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到山腳,倚在馬旁,想起去夕與呂玉娘成雙成對,有說有笑,相偎相倚,揹她上山,何等親密!可是,這一切,都成過去了,身邊空虛了,說話無人了,過去單人匹馬慣了,不覺得怎樣,自從與呂玉娘在一起之後有說有笑慣了,忽然落單,自然難過。
凌起石想念呂玉娘,呂玉娘也在想念凌起石。原來她跌下去的是一道水坑,水勢甚為洶湧。她輕功有極高造詣,一覺不妥,馬上張開雙臂,噓氣旋身,儘量減緩下降速度,加以跌在水中,給一衝一湧,便去了丈許,所以並未跌傷。她本能地使出真勁,儘量穩住身子,跨出水坑,再沿著水坑細察周圍環境,並向外走了很遠。
突然,有個大女孩子“咦”了一聲問道:“姐姐,你是從哪裡來的?”
呂玉娘看這女孩,大約有十一二歲,長得天真可愛,大眼睛,胖臉,顯得十分開心,很逗人喜愛。
呂玉娘正要回答,忽又有個女人口音問道:“小琪,誰來了?你跟誰說話?”
“奶奶,一位姐姐,一位未見過的姐姐,她,她長得真好看,真美!”大女孩說。
“小琪,你說有位姐姐,她對你說什麼了?”
“奶奶,她設說什麼,她一身都溼了,剛洗過澡的。”
呂玉娘本來一肚子氣,也聽得失笑了。她想,自己從水坑爬出來,多麼狼狽,她卻說是剛洗過澡,又是多麼愜意?
她一下子就對這個大女孩子有了好感,朝她微微一笑,問她:“你是小琪嗎?”
“嗯,我是小琪。”
“你奶奶呢?帶我去見你奶奶好嗎?”
“不,奶奶不見陌生人的。”
“小琪,你問她叫什麼,姓什麼,怎會到這裡。”奶奶對小琪說。
呂玉娘不待小琪發問,自己說了,奶奶又問她是哪裡人?
爹爹是誰?呂玉娘也說了。
那奶奶忽然顯得很激動地問:“你爹可是在山西大同做過官,不容於朝廷的?”呂玉娘承認了,並述說爹爹被奸人所害,丟官之後幾乎被殺的經過。
奶奶喟嘆,並說:“小琪,你請姐姐入來吧!”
“奶奶,你要見姐姐是不是?”小琪奇怪地問。
“是,快請姐姐入來。”
“好,奶奶!”小琪十分高興,不怕呂玉娘一身溼衣服,傍著她一起走。
奶奶坐在床上,見呂玉娘入來也不起床,只是擺擺手,說聲請坐。
呂玉娘因為一身盡溼,怕坐溼了地方,不敢坐,奶奶明白,叫小琪取她的衣服給呂玉娘更換,呂玉娘謝過。
雙方一敘之下,原來十五年前,呂玉娘爹爹初任大同府尹,曾救過奶奶一家人性命,後來,她患了病,下肢不能活動,又怕仇人尋仇,便躲到這地方,不料仍然有機會碰頭。
呂玉娘從凌起石身上學到針灸術,身上又有針,便要替奶奶一試自己的針術。奶奶雖然不存太大希望,還是願意給呂玉娘一試。
呂玉娘還是第一次使用針術,難免心情緊張,手顫汗流,使得在旁觀的小琪也緊張起來。
呂玉娘其實是曾經不只一次使用過針術的,不過那不是替人治病,是學習,凌起石以身試法,教導她如何運針,如何認穴和解釋每一個針穴的反應情形。但是,凌起石自己懂得適應,她不怕用錯,這位老奶奶卻不同,她已十五年不良於行了,機能已經衰退,反應自然較緩。因此,第一次正式使用針術替人治病的呂玉娘便惴惴不安了。
針有長短,形狀亦不一,有的三角形,有的圓形,有的絃線形,有大有小,有長有短,小琪看著呂玉娘把針一根又一根插到老奶奶身上,驚異得把一雙眼睛睜得不能再大。她不斷問:“奶奶!痛不痛?”
老奶奶實在不覺得痛。她只感到痠麻,體內似有蟲蟻走動,很不好受,卻又似乎很舒服,感覺奇怪!便不出聲,任憑呂玉娘施展!呂玉娘忙得一額汗,一口氣替老奶奶針了三次才歇手,對她說:“我是剛學會的,手術不熟,一定使你受到加倍痛苦,假如石大哥在這裡,你會舒服許多!”
“不,說實話,我現在已經舒服許多了!”老奶奶說。
“開始時,我是不相信的,現在相信了!針術有這樣效果,實在是出我意外!是了,呂姑娘,你所說的石大哥又是什麼人?”
“他是我一位朋友!我的針術就是跟他學的!”
“他呢?不是和你一起?”
“本來是的!我誤中機關,掉了下來,只怕他還在上面找我呢!”
“呂姑娘,你結婚了?”
“還沒有!”
“他待你很好吧?”
“很好!他待我很好!奶奶,你問這個幹什麼?你想見見他?”
“呂姑娘,我這十五年來無所事事,胡思亂想,倒想出了一些招式,我教給你,你練好之後,可以防身,你姓石的那位朋友的武功很高明吧?”
“他的武功,若是以年紀來說,恐怕扛湖上已少有對手了!自然,若是以老一輩的人比較,還差了一段時光!”
“他叫什麼名字?有多大年紀?”
“二十二歲!叫凌起石!”
“凌起石?就是他?曾經大鬧京師的凌起石?”
“就是他!”呂玉娘說。“那一次,他就是為了救我爹爹才大鬧京師的!後來,他化裝成一個花工,在我家過了三年,臨走時,我們才知道他叫做凌起石!”
“這麼說他的品德確實不錯,我就放心了!”她用手支撐著床,坐起來,“呂姑娘,試扶我下床!我覺得似乎可以活動啦!”
“哪會這樣快!”呂玉娘邊說邊扶奶奶,結果奶奶扶著呂玉娘可以站直身子了!她說這是十多年來第一次站得直身子,所以顯得非常激動,異常興奮。她說,過幾天大約可以走路了!語氣充滿希望。
呂玉娘也十分高興,因為她第一次使用針術替人治病便有此成績,實在太令她滿意了。後來她也學會了奶奶教的新招,她要告別老奶奶,老奶奶卻答允陪她一起離開,並助她一臂之力!小琪聽得可以出去玩,最高興的是她。她不斷問呂玉娘外邊的事,請呂玉娘把外邊的事告訴她。
原來小琪是剛滿兩歲就給抱到這兒的。此時整整十歲,她是來了八年整,對外邊的事物可說是一無所見,就是知道一點點,也是由奶奶和英姑說給地聽的。她曾央求英姑帶她出去看著,英姑總是不肯,因此,她有時恨英姑,賭氣不和英站說話的。但她到底是孩子,很快便過去了。
英姑的年紀比奶奶還要大,一頭白髮,拄著柺杖,略帶寒背,若是不知底細,很難想象她是一個身懷絕技的老人!她是替奶奶運送食物來的人,過半月個日就來一次的,這一兩天她是應該來了。呂玉娘思念凌起石,心急如焚,片刻難忍,但她又不忍過於使奶奶難堪,因此,她只好再多留兩天。
但她說明在先,兩天之後她就自己走了!
這一天是最後一天了,呂玉娘和奶奶都在練功,小琪在外面,奶奶說過她練功的時候,是不許任何人驚擾的,所以小琪守在外面,連耗子也不許走動。但是她突然看到英姑,不禁喜極而叫:“英姑,你來了!不要入去,奶奶和姐姐練功,你別人去!”她走出去攔住英姑,英姑知聽得愕然,低問:“姐姐?哪來的姐姐?”
“從水坑來的!”
“什麼?從水坑來的?小琪,你再說一次,姐姐真是從水坑來的?”
“是呀!”小琪回憶說:“有一天,我早上起來,看見一位姐姐全身都溼了,我問她從哪裡來的,她說,從水裡爬出來的!後來,奶奶聽到我同姐姐說話,奶奶就叫我請姐姐進去,奶奶……”
“小琪,你同誰說話了?”***聲音由洞內傳了出來來。
“奶奶,英姑回來啦!”小琪說。
“小姐,我回來了!”英姑說。
“英姑!”呂玉娘叫了英姑一聲。
“英姑,這就是姐姐!”小琪替呂玉娘介紹。
英姑沒有說什麼,只是冷冷的看呂玉娘一眼,向內一看,吃了一驚地撲前急叫:“小姐,你……”
“英姑,你不用替我擔心,我不但可以走路,還可以練功呢!”她坐馬吐掌,掌風呼聲疾發,打在石壁,打得沙石簌簌下落,灑了一地。她笑著說:“你想不到吧?是這邊呂姑娘救了我的!你不是患有風溼病?颳風下雨就會作痛?等一會請呂姑娘替你治一治,可能也會沒事!”
“不必了!我的風溼年來已少發作,大約已經好了!”
英姑仍對呂玉娘有敵意地說:“這位小姐是……”
“她就是我一家救命恩人呂大人的千金!你怎麼啦,似乎對她無禮!”
“小姐,你問清楚!她真是呂恩公的千金?”
“怎麼,你有懷疑?”
“小姐,請問呂小姐是幾時來的?幾天了?”
“她來了,小琪,姐姐來了幾天了?”奶奶問小琪。
“十七天!今天是第十七天!”小琪肯定地回答。
“嗯,十七天,這麼說,不會是她,我看走眼了!”英姑自語。
“英姑,你說什麼?看錯什麼?”
“小姐,大約是七日前,我見到一位姑娘,也和呂小姐長的一模一樣,騎著一匹瘦馬,向人問路,我看了她幾眼…
…”
“她問路去哪裡?”
“她問去殷家莊怎麼走法,我想,去殷家莊的大約不是好人,見呂小姐和她長得一模一樣,我便懷疑她……”
呂玉娘微微一笑道:“英姑,你覺得她的口音也跟我一樣是不是?”
“呂姑娘,你認識她?她是你的姐妹?”英姑說。
“英姑,她騎的那匹馬又高又瘦,很難看,是不是?”
“不錯,這麼說,你真是認識她了?”
呂玉娘依然不答,再問道:“英姑,請問殷家莊是個什麼地方?近日來有什麼活動?”
英姑道:“殷家莊是昆明的第二大莊,第一大莊是段家莊,段家是王族,現在仍有王爺,但說到實力,卻未必勝得過殷家莊。段王爺有的官兵,殷家有的是江湖亡命徒。最近殷家正在招兵買馬,似乎有什麼異動,招募勇士仍在進行,我懷疑那位姑娘是去應募了,是不是?”
“英姑,你猜得很對,他是去應募的。但是,你卻看走眼了,他不是姑娘,他是一位男扮女裝的武林高手,他去殷家莊,是為了追查一個漏網的惡魔楚天南。”
“楚天南?黑石灣的楚天南?”
“不錯,正是他!”
“楚天南確是在殷家莊,殷大鵬把他看作上賓招待呢!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呂姑娘,你以為,那個姑娘就是凌起石扮的?”奶奶問。
“我相信是他,他一定在找不到我之後便自己去昆明找楚天南算賬!”呂玉娘說。
“小姐,你說的凌起石,是……”英姑問。
奶奶搶著說:“他就是幾年前大鬧京師的凌起石,也是呂姑娘的未婚夫,他們兩個本來是路過這裡的,不料掃蕩飛魚山寨時,呂姑娘中伏跌丁下來,由水坑衝到這裡,凌大俠大約是為憶念呂姑娘,便扮成呂姑娘吧!”
“原來有這許多故事的,倒是我多心了。呂小姐,我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實在抱歉,請你多多原諒!”英姑向呂玉娘行禮。
呂玉娘急急還禮說:“英姑,你老人家家有什麼事嗎?
再說來聽聽。”
英姑把這半個多月來所見所聞說了不少,直談到深夜才安歇。
翌日早晨,各人便收拾好行李,一起離開。
英姑帶著大家左轉右轉,上高滑低,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到盡頭,已經是快近山腳了。出了山洞,小琪就高興得又跳又叫了。
“英姑,我們現在先去哪裡?你對這地方比我熟識,你出主意吧!”奶奶說。
英姑道:“既然凌大俠去了殷家莊找楚天南,我們自然是去助凌大俠一臂之力!”
