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温倩端坐窗前,膝前橫擱一張古琴。
琴長三尺三寸三分,寬九寸,七根絲絃,象牙為注,天蠶絲為弦,乃是大唐寶殿的天鈎名琴。
纖指逗弦,音韻繞樑,曲盡其妙,委婉,纏綿,悠遠。
指按絲絃,琴聲凝絕,唯有餘音在房內迴盪。
華温倩面含微笑,滿面的春風中含藴着無比的温柔。
一千遍琴音已經練過。
她宛若變成了另一個人,心中的厲氣已然消失。
她心中充滿了愛和對未來的希望。
她希望丁不一愛自己,但已決定,決不強迫他。
她甚至打算放棄去取有情果。
在琴樂中,她似乎明白了,愛要靠雙方的感情去培養,而不能靠藥物去攝取。
她感覺到,在短短的十天中,她變了,變成了一個連自己也不認識的人。
這正是七怪老人天厥大師所期望的。
她變得善良,如果丁不一真是愛姐姐華温倩,她願意與姐姐一起嫁給丁不一。
願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
她願意這麼做.也打算這麼做。
人真是多面體,多色彩,多層次,多變化,她也是這樣。
門外傳來腳步聲。
她聽覺很靈敏,有人來了,是兩個人。
腳步聲頓在身後。
她淺淺笑道:“是蓉姐來了,還有誰?”
“你回頭看看就知道了!”徐温玉在她身後問道。
她倏然回首。
徐温玉身旁還站着一位年輕美貌的俊少年!
俊少年正用一雙晶亮亮的眸子盯着她。
她怔了怔,隨即抿唇一笑:“原來是沈女俠。”
沈素貞與徐温玉在場茅屋練劍七天之後,自認雙劍合壁已能對付西宮密使,便同來了隱君莊。
這是徐温玉的邀請,或者也可以説是沈索貞的主意。她倆想到了一個揭穿西宮密使真貌的方法。
於是,徐温玉帶沈素貞來見隱羣莊主華士傑,為了掩人耳目,沈素貞也改頭換面。女扮男裝。
沈素貞微笑着道:“華姑娘,在下姓劉,賤宇天宇。”
華温倩笑得綻開了嘴:“原來是劉天宇公子,失敬,失敬!”説着,舉起手掌輕輕一拍。
兩名丫環現在房門前:“小姐有何吩咐?”
華温倩擺擺手道:“備一桌酒菜,取一罈好酒來。”
沈素貞蹙起眉道:“這……”
她來此目的,是想與華士傑開誠佈公地談一談,並沒有打算與華温倩喝酒。
華温倩翹起上唇道:“劉公子是看不起我了?”
沈索貞略一思忖,揚起秀眉:“華姑娘這麼説,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爽快!”華温倩拍手道,“真不愧是大公……”
“情妹!”徐温玉截住她的話。
華温倩聰明過人,明白徐温玉的意思,立即改口道:“真不傀是大公子風度,請坐。”
華温倩瞧着沈素貞道:“二位到此,為了問事?”
沈素貞戲笑道:“聽説隱君莊的小公主,才貌出眾,風華絕代,慕名來看看,不行嗎?”
華温倩嘿嘿一笑:“當然可以,不過,我知道,你們決不是為看我而來。”
徐温玉正色道:“你不是在西公館前受人期負,而責怪我沒有替你報仇嗎?現在我倆替你報仇來了。”
華温倩眸子一翻:“你倆能鬥得過他?”
徐温玉俯身在她耳旁説了一番話。
華温倩笑了,笑得很開心。
沈素貞凝視着華温倩,奇怪!這位姑娘並不像人們所説的那樣暴戾而專橫。
酒菜送上來了。
酒是五十年封壇的女貞陳紹。
菜是開封醉仙樓的龍虎鬥。
華温倩揮手斥退丫環,舉掌削開了酒罈壇蓋。
酒香醇之氣立即溢滿房內。
壇益滾落到了門外,被掌削過的壇口整齊而光滑。
她存心要露一手功夫,給沈素貞瞧瞧。
“好手法!”沈素貞拍手稱讚,忽然,又手往桌上一按。
擱在桌上的酒罈抖了抖,側起壇口給華温倩的酒杯斟滿酒,然後又滾到徐温玉面前給酒杯斟滿,再滾到沈素貞面前,平穩地落擱在桌面上。
沈素貞抓起酒罈,給自己的酒杯斟滿酒,舉起酒杯道:“在下借花獻佛,敬華姑娘一杯。”
華温倩睜圓了眼,怔怔地舉起了酒杯。
隔物傳功,移壇斟酒,這不僅要有巧妙的手法,還必須要有深厚的內功,她沒想到,沈素貞的根底,竟已達到了這等地步,剛才她的舉動簡直是在班門弄爺。
沈素貞有意顯露這手功夫,是想壓住任性、好勝的華温倩情,她認為這樣做,對自己在隱君莊的行事有好處。
徐温玉對沈素貞的根底,在練劍中已有了解,所以並不感到奇怪,她舉起酒杯:“幹!”
