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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獸世仇

    在長白山沙石坳裏,有一個不大的小村——鹿子。

    據縣誌記載,宋志,徐姓人氏來此聚居,因地形如鹿頭,故名。

    左側背靠青山,右側面對一片黃沙石地,沙石坳也因此而名。

    這裏氣候古怪,時有風沙,水源在十里外的青山裏,並非是理想的棲身之地。

    然而,正因為這樣,這裏才是個三不管的自由之地,當年避難至此地徐姓人氏,才得以在此安身。

    小村內原有十餘户人家,清一色的乾打壘牆,四合院似的一式建築,包括老小在內共有一百零八人。

    這個數字很巧,恰是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好漢的數字。

    其實,鹿子村的徐姓人氏,也並非是等閒之輩。

    村口沙石上豎着一塊巨碑,碑上刻着四個大字“瓦崗雄風”。

    據説這些徐姓人氏,都是唐代開國元勳李世民的軍師爺徐茂公的後嗣。

    這些人在沙石坳裏也曾風火過一些日子,他們征服了後山坳的荒山,把鹿子村的魔號,揚到了五十里外的太吉鎮上。他們用錢買通了官府,用實力交結了長白山黑白兩道的朋友。在長白百村聯英會上取得了一席地位,他們準備在這裏建立起一座城堡,然後再……

    希望破滅了,災難降臨到他們頭上。

    不是天災,也不是人禍,而是狼害。

    沙石坳出現了一大羣兇惡狡猾,窮兇極惡的狼羣。

    也許是鹿子村中這個“鹿”字的緣故,狼羣將矛頭對準了徐姓人氏。

    一場人狼大搏鬥曠日持久地延續下來。

    一代人,兩代人,一窩狼、兩窩狼,相持不下。

    在這荒涼的地方,這短時間的交替中,人類的繁衍遠不及狼迅速。

    鹿子村的人在逐漸減少,因為有些人喪身狼口,有些人因害怕而逃離村子。

    狼羣的數量卻在逐漸增多,包括狼羣召來的同伴。

    鹿子村的人已四面狼歌。

    看來這場人狼大搏鬥,將以狼的勝利而告終。

    然而,徐姓人氏中不乏智勇者,他們畢竟是那位足智多謀的徐公茂的後代,一位年輕的勇士深入狼羣,以特有的氣魄與膽量,降服了狼羣的頭狼。

    沙石場的狼羣奇蹟地消失了,那位年輕的勇士也隨着狼羣沒了蹤跡。

    狼害沒有了。

    鹿子村卻從此一蹶不振,衰敗破落了。

    倖存的鹿子村的徐姓人氏,面對着土牆廢坪和黃沙土地,喪失了最後的信心。

    狼羣消失後的第二年,所有的人都離開了鹿子村。

    唯有一户人家沒有搬走,那就是徐潔玉和她的娘。

    徐母不肯搬走,自有她的理由。因為那位深入狼羣的年輕勇士,便是她的兒子。她深信兒子一定會回來,她要留在這裏等他。

    她等了一年,兒子沒有回來,卻來了一條大花毛狼。

    又是一場曠日持久的人狼博鬥。

    人狼苦戰了三年。

    花毛狼咬死了她家的毛驢,獵犬,叼走了她家的豬,毀壞了她家賴以生存的一切活計,最後……

    若不是胡大鵬的那金刀,徐潔玉也已喪生在了花毛狼嘴裏。

    落日溶金,暮雲合壁。

    夕陽給鹿子村前的黃沙地,抹上了一層耀眼的金色。

    徐潔玉和胡大鵬並肩站在村東一間土屋的院子裏。

    這間四合院房的土屋,就是徐潔玉的家。

    院子右角,一堆土丘,丘上立着一躥,上書:“徐母黃氏母親大人之墓”。

    這是被花毛狼咬死的徐潔玉孃的墳墓。

    “娘!”徐潔玉哭着,撲地跪倒在墳丘前。

    胡大鵬向身後揮揮手。

    兩名丫環立即上前,在墳前擺上香燭,供果等物。

    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名奶媽,懷中抱着剛滿百日的浩兒。

    另外還有四名精壯的漢子,其中兩名漢子扛着那頭被綁着四蹄、扎着嘴的花毛狼。

    這四名漢子,全是一流的高手。他特地用重金僱來的。

    他沒帶多的人來,這是徐潔玉的意思。同時他也認為沒有多帶人的必要。

    他跨前一步,跪在哭泣着的徐潔玉的身旁,幫着她點燃蠟燭、香往。

    他朝着墳丘磕了三個響頭,扭頭向奶媽招招手。

    奶媽將懷中的潔兒遞給他。

    不知是害怕,還是別的原因,浩兒一到他手中,便哇哇大哭起來。

    “乖!別哭!有爹在此,不要害怕,來,給外婆磕個頭。”