“英姑,你是說,我們也去殷家莊?”呂玉娘問。
“不是去殷家莊!他們雖然未必認識我家小姐,但一定聽過我家小姐名字,我們不方便去殷家莊!”
“那麼,我們去哪裡?”呂玉娘再問,可見其心情之急。
英姑說了幾個可以去的地方,但又卻自己否定了,最後說:“依我之見,我們還是寄住西山的西蓮庵最好!第一,我們都是女的,住庵堂較為方便;第二,庵主佛蓮為人正派,不象其他地方有輕竊之徒走動!還有第三,距離殷、段、喬三莊都不太遠。”
“這地方確是很好。英姑,你與庵主相熟?”奶奶老於世故,想到這一點。
“我與庵主頗為莫逆,小姐放心!我們去借住,諒必無妨!”
“這就好!”奶奶說,於是一起朝西蓮庵去。
英姑恍如一匹識途老馬,她做嚮導,帶著大家去西蓮庵,沿途向呂玉娘介紹昆明風光景物,遠遠指著一座山道:“我們現在要去的就是那座山了,它叫做觀音山!”
“它叫觀音山?”呂玉娘詫然反問。
“英姑,你不是說去西山的?怎麼又去觀音山?”
“呂姑娘,西山是一個總名,包括了碧曉、華亭、太華、羅漢、觀音等山在內的!這許多山縱列如屏,護繞昆明,俯瞰滇地,合稱為西山,遠遠望去,恍如一個巨大無比的巨人躺在地上,故又有人稱它為睡佛山!”奶奶插嘴解釋。
英姑接口道:“這一帶山巒,是四季常青的,全年風景都美好如春!太華山尤其雄偉,峭壁懸崖處處,林木蔥蔥終年不凋,有空的時候,我帶你爬上山巔去,你可以俯瞰昆明,盡收滇池美景入眼,那才叫心情舒暢呢!”
“好!有這樣好去處,我一定去!英姑,到時你可要帶我去啊!”
“我帶你去容易,就怕到了時候,另外有人帶你去,你又會覺得我在身邊是礙手礙腳呢!”
“你,你胡說!”呂玉娘聽出英姑話中有話,頓是臉為之紅,嬌嗔作態!但心中卻飛快的閃現出凌起石的影子,同時想到,假如真有那麼一天,自然是與凌起石一起去欣賞更有情趣。
四個人經過長途跋涉,終於來到觀音山了。在山下仰首上望,英始向上半處一指道:“有幾株參天大樹那裡就是了,在這裡看不清楚,裡面的地方可不少呢!”
“英姑,別說了,還是上去再說吧!”呂王娘希望早點到達西蓮庵,向庵主打聽一下這幾天昆明發生過什麼事情,殷家莊發生過什生事情。
英姑把奶奶她們帶到西蓮庵,守護庵門的和英姑熟悉,把英姑拉過一邊說:“英姑,這幾天庵中發生事故,庵主忙得不可開交,脾氣也顯得暴躁了!我勸你最好還是另外找個地方的好!”
“發生什麼事了?這裡一直都平安無事的,怎會突然發生事故?”
“你知道我們這裡防衛相當森嚴的,但這幾晚,晚晚都發生事故!弄得人心惶惶!有的人已經準備離開了!”
“明心師父,到底發生什麼事故?你還沒說呢?是什麼事?”
“姦殺!先奸後殺!每晚一宗,今晚是第四晚了!”
“這麼說,已經有三個被害了?”
“不錯,有三個被害了!”
“這裡的師父,都聿武功,怎麼會不發覺?一點線索都沒找到?”
“沒有?就是這樣才叫奇怪!庵主給這件事煩死了,所以我勸你最好不要找她!”
“不!這兒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更要找她!”英姑斷然說。“明心師父,你知道我與庵主交情不淺,她有事,我怎麼可以不理?”
她們說的雖然很細聲,但仍然瞞不過呂玉娘和奶奶,呂玉娘對奶奶說:“奶奶,怎會這樣的?”奶奶說:“大約是來尋仇的,也可能是色魔肆虐!呂姑娘,凡是色魔害人,一般都不限於武功過人,而且,多兼用邪術的!比如迷魂邪法或迷藥!”
“奶奶,我們怎辦?住不住在這裡?”
“不必我們操心,等英姑作決定好了!她會替我們作主的!”
“嗯,奶奶說的是。”
明心見英姑那麼說,知道自己再勸她也不會聽從,便不再說了,入去代為通報庵主。庵主聽說英姑來了,本來很高興,就叫請她進去,及至明心說出除英姑之外,還有三個女人,庵主便皺了皺眉頭,道:“你叫她另外找地方肥,這兒不便。”
明心說她已對英姑說了,但英姑不肯走,一定要見庵主。
庵主揮手道:“我不見她,我不能連累她,你出去對她說,我不見客,任何人也不見,你叫她快走,要即刻走。”
“是,知道!”
“你出去吧!記住,叫英姑快走……”
正說間,英姑進來了,說:“庵主,你不要叫了,我不會走的,今天,我專程給你介紹兩位朋友認識,你雖然有事,我們也不會走的,世間本無安樂土,不安全處最安全,我已經知道這裡發生什麼事了,所以更不肯走。”
“英姑,以你我的交情,我是歡迎你來的,可是你那幾位朋友,我真不好意思留她們。”庵主說。
“庵主,現在不過剛過午時,還早得很呢!你且見過她們如何?若果見過了,仍不肯留客,我想,我可以賴著厚臉不走,她們是不會的,她們都是我的朋友,你先見見她們如何?見了面,你可能會改變主意呢!”
“她們是什麼人?你先說給我聽聽可以嗎?”
“當然可以,”英姑說,“她們,一個是我的小姐梅芷苓。”
“可是江湖上稱為梅花劍的梅女俠?”
“就是她,另一個只有十歲的小女孩小琪。”
“還有一個呢?她叫什麼?”
“她叫呂玉娘,最近我才相識的,她因為掃蕩飛魚山,失陷才在我家小姐處認識的。她此次來昆明,是為了追蹤黑石灣的楚天南的。”
“呂玉娘,這個名字十分陌生,沒聽說過。”
“她的未婚夫凌起石你可能聽說過,她的武功,據說僅次於凌起石。”
“啊,原來是凌大俠的未婚夫人,這麼說,凌起石也來了昆明?”
“他在十日前已到昆明瞭,不知這幾天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原來是凌大俠也到了這裡,這麼說,就一點也不出奇了。”
“庵主,這幾天昆明發生過什麼事情?”
“發生了大事!”庵主說:“首先是段王府中出現怪客,一連三天都有怪客出現,但三天都沒有傷人,據說金銀珠寶一概無損,只是失了三卷塵封的古書,是什麼書,據說連王爺也看不懂,所以別人更不知是什麼書。在段王府出現怪客的時候,殷家莊也發現了怪客,但只出現了一夜,以後就再無發現。”
“殷家莊也失了書?”英姑問。
“不!殷大鵬那個寶貝兒子殷傳宗給人廢了武功,點了穴道,幾天了,還是無人能替他解得開,每到子午兩個時辰他痛得滾床典席,時辰一過,痛苦便消失了,殷傳宗給折磨得不似人形了。”
“殷家不是有許多高明的江湖敗類?怎會無人能解得開穴道。”
“我過去也想不通,但你說凌大俠來了這裡,就不奇怪了。”
“你以為是凌大俠乾的?”
“不錯!我相信是他乾的,聽說他是公孫元的傳人,公孫元一派的武功與別不同,點穴手法尤其怪異,除了他,不會有其他人了。”
英姑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公孫元聽說不止有凌起石一個門人,殷大鵬交遊廣闊,未必不可以找到公孫元的另一個門人幫忙!”庵主點頭道:“你說得有理,聽說殷大鵬已經這麼幹了,他派了好幾個人外出聘請高明,說不定他也看出是公孫元一派的手法呢!”
“殷傳宗這傢伙,仗勢欺人,不知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他是應有此報了!可是話說回頭,這裡的事,一點頭緒也沒有嗎?”
“還找不到!嗯,我們怎生都忘了,走,我們出去見見你小姐!”
庵主所以不肯留客,只為不想客人犯險,既然這些客人都是為了犯險而來,她自然樂得交成朋友!見面之下,倒是談的十分投機。呂玉娘要求庵主不要暴露她的身份,庵主自然答允,並帶她到各處參觀。
西蓮庵雖然有不少年輕女尼,但說到漂亮,還是比不上呂玉娘。因此,她經過之處,便引起注意,有的自作聰明,更肯定她是想到西蓮庵落髮出家呢!一傳開去,不到兩個時辰,幾乎全庵女尼都知道有個少女要到西蓮庵落髮出家了!
消息終於傳到庵主耳中了。她感到不好意思,向呂玉娘道歉和要澄清。英姑也覺得不好意思,自己才帶呂玉娘到西蓮庵,便發生這樣事情。但呂玉娘卻說:“佛蓮師太,說到要道歉,應該是我向你老人家道歉才對!因為這個傳言,是我用傳音入密功夫通知她們的!”
“呂女俠,是你這麼通知她們的?”佛蓮師太為之愕然,她簡直無法相信這是事實。但是,呂玉娘卻淡然一笑道:“師太,你們這裡不是一連發生過多宗事故嗎?我覺得……”
“哦,我明白了,你是用這個謠言去引誘兇手出現!這辦法雖然好,但也十分危險!這個兇手似乎有邪術。他來過幾次竟然一次也無人知道!”
“師太,你老人家放心好了,我相信不會有事的!這是一個以逸待勞的辦法!讓他自己出現,勝過我去找他了!”
“呂女俠,你這話也有道理,但願你多加小心,不為兇手所犯!”
“你完全放心!今晚,我希望他會真來找我!”
英姑曾經冒犯過呂玉娘,雖然後來事情真相大白,呂玉娘又說過不會記在心上,英姑還是心中耿耿,很不舒服,所以總覺得對不起呂玉娘,要找機會贖罪。這時,她一聽呂玉娘要以身犯險,誘使兇手上當,她就感到有責任保衛呂玉娘,主動提出要陪呂玉娘。
呂玉娘一笑道:“你英姑鼎鼎大名,只怕嚇壞了兇手,嚇得他不敢出面呢!你們都請放心,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她的安祥與自信,給予對方安心,但佛蓮卻道:“呂女俠,你這麼說,未免太小看兇手了!不是我稱讚自己人,被害的那幾個,其中一位是可以躋身到二流以上的。我勸你還是不要太過自信的為好!萬一你有什麼出錯,我們也將終身懺悔呢!”
“師太既然這麼說,我就和小琪作伴,就什麼也不用怕了!”
談談說說之間,時間已過去了半天,快到傍晚了。
晚上,小琪仍然跟奶奶在一起,英姑奉命陪呂玉娘,呂玉娘怕英姑不歡,也不峻拒,同意了。
二更過後,一道人影突然在西蓮庵外逡巡了許久,才飛身上了瓦面,鼠伏蛇行的直趨庵內西北角奔去。
呂玉孃的住處就在西北角,一房之內,睡著一老一少兩個女子,也許因為連續走了幾天路,又是深夜,兩個都似失去警惕,沉沉入睡了。
來人來到這房子外,把耳貼在牆上偷聽屋內發出什麼聲音,屋內只有呼吸聲細而均勻,可見她們睡得很熟。
於是他翻過圍牆,放輕腳步,伏到呂玉孃的房門,把一隻鋼鶴的長嘴插進門腳下的隙縫,蹲低,像只青蛙那樣,雙掌按地,用嘴把銅鶴肚內的煙都吹進房去。然後靜靜地等,並且再來第二次把煙吹進房內。過了許久,才掏出門匙,把門弄開。向內望,他看到一老一少兩個女的躺在床上。
他笑了,把門輕輕掩上了,便立即走到呂玉孃的床前,注目呂玉娘,面上現出一派醜惡的淫笑。
呂五娘本來就很美,睡態撩人,嬌美倍增。她呼吸均勻,胸腹間起伏有致。來人心中暗笑,正要伸手去解呂玉孃的衣服,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本能地回頭望向英姑,見她依然熟睡,這才放下了心來。
他想過了,還是先點了老傢伙的穴道之後,再尋歡作樂的好,否則,老傢伙突然醒過來,這樣自己就難免樂極生悲了。因此他一伸手就點向英姑的要穴。
突然,一聲冷森森的笑聲陡然自外傳進,嚇了他一跳,剛伸出的手又停了下來,機警地向四周遭望去,卻是空無餘物,更無人影,於是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並非真實,心下釋然了。
不料當他再次伸手時,那冷笑聲又響,且說:“自己快要進鬼門關了,還要害人!”
