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坪。
數百名寺僧肅然默立。
鐘聲還在響,悲愴而淒涼。
少林寺再一次面臨著災難。
閔佳汝滿頭青發,卻身披著少林寺方丈的紅底繡金袈裟。
手執少林寺權杖,高擎著少林神房的碧玉如意,站在大雄寶殿的臺階上。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數百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閔佳汝,盯著站在他身旁的悟心大師。
閔佳汝舉起權杖,鐘聲倏止。
閔佳汝朗聲道:“天佛方丈已將少林三寶交給在下,從即日起在下便是少林寺的帶發方丈。”
“胡說!”苦心大師厲聲斥喝道:“你算什麼東西,少林方丈豈是你能為的?”
閔佳汝呵呵一笑道:“子襲父位,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我為何不能為?”
“呸!”天淨大師怒目道:“你爹是什麼人,何謂子襲父位?”
閔佳汝沉冷道:“我爹是易天凡,而易天凡就是天佛方丈。”
“胡說八道!”天因、天果等大師齊聲厲喝。
閔佳汝冷笑道:“我若不是他的兒子,怎麼能到少林寺三寶?杜聖使又怎能代掌少林寺?少林寺中又怎能有本教有這麼多手下?”
話音剛落;杜雲魂“噗”地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
與此同時,寺僧中近半數地寺亮出刀劍,將另一半寺僧挾住。
少林十八金佛僧和各院主持都驚呆了。沒想到天佛方丈竟會是聖火教教主易天凡,聖火教居然滲入少林寺如此之深!
閔佳汝又道:“如果各位還不相信,可到達摩壁洞去看看就明白了。”
他認定易天凡還在達摩洞裡。
“閔佳汝!”苦心大師厲聲道:“你想當少林方丈,控制少林派,這是白日做……”
“夢”字還未出口,閔佳汝已從階臺上躍起身形射向坪中。
手指凌空一指,一道血箭從苦心大師胸前射出,一頭栽倒在他腳下。
閔佳泠聲道:“各位,在下今日誌在必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全場一片沉寂。
眾寺僧為苦心大師的死而痛苦,又為閔佳汝殺人的手段所懾住。
“十八金佛陣!”天淨大師一聲吼叫。
十六名少林達摩院大師一齊出了手。
“砰!”十六道掌擊中閔佳汝身子。
雖然十八金佛陣,少了天佛大師與苦心大師,但其威力仍然巨大無比,沒人能敢拼硬接掌,就連當年浩空方丈也不敢如此。
但閔佳汝卻敢。他不僅敢接掌,而且還敢不還招。
“嘭嘭嘭!”一股巨大的反彈功力從閔佳汝體內進出,將十六金佛震跌出丈外,嘴角滲出了鮮血。
金剛不壞之體!
數百年來少林無人達到的武功最高境界。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包括聖火教教丁和杜雲魂也是如此。
普天之下,誰還能是閔佳汝的對手?
閔佳汝冷哼一聲:“怎麼樣?”
十八金佛從地上爬起來,對視了一眼,毅然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杜雲魂踏步走下階臺,雙掌一擊。
十名聖火教教丁押著十名寺僧走入坪中。
閔佳汝眼中泛著赤火,扁著嘴道:“少林寺今日若是不肯歸順本教,必將寺毀人亡。”
兩名寺僧被押上前,強行跪下。
閔佳汝冷冷地對十八金佛道:“你們要是不答應,我就殺了他們,然後再繼續殺下去,直到把寺裡所有的人都殺光為止。”
十八金佛木然直視:這該怎麼辦?
“答不答應?”閔佳汝冷聲問.
十八金佛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定奪.
“殺!”杜雲魂喝聲下令。
兩名寺僧漲紅了脖子想喊什麼,但因啞穴被制喊不出聲來。
刀砍下去,兩注血柱將兩寺借人頭噴上了天空;“阿彌陀佛!”十八金佛齊聲號佛。
閔佳汝再擺擺手。
又兩名寺僧被押到十八金佛面前跪下。
“答不答應?”
