮後,沿安寶大道前進。春天的田野,綠草襯托著紅、白、黃等各色鮮花,在陽光的照耀下,花的容顏十分俏麗,花的笑容灑滿了原野,令人目不暇接,美不勝收。釵奴在轎邊的花叢裡摘了朵紅玫瑰,插在鬢邊的小發髻上縱身躍上了轎頂.她揭開青銅蓋,把手中的另一朵玫瑰遞給了狐王。狐王十分喜悅,在轎內興奮地唱道:白雲如夢水有情,流出桃花片片新;桃葉桃花同根生,一浪春色屬何人?扇奴率飛奴北上洞庭湖去了,其他的奴才聽不出歌中的含意,沒想到史幫主和著唱了一句:桃葉桃花同根生,他天資聰穎,不但唱的調子和狐王一樣,而且聲音還是同姑娘腔一樣,一溪春色屬何人?釵奴坐在轎頂,大眼睛骨碌碌轉著,也跟著和了一句。她的聲調與狐王的聲調就沒有分別了,簡直就象是抓王本入在唱一樣。“哈哈哈……”史幫主跟在轎後仰頭大笑著說,“好在金扇公子不在,他若聽了‘一溪春色屬何人’後,一定……’”“一定是你這臭老叫花子!”狐王光火了,“史幫主,你別以為我娘不准我叫你臭老叫花子,你就敢在我面前放肆了”“臭老叫花子我不敢,不敢放肆啊I”史幫主渾身一陣顫慄。“兩拳雙腿!”釵奴坐在轎頂上,代狐王下達了命令,“快跑前進,午時趕到新化縣城!”雙腿兩拳立刻奔行如飛。刀劍雙奴前頭開路,筆棍兩奴轎左護衛,兩絕護著轎後,一支笛和史幫主轎後跟進。釵奴今日心情極好,她高坐在轎頂上,著萬紫千紅的百花,聽百鳥放喉高歌,愜意暢快得完全陶醉在這美麗的大自然景色之中了。轎隊快速地向前奔行。在縣城西門外一家招待來往客人的“四海客棧”前停了下來。這“四海客棧”因處安寶大道的中途,一些來往客商和旅客常在這裡歇腳,生意十分興隆。“四海客棧”還是東經寶慶府接衡寶官道直達衡山,西經安化縣再走安嶽山道,北上洞庭湖邊的岳陽府的必經之地。從安化縣城西走安益大道,便可到達湘西的商城益陽府,故而來往客商絡繹不絕。“四海客棧”為客人提供住食,每天可容五六十人住宿,每餐也可供五六十人大吃大喝。狐王的座轎剛在店前停下,就有兩個店小二立刻走了過來,躬身相迎。狐王出轎,眾奴敬禮後,由釵奴攙扶著她走進客棧盥洗,接著又進入轎內。釵奴把飯菜端進轎裡,兩人便在裡面吃了起來。隨後是史幫主與兩絕——耳奴和眼奴,一支笛和兩拳雙腿入客棧進食,然後換留下護轎的四缺去棧內進餐.待四缺食罷出來,總管錢財的一支笛負責算帳。釵奴待狐王細嚼慢嚥之後,。才端出餐具交還店小二,“嗖”的一聲躍上轎頂,一聲號令:“起轎!”眾人早已各就各位,釵奴命令一下,抬起狐王座轎就往新化縣城裡奔。轎隊奔行了半里路左右,正待進新化縣城時,狐王突然心血來潮,在轎內大聲喝道:“轉回去!”眾奴二話不說,他們早已習以為常,十幾個人象一個人一樣,同時向同一方向後轉,動作既麻利又協調,由史幫主和一支笛在前,眨眼工夫,又回到了“四海客棧”.這次狐王的座轎不停在棧前,而是停在客棧右前方五支外的七星塔前六七丈見方的大草坪地上。這座寶塔之所以叫“七星塔”,除了塔高有七層,表示“七級浮屠”外,每層都有七個角,角與角之間,嵌有如手掌般大小的綠色琉璃瓦造就的護蓋,它露出塔身外約有五尺,這飛簷挺拔俏麗,在陽光照射下,綠瓦上發出閃閃的光華。