這是清清楚楚的一句話,因此,他知道真的有人了,所以,他一轉身,便以疾迅身法出了門外,英姑與呂玉娘兩個馬上翻身下床,追出門外,卻已不知所蹤,無法找到他的影子了。
英姑找不到對方,恨恨地說:“想不到到口的饅頭又掉了,呂小姐,你剛才怎麼不出手?”
“我也不知怎的,總想看看他的真面目才動手。”呂玉娘說。
“不錯,你說的很對,他的真面目未現,不該就把他毀了。但是,他突然逃了出去,卻又為了什麼?難道他還有良知,不忍下手?”
“這才叫人感到奇怪!”
“別說了,我們還是睡吧,明天不要對人提起。”
“為什麼?”
“讓他明晚再來呀!”
“對,對,讓他明晚再來。”
兩個於是回房睡覺。呂玉娘把門關上,英姑道:“不要下閂。”
“為什麼?”
“他逃的時候是沒有關上門的。”
“英姑,你以為他還會再來?”
“可能會的。”
“那麼,不是連掩上也不行了?”呂玉娘不同意說:“關上門沒有什麼不妥的,可能是我們醒過來,也可能是巡夜的人發現了,替我們把門掩上了呢!”
“這也對!”英姑表示同意,於是,房門又給關上了,但經過這一鬧之後,已難真正熟睡了。
過了好一會,英姑還睡不著,她聽到呂玉孃的床亦有聲響,不禁問道:“呂小姐,你還沒睡?”
“沒有!今晚不知怎的,總難入睡,看來今晚是難以入睡了。”
後來,兩人就索性不再睡,各自躺在床上聊天。
但是,這時只是二更過後不久,正好過了半夜,還有長長的下半夜,因此,過了一會之後,英姑便道:“呂小姐,我看還是睡吧,說不定明天后天就會有事發生,沒有精神怎辦?我想,那人走了,今晚是真不敢再來了。”
呂玉娘道:“我不是怕他再來,不敢睡,我是經過剛才一鬧,睡不著。英姑,這樣吧,我們大家都不要再出聲,誰能睡就睡,不能睡就自己養神,不打攪別人,你看怎樣?”
“好!這辦法很好。”英姑說。
呂玉娘醒來的時候,天已微亮了,她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卻不知道。她見到奶奶之後,沒有提起昨晚發生過的事情。這一晚大約別的人也沒有遇到不幸,並沒有向庵主投訴。接連兩天,西蓮庵也沒發生過什麼意外。大家都放下了心事,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不會再有什麼禍事發生了。
但是,到了第四天,怪事又發生了,呂玉娘這一天起得很早,她起來的時候,天還沒亮,出了屋外,信步而行,突然聽得有人聲,他好奇心動,便放輕腳步掩身近去。聽得兩個人在對話,一個說:“她們是什麼人,你都清楚了?”
一個說:“都寫在裡面了,你回去交給老爺,他就明白了。”
“是!我知道。”那人說:“不知大爺可要什麼?我下次也好帶來。”
“不必了,需要什麼的時候,我會派人通知的,你走吧,天快亮了。”
“是,我走了,大爺小心。”
“你回去告訴老爺,沒什麼事,不要使人來,這裡近來甚緊,你快走!快走!”
“是。”隨即傳出輕微的足音。
呂玉娘想到那晚發生的事情,還有較早時連續發生的姦殺案,不由的芳心一動,轉身掠走,遠遠尾隨那人離開,並且繞在他的前頭,攔住他的去路,喝道:“好呀,總算等著你了,採花賊,你姓甚名誰,快報上名來。”
那人一怔,冷然道:“你活見鬼,誰是採花賊。”
“哼,你還想狡辨,我親眼看到你由西蓮庵出來,你說,你不是採花賊是什麼?西蓮庵是間尼庵,早幾天連續發生姦殺案,庵主清了梅女俠等來庵中座鎮,這兩三天才得平安無事,想不到你如此大膽,今晚居然又來犯,你若果真不是採花賊,就陪我走一趟,入去見見庵主和梅女俠吧,你可有這個膽?”
“廢話,我為什麼要去見什麼梅女俠?你少給我羅嗦,讓開!”他雙手一推,用出“五丁開山”的老招,倒是有點氣力,但呂玉娘沒回避,單掌一封,另一掌已經斜劈出去,掌勢威猛,那人似乎沒料到她如此厲害,雙掌接實,竟禁受不起她一掌之力,感到掌心似炙,手腕欲折,不由自己的向後退,十分狼狽。不過也幸而向後退,才能及時避開她正面一掌,不曾中個正著,給掌風掃中右脅,雙方已相隔在七八尺外了,但饒是如此,還是痛如刀割,幾乎跌倒。
呂玉娘一點也不放鬆,她一掌發出,見對方退後,馬上撲前,看到他撥刀斬來,也便掣出天龍劍,迎向來刀削去,刀劍相交,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響,呂玉娘手腕一旋,抖劍反刺,寒光疾向對方咽喉。他一急之下,就以手中半截刀做暗器擲呂玉娘。
呂玉娘冷然發笑道:“你想死了!”略一沉手,用劍柄一撥,半截來刀已閃出門外,射到身後面了。
呂玉娘更不怠慢,跨前一步,挺劍一指他的咽喉,道:“快說!”
“我操你奶奶,我操你……”他連罵幾句粗語激怒呂玉娘,他突然挺身一撲,讓呂玉孃的劍鋒穿過咽喉,他自己求死,果然活不了。
呂玉娘在他身上搜察,除了搜到一張寫上她與奶奶、英姑的姓名來歷的字據之外,再搜不到其他。
呂玉娘本想回去向庵主報告的,但心念一轉,決定隱瞞不報,看看事情如何發展。這時天已微微發亮了,要隱瞞事實,她必須秘密迴轉睡房,不讓外人知道。
呂玉娘果然悄悄地回到睡房子。她做得真象,居然還溜上床去睡覺呢!她再次,起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傳出驚人的消息: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男子被人殺死了,地點就在西蓮庵西南方不到半里的白杜鵑附近。投有人知道那男子是什麼人,庵中人也無人受害。這男子怎會來到這地方,又怎會受害,庵中人個個都在猜疑。
呂玉娘知道,除她之外,庵中還有一個人知道那男子為什麼會來到這地方。
呂玉娘和另一個人都希望知道那男子是誰,但這並不容易,不過,有一點不同處是那個人不知道殺人者是何方神聖,呂玉娘卻肯定把字條交給她所殺那男子帶走的必是庵內的人,因此,她調查時範圍是比較小得多了。
早幾日連續發生過姦殺案,此刻又發生了兇殺案,雖然幾日前是在庵內發生,死的全是年輕貌美女子,這次死的是個男人,又在庵外。但是這兩者之間,又有誰敢說沒有絲毫的關係?
不過,不管各人如何猜想,總是得不到真憑實據,就算猜想得對,沒有事實證明,也沒法相信自己的猜想。
一個男人被殺的消息傳出之後,很快就傳遍全庵了,庵主馬上招集大家在一起,叮矚大家不可外洩,同時著人把死者埋了,免得傳出去,驚動宮府,那就麻煩多了。俗話說:“生不入官府,死不到地獄”,出家人更怕人官門了。
死者被埋了,大家還是三三兩兩在談論,呂玉娘與英姑也對此諸多猜測,梅芷苓對這件事表現得非常冷靜,很少發表意見。
呂玉娘冷眼旁觀,發現庵主很注意梅芷苓的話。同時,他還發現了一件難以相信的怪現象,那是她發現庵主有個喉核很大,十分明顯,這是男女有別的地方,女子的喉核是隱形的,但庵主卻有喉核。
此外,她還發現庵主不時有意無意地盯著她注視,由臉部至胸脯,那種目光,她曾經見過不少。但都是來自男性的,庵主是女性,照理是不該用此眼光看她的。
呂玉娘這麼一想,對庵主也留意了,她發覺,庵主的皮膚很光滑,絕不象個四五十歲的人,而且,她笑的時候,額頭與眼角也無皺紋,這都不是老年人的現象。還有,她還發現庵主同樣注意其他女尼的胸脯,當女尼快步時,庵主看得更為留心,女尼背向她的時候,她的目光便落在她們臀部。
這一切,都使呂玉娘訝異,特別使她驚奇的,她曾發現庵主出現過男性獨有的生理現象。這一切發現,使呂玉娘想起與那被殺死的男子談話的那個人,不禁芳心狂跳,暗流冷汗了。
呂玉娘與凌起石是未婚夫妻,同行多時,對於男性待徵已有相當認識,因此,當她對庵主有所發現時,便感到極大震驚。她不敢把這些發現告訴任何人,不過,她卻提醒英姑,說她有預感,這一晚,必然會有事發生,請英姑醒睡一點,還要口含解毒藥物,以防迷香毒氣所害。英姑雖然不盡相信,但也照她的話去做。
二更響了,英姑剛睡下未久,便嗅到一陣異香,心下不禁駭然,暗暗佩服呂玉娘預感的靈驗,同時望向呂玉娘,見她似巳睡去,心中更覺跳動了。
不一會,有人把門開了,入了來,又把門輕輕掩上,然後輕步走近呂玉娘那一邊,但只走了幾步,轉過身,又回頭走向英姑床前。只見他猝然伸手疾點向英姑穴道,只一下子就翻身疾退,奪門而出,不知方向。呂玉娘本要追趕,因聽得英姑驚叫,便走向英姑道:“英姑,你怎麼啦?”
英姑道:“我沒什麼,你去追他,他受了傷,中了我的暗器。”
“追不到了,我先替你解開穴道吧!”
“不,他沒有點中,不過,還是很痛,這傢伙的手勁好重,他中了我的暗器,恐怕也傷得不輕,說不定會倒在庵內,我們出去找找。”
“不用找了,他逃不了,明天再抓他也不難。”
“什麼?他會呆到明天等你抓?”
“我以為會的,我還知道他躲在什麼地方呢!”
“你似乎知道他是什麼人,又是你的預感?”
“不,這一回不是預感,還是有事實根據的。”
“那麼,你說吧,他是誰?”
“現在我還不能說,等天亮之後,你自然會知道,到時就不必我說也會知道了。”
“呂小姐,你說什麼?我一點也不明白。”
“英姑,你不要問,明天天一亮,你就會一切都明白的,現在,我就是說了,你也不會相信,不敢相信,英姑,你好點了嗎?”
“好點了,你去睡吧,讓我再運功三轉,就會完全沒事了。”
“好的,我去關上門再睡吧!”呂玉娘關上門之後,又問:“英姑,如果你再見到這男子時,你還認得出嗎?他的高度與身材,你總記得吧?”
“他蒙上面罩,面部看不清,高度與身材是記得的。”
“這就好了,現在睡吧,睡醒了,再找他算帳!”
“呂小姐,聽你的口氣,你似乎早知道他是誰了,你到底憑什麼如此肯定?”
“我不是說過了,只是猜測,並無實據,是真是假,明天才知道,要是我可以肯定,馬上就去找他了,怎會再等到天亮。”
英姑聽來也有道理,便不再問,且等天亮之後,再看看呂玉娘如何追蹤抓人。
天亮了,去夕發生的問題,竟然甚少人知道。呂玉娘向庵主報告經過,庵主卻以身子不適為辭不見。
呂玉娘已經瞭然於胸,便假傳“聖旨”,把全庵的人都召了來,告以夜來之事,要檢查大家,結果全都沒有受傷,於是呂玉娘又告知大家,庵主患了病,問誰陪她去探望,結果許多人都願意去,呂玉娘對英姑說:“你現在知道了?”
“還不知道!”
“庵主昨天還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患病了?”