閃亮的砍刀又高高舉起。
“住手!”十八金佛同時發喊。
閔佳汝笑了:“怎麼樣?”
十八金佛咬咬嘴唇,跪下道:“叩見方丈。”
為了少林寺數百名寺僧的性命,十八金佛不得不暫且委屈求全。
杜雲魂立即代閔佳汝宣佈,更換少林寺九院主持。
至此,少林寺大小權力,都已掌握在閔佳汝手中。
閔佳汝舉起禪杖,高聲道:“傳諭武林各派,原武林盟主徐天良脫離江湖,不知去向,少林特推薦聖火教教主魏公王閔佳汝為新武林盟主,凡不從命者殺無赦!”
“是!”新任的各院主持高聲呼應。
突然,閔佳汝想起一件事,轉身往內殿走。
少林寺雖已在掌握之中,但有一人必須要除去,那就是原少林寺天然方丈。
閔佳汝一腳踢開內殿小禪房的門。
房中沒有人,法臺蒲團上只留下一件裟衣。
江湖風雲突變,令人咋舌。
少林寺淪於聖火教閔佳汝之手,閔佳汝改聖火教為魏公府,強令武林各派歸於魏公府名下,自稱盟主並封花容容為盟主夫人。
武林中自有不服者,閔佳汝大開殺戒,仗著金紫霞合體神功,先後剷除了剛復宮的閻王宮,逍遙仙宮和九玄宮,將十大門派總壇夷為平地……
武林一片腥風血雨,江湖各派岌岌可危。
閔佳汝沒動狼幫,但在這風雨變幻中,狼幫竟不解自散,只剩下白素絹,整日裡跺腳大罵。
一片廢墟地裡坐著十餘名乞丐。
廢墟地外的道上和樹林中。也不許多乞丐在遊蕩。
氣氛顯得神秘而有些緊張。
在行的人,只要一看,便知道丐幫一定在召開秘密會議。
廢墟堆裡,有一個秘室。
這是丐幫多年來很少動用過的秘密聯絡點。
秘室裡,兩排長椅,牆上四個燈架。
燈架上點著四盞油燈。
長椅中坐著十大門派的代表。
不言而喻,十大門派討論的內容自是如何聯手對付閔佳汝。
燈光照著天然方丈陰沉的臉:“依老衲所見,當前唯一能對付閔佳汝的人,就是徐天良。”
“哼,還提那小子做什麼?”廖天奎氣呼呼地道,“他與錢小晴不知躲到哪裡快活去了。”
大慧道長肅容道,“天然方丈言之有理,徐天良雖傻雖倔行為不檢,但他畢竟曾是武林盟主,在各門派中自有一定的號召力……”
關世傑搶過話道:“就算是把那小子找出來,他也不會是閔佳汝的對手。”
任君嘯道:“天然方丈既然提出徐天良,必然已是胸有成竹。”眾人的目光頓進投注到天然方丈的臉上。
“若不除卻閔佳汝此魔頭,老衲死不瞑目。”廖天奎瞪眼道:“光說有什麼用?到底怎樣才能除卻這魔頭?”