    他一邊摸着浩兒的頭,一邊哄着。

    潔兒卻不賣他的帳,仍然拼命地大聲哭着,小臉憋帳得通紅通紅。

    “讓我來。”徐潔玉輕輕地説了聲,伸手抱過潔兒。

    説也奇怪,浩兒一到徐潔玉手中便止了哭喊,居然還破淚一笑。

    娘。到底是孩子他娘!

    胡大鵬裂嘴笑着,心裏充滿了幸福之感。

    徐潔玉抱着浩兒磕個頭,將浩兒遞給奶媽,咬了咬牙,朝着墳丘道:“娘,女兒替您報仇來了,我要在您墳前親手剝了這頭惡狼的皮,祭您在天之靈!”

    胡大鵬伸手將徐潔玉扶起,微側頭,沉聲道:“姜青寶,李天奎,動手!”

    “是!”扛着花毛狼的姜青寶和李天奎匝聲上前。

    兩人動作麻利地將花毛狼倒吊在墳丘旁的一棵桑樹上。

    花毛狼大概已知厄動臨頭,渾身痙攣,拼命掙扎着,狼頭向上一翹,十分兇悍可怕。

    “哩!”徐潔玉拔出早已準備好了牛耳尖刀。

    “潔玉!”胡大鵬一旁道;“讓他們動手吧。”

    “不行!”徐潔玉抖抖手中的尖刀,“我一定要……”

    “哇!”奶媽懷中的浩兒突然哭了起來。

    胡大鵬將嘴湊到徐潔玉耳邊,低聲道:“我不願你的手沾上鮮血,那怕是雞血、狗血、狼血都不行,我想,浩兒他也不會願意。”

    “夫人,”姜青寶道:“讓我們動手吧,我們決不會便宜了這畜牲。”

    徐潔玉想了想,點點頭,緩緩垂下手中的尖刀。

    胡大鵬怕嚇住了浩兒,向奶媽和丫環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奶媽哄着浩兒,和兩名丫環,退進了裏屋。

    “點火!”姜青寶抓起擱在地上的一根大捅條,向另外兩名漢子發出命令。

    墳堆右側早已堆着數捆乾柴,火立即點燃了。

    姜青寶將手中的大捅條插入火中。

    這是幹什麼?

    徐潔玉困惑不解,目光投向胡大鵬。

    胡大鵬神秘地瞧着她,笑而不答。

    “夫人,”李天奎一邊撥弄着火,一邊解釋道:“這條大公狼是狼精,它的皮可是寶中之寶,若用內火炸法剝下狼皮,製成皮襖,那可是風雨不透比貂皮還要金貴。”

    “哦?”徐潔玉輕哦了一聲,陽是不潔。

    李天奎又道:“俗話:心驚肺炸至死不合,用燒紅的插條。捅進狼屁股眼之後,狼的毛針與絨毛就全乍起來了,此時剝下的狼皮製成皮襖,一年四季不掉毛,此狼又是百年難尋的狼精,皮襖百年都不會壞。”

    姜青寶接着道:“此狼皮襖還具有狼的靈性,是件防身的武器。若遇盜賊、刺客,或不懷好意的人,無論白天黑夜,狼毛都會豎起,向主人告警。”

    當真會是這樣?

    徐潔玉瞪圓了眼。

    胡大鵬温柔地對她道:“剝下這狼皮,我就給你做件皮襖。”