“啊,你是說……”英姑驚異得張大了嘴巴,卻說不下去。
“你終於想到了?”呂玉娘朝英姑笑笑。英姑還是一派茫然,無法相信是事實。不過,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們的房門是關上的,對方怎麼那麼輕易把門開了?英姑想到對方配有門匙,於是,她對呂玉孃的猜測有點相信了。
“英姑,你要做好一切準備,困獸猶鬥,他不會甘心被抓的!”在去探訪庵主之前。呂玉娘悄悄的提醒英姑,並請梅芷苓壓陣,以防不測。
梅芷苓聽說採化賊可能是庵主,也大為震驚了。
庵主佛蓮拒絕接見大家,但大家已經來到門口,一擁而入了,只見她身在床上,面色很差,大約投料到有人會硬闖入來吧?身上扎著繃帶,胸部乎坦,女性的特徵沒有了,喉核卻特別明顯,在倉促間,她要避也避不開,掩飾也掩飾不來,呂玉娘更肯定了。
“庵主,昨夜又發現了採花賊,英姑已打傷了他,但還是給他逃了。不過,他雖然逃得一時,卻逃不了性命,一滿六個時辰,藥力一發,他就會皮肉潰爛,痛苦至死了!”呂玉娘一邊說一邊注意庵主的表情變化,心中卻暗暗發笑,暗想:哼,你也上了我的當,跌進我的陷井啦。
庵主不自禁地問:“怎麼?英姑的暗器有毒?”
呂玉娘率直地問:“庵主怎知道英姑是用暗器?”
庵主臉色倏變,急忙解釋:“那人既受傷還能逃出英姑之手,我想,該是暗器吧!”
“庵主說得不錯,英姑確是用暗器打傷他的,不過,那暗器有毒,卻不易為傷者發覺,等到發作,已不易解救了,因此,我們決定分頭找尋,發現得早,他不會有性命危險,發現得遲,他便命中註定,神仙也救不了他。”
庵主不自禁地用手去摸傷處。
“庵主,怎麼你也受傷了?”呂玉娘問:“跌傷的還是怎麼?”
庵主一愕,順口道:“跌傷的,昨晚不慎,傷了胸部。”
“這還算好,如果中了毒暗器,可就不堪設想了。”
庵主聽來心頭一震,不自禁的把目光射向傷處。呂玉娘已經證實庵主就是採花賊,出其不意的厲聲發問:“採花賊,你躲不了啦!”
庵主聽得呂玉娘這樣說,以為行藏已露,本能地伸手一把抓住武器。
呂玉娘冷冷一笑道:“庵主,你已受了傷,還逞什麼能?快把武器放下吧,一用力,毒就會發作得快些了。”
庵主真聽話,果然把武器放下。
呂玉娘更進一步說:“庵主,你還是自己招了吧,你到底是什麼人?把原來的庵主怎麼了?”
假庵主分辯說呂玉娘胡說八道,呂玉娘對英姑道:“英姑,你去看看他是男人還是女人?我敢說,他絕不是女人!他是外敵的奸細,庵內三宗姦殺案都是他乾的,那三個人全是他殺的。”
“你胡說,你含血噴人,先汙其口,你覬覷我這庵主地位,就想篡奪,你……”
“你嚷什麼?你把傷口解開來讓大家看看,可是中的暗器所傷?你昨夜要汙辱我,給英姑的暗器打傷,你還想狡辯?”呂玉娘說。
假庵主依然狡辯,呂玉娘又道:“你勾結外奸,出賣庵中人,你也想否認?”
庵主仍然狡辯,呂玉娘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道:“庵中當然有人見過你的字跡,請大家來看看,這可是他寫的字!”呂玉娘語出,好幾個女尼都湧上前去看,庵主一見那張字條,臉色變得更壞,額角都滲出汗珠了。他認得出這字確是自己寫的。他曾把這字條交給一個人帶走的,不料那個人給人殺了,庵主曾在他身上搜了兩遍,亦找不到這字條,想不到卻落在呂玉娘手中,他想狡辯也不可能了。心中一急,抓起床頭幾枚暗器便朝呂玉娘擲過去,這時雙方相距只有幾尺,這邊出手,那邊已經到了,因此,在這種情形下,呂玉孃的處境太危險了,發生不測,在場各人都失聲驚叫,愛莫能助,群聲驚叫中,眼看呂玉娘巳經無可倖免了,卻見她身形陡然轉得飛快,各人都無法看出她是怎麼可以在毫無預備之下突然急轉,更看不見她是如何對付庵主發出的暗器,等到她身形停住,手中已經多了幾枚暗器,帶笑地說:“庵主,你還是老實點說出來吧!”
“哼!你再接這個!”庵主也真鬼,原來他藏了奸,早先沒有把暗器全打出去,等到呂玉娘鬆懈的時候,才再發最後的那一枚,心計之工,使人難防!因此,本已放下心頭石的各人又緊張起來了。
不過,這一回呂玉娘再不轉身,也不迴避,就以手中數枚暗器做媒,迎向最後一枚,各人聽得“得”一聲響,她已攤開手掌道:“庵主,你還有多少,都擲過來吧,讓你把它擲光了,我們再談談也不遲!”
呂玉孃的大方與鎮定,使得所有人心折,連庵主也嘆氣說,“呂女俠,算你有辦法,你問吧,我回答你就是!你想知道什麼?”
“庵主,請你告訴我,原來的庵主去了哪裡?是否仍然活著?”
“她在殷家莊!應該還是活著!”
“應該還是活著,這是什麼意思?”
“她是給我們捉了去的!如果她肯聽殷莊主的話,自然是活著,否則,就很難說了。”
“你來冒充庵主,目的何在?這裡是間女庵,對你有什麼用處?”
“呂女俠,這是因果問題,你就不會知道了!三個月前,殷家少爺無意中發現這裡是個美人窩,看上了其中幾位,著了迷,千方百計都得不到手,有一次,夜入庵中,被發現了,幾乎被打死。他回去醫好了傷,便誓要報仇,我是代他報仇雪恨的,現在你明白啦!”
“我明白了!”呂玉娘說,“你跟他是好朋友?”
“不!我是他家的武師!我替他不平,也要替男人出一口氣!”
“所以,你殺了那三個人!是不是?”
“是!我不能失信於主人!”
“你做得對!不能失信於朋友,以別人的性命作為你升官發財的踏腳石!你是男人,有男人的想法和做法。我不怪你!不過,你別忘了,我是個女子,我們女子的想法與做法跟你們不一樣!”
“我們許多姐妹,大多是有不幸的遭遇才出家的!她們跳出三界外,不在紅塵中爭名奪利,跟你們的關係甚微了,她們是怕了你們才出家的,你們還不肯放過她們,未免太專橫,太殘忍了!”
“呂姑娘,你說得對,我雖不是出家人,但我瞭解她們!她們的苦處我知得很清楚!我同情她們,支持她們!姓殷的據說已得到報應了!”梅芷苓挺身而出,支持呂玉娘,更贏得女尼們一片讚許!紛紛指責“庵主”!
呂玉娘道:“奶奶,你說得好極了!我想,他替朋友出頭,我也該替姐姐們出頭,你姓什麼,叫什麼?不要再冒充庵主了,你汙辱了我們庵主這稱號,你不是我們的庵主。”
“庵主”說他叫許傑,呂玉娘“哼”聲罵道:“怪不得你如此狠心啦,原來你是黑石灣南天霸的鷹犬,你也不想想,黑石莊是怎樣一個地方,也保不了,你就該知所悔改啦,來到這昆明城,依然兇性不改,該你有這樣的下場了。姓許的,你活不了了,你的主子楚天南一樣活不了。他的朋友方海龍已經回老家了,再也不會來這裡了,你以為來到昆明投*殷大鵬,就可以*他支撐,有重生機會了?你做夢啦,連姓殷的也如泥菩薩過江,如何還有能力庇護你們。”
“我有一點不明白,聽說你是與凌起石在一起的,怎麼,你不跟他在一起,卻住到這裡來?”許傑說。
“這大約是天意吧,沒什麼可說的。”
“天意?哈哈!這也許真是天意,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吧,我沒有什麼話說了。”
“好!他殺害了我姐姐,我替姐姐報仇!”一個年輕女尼突然就向許傑的脖子勒去。
許傑雖然說過對方想怎樣就怎樣,但求生之望是任何人都有的,當年輕的女尼伸手勒他脖子的時候,他本能地把頭一擺,雙手也同時伸出抓住女尼的手腕,剛一接觸,女尼已經厲聲慘叫,冷汗淚水齊流了。許傑抓著女尼不放,頗為得意地說:“你們以為我死定啦,想不到來了個救屋,姓呂的,請你和大家都退到外面去,要是你們不退,我只好殺了她作陪葬了。”
呂玉娘到底是缺少經驗,沒有及時阻止這個年輕女尼。
此刻在許傑要挾之下,想反對也不敢,若果因為自己而使這女尼慘死,終生也會感到悔恨的。為此,她只好退出去,其他的人也退出去。許傑道:“姓呂的,我中了毒,還不想死,你快把解毒的解藥給我服下,否則,我還是不能放過這小美人呢!”
呂玉娘沒法。只好叫英姑把“解藥”給許傑,許傑怕上當,還要目賭英姑自己先服了,他才肯服呢。形勢突轉,許傑佔盡上風,氣得呂玉娘她們一大群人肺也要炸了。
許傑有了人質,要求可多了,除了吃的之外,還要呂玉娘派人代他向殷家莊報訊,叫殷家莊派兩個人來保護地離開,這樣,他才肯放開女尼。呂玉娘沒法,只好答應考慮。許傑不著急,他不時輕捏女尼桃腮,撫她面頰,甚至做出更不堪入目的舉動。
呂玉娘經過考慮之後,終於答應他的要求,派一個人去報訊。她說:“你有什麼信物可以使殷家莊的人相信我派出的人?”
“這個容易極了,你把文房四寶給我拿來,我會叫他們相信的。”
“你要安份點,別胡說八道,要是殷家莊的人把我的人扣留了,你就別想活著出去。”呂玉娘警告他說。
“你別嚇我好不好?如果殷家莊真把你的人扣下了。我們便有了兩個人質,才不怕你動粗呢!”
“好呀,原來你打的這樣如意算盤,我不幹了,有種你就把她殺了,我自會替她報仇!”
許傑不料她突然強硬起來,心中大為著急,暗暗加強勁力,使女尼呼叫。呂玉娘並不緊張,只是說:“以牙還牙,有仇報仇,我記著了。”許傑知難收效,反而不敢妄動了。
剛才是呂玉娘怕女尼被害,處處受制,此刻她橫下心腸,寧可犧牲一人,也要顧全大局,擺出不惜一拼的姿態。倒嚇窒了許傑。他知道,除非她們網開一面,讓他離去。他是無法逃得出去的。硬的不行,只好改用軟了,自動降低條件,以交換女尼了事,不再要求其他。
“姓許的,你不要我們派人去報訊了?”呂玉娘問。
“不必了,我已經好許多,可以走了。”許傑說。
“你想清楚才好,對你來說,這不但吃虧,還有危險呢,可不要後悔啊!”
“我絕不後悔!”
“你要不要再考慮?有足夠時間給你考慮的,你要想清楚才好!”
“我想清楚了,你們肯讓我離去,我就把她放開。”
“且慢,你這人奸險狠毒,誰知道你會不會在她身上做了手腳?那時候,你走了,我們的人卻有事,豈不吃你的大虧?你必須用事實證明她未受損害,我們才能相信你不假,讓你離去,你說,你有什麼事實可作憑據的?”
許傑有什麼證據能拿得出呢?他可為難了,默默地沉思著。
不過,他知道,呂玉娘這個顧慮也有道理,她應該有這個顧慮的,換了是他,也會有此想法,只是他用什麼方法可以證明女尼無事?他想了一會,倒是想到一個辦法的,就是不肯說出來,不想那麼幹。但是,他若沒有辦法足以使對方放心,看來對方是不肯放他走的,經過詳細考慮之後,他終於決定了,主動提出先放回女尼,等事實證明她沒事,他再走。
“許傑,你這麼相信我們?不怕我們的人到了手,就不放過你?”呂玉娘說:“這是一個生死問題,你要好好想清楚才好!”
“呂女俠,憑你這句話,我相信你!”
“這就等於表示,你真沒在小妹身上留下手腳?”