天然方丈道:“關鍵在如何能找到徐天良,徐天良能否願復出江湖?只要徐天良能出江湖,老衲自有剷除閔佳汝之法。”
任君嘯端然道:“實不相瞞,老夫邀請各位前來商議此事,就是要以十大門派的名義聯合邀請徐天良復出江湖。”
廖天奎扁扁嘴道:“承蒙任兄看得起,咱被毀了的閻王宮,還能算是十大門派之一。”
任君嘯道:“這是徐天良所定的十大門派,原本狼幫算在內,該是青城幫……”
白素絹者嘴道:“老叫花子,我小丫頭不來,你就是找到徐天良,也別想請動他。”
頓時,密室裡一陣亂哄哄地吵個不休。
最後,眾人安靜下來。
為了對付閔佳汝,瀕於滅亡的十大門派不得不聯合在一起。
一堵倒坍的山石崖,阻住了西牙山山坳的路。
大慧道長與廖天奎、關世傑和白素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路打通。
四人越過封死崖口的碎石,進入山坳中。
“瞧,那兒有兩間竹屋!。”
白素絹眼尖,指著青藤林尖叫出口。
四人對視二眼,一齊向青藤林奔去。
青藤林裡,徐天良站在竹屋前,凝視著天空。
他感覺到有人來了,正在向竹屋奔來。
他原以為了,他和娘,和錢小晴能在這裡過上一段安靜的日子,至少能如杜雲魂所說的住上三個月。沒料到半月不到,孃的視力還未完全恢復,就有人闖到山坳裡來了。
說也奇怪,就在他找到娘,解散了易天凡三聖啞侍衛,將娘接到山坳小屋之後,右山崖便突然坍塌了。
倒塌的山崖土石,將崖口道路阻死,使山坳與外界斷絕了一切聯繫。
徐潔五因十餘年來長期困在山洞裡,終日不見陽光,出洞後眼睛受到強烈陽光刺激,突然失明瞭。
徐夫良得徐滄浪所傳,頗通醫道,發現山坳青藤林裡有種明目草,能治孃的眼病,便決定在先留下來,先治好孃的眼病再說。
在倒坍的石崖秘穴中發現了易天凡留下的糧食,還有酒,生活也沒了問題。
他與錢小晴日夜照料著徐潔玉,她的視力恢復得很快。
他過得很是輕鬆愉快,心中卻充滿著矛盾。
他希望孃的眼病快好,但又希望好得不要過於迅速。
他明白孃的眼睛好了,他就要帶著娘離開這裡,到那時候,錢小晴也就會離開自己。
他不願離開錢小晴,他願時間就永遠停止在這山坳裡。
現在,卻有人來了!
大慧道長、廖天奎、關世傑和白素絹越過了小溪。
“是誰來了?”錢小晴從竹屋裡奔了出來。
“好小子,原來你躲在這裡!”廖天奎怪聲叫道。
“臭小於,害得老於好找!”
關世傑應聲附和.
白素絹霍地竄了過去,搶到錢小晴身前道:“你是有夫之婦,居然勾引我哥哥私奔,你這麼做,如何對得起小瑤姐?”
“絹妹,你不要誤會……”錢小晴企圖解釋。
“誤會?”白素絹瞪眼道,“你與他悄悄逃離江湖。雙棲雙宿在這竹屋裡,還說是誤會,你當本姑娘當是三歲小娃?”
此時,大慧道長卻向徐天良施了個禮道:“武當大慧見過徐盟主。”
徐天良還禮道:“大慧道長休得如此,折煞晚輩了,徐某既已退出江湖,就已不再是什麼盟主,請大慧道長……”
大慧道長也不多說,衣袖一抖,雙手呈上一封書信。
徐天良展開書信一看,不覺面色倏變。
徐潔玉從竹屋中走出:“晴兒,發生了什麼事?”
“哼,你晴兒乾的好事!”白素絹翹著嘴道,“她居然拐騙良家男子……”
話音然頓住,白素絹眼睛睜得溜圓溜圓。
錢小晴輕聲道:“她就是你娘徐潔玉。”
白素絹怔了片刻,伸出顫抖的手撲了過去:“娘!”
徐潔玉抱住白素絹,捧住她臉,湊到眼前端祥道:“你就是……絹兒?”
她已從徐天良嘴裡,知道了女兒的名字,也知道了當她墜崖後的遭遇。
“不錯,我就是……素絹!”白素絹抱緊了娘,淚水奪眶而出。
母女相逢,抱頭痛哭,說不完的喜悅,哭不盡的辛酸。
徐天良垂下手,面色憂悒地道:“真會是這樣?”