三人一飲而盡。
華温倩捧起酒罈替沈素貞斟滿酒,不覺之間,她對沈素貞已有三分敬意。
“謝華姑娘。”沈素貞十分有風度的向華温倩表示謝意。
她的舉止酷像丁不一,不覺使華温倩幻起一股撩入的滴旋。
她一雙含情脈脈的眸子,盯住了沈家貞。
沈素貞心絃陡地震動了一下,她覺得她應該向她説明真情,以免她陷入情網而不能自拔。
徐温玉此時拋來了個眼光,再次舉起酒杯:“請。”
幾杯酒下肚。
三人酒量甚微,已有幾分醉意。
華温倩用竹筷輕擊酒杯,吟詞道:“柳鎖葷魂,花翻蝶夢。
自知愁染潘郎,輕衫未攬,猶將淚點偷藏。念前核流光,早春窺、疏雨池塘,向銷凝裏,梅開半面,情滿徐妝……”
話音頓住,她一雙亮眼盯着了沈素貞。
這又是一次有意的賣弄。
沈素貞淺淺一笑:“這是‘夜合花’詞。”隨即吟道:“風絲一寸柔腸,曾在歌邊惹恨,燭底蒙香,芳機瑞錦,如何未識鴛鴦,人扶醉,日依牆,是當初、誰敢疏狂!把閒言語,花房夜久各自思量。”
“這你也會?”華温倩頓起嘴,對徐温玉道,“你也來一首,看他能不能接上?”
徐温玉凝目沒吭聲。
華温倩頓着酒杯道:“你不吟,就是瞧不起我,我與你沒了!”
徐温玉晃晃頭,低聲吟道:“縛虎手,懸河口,車如雞棲馬如狗。白綸巾。撲黃塵,不知我輩可是蓬篙人?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作雷額,不論錢,誰問旗亭美酒鬥十千……”
她衝着沈素貞一笑,吟聲中斷。
沈素貞接吟道:“酌大斗,更為壽,青鬃長青古無有,笑嫣然,舞朗然,當壚秦女十五語如弦。遺音能記秋風曲,事去千年猶攝促,攬流光,系扶桑,爭奈悉來一日卻為長。”
“好!”華温倩拍手嚷道:“劉公子真是貌似潘安,才如子健,不知揚州十里坡桃花園的那位花花公子丁不一,與公子相比如何?”
沈素貞尚未答話,一名莊丁出現在門前:“徐公子,莊主請你去後院書房。”
徐温玉點點頭,向沈素貞做了個手勢,站起身來,走出房外。
沈素貞隨後站起。
華温倩一把抓住素貞手臂道:“酒逢知己乾杯少,來咱倆今日喝個痛快,不醉不散,決一雌雄!”
徐温玉步入書房。
房中,華士傑反抄雙手,背立在書櫃前。
“你來了?”華士傑輕聲問。
“是的。”徐温玉貼身上前。
華士傑沒再説話,只是默默地站立着,顯然心事重重。
徐温玉瞧着他的背頸,發現他增添了不少的白髮,不覺道:“爹,您又添白髮了。”
華士傑喟然長嘆,緩緩轉過身來。
他在短短的十幾天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頭髮白了許多,險上佈滿了皺紋,顯得蒼老而衰敗。
徐温玉心中充滿了傷感,眼眶裏滾出兩顆淚珠。
華士傑綻出一個笑容:“別這樣,有什麼好消息告訴我?”
徐温玉關切地道:“爹,您沒事吧?”
華士傑聳聳肩:“沒事,你為什麼帶沈素貞到莊莊園來?”
徐温玉沒直接回答他的話,卻道:“我們已經找到治服西宮密使的辦法了。”
“真的?”華士傑雙眉一挑:“你不相信,説來聽聽。”
徐温玉深吸了口氣道:“爹的九天神龍劍和關天英的大幻神劍,雙劍合壁,能克無冥大法手。”
華士傑臉色變得異樣凝重,沒有説話。
徐温玉怔了怔道:“爹不相信?”