“我知道怎麼說也難得使你相信的,還是由你們自己去檢查她吧!我有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一手,一定看得出來,你說是不是?”
“我不敢說,要等梅前輩檢查過之後才能決定。”
許傑恐怕夜長夢多,不敢久留,說完話,果然就把女尼放了。呂玉娘問她怎樣,有無什麼痛楚,又叫她跟梅芷苓去檢查。後來梅芷苓證明女尼身體無事,呂玉娘便對許傑說:“你走吧,你走得越快越遠越好,此後最好不要再給我碰到,若果被我碰上了,就別怪我手下無情,明性師父,請你通知大家,讓他離去,不可阻攔。”
明性應聲而去。呂玉娘等許傑一出了庵門之後,她就扯了女尼見明帶路,抄小徑下山繞路阻截許傑。許傑一方面是受了傷,另方面是走了彎路,所以比呂玉娘到得更遲。到了途中大榕樹下,他歇下來,破口咒罵呂玉娘,指天發誓,要找呂玉娘報仇,還要侮辱西蓮庵的所有女尼。罵得高興,拔出佩刀,隨手一刀砍向樹幹,以示決心。
許傑這一刀,乃是人之常情,許多人都會如此發洩。但是,他一刀砍出,並沒砍在樹幹上,“當”一聲,虎口一陣刺痛,幾乎連刀也丟了,他猛然吃了一驚,不禁回頭側望,這一看,當堂暈了一剎,駭然驚叫:“呂女俠,你,你怎會在這裡?”聲音顫抖,顯露內心的驚惶。
呂玉娘不屑地冷冷一笑,道:“你不是要找我報仇,要斬斷我的手腳嗎?我是專程送上門來給你殺的呀!現在我已經站在你面前,你動手啊,怎麼還不動手!”
許傑看著呂玉娘,知道自己剛才講的話全被她聽去了,觀在只有硬著頭皮闖過這一關了。
不過,他闖不過去了,他猛力狂攻,傷口作痛,無法用出平時的氣力。呂玉娘冷笑道:“你別做夢了,看我的吧!”平劍推出,抖腕一震,劍花錯落,迎來刀,“叮叮”幾下聲響,天龍劍神威大發,把許傑的刀斬成幾截。
“怎麼,連一招也受不了,還要算什麼帳,報什麼仇!姓許的,我倒是估計錯了,以為你真有什麼過人功夫,原來竟是不堪一擊。”呂玉娘毫不留情地說,許傑又氣又恨,但又沒有氣力,兩道怨毒的目光直射呂玉娘。
“呂姑娘,我怕!”女尼見明給他那兩道目光嚇著了,退到樹後。
呂玉娘卻冷然說:“不要怕,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他害死了我們幾位師父,又把庵主押到殷家莊去做人質,這個仇,一定要報。”她學著凌起石的樣子,使出乾坤大法,虛拍一掌,再加一劍,看似輕鬆的很,又相距丈外,許傑在暗笑她裝神弄鬼,正注意著她下一招的行動。沒想到她雖是輕輕的拍出一掌,掌風卻是狂湧,凌厲無比,把許傑全籠罩住了,才翻起暗湧,卷得他站立不穩,如在狂濤駭浪之中,在地上一連打了幾個滾,剛剛穩定一些,一道勁風疾刺到他“肩井穴”,恍如劍刺,全身一震,慘叫一聲,彈起幾尺再跌下來,當堂吐出一口血。
呂玉娘道:“你怎麼啦,真不動手?等死?”一抖劍,正要發招,又停住了,對見明說:“你要不要親手替姐姐報仇?還是讓我替你動手?”
“我,我怕,他,太恐怖了,姐姐,你替我姐姐報仇吧!”見明說。
“好!我們殺了他替死去的姐姐報仇雪恨!”言出招發,劍光一閃,連看也不多看一眼,回身便走了。
“姐姐,他真的死了嗎?”見明揣揣地問。
“他已經身首分離了,不信,你試回頭一眼。”
見明果然回頭,突然“譁”一聲駭叫,不敢再看。
她看到什麼呢?原來她看到許傑的腦袋在地上轉動,身體已倒下,流了一地的血。呂玉娘也不願多看,一邊安慰她,一邊扯著她飛跑。
“好了!我們可以向大家報告消息了!”呂玉娘回到西蓮庵後,對見明說。
見明不知是跑得太快,還是驚魂未定,臉色蒼白得很,呂玉娘撫揉她的後心,不斷問她覺得怎樣。梅芷苓到底經驗豐富,她只看了一眼便說她受驚過度,叫人快去燒一碗薑湯來,同時讓呂玉娘向大家宣佈許傑的下場。
庵中各人真是又悲又喜。她們雖然出家,但多為環境所迫,都未能做到太上忘情。她們想到庵主的處境,又都大為不安,特別是當殷家莊發覺許傑被殺之後,庵主必然更為危險,因此,呂玉娘後悔在路上殺死許傑而不把他押回庵中處死了。
“小姐,自古道蛇無頭不行,現在庵主不在,庵中的事如何處理?是不是應該及早選一個庵主處理一切的事?”英姑向梅芷苓提出。
梅芷苓點頭同意,並請眾尼互相推舉一個人來做代庵主,眾人不選自己人,卻選梅芷苓。
梅芷苓急道:“各位如此推重我,我十分感激,不過,這個責任我卻無法負,第一我不是出家人,不能當庵主;第二我剛到寶庵不過幾天,對這一切都不瞭解;第三我們隨時可能離開的,到時豈不是又要另選?因此,我不是合適的人選。”
“不過,我們都可以從旁幫助,比如防備敵人進犯,協助對付壞人等,我們當盡力相助,但代庵主之人,必須由你們當中一人負責,說句不吉利的話,假如庵主真有不測,則這位代庵主便成為正式庵主了。所以,不但必須要由你們當中的人去當,而且,這庵主關係重大,責任也重大,希望你們選時要從大處從長遠和從全庵著想,不可存有私心私見,選出之後,就得大家服從她,你們如果認為不對,我們就應該馬上散去,免被敵人來犯,否則,就非立即選出個庵主不可。”
“今天,你們可以互相商量,考慮人選,明天這個時候,仍請大家到這地方來選庵主,若果你們認為這是你們西蓮庵的事,我是個外人,無權也不該插手多管閒事,明天也不妨直說,我當必遵從,就此告辭。這是我的真心話,希望大家以真誠待我,不必隱瞞。現在,大家如果沒事,就可以散去了。”
梅芷苓的話說得十分明確,西蓮庵的女尼都十分明白,瞭解到代庵主責任重大與必須由她們當中的人去做的原因。於是,各自找自己要好的幾位商量,看看該選什麼人。
西蓮庵在西山是屬於中型尼庵,全庵共有三十多個女尼,老的超過六十,小的只有十六七歲,再小的是小師父了。平時,大家各做自己的功課,很少互相關心的,此刻要選代庵主,迫得要了解大家的性情與能力了。
代庵主權力很大,責任也大,她對全庵的安危與此後的開展有著極大影響,因此,大家都考慮得很小心。經過一日一夜的考慮之後,大家依時到達參加選舉。選舉的結果,五十四歲的明心當選。她在梅芷苓和呂玉娘、英姑等見證下宣誓當了代庵主。
英姑、呂玉娘兩個都答允以最快速度指導庵中各人武藝,梅芷苓則代為佈置防敵之事,分工合作,大家一心。
明心也有她自己的見地,提出大家守望相助,互相照顧和以暗號代表說話,分辨是否敵人矇騙。
明心師太出身書香之家,因丈夫短命,又無兒牽掛,希望修修來世才出家的。她平日不大出聲,卻肯幫助人,且對事物極有見地,在關鍵性時刻,得她一言,往往可以解決難題,甚得庵中人信服,所以這次大家一致選她。她似乎胸有成竹,也不作狀推辭,只花了一夜時間便擬好一個初步的防禦計劃和梅芷苓商量。梅芷苓對她的計劃大為讚賞,只提出了幾點修補意見。呂玉娘也參予討論,她表示可以在防禦方面助一臂之力。
呂玉娘於是根據明心的計劃親自去觀察地形,然後決定在三個地方以石頭布置了三個不同的陣式,以加強防阻來犯的防禦力量。
三日後,防禦敵人的佈置已經大致完成了,梅芷苓與明心等去檢查,甚感滿意。有位叫靜明的女尼看到呂玉孃的石頭陣,不覺失笑說:“如何幾塊石頭也能阻擋得了人?”
呂玉娘聽得微微一笑道:“靜明師太,你這話也有道理,不過,多幾塊石頭擋住通路,總無害處,你說是不是?”
梅芷苓看到那三座石陣之後,卻是暗暗吃驚。她看得出石陣佈置嚴謹,互有呼應,隱隱透出森冷殺氣,就知這三座石陣威力驚人了,因此,她對靜明說:“你別小看幾堆石頭,若不明陣勢,誤闖入陣,只怕永遠也走不出來呢!”
“有這種事?我倒要試試,看看我能不能走出來!”靜明說完,果然大踏步走進這石陣去了!
“靜明師太這樣莽撞,實非出家人所宜。我本不想使她難堪,但若非如此,勢難服家,這是她自己存心助我,我只好心領了!”呂玉娘說。似自語,又似語人,許多女尼都有靜明師太的想法,不相信靜明師太會被困在石頭陣內。她們站在一旁看,只見靜明師太在石頭陣內走來走去,左轉右轉,忽而飛起,忽又急奔,行動異常,就是找不到出路,無法走出石頭陣。有人不服,大聲叫嚷,但靜明師太似乎聽不到,沒有理會。
時間過了好一會,靜明師太還是走不出來,和她較為相好的慧茹、明月兩位女尼便問呂玉娘,靜明師太會不會有危險,呂玉娘說假如沒有人帶她出來,她必然餓死石陣中,但她不會使靜明師太餓死的,只要叫她吃點苦頭,以後不致妄為,殺殺她的狂傲驕氣,便會救她出來了!
“呂女俠,你行行好,現在就救她出來吧!”慧茹替靜明求情。呂玉娘不肯,她說:“此刻是自己人,雖然吃點苦頭,總不會有生命危險!若果落在敵人手裡,便是有十條性命也活不成!為了免她將來犯險,讓她多吃點苦頭,留下深刻的印象是有必要的!你們不用替她擔心,她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呂玉孃的話各人不會不信,可是,關心則亂,明知呂玉娘不會說謊,也還是心掛掛,希望看到她出來相會,解釋被困石陣的情形。
慧茹和明月等了半個時辰有多,忍不住了,雙雙走進石陣去救援好友,入了石陣,頓覺天昏地暗,伸手不見五指,一驚之下,便四處亂走亂竄,拼命找尋出路。呂玉娘突然發起狠上來,讓靜明她們三個在石陣熬骨。
“這是你們自己找苦頭吃,可怨不得我!”呂玉娘看著石陣,頗為得意地笑對梅芷苓說:“奶奶,現在怎辦?放她們出來,還是讓她們吃苦頭?”
“還是放她們出來吧,開開玩笑可以,真叫她們吃苦就不必了,觀在重要的是大家一心抗敵,稍有心病,就不好辦了!”
“對!還是奶奶說得對!有哪一位師傅想跟我入去見識見識的?”呂玉娘詢問各人,竟無人肯去,梅芷苓道:“我見的江湖朋友是不少了,但石頭陣還是第一次看到,我隨你進去看著吧!英姑你在這裡看熱鬧還是跟我們入去!”
“當然入去看看,那還用說!”
“我也去看看!”
“我也去!”