“不錯,”大慧道長沉聲道,“現在的閔佳汝,比西門復還要兇殘百倍。”
錢小晴走過去,奪下徐天良手中的信,退到一旁。
徐天良眉毛攢緊,咬著牙道:“我弄不明白,你們為什麼一這要選中我?”
他已從娘那時得知了一切真相,原來他真是易天凡的兒子,閔佳汝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
當年易天凡佔有徐潔玉之後,徐潔玉便有了身孕,懷有兩個月身孕的徐潔玉回到皇祖亡靈組織時,即被師兄徐滄浪佔有,後又因實現皇祖亡靈計劃,懷有三個多月身孕的徐潔玉又奉命嫁給了胡大鵬,因此徐滄浪和胡大鵬都認為徐天良的自己的兒子,實際上只有徐潔玉才明白,浩兒是易天凡的兒子。
徐天良知道了一切真相,才明白易天凡為何要處處幫助自己。
易天凡現在怎樣了?
難道真要去和兄弟搏殺?他猶豫不決。
大意道長道:“實不相瞞,閔佳汝現已練成金紫霞魔功神功合體,唯有少林達摩佛功才能制住他,而天然方丈說能練此佛功的人,唯有你狼崽一人。”
徐天良咬著嘴唇,從牙縫裡透出話:“為什麼偏偏是我?”
廖天奎甕聲道:“是你就是你,這有什麼奇怪的。”
關世傑厲聲道:“別婆婆媽媽的,回答老子一句話,去還是不去?”
徐天良毅然地道:“不去。”
瘳天奎和關世傑傻了眼,徐天奧的回答實是出乎他倆意外。
大慧道長沉聲道:“為什麼?”
“因為我已厭倦了江湖,厭倦了搏殺的生活。”這是善意的遁詞。
“可是……”
“請不要再勸我。”
“臭小子。”廖天奎與關世傑揚起了拳掌。
“天良,”錢小晴走近前,正色道:“你若還愛我,你若還當佳汝是你的哥哥,你就應該去。”
閔佳汝是徐天良的哥哥?
大慧道長,廖天奎與關世灰驚詫萬分。
徐天良沉吟不語。
錢小晴凝視著她道:“只有你才能救佳汝,算是我求你了。”
徐天良猛然抬起頭,噙著淚花的眼裡綠芒閃爍:“我去!”
嵩山古剎已是廢剎,甚少遊人,此刻正值風雪之夜,更是渺無人蹤。
大慧道長、廖天奎、關世傑和徐天良四人趁著風雪夜,悄悄潛來了此地。
那座斑剝破舊,已經傾斜了的石塔,然已在眼前。
徐天良等人在塔前站定。
塔高十五層,尖形的塔頂猶似青鋒刺入漆黑的天穹,群山無聲。
“阿彌陀佛。”天然方丈從石塔內走出:“盟主終到了。”
徐天良因知事關武林安危,也不客套,開門見山道:“佛室就在裡面?”
天然方丈阻住徐天良道:“在入佛室前,有兩人想見盟主。”
徐天良側臉望去,十丈外有幾棵枯樹,枯樹下站著兩個人。
他視力很好,認出那是廖小瑤與宋志傲。
他倆來幹什麼?
他邁步走了過去。
他看見枯樹幾枝枯椏,葉兒全都落光了,彷彿已沒有了生命。
但他知道,只要樹未被凍死,開春就復甦,就會重現一片青綠。
人生是否如樹?廖小瑤是否也會有復甦的一天?
他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走到枯樹下。
“徐盟主。”宋志傲拘謹地躬身打招呼。
這稱呼在徐天良耳中,感到格外地彆扭,格外刺耳,他不覺皺眉道:“你也這樣稱呼我?”
宋志傲臉一紅,忙道:“狼崽,你好!”
徐天良臉轉向廖小瑤,廖小瑤明亮的眸子正盯著他。
兩人默然相視良久,徐天良道:“小瑤,我……”
廖小瑤打斷他的話,沉靜地道:“你不用說了,我在來的路上見過小晴,什麼都知道了。”
徐天良抿抿嘴:“小瑤,對不起,請原諒!”