華士來沉思片刻,搖搖頭道:“不,這決不可能。”
徐温玉急忙道:“這是事實,我們在封禪寺外樹林中,已互那賊子交過手了。”
她將如何與沈素貞聯手救郝倚老三人,以及郝倚老解釋劍法,並要她與沈素貞練劍的事,詳細地説了一遍。
華士傑認真地聽,沒的插嘴。
未了,他緩聲問:“郝倚老真是這麼説的?”
“嗯。”徐温玉點點頭。
她不敢再多説話,華士傑既然懷疑,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在華士傑未作出斷定之前,她無法提出自己的計劃。
良久,華士傑臉上泛起一種異樣的光彩:“既然太上老君這麼説,一定沒錯。”
“哈!”徐温玉高興地道,“這下子我們可揭穿西宮密使的真貌了!”
華士傑沉靜地道:“你別高興過早,事情不會有這麼簡單。”
徐温玉道:“我有個計劃,一定能擒住那個賊子。”
華士傑沒表態。
徐温玉接着:“爹可用飛鴿緊急傳書,請匹宮密使來莊商議要事,孩兒則與沈素貞埋伏在附近,待他出現立即動手……”
華士傑鼻孔輕輕地哼一聲。
徐温玉道:“孩兒功力有限,與沈索貞相差甚遠,沒把握能捉住西宮密使,但是如果爹爹能出手與沈素貞雙劍合壁,我想則一定能成功。”
華士傑沉吟不語。
徐温玉抿抿嘴唇道:“爹爹還不相信我?”
華士傑沉緩地搖搖頭:“我只是覺得沒有把握。”
徐温玉想了想道:“可這是個極好的機會,如果不及時揭露西宮密使的身份,我們的處境恐怕會更危險。”
華士傑默然片刻,沉靜地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叫你到這兒來?”
徐温玉困惑地瞧着他,搖搖頭。
華士傑凝目道:“我想送你回山西青竹山青竹園。”
徐温玉眸子圓瞪:“你這是什麼意思?”
華士傑平靜地道:“是為你好,你大仇已報,還留在隱君莊做什麼?”
徐温玉目藴淚水,臉上透出無比堅毅的神情:“有仇報仇,有思報恩,我曾説過大仇報過之後,我將與您同生死。”
華士傑皺起眉:“可是……”
“爹!”徐温玉毅然道,“您用不着勸我,我決不會離開您。”
華士傑嘆息着搖搖頭:“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聽憑天命吧。”
徐温玉眸光閃爍:“爹爹用不着如此悲觀,我將您的事已告訴沈素貞了,她答應在皇上面前為爹講情,如果我們能拿住西宮密使,主動摧毀隱君莊,皇上一定能將功折罪,寬恕爹爹。”
華士傑咬住了下唇,半晌,點點頭道:“也許這的確是個機會。”
徐温玉道:“為了以防萬一,我與沈素貞先出手,萬不得已之時,爹爹再出手不遲。”
華士傑沉聲道:“為了將功折罪,能救倩兒一命,我也只好鋌而走險了。”
徐温玉顧慮地道:“我只擔心西宮密使不會露面。”
“哼。”華士傑沉哼一聲:“這個爹爹自有辦法,不過,為了謹慎起見,我想請丁不一也來隱君莊。”
徐温玉眼中閃過一道光亮:“很好,我去派人通知他。”
華士傑擔心地道:“要小心,千萬不要走露風聲,此舉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嗯!”徐温玉頓了頓,“您知道梅山七怪是誰嗎?”
華士傑道:“知道了。”
徐温玉滿臉驚愕:“誰告訴您的?”
華士傑毫不隱瞞地:“鬼魔城的朋友剛剛送來的消息。”
徐温五秀目眯起:“鬼魔城?”
華士傑淡淡地道:“畢不凡已經死了,現在邱波是鬼魔城的城主。”
“哦!”徐温玉驚呼出口,“來得真快!可惜畢不凡不聽我的勸告,否則也不至於弄到這個地步。”
華士傑板着臉道:“邱波已下鬼殺令,令鬼魔城青衣弟子二十七狂魔,向武林十大派挑戰。”
徐温玉臉色微變:“咱們怎麼辦?”
華士傑鎮定地道:“不要管他們的事。”
徐温玉驚詫萬分:“不管此事?”