“好,大家都去!”梅芷苓說。
呂玉娘叫大家一個個的手牽著手不可走散,若是散了,馬上就要出聲,但不要慌張亂走。各人笑應,便一同走進石頭陣,各人都感奇怪,在外面看,石陣平平無奇,而且覺得很小,很快就可以走完的,怎知入了石陣之內,卻情形相反,覺得寬敞無比,因此,各人都嘖噴稱奇,沿途把靜明、慧茹、明月一起帶出石陣。
呂玉娘帶著大家在石陣中走了一轉,出來之後,想到在石陣中所遇到的風、砂、水,還有峭壁懸崖、虎、狼、蛇、蟲等物,都不相信。但早先明明是遇到這些東西,歷歷在目,怎麼會假?特別是靜明和慧茹、明月三個都在陣中吃了一些小苦頭,更不敢說是假的了。不過,正因為吃過苦,有親身,感受,目睹這一堆石頭,便更覺得怪異了。她們三個面面相覷,簡直是無法相信。但又確是清清楚楚的事,不容懷疑的。在驚駭中,明月突然想到那可能是一種妖法,只是幻覺,並非事買。因此,她頻頻注目看呂玉娘,想在她身上找到破綻,證明她就是個妖人。
但是,她們找不到破綻。她們無法找到證據足以證明呂玉娘是個妖人。
呂玉娘本來就不是個妖人,她們自然找不到證據,無法證實呂玉娘是妖人!呂玉娘不知是末覺察到各人的異態,還是故作不察,暗暗偵查什麼,談笑甚歡,再三盯實在場的人,問梅芷苓道:“奶奶,你說他們還來不來?”
“他們若果找到援手,必然會來,否則,便不來!”
“奶奶,你這話說了等於沒說,誰知道他會不會找到援手?”
“是呀,所以我也不敢說實他們來是不來!”
“我希望他們最好是不來,若果真來!就越快越好,免得拖下去!”
“噫,你想離開這裡了?”
“奶奶你知道,我是必然會離開這裡的!我必須去找尋凌大哥!”
“這個我知道,但也不能太急,而且只可暗找,不能明來,你懂嗎?”
“你是怕影響了他的身份?”
“是啊,你真聰明!”
“奶奶,你別讚我了,我笨的時候你還沒看到呢!”
“玉娘,別說這些了,你放心,今晚我就替你去打聽一下。”
“今晚?奶奶,不行吧?今晚可能會有人來犯,你不在,不大好吧?”
“你真這樣想?”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
“不是不對,是太對了!”梅芷苓說。“在別人來說,你和這裡沒有什麼交情,和凌大俠則是未婚夫婦關係,兩者之間的感情,當然是無法比較的,但你為了這兒各人的安全卻甘於守在這裡,暫時不去找尋凌大俠,這是多高貴,多可愛的情操!”
“奶奶你又來了!我們還是說些別的吧!”
“說什麼呢?我倒真希望早日找到凌大俠,這不僅是為了你,也為了大家!”
“為了大家?怎麼為了大家?”
“你怎麼忘了?他的武藝是個一等一的高手,若得他來助,就更不用怕敵人來犯了!”
“奶奶,你這話可說對了!他若是來了,必可使這兒安枕無憂!”
“真的?他這麼有本事?”
“他的本事可大呢!我的石頭陣就是跟他學的,他可以用幾根竹子就把對方圍住逃不出去,我卻非許多石頭不可!”
“原來他這麼有本事,怪不得你這樣喜歡他了!”
“奶奶你笑人,我不跟你說了!”
呂玉娘話似不悅,實在是萬分高興,看得梅芷苓大樂!她們的談話,不少女尼都聽到,也都暗暗讚賞與羨慕呂玉娘有此眼光了。大家本來是心情緊張的,卻在愉快中輕鬆了!
明月悄悄語靜月:“你猜呂女俠的末婚夫是怎樣一個人物,真的這樣了得?”
“我想,如果他不是武功了得,就一定英俊非凡,或者兼備。”靜月不加思索的說。
明月詫然問:“你相信她的話?”
“我相信!”靜月說,“你是不是也覺得呂女俠長得美?你想,她長得美,武功又高,人又聰明,她如何會喜歡一個傻呼呼的低能兒?當然不會呀!”
“對!靜月,還是你聰明,聽她則才說得眉飛色舞,那麼神往,我想,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一定十分恩愛,什麼時侯有機會見見,認識認識也好!”明月情不自禁的說出心聲。
靜月朝她笑笑,道:“你怎麼啦,還沒見過面就患單相思了?”
“胡說八道!”明月揚手要打她,她逃了。
凌起石這時在什麼地方呢?他剛投進了振威鏢局當武師,正在大廳中看著一個滿臉傲氣,舉止輕浮的中年漢進來。總鏢頭尚青起立相迎,道:“兄臺是找敝鏢局託鏢的?請問兄臺是……”
“小姓吳,叫百川。託鏢於貴鏢局的不是我,是我的主人倪大爺。”
“原來是倪莊主的西席貴賓吳老師,失敬!失敬!”尚青拱手為禮,客氣地說:“不知倪莊主何以要託鏢敝局?所託的又是什麼鏢?吳老師請說。”
“尚總鏢頭,是這樣的。”吳百川說,“我們莊主有一萬美玉,玉並不大,是有五寸來高、三寸來寬,是橢圓形,玉雖小,玉色卻絕佳,更難得的是手工精細,一幅丹鳳朝陽圖景,美極了。知道我們莊主有此美玉的並不多,到底還是有的。於是,問題來了。”
“五日前,有個人帶來一訊,說辣手神君佔如風將於這半日之內前來劫取此玉,尚總鏢頭當然知道辣手神君的為人,言出必行,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不達目的決不休止,我家主人不覺大為緊張,要請武林高手相助。可是,真正高手不屑於這護莊工作,不是高手,請來也無用,何況遠水難救近火,一時之間哪裡找得到高手?結果,便決定請貴鏢局幫助了。不過,辣手神君實在是一個辣手人物,不知貴鏢局可願意得罪辣手種君?”
“吳老師,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我會害怕辣手神君?”尚青怒形於色,忿然反問。
吳百川急忙解釋:“尚總鏢頭不要誤會,我完全不是這個想法。”
“那麼你是怎樣想?”
“尚總鏢頭武藝高強,聲震西南各省,哪個不知,哪個不敬,諒不會把辣手神君放在心上。不過,我固然希望能達到目的,得到貴鏢局幫忙,但我也不能不提醒貴鏢局,辣手神君實在不是個好惹的人物,如果貴鏢局覺得不方便,那就不必勉強。”
副鏢師劉海大聲說:“你敢小看我們振威鏢局?”
“不敢!”吳百川說,“不過,我雖然忠於主人,但也尊敬貴鏢局,愛惜貴鏢局,不能不將所知奉告,以供貴鏢局參考,以免萬一……”
“住口!你敢侮辱我們振威鏢局,我就扭歪你的腦袋!”劉海忿忿發言,並向尚青道:“總鏢頭,我們振威鏢局從來不怕任何人,我們接下來吧!”一雙眼睛直盯在尚青臉上。
尚青正在沉吟思索,吳百川又道:“尚總鏢頭,有一句話我本來不想說的,說了怕破壞了我家主人的聲望,但不說又覺放心不下,所以……”
“是什麼事,這麼吞吞吐吐。”劉海不滿的說。
尚青道:“如果不方便,或者與這次託鏢無關,就不必說吧!”
“不!你尚總鏢頭這麼說,我更不能不說了。”吳百川說:“是這樣的,辣手神君在傳言中還恐嚇我家莊主不得報官,不得張揚,否則,決不輕饒,有人敢於幫助我家莊主的,也決不放過,所以,貴鏢局若果真個接受這支鏢,確是有危險的。”
尚青道:“吳老師,謝謝你,剛才我原想接下這支鏢的,經你提醒之後,我覺得實在犯不著冒這麼大的危險。吳老師,真對不起,請你回去代我說句好話,我是愛莫能助,請貴莊上多多見諒。”
尚青突然一反常態,拒絕接保倪家莊這一支翠玉鏢,在場各人都顯得大為詫異,尤其是劉海與吳百川兩人,更為詫異。
劉海道:“總鏢頭,我們……”
“不必說了,我們的日子過得不壞,何必冒這麼大的危險?”
“劉副總鏢頭,尚總鏢頭說得對,貴鏢局能有今日,得來十分不易,應該要好好的享受一下,何必冒這麼大的危險。”吳百川挑撥地說。
但是,尚青聽了吳百川的話,便笑道:“吳老師確是思慮周詳,敝鏢局得免與辣手神君結怨,全賴吳老師所賜,容待有空,再向吳老師致謝吧!”
吳百川見激將不成,大為著急,馬上改了口風:“尚總鰾頭太謙了,照我看來,辣手神君雖然以難惹見稱,諒他還沒有這個膽敢來貴鏢局騷擾的。”
“吳老師你是給我們臉上貼金,太過獎了。我們自己知道自己事,所以有今天,並非我們真個武藝高強,完全是我們楊局主交遊廣闊,朋友們高拾貴手,賞臉罷了,若果真個動刀動槍,怎會有今天?吳老師說得好,辣手神君以辣手名震江湖,實在不是個好惹人物,我與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苦要與他結怨,自找麻煩呢?”
“但是,這麼一來,對貴鏢局的聲譽,恐怕會有所影響,還請尚總鏢頭考慮。”
尚青忽然笑道:“吳老師,你的話怎麼自相矛盾了?早先你勸我多考慮,似乎怕我接下,現在又勸我考慮,勸我應該接下,你這是怎麼搞的?不是神經有問題吧?”
吳百川真是有如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知。他本來是存心玩弄一下對方,以示自己才能的。不料,尚青自己認輸,不肯接鏢,這怎不叫他心急?但尚青已經拒保了,他只好作告退狀,道:“尚總鏢頭不肯接鏢,我家主人必然追問原由,我說是尚鏢頭怕了辣手神君,不敢惹他,還是該怎麼說?倒要請教尚總鏢頭。”
“吳百川,你好大膽,竟敢侮辱我們總鏢頭!”
“吳百川,你敢再說一句對總鏢頭不敬的話,我叫你血濺當場,屍橫八尺!”
劉海等鏢師大聲呼喝,只有凌起石一人靜靜的站在一隅,一聲不出。
尚青朝吳百川看了一眼,笑笑,然後說:“隨你怎麼說好了,我不在乎!”語出,眾人又為之愕然!
尚青表現得十分心平氣和,全無半點激動,恍如不食人間煙火,和他平日時表現完全不同。
吳百川軟硬都失敗了,只好黠然告退,一邊走一邊聽到尚青傳出的哈哈大笑,笑得十分開心,又帶有嘲笑的成分,更使他難堪了。
送走了吳百川之後,劉海等紛紛請問尚青怎麼示人以弱,不肯接倪家的鏢,尚青道:“你們可知道吳百川是什麼出身?此人的真正目的何在?”
“不知,請總鏢頭指示!”幾個人一起說。
尚青道:“這個吳百川過去曾在京中姓史一家大官家中當過師爺之類的幕僚,練有一身武功,功力不弱,你們當中,若果以一對一,恐怕不易言勝,我若能勝他,也該在百招以上,而且我自問並無把握,由他對付辣手神君不會對付不了,他實在沒有理由要我們替他保這一塊玉的,我猜其中必然有詐,防辣手神君劫奪,只不過是個藉口而已,在未摸清底細之前,我實在犯不著冒這個險。”
“開始的時候,我原和大家一樣,很是激動,因為他當時在京中不是叫做吳百川,叫做吳大川,姓是一樣,名改了,相貌也變了,我認不出來,幾乎上當。但他的聲音、表情我還記得,他多說幾句,多走幾步,我就認出是他了。當年在京中鬧事,你們早就知道,我懷疑他是藉故要報昔年之仇,所以索性不保,這樣,他就奈何我不得了。”
“你們不要洩露出去,他還會再來的。”尚青說。
“原來是這樣複雜的,怪不得總鏢頭不肯接保了。”
“總鏢頭,你猜他會有什麼詭計?在這裡,我們一直小心謹慎,甚得人們好感,他為什麼要害我們?”劉海不明原因地發牢騷。
“這個我也不知道,如果知道,我也不會放他離去了,不過,我可以肯定他必然會再來,明的不來,暗的也會來,我希望大家要小心,要鎮靜,這樣,他即使來了,也起不了作用。喂,你怎麼啦,打瞌睡?”尚青忽然向站在一隅一直不出聲的年輕鏢師一指。
那鏢師訥訥地說:“總鏢頭,我覺得不大舒服,有點頭暈。”
“咦,生病了?你先去歇一會吧,若果仍然覺得不舒服,再找大夫看看就沒事了。”
“是,總鏢頭!”那鏢師說。他離開了。
“冷天風不知是怎麼搞的,來了三天,病了三天,每次見到他都是好象沒有睡足,沒有精神,我看他真有什麼病也未可料。”
“說來也奇怪,我們缺兩個鏢師,已經請足了,照理是不請的,不知什麼原因,總鏢頭似乎對他特別看重,不經考試,又無人介紹,連他的出身來歷也無人知道,總鏢頭只聽他一面之詞就相信他,額外請了他做鏢師,你說不是怪事嗎?”