廖小瑤淺笑道:“你沒有對不起我,更無須我原諒,我來是要告訴你,我已經找到了自己所愛的人。”
徐天良急急地道:“是誰?”
宋志傲的臉刷地通紅。
廖小瑤嫣然一笑:“你怎麼這麼笨?”
徐天良拍了一下前額:“瞧我這傻瓜,祝賀你們……”
話音一頓,又道:“孩子怎麼辦?”
廖小瑤正色道:“你不介意志傲做他的爹爹吧?”
“那太好了!”他真摯地道。
“這不就行了?”廖小瑤落落大方地道,“現在你不必逃避我,也不用掛心我們的事,全心去練吧。”
他明白了他倆的來意,目的是讓他能拋掉一切雜念,去全心練佛功。
他感激地道:“謝謝你們!”
他轉身向石塔走去,心中充滿了戰勝邪惡的信心。
天然方丈將徐天良引入石塔底層秘室。
一尊達摩祖師的佛像。
一盆淨水。
一個蒲團。
徐天良跪在蒲團上,淨過手後,打開了佛的一本經書,八個大字躍入他的眼簾:“以靜制動,以佛制魔。”
秘室外的底塔裡,天然丈、大慧道長、廖天奎和關世傑在為徐天良護法。
聖火教改名為魏公府後,總壇仍設在金庸三清道觀內。
負雪中,一條黑影似飛鳥,飛入了三清道觀院牆。
黑影對三清道觀的住舍十分熟悉,徑直直奔三庭內閣樓房。
閣樓房裡燭光明亮。
紅漆雕花床上,錦帳分鉤,鴛鴦繡花緞被摺疊整齊。
花容容正坐在梳妝檯旁猶自發著脾氣。
“我只道閔大公子是個狼崽似的英雄,沒想到竟是個不中用的男人!”她狠狠地將梳子往地下一摔,“盟主夫人?哼,還不如做個乞丐夫人痛快……”
說話間,她手一抬,一支金釵似箭一樣射向窗口。
窗口人影一閃。
花容容快閃電射出窗臺。
她快,來人更快,一支劍抵住了她的喉門。
她並不驚慌,盯著來人道:“你放著盟主夫人不當,跟那狼崽跑了,還回來做什麼?”
錢小晴沉下臉道:“閔佳汝在哪裡?”
花容容翹起嘴道:“他連老孃碰也沒碰一下,難道還會在老孃床上?”
錢小晴壓低聲道:“你不要嘴皮,當心我真殺了你。”
花容容翻了翻眼道:“他在練功房。”
錢小晴收回短劍,正要走,卻被花容容拉住:“按理說,閔佳汝神功合體後,該會消除魔火恢復神志,但我覺得他現在神志更不清楚了,我懷疑是杜雲魂在其中搗鬼,另外,我已聽說杜雲魂傳令手下,若是見到你,格殺勿論,你要多加小心。”
這赤煉蛇的話,能還相信?
錢小晴帶著疑問,奔向練功房。
她繞過練功房外的暗哨,潛到門外。
門是虛掩著的,透過門縫望去,杜雲魂正端著桃花木盤跪在閔佳汝面前:“王爺神威天下無敵……”
閔佳汝蓬頭散發,雙目泛紅,眼神狂亂,形如瘋人。
他端起一盅酒,顫抖著手湊到唇邊,眼裡透出貪婪與焦急之色,將酒一飲而盡。
錢小晴腦際靈光一閃,一連串的疑問像閃電一樣從腦海中掠過。
杜雲魂為何先勸自己嫁給閔佳汝,後又勸自己離開他?
閔佳汝素來是個剛愎自用,傲慢得很的人,為何這些日子對杜雲魂總是言聽計從?
花容容所言是不是真的?