    説話間,捅條已經燒紅。

    姜青寶右手抓起捅條,左手按住狼頭,一下子將燒紅的捅條,捅進了花毛狼的屁股眼裏。

    被鐵絲扎住嘴的花毛狼,發出一聲甕聲甕氣的怪嚎,身子猛然一陣極動。然後頭不動了。

    徐潔玉臉色倏地變得有些陰沉。

    “快!快剝下它的皮!”胡大鵬急促地催着,神情有些激動。

    他聽姜青寶説過,內火炸法剝狼皮,一定要快,要趁內火的火候,否則剝下的狼皮就不靈應了。

    姜青寶沒有猶豫,在花毛狼垂下頭的時候,他已拔出屠刀,在狼頭頂上準確地劃了一刀,往下,就該翻剝狼皮了。

    突然,花毛狼揚起了頭,一口咬在姜青寶手肘上,雖然它嘴上扎着鐵絲,仍撕下了一塊皮肉,它瘋狂地掙扎着,象被倒提着的蛇一樣頭直往上卷。

    姜青寶畢竟是獵狼場上的高手,雖被花毛狼咬了一口,卻是十分沉着鎮定,他迅速扔掉手中的刀,雙手將狼嘴連同鐵絲一起,死死捏住。

    李天奎也很有經驗,立即搬來一塊大石頭,在另兩名漢子的幫助下吊墜在花毛狼的頭上。

    花毛狼被大石頭墜着,頭再也抬不起來了,姜青寶沒多説話,迅即起屠刀,繼續剝皮。

    胡大鵬和徐潔玉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

    沒想到花毛狼這麼厲害,剛才要是徐潔玉去剝狼皮,真不知會是什麼結果?

    以後的事很順利,片刻之間,姜青寶已把花毛狼整個皮剝了下來。

    “怎麼樣?”胡大鵬急着問:“這狼皮還靈不靈應?”

    姜青寶一邊讓李天奎替他包紮右手肘上的傷口,一邊笑着道:“胡門主放心,狼還沒有死呢,這張狼皮比我預想的不知還要好上多少倍。”

    胡大鵬綻唇笑了。

    徐潔玉的臉上卻再次掠過一團陰影。

    花毛狼雖被剝了皮,屁眼裏捅了一根鐵條,渾身血肉模糊的,但它仍然還活着,它渾身血紅的肌肉在劇烈地顫動,肚子一鼓一鼓,四肢蹬踢着,兩隻血紅的細眼溜溜地在轉動。

    難怪有人説,希望有狼一樣的生命力。

    狼的生命力果真是如此頑強!

    姜青寶紮好傷口後,用屠刀拍着沒皮的花毛狼道:“胡門主,要不要宰了它?”

    胡大鵬偏偏嘴:“掏出它的心來祭墳。”

    姜青寶點點頭,舉起屠刀。

    “慢!”徐潔玉輕聲一喝。

    胡大鵬扭頭看着她。

    難道挖這頭惡狼的心來祭奠娘,不是她的心願?

    她沉緩地道:“放了它。”

    “放了它?”姜青寶吃了一驚。

    “為什麼要放了它?”胡大鵬問。

    她靜靜地道:“我想看看它究竟能支撐多久?”

    胡大鵬覺得她這個想法很有意思,於是點了點頭:“我也想知道。”

    她翹翹嘴,再次對姜青道:“放了它。”

    剝了皮的狼,也許還會傷人,姜於寶吩咐李天奎等人讓開,並向胡大鵬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要留意。

    胡大鵬抿了抿嘴。

    別説是花毛狼已剝了皮,就是沒剝皮張牙舞爪地站在他面前,憑他的武功,他也不會把它放在心上。

    花毛狼的身子仍在扭動,兩隻眼睛仍然放着綠光,因沒了皮,樣子更是令人噁心,可怕。

    姜青寶把它從樹上放下,取下它脖子上的大石塊,然後解開了繩子。

    花毛狼腳一着地,呼地竄過墳丘,直撲向徐潔玉。

    徐潔玉的臉扭曲了,但卻挺胸直立着,紋絲不動。

    “當心!”姜青寶發出警告。

    李天奎和兩名漢子禁不住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驚呼聲中,胡大鵬的金刀出鞘了。

    一道眩目的金光在院空閃過。

    花毛狼扭轉身,奔向院門外。

    胡大鵬金刀入鞘,臉上接着一絲得意的笑。

    他剛才一刀能斬下花毛狼的狼頭,但他沒這麼做,他只是斜轉刀背在花毛狼頭上輕輕地拍了一下,把它嚇跑了。

    他要滿足妻子的心願。

    剝了皮的花毛狼究竟能支撐多久?