“你看他是否可*?不會是來臥底的奸細吧?”
“我看他倒似個讀書人,一言一行都那麼文縐縐的,連隨身武器也沒有,怎能做鏢師?”
幾個鏢師在竊竊私議,後來,他們偷偷去窺伺冷天風在幹些什麼。從窗縫中看到冷大風盤足站在房中,四周燃上了數十根蠟燭,他忽疾忽徐的突然發掌,忽又發拳,忽向前打,忽向後拍,時向左攻,又向右擊,人與蠟燭相距不到一丈,就是沒練過武功的人打出一拳一掌,也能把燭光擊斜,燭火搖動的,但冷天風卻拳掌無力,周遭的燈火竟是照耀如常,動也不動,偷看的看了一會,覺得沒有意思,悄悄地走了。
冷天風對人是彬彬有禮,尊敬而客氣的,因此,大家雖然瞧不起他,認為他不配做鏢師,卻不討厭他,不令他難堪,在某些事情上還幫忙他呢!因此,他在振威鏢局中是並不孤獨的。
總鏢頭尚青對於下棋興趣很濃,不管是象棋或圍棋他都有興趣,而且棋藝頗高,不但在鏢局內無敵手,就是在昆明鏢行中,少有對手。
這一天,他的棋癮大發,找人下棋,有人便推薦冷天風,尚青欣然接納,不料找到冷天風來,已有另一位鏢師花安先上場了。
花安的著法十分老辣,一開始就節節搶攻,攻勢十分凌歷,旁觀者多替總鏢頭擔心,有人甚至說:“總鏢頭這一回可巡到對手了!”
“花安不但武藝高強,棋藝也如此高強,十分難得!”
“冷天風,你看他們誰勝誰負?”副總鏢頭問。
“如果照棋藝看,花兄是遜一籌!”
“冷天風,你說花安會輸?”
“你是討好總鏢頭吧!”
“冷天風,你憑什麼這樣說?”
冷天風很認真地說:“你們不問我,我當然不敢妄加批評,你們既然問我,我若不實說,就對不起你們了!我是以棋論棋,不是以人論棋!以這一局著法,確是花兄遜一籌,你們再看下去就知道了!”
在表面看,花安仍然佔盡上風,拙拙逼人,說他遜一籌,實在難以令人心服,因此各人都以為冷天風如果不是眼光不夠,就是討好總鏢頭。可是再多看一會,總鏢頭一連走了三著險著,迫得花安棄子回守,失去優勢,跟著就節節敗退,終成負局,看得各人無限詫異,但仍以為是偶然,不相信冷天風擁有獨到眼光。及至花安再下第二局,只走了五著,冷天風就判定他難有勝望,能掙得和局已屬萬幸,結果果然如冷天風所料,在千辛萬苦中掙扎,亦僅保和局,至此,大家對冷天風眼光就不得不佩服了。
“冷天風,你和總鏢頭下一局試試看!”
“對!冷天風,你來!”
幾個人慫恿冷天風落場。冷天風笑道:“總鏢頭棋藝高,難有對手,勝後的風度甚佳,不知可有敗的氣量?”
總鏢頭一怔,道:“這麼說,你是有勝我的把握了?”
冷天風笑道:“如果不嫌我說得放肆,第一局我必能獲勝,第二局就難說了!”
“你真能如此肯定?有根據嗎?”
“有!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連看總鏢頭與花兄兩局,已大略知道總鏢頭的棋路,可是我的著法如何,總鏢頭卻未見過,僅此一點,我已經佔盡上風了!”
“你說得很有道理,但調兵遣將,上陣交鋒,遇到不同的對手,作戰方法也有不同,你只看了我兩局,就肯定能勝我,未免肯定得太快了!”
“對!也許真是這樣,但我還是很有信心!”
“別說了,還是在棋局上見真章吧!”副總鏢頭催促他們,他們便開始佈局。冷天風的著法悖於常規,使總鏢頭大感淆惑,舉棋不定,每走一著,都要思考許久,冷天風卻隨手而出,似胸有成竹,在氣勢上是壓倒對方,可是在棋局上卻處於劣勢,損失許多子,大有全軍覆沒之勢,旁觀的與總鏢頭都在心中暗笑,認為冷天風已經輸定,早先的話無法實現了!
冷天風卻有自己的想法,依然隨手而下,絕不考慮,雖然兵臨城下,處在危險,氣勢依然未減,風度之佳,今人心折。
總鏢頭節節進逼,爭取殺棋,看來只要再走三著,就能獲得勝利了,不料在此勝利關頭,拎天風突然使出一記奇著,迫使總鏢頭揮兵回救,終因遠水難救近火,最後還是輸了第一局。總鏢頭輸地甚不服氣,旁觀者也議論紛紛,認為冷天風勝於僥倖,並非真功夫。冷天風不予爭辨,再下第二局,經過慘烈廝殺,終於又給冷天風勝了一局,總鏢頭開始留意冷天風的著法了。可是冷天風的著法靈活而不守常規,經常犯險失著,但結果卻在兩三下奇著中決定勝負,使對方無法挽回!他每次所用招法不同,變化甚大,總鏢頭對棋藝已有相當造詣也無法參透玄機,結果敗陣。三局全負之後,他不得不承認冷天風的棋藝確是高他許多,著法奇詭莫測,有時輕如無物,盡屬虛招,有時重若泰山,一子壓下,大局立變,勝負立定!這種著棋法,為他過去所末見。
花安心中不服,邀冷天風下一局,結果亦負了,再著一局,再負,只好心服了。
冷天風的棋藝甚高,登時傳遍振威鏢局,但高到什麼程度,卻無人得知底細。他的武藝如何,也無人知曉,因此,有人邀他玩幾招。他搖頭說:“下棋無所謂,輸贏無傷皮毛,動手動腳就不同了,一個不留神,輕則受傷,重則死亡,一生一世也感內疚,我不敢妄自動手!我知道自己還未達到收發自如的境界,難免失手,同樣道理,我雖練過幾年功夫,卻甚少實際打鬥經驗,真個動起手來,難免進退失據,傷在對方手中!所以,我實在不想動手,請各位原諒!”
冷天風說來似極有道理,又充滿感情,終能打動對方,不再堅持和他動手!後來有人傳出冷天風打燭火也不搖動的情形,對他反而同情了。
翌日未牌時分,吳百川果然再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位年過四旬的中年漢子。尚青對這位中年漢子十分客氣,稱他為龐二爺。龐二爺恭恭敬敬的向尚青行禮,道:“尚總鏢頭,這一趟只有你才保得住我一家了!你看,鬼爪霍標寫來這樣一封書,限予我們在三天之內要把我的侄女送給他做老婆,還要送他妝櫃費五千兩銀子!你說,別說我們一下子沒有這許多銀子,就是有,也不能給他!尚總鏢頭,請你接受我們這支鏢吧,保銀多少,我們都願付!”
龐二爺說得面情上面,淚光閃閃,只差沒有掉下來罷了。尚青看了龐二爺帶來霍標寫的信,也覺熱血沸騰,義憤填胸,表情十分激動,但他忍住了,只想了一會兒便說:“二爺,首先,我要請你原諒,你這支鏢並不好保,我們實是無法保!你想想,令侄女長得千嬌百美,是昆明城中出了名的美女,我們鏢局中並無女鏢師,男鏢師不是絕對不能效勞,到底不能如女的方便!就以方便,洗澡、睡覺,女鏢師可以寸步不離加以保衛,男的就不可能了!這是我們的困難,尚清二爺千萬原諒!”
龐二爺細想尚青的話,也有道理,實在不能怪責他們,因此改口請他們介紹可*的鏢局,尚青不願負上介紹的擔子,不肯介紹,但他把昆明實力較強,人手較多,而且有女鏢師的幾家鏢局實力告訴龐二爺,讓龐二爺自己去選擇。
龐二爺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他退過一邊,吳百川又開口了。他還是昨日那一套,尚青仍然不肯答允代保,說他實在惹不起辣手神君,不敢招惹他!
吳百川不悅地說:“尚總鏢頭,你未免太見外了,我們莊主敬重你振威鏢局是昆明第一大鏢局,所以首先就請你們幫忙,你們卻不給我們面子,未免太瞧不起人了,我不信除了你們振威鏢局就沒有別家肯幫忙!”
尚青拱手陪笑道:“吳爺誤會了。吳爺的過獎,我們愧不敢當。以歷史,以實力,以聲譽來說,敞局都難稱第一。敝局過去稍有成就,全*朋友照顧罷了。至於小看貴莊主,更加不會,也不敢!開鏢局的若果能力所及,怎會見錢不要?不過我們開鏢局的實在是刀頭吮血生涯,明知無力保護,就只好忍痛拒保,有錢也不要了。事實如此,還望吳爺多多包涵!”
“那好吧,再見了!”吳百川忿然告退,恨恨而去。龐二爺也告辭與他一起走了。
“總鏢頭,剛才龐二爺的鏢,你怎不接下,辣手神君這名號我聽過,霍標是怎樣一個人物?”副總鏢頭劉海問。
尚青道:“霍標很年輕,大約只有三十出頭,以好色出名,毀在他身上的婦女,少說也有好幾十個了。他的一雙鬼爪是相當出名的,武藝倒是不錯,就是人品太壞,不為正派人士所齒。”
“龐二爺這支鏢,原是可以保的,可惜要保的是個少女,我們實在不便,所以,只好不保了。”
尚青說得不錯,龐二爺託保的是個少女,他們全是男人,實在不方便保的。
各鏢師對此也無意見,但尚青自認怕了辣手神君,不敢和他結怨,卻普遍的感到不滿。常言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各鏢師一直都認為振威鎮局是昆明第一大鏢局。他們也是第一流鏢師,所向無敵的!區區一個辣手神君算得了什麼?何必怕他?向他低頭?這消息,吳百川必然傳出去,這怎麼好?
眾鏢師議論紛紛:“這怎麼好?”
“依你看呢,該怎辦?”
“我奇怪,這幾天,總鏢頭似乎和過去不一樣,膽子小得很。”
“是呀,我也有此感覺,你們看,不會有什麼不妥吧?我懷疑總鏢頭可能有事瞞著我們。”
“總鏢頭會有些事瞞著我們?不會吧?他一直都待我們很好!”
“就因為待我們好,所以才瞞著我們。”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這還不易明,一定有什麼威脅著總鏢頭,或者有什麼對鏢局不利的消息威脅著他,他不想給我們知道,免得我們擔心。”
“對!有可能,我們去找總鏢頭去。”
“不能去,這隻會打草驚蛇,總鏢頭既然有心瞞著我們,就不會承認有此事了。”
“依你說,我們怎辦?”
“我們只有詐作不知,暗中留意偵查,找到了實據才找總鏢頭,現在,千萬不能透露半點口風,剛才那個冷天風,我看他言語舉動都有古怪,大家提防著點他。”
“是,我們大家小心!”
“好了,我們開始乎日的練習了,不要引起總鏢頭的注意。”
各人同意,便一起到後院的練武廳去練武。
這是他們每月的功課,互相對拆,互相研究。
這是振威保持盛譽的因素之一,其他鏢局雖然知道,卻無法效法。
冷天風與兩個新入鏢局的同事都投有參加練功,他們來鏢局後,對舊同事十分尊敬,事事請教,禮教十足,所以在舊同事中雖然對他們未夠了解,卻也頗有好感。唯一叫引起懷疑的只有冷天風一個人。
因為冷天風有點不象江湖人物,缺少了江湖人物那種粗豪,卻有讀書人那種味道,他的姓名,各人從未聽過,年紀輕,棋藝高明,又未經正式考試便進鏢師行列,凡此種種,都會惹人疑竇的,以尚總鏢頭的經驗與精明,沒有理由不注意到這一點,但他卻疏忽了,或者說通融了,那麼,他與這個人必有特殊關係,非好即壞。
鏢師們商量的結果,決定分派人手監視冷天風的行動,若發現有異動,便予以制裁。
冷天風似乎完全不曾發覺他們有此舉,吃過晚飯便向總鏢頭告假,說是去會個朋友,恐伯要晚一點才能回來,假如有事,明早才返也說不定。
總鏢頭握著他的手道:“虎狼當道,陷井遍地,你新到這裡未久,道路不熟,一切要加倍小心,能辦的事才好辦,辦不了就即刻回來和大家商量,千萬不要勉強,你明白我的意思?”