杜雲魂為何經常給閔佳汝敬這種三花酒?
難道這酒中……
閔佳汝已喝下兩盅酒,正待伸手去端第三隻酒盅。
“冬!”錢小晴一腳踹開功房門,闖了進去。
閔佳汝瞪圓了眼,喝道:“你是誰?”
“我是小晴。”錢小晴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去.“小晴?小晴是……什麼人?”
閔佳汝眯著眼問。
閔佳汝連自己也不認識了?
錢小晴搶步上前。
“她是刺客,殺了他!”杜雲魂厲聲喝喊。
閔佳汝眼泛紅光舉起手指。
“佳汝,我是小晴!”喝叫聲中,錢小晴閃身已將剩下的一盅酒扣在手中,然後急身後退。
她要弄清其中的原因。
杜雲魂出手了,桃花木盤和一束追魂寒釘射向錢小晴。
錢小晴掌心貼住酒盅以防酒溢出,一串空翻避過寒釘,搶至房門口。
“冬!”桃木盤擊中她左腿踝,她栽倒在地。
杜雲魂旋身追來,卻被閔佳汝一把拖住:“神王,你不能殺她,她……是小晴。”
錢小晴躍起跛腳搶出練功房外。
杜雲魂被閔佳汝拖住不能脫身,只得高聲嚷道:“院內聖衣侍衛,殺了錢小晴。”
錢小晴搶入院中,立即被十餘名聖衣侍衛團團住。
驀地,空中灑下一團白粉。
聖衣侍衛紛紛往後躍退。
白粉在空中散開變成了白霧,白霧中花容容飛身而至,她抓住錢小晴的手:“快走!”
廖天奎扁著嘴,甕聲道:“這還有什麼好商量的,不是明擺著的事?”
關世傑怪聲道:“為什麼沒商量?狼崽的內力……”
廖天奎截住他的話道:“你真傻,要是有得商量,還會叫咱倆一直留守在這裡?”
關世傑眨了眨眼,嚷嚷道:“是叫咱倆輸內力給狼崽?”
廖天奎點頭道:“沒錯。”
“哼!”關世傑黑了臉,“老子不幹。”
大慧道長坦然地道:“除了輸注內力給徐天良之外,別無他法。不過,這事須得自願,誰也不能勉強誰,如果二位不願意決不勉強。”
天然方丈沉聲道:“挽武林於狂瀾,救少林出苦海,老衲就是粉身碎骨,也萬死不辭,若二位不願意,老衲願自廢武功,將全部功力輸注給徐天良。”
大慧道長接口道:“貧道心願也是如此,就請二位替貧道與天然方丈護法吧。”
說罷,大慧道長緩緩站起身來。
天然方丈亦從蒲團上站起。
“且慢,”廖天奎阻住二人道,“不是老夫看不起二位,二位的內力遠不及咱倆魔頭,還是讓我們來吧。”
“你瘋啦?”關世傑瞪眼道,“你肯,老子不肯!”
廖大奎沉聲道:“閔佳汝與杜雲魂此次毀我閻王宮,殺了嚴陰陽、劉俊英和馬英玉等數十位弟子,這個仇,我廖某不能不報。”
關世傑低聲問:“這也是孫三孃的意思?”
廖天奎點點頭:“不錯,孫三娘叫我一定要竭盡全力幫助徐天良。至於你,她說要我不要為難你,你自己看著辦吧.”
關世傑默然了片刻,咬咬牙道:“閔佳汝殺害了我兒培南,我決澆不了他們。我幹,我幹!”
“阿彌陀佛,”天然方丈號佛道,“二位曉明大義,老衲感動萬分,但此事非同小可,二位還須慎重考慮。”
關世傑怒目道:“還考慮個屁!老子這就支給他輸注內力,叫他早早宰了那惡魔!”