    花毛狼奔出院外踏上黃沙石地,頓時如瘋如狂,彷彿又恢復了它的威風,一竄數尺高,一躍數尺遠,往前狂奔。

    徐潔玉臉陰雲密佈,眼裏閃爍着花毛狼眼似的寒光。

    胡大鵬滿臉驚愕,咬住了嘴唇。

    姜青寶、李天奎等四位逮狼高手,相顧駭然,張大了的嘴半晌合不攏來。

    花毛狼奔過的黃沙石地上淌滴着一線狼血。

    花毛狼奔至村口,開始栽跟頭了,栽了一個,又栽了一個。

    但奔跑的速度並未減慢。

    最後,花毛狼一個跟頭栽在村口的石碑上,再也沒有動彈。

    花毛狼死了,終於死了。

    它是死在那塊“瓦崗雄風”的石碑前。

    四周靜靜的。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空氣中透着一絲顫慄,一絲不安,還有一種無聲的,令人窒息的恐怖。

    驀地,一陣狂風從山坳外吹來。

    狂風捲起院中的塵土和燒殘的焚紙、柴灰,在空中溜溜地直轉。

    遠處,一股隱隱綽綽的沙霧,向鹿子村湧來。

    這地方也有風沙。

    胡大鵬、姜青寶、李天奎等人的神情詫異,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徐潔玉臉色凝重,心事重重,凝視着遠處的眸子裏精光閃爍。

    雖有風沙,仍是夕照輝煌。

    風沙捲過村口前的沙石丘地。

    徐潔玉眼中忽然湧上一層極深的痛苦,不禁眼眶紅了。

    這是鹿子村徐姓人氏的墳地。

    這裏安着徐姓人氏的數代精英。

    這裏纏繞着徐姓人氏的最後夢幻。

    這裏躺着她的除了娘以外的最親最親的親人。

    風沙捲到村口的石碑前,打個旋兒,像龍捲風似地衝向天空。

    風沙依然進不了鹿子村!

    鹿子村經過狼害和無情歲月的侵蝕,依然保存着它的英姿與神威。

    “瓦崗雄風”的石碑,在流霞般的紅光中,卓立村頭的黃石堆上,嗤笑着天地。

    花毛狼前蹄下跪,跪伏在石碑前。

    徐潔玉的身子微微一抖,眼中滾出一顆晶瑩的淚水。

    “你怎麼啦?”胡大鵬抓住她的手臂,柔聲問。

    “沒什麼。”她用力掙脱出手,揉揉眼睛,“眼裏進了砂子。”

    沒待他再問話,她轉身急步進了裏屋。

    他覺得她今日神態有些反常。

    是過於激動,還是觸景生情,乃或還有別的原因?

    她雖然是他的妻子,但他一直覺得,她好像有什麼事瞞着自己。

    他感到一種困惑和不安。

    他拍拍手,撩起衣袍,驀地,他的臉色變得異樣陰沉。

    血,一點血!

    雪白的衣袍內襟上沾着一點殷紅的鮮血。

    他殺人不少,但衣袍上從未沾過點滴血跡。

    這滴血,可是不祥之兆!

    難道今夜會有什麼災難臨頭?

    他呆立良久,才緩緩地轉身走進裏屋。

    月亮爬上山場。

    這夜的月亮,又圓又大。

    往日在鹿子村,很少能見到這種月亮。

    月光灑在院坪裏,就像在地上撤上了一層碎銀。

    胡大鵬晚餐時喝了一壺酒,此刻望着天空的明月,心中的一絲困惑和不安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騷動着的是另一種不安。

    他極想與妻子親熱一番,她的大仇已報,該是時候了。

    想到此,他全身一陣躁熱,心火灼熾。

    他推開房門,走向後院徐潔玉的卧房。

    卧房裏亮着燈光。

    她還沒有睡。

    沒睡就更好,也許她此刻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自己!

    他呼吸急促,步子更快。

    卧房的門是虛掩着的,一推就開。

    她真在等候自己?

    他急步進入房中。

    剎時,他怔住了,他發覺她正在給浩兒餵奶。

    她為什麼給浩兒餵奶?

    乍看起來這是兩個愚蠢而可笑的問題。其實不然,因為自從浩兒生下來後,她就從來沒有餵過他的奶,也沒有帶他在身邊睡過覺。

    她向他解釋説,這是她孃家祖上的風俗,從小要陪養孩子的生存能力。

    今天是怎麼回事?

    她沒有扭頭,也沒有扭身,只是淡淡地問道:“你來幹什麼?”