“是的,”華士傑聲音清朗、鏗鏘,“記住,無論江湖如何風雲變幻,咱們都不要介入糾紛之中。”
徐温玉凝視着華士傑,默默地點點頭。
華士傑做事素來穩重,他這麼説,必定有他的理由,但是她猜不出其中的緣故。
她扁了扁嘴道:“沈素貞想與您談談。”
華士傑面色平靜,但目中露出神光:“我不想見她。”
徐温玉為難地道:“可我已答應過她了,我想……”
華士傑打斷她的話:“既然你已經答應她,就請她上這兒來吧。”
“是。”徐温玉高興地答應着,退出書房。
華士傑待徐温玉退出書房後,立即舉手三擊掌。
書櫃旋開,露出一張暗門。
人君華道傑從門內走出。
華道傑面色有些緊張:“大哥,鬼魔城二十九天狂魔,已去泰山界首截殺少林三慧大師和武當長靜道長了。”
“矚。”華士傑輕喂一志聲,神情並不十分着急。
華道傑又道:“其餘青衣弟子已分三路潛往濟南丐幫分舵,看樣子是要血洗濟南哼幫分堂。”
“嗯。”華士傑再嗯一聲,依然是無動於衷。
華道傑沉不住氣了:“大哥……”
華士傑沉聲道:“我們本莊之事還無力料理,怎能介入江湖紛爭?由他們去吧。”
華道傑還想勸説:“可是……”
華士傑厲聲打斷他的話:“誰也不準胡來,凡擅自介入江胡紛爭者,家法處置!”
華道傑只得低下頭,扁扁嘴道:“是。”
他雖然低頭稱是,顯然仍很不服氣,莊主以往哪是這付摸樣?
華士傑臉色凝重:“飛書傳請密使,公主沈素貞女扮男裝潛入隱君莊,請速來處置。”
華道傑怔了片刻,目光直了着華士傑的臉。
華五傑臉上凝布着煞氣,重若萬鈞。
華道傑沒再問話,躬身退下。
華道傑是華士傑的親弟弟,但他對華士傑恭敬的態度,與他的身份卻是大不相符合,或許,這其中又有什麼奧妙。
華道傑隱入書櫃暗門裏後,華士傑將目光轉註我窗外。
窗外,一片花圃地。
花圃地外,一堵紅牆,紅牆蔭影裏,一棟小樓房。
小樓房裏,住着西宮太后的特使馬無良。
華士傑是接到西宮密使的指令後,才將馬無良從彩雲閣接到這棟小樓房裏的。
西宮密使沒有向他説明理由,但他卻能機靈地猜到密使的目的。
馬無良就像是一頭被關進槽欄裏,精心飼養的豬,到時候就會被送上屠宰場割下豬頭,為西宮太后贖罪。
不過,這不是一頭普通的豬,它雖在槽欄中,卻子也能咬人,不能不小心提防。
他目光被紅牆擋住,心裏卻能猜測到槽欄中“豬”的活動。
他的猜測並沒有錯。
小樓房裏。
馬無良端坐大靠椅中,一名侍衞正在低頭劇也稟告。
“沈素貞女扮男裝,現在後莊華温倩閨房中飲酒。”侍衞幾乎貼着他耳道。
馬無良眼睛眯成一條縫:“你沒有弄錯?”
“絕對不會錯。”侍衞淺笑道:“是華温倩的貼身、丫環阿珍親口告訴我的。”
“很好。”馬無良霍地從靠椅中站起,朝侍衞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侍衞垂手退出房外。
馬無良抄手走至窗前。
他望着窗外的紅牆、樹蔭,臉上綻出一絲陰陰的笑。
他已得到邱波送來的消息,鬼魔城青衣弟子已經出動了,若不出所科,十天之後江湖便是一片腥風血雨。
到那時候,他就將離開這裏,去鬼魔城當個土皇帝,率領鬼魔城的青衣弟子與武林各派一爭高下。
勝者為王。勝了,他將是武林各派的盟主,武林是屬於他的天下。
敗者為寇。敗了,他將龜縮到西域鬼魔城去,誰也奈他不何。
好一個如意算盤!只可惜算盤珠子,並非由他一人撥弄。
不過,他終究是撥弄算盤珠子人之一。
他轉身書案旁,迅即寫下一字條,然後到窗邊的竹籠裏取出一隻信鴿。
這是西宮密使閃給他,用於緊聯絡的信鴿。
他認為現在已到了動用這隻信鴿的時候。
他將字條綁系在信鵑腿上,揚臂往空中一拋。
信鴿撲騰展翅,飛向空中。
與此同時,後院牆圍裏也騰飛起另一隻信鴿。
兩隻信鴿在空中,唧唧地叫了兩聲,同時往北飛去。
馬無良望着兩隻信鴿笑了,會心的笑。
紅牆另一側,華士傑也望着兩隻信鴿笑了,陰冷的笑。
一罈酒已喝得所剩無幾,華温倩拉着沈素貞的衣袖道:“來,再來一杯!”
