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軍當即架槍拔刀,嚴陣以待。
朱厚皋回頭去向侍衛們問:“唐威他們的火槍隊呢?”
侍衛回答:“回稟主子,還沒到。”
朱厚皋說:“再派人去催促!”
“是。”侍衛們遂去。
須臾,朱厚皋拔出長劍,直指前方,喝道:“前軍衝鋒!”
上千名馬軍旋以十騎一列之式,高舉鐵槍鋼矛,縱馬翻蹄,衝殺群雄。
趙毅見狀也勇敢地拔棍喊道:“弟兄們,殺呀!”
雙方登時狹路交鋒,城下拼搏……
場面登時大亂,一片血肉橫飛。
官兵人數雖眾,武器雖利,然而群雄武功更高,兵刃更精。鐵蹄與掌風一經接戰,馬失足而人落鞍;長槍與神兵甫行交擊,頭斷折且身被創。
還不到半個時辰,官兵前鋒即遭重挫,高堆的人馬屍體阻礙了後隊官兵馳援,許多人馬被擠落水中。
混戰間,唐賽兒依舊心繫徐濯非,頻頻回顧,不期然,隱約瞥見徐濯非自地道里跟著人們竄出。
急喊:“徐大哥!徐大哥!”
徐濯非哪裡聽得到?一眨眼,又沒入混亂的人群裡了。
也在這時候,唐威、文長卿與阿布都拉三支火槍隊趕到。
但同時趕到的尚有別人。
只見遠處忽有成群的黃蜂,猶如火雲,旋風一般,從天而降!
說也奇怪,蜂群專螫官兵,不螫群丐,更不碰白蓮教教徒。
螫得官兵們丟盔棄甲,手舞足蹈,或者掉轉馬頭逃跑,或者被馬甩落鞍下,慘遭踩死。
反正是一片哀嚎,狼狽不堪,陣腳不動自亂,不戰自敗。
彼端,唐賽兒與封關等人相視笑謂:“是欽察公主。”“羅的斯娃來了。”
群丐見白蓮教眾有恃無恐,心想白蓮教奇才怪傑甚多,也許是誰施了什麼妖法一類退敵,也就安心駐於原處,不慌不忙。
……
另外那端,潰敗的人群馬匹直衝朱厚皋的中軍。
朱厚皋先是大怒,狂喊:“不許退!敗退者斬!不許退!”
奈何蜂群來勢洶洶,誰人敢當?官兵們仍照退不誤。
朱厚皋繼而拔出劍來,猛砍退兵:“不許退!不許退!給我殺回去!殺回去!”
唐威、文長卿趕緊來勸:“小王爺,咱快撤吧,頂不住啦!”“世子,快走吧,敵人使了妖法啦,還能如何呢?”
“妖法?”朱厚皋眼見漫天黃蜂,不絕飛來,敗退的官兵猶如潮水,無法阻攔,終於認栽,緩緩垂下長劍,嘆道:“本座豈能與妖法相抗啊……”
文長卿呼應:“是啊,走吧,小王爺。”
說不得,他遂與唐、文等一干侍衛收兵逃離。
……
此端,群雄見狀,歡聲雷動。
惟獨李爽、劉三娘二人毫無喜色。
二人蹲在一角,照看著一名躺臥的傷員。其人正是趙毅。
趙毅武功早就被廢,復以年歲已高,卻仍持棍參戰……自然而然受了重傷,奄奄一息。
他是群雄中唯一負傷的人。
群雄知悉後,不分丐幫與白蓮教,都圍了過來。
熊本立急問:“李長老,趙老他……還撐得住嗎?”
李爽抬臉環視眾人,搖了搖頭。
群雄戚然。
趙毅忽而緊抓李爽的袖子,勉強坐起,推開劉三孃的攙扶,開口說道:“我、我早知今日丐幫與白蓮教一役,是、是八王子朱厚皋搞出來的,可卻還帶你們來打,讓他有機可趁,實在、實在是不得已,是為了團結丐幫的緣故啊……”
劉三娘哽咽道:“我們曉得,我們曉得。”
那頭,官兵已然盡退。
而欽察公主羅的斯娃也從岸邊的一棵大樹梢頭,躍下現身。
封關看了唐賽兒一眼,唐賽兒會意,獨自匆匆去迎,與羅的斯娃低聲述說前因後果,一切經過。
趙毅續道:“對不住啦,老頭子我差一點……差一點害了大家。”
李爽忙道:“我們省得的,長老,你別說話了,讓我來為你輸送內氣,嗯?”
趙毅無力地推開李爽的手,續道:“天下丐戶,何其之多,丐幫如果團結一致,就像剛剛那樣,滿地的貪官汙吏,誰能再來欺壓,你們、你們千萬別再自相殘殺,務必……務必……”語音漸如細蚊般,不復聞矣。
他雙目已然僵滯,氣絕身亡。
群丐無不哀慟。
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失魂落魄,更有捶胸頓足、仰天長嘆者。
過得數日——
長安古城郊野,農舍外,樹林下,立了數騎人馬。
晨光熹微。
馬上眾人清一色是蓬頭垢面的丐戶,這使得華衣俊容而廁身其中的徐濯非,顯得格外突兀。
四周一片霧靄,滿目青草,也一片寂靜。
除了遠處偶然傳出的雞鳴犬吠。
一名蒙面人從農舍中步出,來到林下。
徐濯非牽馬來迎,蒙面人滾鞍上馬,俄而口哨聲起……
數騎人馬旋即縱步飛馳,卷塵離去。
馬背上,蒙面人扯下面罩,笑對徐濯非道:“被你說中啦!他真的是奸細。”
這人是個粗眉大眼、鼻樑高挺的黝黑青年,乃高華容是也。
話說古城之役結束,眾人各奔東西,混亂中,徐濯非與高華容一行意外相遇,也就並馬同行。
二人途中閒聊時,聊到了細作一節,徐濯非直指趙守成,並質疑丐幫中還有另外一名內奸。
年輕氣盛的高華容忍抑不住,自然要來找趙守成問個明白。
這農舍恰是趙家臨時棲身的所在。
徐濯非問道:“他認了?唔,你沒傷他吧?”
高華容搖頭笑笑:“沒有,我答應你了嘛。”複道:“徐先生,你也得遵守承諾,告訴我,是怎麼猜到趙守成是官兵奸細的。”
“很容易,”徐濯非嘆道:“這奸細必是不畏官兵包圍放火的人,否則豈不是要一起被燒死?而趙家的密道,只有趙老跟他兒子知曉,所以我想是他。”
再問:“他真的招了?你沒用刑?”
高華容搖了搖手:“沒啦,就是……嚇一嚇他罷了,他只是個工匠,又不經嚇。”
徐濯非沉吟:“那麼,潛伏在丐幫的另外一名奸細,你也問出來了?”
高華容神色一變,並不回答。
徐濯非也識相地不多追問。
朝陽是時破霧而出,普照大地。
二騎馳了一程,勒馬並轡停下,凝視這漫天朝霞、煜煜紅日。
暫且拋下了情仇恩怨。
暫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