    “我……”他支吾了一下,“我來看看浩兒。”

    “浩兒已經睡着了,你走吧。”她將懷中的浩兒輕輕放入搖籃中。

    她上身微彎,敞露在衣襟外的雪白豐滿的乳房,象雪兔一樣地在跳動。

    他痴痴地盯着她,眼前晃動着她躺沙石灘上的胴體。

    她掩上衣襟,看也不看他一眼,便走到牀旁鋪開被子:“對不起,我要休息了。”

    “潔玉!”他按捺不住胸中的慾火,猛地撲過去,從背後將她攔腰抱住。

    “你要幹什麼?”她冷冷地問。

    “我……要你!我需要……”他一邊説着,一邊脱去了上衣。

    “不行!”她倏然轉身,一雙眸子灼灼發亮。

    他的臉和半裸的身上都充滿了血,那血都快着火了,從脖子到胸脯都變了顏色。

    “我要!”他發瘋似地低吼了一聲,伸手撩開她的衣襟,抓住了她的雙乳。

    “不……要……”她扭動着身子,竭力掙扎。

    “潔玉,我是你的丈夫,是浩兒的爹,我愛你,我需要你……”

    他輕輕喚着她,聲音中無限柔情,萬般恩愛。

    她停止了掙扎,垂下眼皮,深潭般的雙眼裏閃爍着遲疑不定的光。

    在她隱密的內心深處,有一股複雜矛盾的暗流,這難言的暗流,正是她今天情緒異常的根源。

    他沉浸在愛與欲的激情中,全然未注意到她異樣的表情。

    他輕撫着她的乳房,輕吻着她的前額和頸脖,熱情地喃喃着:“你是我的生命,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如何活下去……”

    “我……”她喃喃着,結結巴巴,全身顫抖。

    他以為她有了激情的反應,於是貼緊了她的身子,繼續道:“你娘大仇已報,回去後我就辭去總壇門主之職,帶着你和浩兒退出江湖,去過安寧的生活,那時你我長相廝守,我要天天與你親熱……”

    她輕咬嘴唇,彎彎的細眉縮攏了,瞳仁裏一片迷亂的光芒。

    她知道他説的是心裏話,她也知道他是真心愛她。

    他也許是一座高山,一條大川,但是……

    她想到了今夜即將要發生的事。

    這是一場悲劇的序幕,而且,誰也無法制止這場悲劇的發生。

    她很咬嘴唇,血湧上雙頰,喉頭像堵了一團東西,止住了呼吸一樣難受。

    “潔玉!”他把她掀倒在牀上動手解她的裙帶。

    她感到驚慌與恐懼,不覺發出惶恐的呻吟:“不……不不……”

    他腦子嗡嗡發響,聽不到妻子的呻吟,也看不到妻子驚恐的臉,他只有渴求發泄的痛快與狂躁。

    這是所有男子漢的共同弊病。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他的臉上。

    他身子一抖,手中的裙帶,墜落到地下。

    這是為什麼?

    他瞪大眼睛,十分驚愕,瞬間的突變,完全震驚了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她用力將他從身上推開,扳着冷漠的臉道:“請你出去。”

    他像是火爐一下子掉到冰窖裏,灼熾的烈火頓時熄滅,一股冰涼涼的冷氣驟然從他的背脊掠過。

    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道:“為什麼?”

    她抿抿嘴:“因為我沒興趣。”

    “不,我不相信!”他弓下身子,抓住她的雙手,胸脯沉重地起伏。

    她用力地縮着手:“別嚷嚷,會吵醒了浩兒。”

    提到浩兒,他立即鬆開了手。

    她是他的生命,浩兒則是他的命根子。

    浩兒在搖籃裏攢着小拳頭扭動了一下,又一下。

    他有很強的剋制力,馬上清醒過來,默默地提起褲子,穿上衣服,朝她悽然地笑了笑,轉身出了房間。

    她從牀上跳起來,繫好衣裙,發瘋似地衝出了房間。

    她奔過走廊,穿過前屋過道,直跑到院坪裏。

    月光照亮了院坪有角的墳丘,把墓碑的黑影拉得長長的。

    她撲倒在墳丘前,雙手抓起兩把泥沙高舉着,面向蒼穹。

    良久,她心緒稍許平靜,便伏跪在地,虔誠膜拜。

    她默默地禱告着,在冥冥中聆聽神靈的昭示,皇祖的暗諭,和天地的啓迪。

    前院房的道盡頭,默立着胡大鵬。

    他默默地瞧着她,心中又浮起一絲困惑和不安,他們是恩愛夫妻,但,他覺得他們之間似乎有一個不解的謎,一個迷離的夢,給他的熾烈真情籠罩上下一層撲塑的陰影。這陰影將要左右他和她,還有浩兒的命運嗎?

    衣襟上的血,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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