沈素貞睜着微紅的眼,淺淺地笑看,抓起酒罈。
她雖然喝了不少酒,已帶醉意,但憑她的功底,就是再喝一罈也不會有事。
她饒有興趣地瞧着華温倩。
這個情塞初開的少女,在她的眼裏是那樣的稚氣、天真爛漫,充滿着幻想。
她性、驕橫,大膽、狂妄,甚至有些不講情理,但她熱情、大方,豪爽、耿直,聰明得令人可愛。
她完全不像她想象中的人。
她將她的酒杯斟滿酒,自己卻抓住了酒罈。
“來一於,好熱……”華温倩一手舉起酒杯,一手解開衣釦,露出半邊酥胸。
沈素貞盯着她,眼前晃過青山墳道,華温倩赤身摟抱着丁不一,故意從自己身旁縱馬而過的情景。
好奔放的女性,若丁不一真愛她,何嘗又不是天生一對?然而……
“喂,你老盯着我幹什麼!”華温倩大聲嚷道:“你沒見過女人嗎?”
沈索貞淺淺一笑,沒有答話。
華温倩湊過頭,壓低聲道:“你若是男人,要這麼看我,我早就掏出你的眼珠子下酒了。”
沈素貞注視着她:“如果是丁不一呢?”
華温倩晃着酒杯,“他當然不例外。”
沈素貞道:“為什麼?”
華温倩毫不掩飾:“因為我愛他!”話語一頓,又道:“謝謝你將他給我。”
沈素貞的臉色變了,這女人感情太熾烈,必須及早提醒她,否則,説不走她會幹出什麼傻事。
她捧起酒罈,將壇中酒一口飲盡,然後將酒罈重重地往桌上一頓。
“痛快!”華温倩嚷着,將空酒杯反扣在桌上。
沈素貞沉聲道:“我有話要對你説。”
華温倩明眸似水:“我知道你要對我説。”
她以為沈素貞是勸主説是自己與姐姐一起嫁給丁不一,對此事,她已打算,所以並不感到意外。沈素貞開口了:“我勸你放棄丁公子。”
這句話一説出,宛若在她耳邊響起個炸雷,這是怎麼回事?
她顫聲問:“為……什麼?”
沈素貞道:“因為了公子並不愛你。”
華温倩閃動着睜光道:“難道愛情不可以培養?”
沈素貞沉靜地道:“愛情來不得半點勉強,否則得到的只會是痛苦。”
華温倩閃動着淚花道:“可我已是他的人了。”
沈素貞誠懇地道:“我知道那是怎麼回事,沒有任何意義的。”
華温倩喃喃道:“你們公主……不能嫁給他,我也不能嫁……給他,難道他還……有意中情人?”
沈素貞點點頭:“是誰?”
沈素貞定定地瞧着她:“徐温玉。”
華温倩的耳旁不壓於響起第二個炸雷。
她臉色由紅變白,全身發冷,一陣在西公館領略過的被欺騙的浪潮,將她淹沒。
騙子,全是騙子!徐温玉答應過幫自己,現在卻又請來了個沈素貞戲弄自己!
十天來琴音的清韻又頓為渾濁。
十天來練琴磨滅的厲氣,又在心中猝然升起。
沈素貞的一番好意,弄巧成拙,引出了相反效果。
如果她不説,或是直言説出她是華士傑女兒的影響,也許情況也好得多。
“怎麼樣?”沈素貞問。
“我……想想看!”華温倩居然笑着答應。
沈素貞小看了這位華士傑的女兒。
此時,徐温玉出現在門前。
徐温玉對沈素貞道:“劉公子,爹叫你過去。”
華温倩笑着問:“劉公子是你請來的説客?”
徐温玉不知所云,只道她説的是與華士傑見面的事,於是,點頭道:“是的。”
華温倩笑顏如花:“劉公子,我願聽你的話。”
沈素貞笑着,跟在徐温玉身後離開了閨房。
她心裏在想,華温倩是她遇到最通情達理,豁達大度的姑娘。
沈素貞剛走,華温倩的笑臉變得灰青、陰冷,透着濃濃的悲哀與殺氣。
她凝視着門外的小花園,恨恨地道:“他是我,誰也阻止不了我得到他。”
時近黃昏,薄雲後的夕陽通紅通紅,給小花園裏的花草染上濃濃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