狐王座轎停下時,眾奴以為狐王是要進塔裡去參觀,沒想到狐王在轎內喝道:“刀、劍、棍、筆四位大哥聽令!”難得狐王又稱奴才叫大哥,“快去請‘四海客棧’的陳老闆轎前相見!”因棍奴耳聾,四缺行動時以刀奴為首。他向狐王座轎抱拳應聲:“奴才道令!”接著,他向棍奴揚了揚手,四缺即飛奔而去。“眼奴聽令!”狐王又傳令道,“速去通知刀奴,只准傷人,不許殺人!”“是。奴才遵命!”說完,眼奴也往店內飛奔而去。原來這“四海客棧”也是藏龍臥虎之地。棧裡的保鏢就有十二人之多,稱之為“十二縹手”。狐王請陳老闆轎前相見,可不是有“請”就能“請”到的。刀奴李劍、棍、筆奴進入客棧時,眼奴緊跟來到,說:“狐王有令,準傷人不準殺人!”這也就是說,狐王已明令刀劍不準出鞘,筆棍不得取命。“是。奴才道命!”刀奴眼眉倒豎,“眼奴,請你退回去!”眼奴話已傳到,不便再留,只得奔口狐王轎前。這時,棧內已經傳來一片殺聲。四缺被十二縹手團團圍住,為首的老大殺氣騰騰地喝道:“你四人也不問清楚,此地是什麼所在?”“早就問清楚了,這兒是龍潭虎穴!”刀釵說,“我兄弟四人是來硬闖硬碰的呀!”“陳老闆是你們狗狐王說請就請得動的嗎?”這為首之人話音甫落,刀王早已向筆王使了個眼色,筆王似閃電般乒乒乓乓地上去打了他兩記耳光。“你們十二條狗腿子也不問問清楚,我兄弟四人是誰?”十二人中有人開口:“難道你四人是……”“狐王轎前護衛刀、劍、筆、棍四奴!”刀奴驕傲地昂首說。眼看這十二鏢手不是刀奴等人的對手,一個店小二慌忙跑入店裡,一個穿藍衫的人,右手搖著下襬,笑臉迎人地走了出來:“原來四位就是江湖朋友尊稱的四缺啊!”這四缺每人身上都有一個缺陷,所以都有自卑心理,寧願被人稱作狐王的奴才,而不願被人當面稱作四缺。陳老闆這樣一說,麻煩就惹大了.要知道,狐王為了尊重他們,從來不單獨叫他們為“四缺”,而“三絕”卻常在嘴巴里溜進溜出地說。十二鏢手聽陳老闆稱面前的四人就是威震武林,綽號“四缺”的刀王、劍王、筆王、棍王,頓時象洩了氣的皮球,嚇得手腳癱軟,渾身上下抖了起來。刀王聽陳老闆“四缺”一說出口,就怒不可遏地下令:“打!”霎時間,僻噼啪啪一陣亂響,十二鏢手個個鼻青臉腫地倒在地上了。這十二鏢手也還算是些人物,可是與“四缺”比起來,那都是膿包了。他們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陳老闆見勢不妙,便轉身往屋後走,準備從開溜。四缺是何等人物!他們怎能放過陳老闆,人如“請”不到,狐王轎前怎麼交得了差?陳老闆剛一轉身,還未邁步,劍王的長劍已擋住了陳老闆的去路。“四位大哥,有話好說!”陳老闆無法脫身,只得朝他四人作了個長揖。“我四人沒話可說,”刀王道,“請你去見狐王;”“狐王?!”陳老闆臉都嚇青了,“是那個在雷公嶺上殺蛇王的狐王?”“蛇王不是狐王所殺,是她轎前的婢子釵奴殺的.你放心隨我們去吧!”刀王說,“你只要心地是善良的,狐王一定敬你為至尊至神!”陳老闆無奈,只得拖著沉重的步於,乖乖地跟著四缺走——wuxia8.com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