廖天奎沉聲道:“請方丈引道。”
天然方丈凝視著廖天奎與關世傑道,“二位義薄雲天,老衲先代表少林向二位謝了。不過徐天良心性倔傲,不一定會肯接受二位的內力,因此咱們須得……”
片刻後,天然方丈、大慧道長、廖天奎與關世傑一同進了秘室。
徐天良正在蒲團上運功,見眾人人室,立即收功斂氣,準備起身迎。
“別動。”天然方丈走至徐天良面前道,“運功情況如何?”
徐天良道:“佛功果然法力無邊,精妙無比,只是在下運動‘佛法無邊’一招時,總覺得氣息不平。”
“嗯。”天然方丈點頭道,“老衲現在教你一種調運氣息之法,閉上眼,全身放鬆,氣歸丹田。”
徐天良依言所為,垂下手臂,合上了眼。
突然,廖天奎與關世傑分別抓住了他的左右手脈,與此同時,天然方丈一掌按在他頭頂百匯穴上。
他大驚失色:“你們想幹什麼?”
問話間,他只覺得被抓的兩道脈門,內力大量湧入,與他本身的真氣匯成一著,納向丹田。
廖天奎和關世傑的聲音,同時傳人他耳中:“替我們宰了那惡魔。”
他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不覺大聲喝道:“不可!”。
但話未說完,因真氣輸注過急,他只覺得五臟翻湧,血氣驟奔,竟昏倒過去。
半個時辰後,面色蒼白,渾身汗水淋淋的廖天奎與關世傑,鬆開了捏住徐天良脈門的手。
天然方丈對大慧道長道:“下書閔佳汝,七日後,在松花嶺百梅坪相見。”
七日後,突然下起了大雪。
雖已是初春時節,氣溫卻特別的低,雪特別的大。
雪花在飄舞,狂風在呼嘯。天地寂靜無聲。
百梅坪中一簇梅花冒雪而出,花朵如胭脂一樣嫣紅,枝丫生氣盈然。
雪坪中傲然屹立著兩人,徐天良與閔佳汝。
徐天良身著白衫。
閔佳汝身著青青袍。
白衫與青袍都沾滿了雪花。
雪坪南北兩端站著兩群人。
南端,閔佳汝身後站著杜雲魂,吳可擊及原聖火教三聖衣頭領十餘人。
北端,徐天良身後站著天然方丈、大慧道長、廖天奎、關世傑、宋志傲和霍長青六人。人來得這麼少,因為這是秘密約會,同時也是雙方謹慎的緣故。
徐天良已求得天然方丈、廖天奎和關世傑的同意,給閔佳汝留下一個最後的機會,所以除霍長青送信前來撞上之外,來的都是石塔裡的人。
廖小瑤不來,為的是不讓徐天良分心。
閔佳汝只帶少數人來,這是杜雲魂的主意。
徐天良復出江湖,點名閔佳汝在百梅坪單獨會面,企圖不明,實力不明。故此先來個試探,探明徐天良底細再說。
不在為什麼,杜雲魂歷來都把徐天良當作是自己最危險的敵人,對付這種敵人必須格外小心謹慎。
他已經有了兩次失敗和經驗,這一次決不做無把握的事。
雪坪上寒氣逼人,但眾人感覺得寒意雖盛,卻遠不及殺氣盛。
徐天良沉聲道:“你可知你我是兄弟?”
閔佳汝冷聲道:“比你知道得要早。”
徐天良目芒灼熾:“我以兄弟的身份,給你一個忠告。”
閔佳汝面含冷笑,沒有說話。
徐天良沉緩地道:“退出江湖,隱姓埋名,遠離中原,可留你一條性命。”
閔佳汝冷嗤一聲:“就憑你?”
徐天良沉靜地:“是的,就憑我。”
閔佳汝冷冰冰地一笑:“你準備死吧,我不會當你是兄弟!”
徐天良面色冷峻:“你將爹爹易無凡怎麼樣了?”
閔佳汝眼睛眯成一條縫,發出銳利的光芒:“那個老東西,從來就沒把我當兒子看,我沒殺他是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