“總鏢頭請放心,我此去只是見個朋友,不會有什麼危險的,說不定我很快就會回來。”
“這就好,總之一切要小心!”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再見總鏢頭,再見各位!”冷天風一拱手,飄然出了門外,由他的背影看,的確是十分瀟灑。
花安突然問:“總鏢頭,他去會什麼朋友,你可知道?”
“這個,我沒有問過他。”尚青答。
眾鏢師又議論紛紛:“總鏢頭,你怎能這樣相信他?你不怕他是受了什麼人的好處,前來臥底?”
“對,說不定他探到什麼,急於向他家報告。”
“總鏢頭,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怎可以這樣相信他?”
“別說了,我們跟著他,看他去了哪裡,和什麼人見面,這樣就可以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了。”
尚青道:“不!你們千萬不可!我既然用了地,就要相信他,疑人勿用,用人勿疑。過去,各位有事要告假,除了各位自動告知我之外,我從來不曾查問過各位,就是因為我信任各位。對冷天風也一樣,我相信他不會做出對不起我的事,各位千萬不可魯莽,引起誤會,今後就難做同事了。”
尚青這話沒有說錯,他從來不干預大家的私事,現在這樣對冷天風,並沒什麼不對,各人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可是他們實在懷疑冷天風,因此,別過總鏢頭之後,便有兩個人悄悄地離開了鏢局,追蹤冷天風去了。
冷天風走得倒不快,他原是先走了許久了,但很快就給追蹤的人跟上了。他們遠遠地跟著,一程又一程,一直到了滇池畔,冷天風看看天色已黑,就熟練地走向一個地方,片刻之後,已經換過衣服,戴上一頂闊邊帽,帽簷壓得很低,把臉都遮住了。
冷天風把一隻小艇弄到水裡,雙槳一撥,小艇很快便盪出了湖中,輕輕地劃,輕輕地在水中移動,水浪緩緩地,微弱地向四周消散。
“花安,這小子果然有鬼,不知他約的什麼人,鬼鬼祟祟的連衣服也換了,果然是怕給熟人認出真面目,這還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麼?”歐翔忿然地說。
這一晚的月色甚微,且流雲迅速,不時遮住了月光,憑眼力是不容易看清二十丈外的景物的,花安與歐翔兩個全神貫注看著湖中的小艇。
大約過有半盞茶時光,湖中突然傳來悠揚悅耳的蕭聲,聲很清,響自湖中,特別引人注意。蕭聲傳出不久,歐翔一拍花安肩頭道:“你看,那不是又有一艘小艇來了?”
花安凝神遠注,果然看到有一隻小艇緩緩劃出,正在*近冷天風那隻小艇。兩隻小艇*在一起了,冷天風走過另一隻小艇。
湖中兩隻小艇舶在一起,過了許久,冷天風回到自己的小艇上,另一隻小艇立即便離去,消失在遠處的夜霧中。
湖中又恢復了先前那樣,只有一隻小艇在盪漾了。
花安與歐翔兩個商量過之後,決定採用守株待兔之法,急轉到另一邊去等待冷天風遊罷之後回到下水處,他倆便可以抓住冷天風審問個明白了。
歐翔與花安兩個此舉可說是算無遺策,十分精明,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冷天風的小艇並不急於*岸,在湖心蕩漾著,不知是等人,還是欣賞大自然的微月夜景。
歐翔與花安兩個等得不耐煩了,他們只在低聲地咒罵冷天風。
遠處打響了三更,夜已深,也更靜。
湖面上就只留下一隻小艇,斷斷續續的簫聲由小艇中傳出。
花安、歐翔他們等了一會,聽不到簫聲,也看不出小艇移動,不覺大奇,正要設法到湖心去查查,小艇巳漸漸的劃近來了。
花安與歐翔兩個見對方上岸,便一齊躍出,叫道:“冷天風,你乾的好事。”
那人一怔,愕然地反問:“冷天風?兩位可是認錯人了吧!”
歐翔、花安與對方正面相對,再聽對方回答,當堂為之怔住,他們看出對方不是冷天風,是一個四十過外的中年漢子。
歐翔道:“對不起,我們確是認錯人了,不過,早先我們明明看到冷天風從這裡落了小艇的,怎會不見了他?”
花安道:“朋友,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請你告訴我,早先不是有一隻小艇和你碰頭的?那艇上的是什麼人?”
“那是兩位朋友!”
“兩位朋友?他們是什麼人?”
“我還沒請教兩位怎麼稱呼呢?兩位在哪裡發財?”
花安一凜,知道對方有所誤會,便照實相告,並掏出振威鏢局的鏢志,對方態度立改,笑道:“對不起!誤會了,我還道兩位是公門中人呢,原來是振威鏢局的,早知如此,我也用不著在湖上呆上那麼久了。”
“這麼說,你早發現我們了?”花安問。
“當然看到了,你們出現之前,先有一個年青人來到這裡,但很快便繞著出去了,我以為你們是公門中人,知道我們的秘密,原來不是。”
“你那兩位朋友是幹什麼的?”花安又問。
“花鏢頭,我說實話便也無妨,我和朋友是幹著走私生意的,你看,他給我帶來這個,我也給了他一包東西!”中年漢從懷中掏出一包金粒,大約有好幾十粒,雖是在深夜微月之下,也閃出光芒。由這一小袋金粒,可以相信中年人所說:他是幹著走私勾當。花安他們兩個失望了,只好向對方告辭。
花安與歐翔兩個興沖沖追蹤冷天風而來的,想不到還是給冷天風以金蟬退殼方法逃出了他們的監視,逃得無影無蹤,這口氣如何受得了?兩個往回頭走,沿途當然少不了咒罵冷大風。
他們兩個跑得倒是真快呢,他們急奔疾跑,要回去把經過告訴大家,集思廣益,設法採取其他辦法防範冷天風,以防不測。
他們兩個回去一說,各人為之震動,認為冷天風如此鬼祟,必然有古怪,非追查真相不可,否則與虎為伍,只怕防不勝防,終會中了他的詭計,那時候,可能連鏢局也不保,那就悔之已晚了。
經過詳細的考慮之後大家一致認為必須把所見報告總鏢頭,讓他也有個準備,並選出由副總鏢頭去和總鏢頭談。
副總鏢頭劉海入見總鏢頭尚青,把來意盡說明。尚青靜靜地聽,不時皺起眉頭。等劉海說完之後,他問:“劉海,你記得我們同事有多少年了?有十多年吧!”
“十三年了!”劉海回答,他不明白尚青為什麼這樣問。
在他想來,這是個不相干的問題。他看著尚青。
尚青沉思著,一會,他說,“嗯,十三年了,時光過得真不慢啊!劉海,你想想,在你的記憶中,我這個人怎樣?比如說待人,處事方面,你不妨直說,我們是老同事了,大家都為鏢局出過不少力,不必客氣。”
劉海道:“總鏢頭,說真話……”
“你叫我尚青得啦,在這兒不必稱什麼總鏢頭,你沒聽到我叫你劉海!嗯,你說下去吧,我怎樣?”
“總……尚兄,說真話,你的小心、沉靜、勇於負責,我是衷心欽佩的,同事也一樣。只是這幾天……這幾天,似乎不大正常。”
“你是說我對冷天風這個人太信任是不是?劉海,這個我不怪大家,卻不能不怪你,他們不瞭解我,而你是瞭解的。
他們有懷疑,你不應該有,現在未到時候,我還不能把一切告訴你。不過,我遲早會告訴你的。而且,不會很久,你替我轉告大家,大家對鏢局、對我如此關心,我十分感激。但我希望大家相信我,聽我的話,以後對冷天風要象個同事一樣,但千萬不可干擾他的行動,也不必懷疑他,我希望大家對他如對我一樣信任與關懷。劉海,這是我今晚可以告訴你的話。別的事,我也不大清楚,我不知道他辦得怎樣。”
“尚兄,你是指冷天風?”劉海問。
“不錯,是他!”
“他去辦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他沒有對我說。”
“可是,你卻信任他!”
“我信任他,比信任我自己更高,你遲早會明白的。他是不會幹出不利於我們鏢局的事的。”
“既然總鏢頭這樣想,我就可以放心了,不過,我有一點還不明白。”
“哪一點?”
“冷天風這個名很陌生,年紀也輕,總鏢頭怎會如此信任他?是不是過去曾認識他?”劉海不明白地問。
“不錯,我過去就認識他的,說起來,還是老朋友呢!嗯,我說得太多了,你相信我吧!”
“這麼說,我是真正放心了。”劉海退了出去,立即給幾位等候消息的鏢師圍上了,眾口一詞的問總鏢頭聽了冷天風的行動後如何反應。
劉海先請大家坐下,然後略述總鏢頭的話,各人聽得睜大了眼睛,有人說:“這麼說,我們豈不是狗咬耗子多管閒事?副總鏢頭,你說,總鏢頭這會不會是衷心話?會不會另有苦衷,有難言之隱?”
“副總鏢頭,你看總鏢頭說的時候神情怎樣,是不是很自然?”一個鏢師問。
“副總鏢頭,我看不會吧?冷天風不過二十四五歲左右,怎會和總鏢頭是老朋友?”另一個鏢師問。
劉海道:“各位,不管總鏢頭說的是真是假,既然是那麼說了,我看,大家只好照辦了,否則,只會是令總鏢頭難做。不過,依我看,總鏢頭似乎說的是真話,因為,他的為人我清楚,假如冷天風真會對鏢局不利,總鏢頭是決不會答應,他可以犧牲自己,絕不會損害鏢局聲譽。這樣的例子,過去已經有過了不止一次,憑這一點來看,我們是可以相信的。”
各人至此,真是不信也得信,無話可說了。各人便懷著悶氣離開。鏢師花安跟在劉海身邊,在無人之際,悄悄地問:“副總鏢頭,你說真話,你也相信冷天風嗎?”
“我相信總鏢頭不會說假話。”
“好吧,晚安!”花安告辭了。但劉海並沒有回去睡覺,他來到後院的小花園去,坐在一株玉簪花下。他細心思索總鏢頭的話,回憶他說話時的神情,真是難辯真偽。他回想總鏢頭十多年來的作風,平時是無拘無論,十分隨和,但碰上有事,他那份認真,和他合作過的都印象深刻。這一次,冷天風無疑是個可疑人物,特別是有人說曾見他在殷家莊出現過,假如這消息不假,他必然與殷家莊有什麼淵源,而殷家莊雖與振威鏢局沒有什麼恩怨,但殷家的名聲卻是俠義道中人所不齒的,這樣一個出自殷家莊的人,怎能不引起大家懷疑?但偏偏總鏢頭信任他,這個人,他,他……嗯!莫非總鏢頭要利用他行反間計?如周瑜之利用蔣幹?劉海如此一想,以為很聰明,反而抱怨尚青不該連他也瞞住了。
這一晚,冷天風沒有回來,直到第二天午前才回到鏢局,見面之下,只是點點頭,和大家打個招呼,話也不多說一句,便回睡房去了。
冷天風並沒有去見總鏢頭,等他睡到傍晚,快近黃昏了,才去見尚青,兩個人在尚青房中談了許久,然後才一起出來。尚青看到花安,向他招招手,道:“你有什麼事嗎?我們下兩局如何?”
花安想了想,說:“好!兩局定勝負。”抬臉望向冷天風說:“老弟,你做個見證如何?”
“好!但我可能只看到一局就要走的了。”冷天風說。
“沒關係,你要走的時候就走好了。你以為他會依時到來?”尚青問冷天風。
“我以為他可能會提前到來,總鏢頭,你打算就在這兒見他?”
“你說怎樣?聽說他是西南一帶有名的棋手呢,他當然知道下棋的樂處,說不定他會要求也來一局。”
“你會答允?”
“我自知不是他的對手,獻醜不如藏拙了。”
“總鏢頭,依我說,如果他真要求下一局,你不妨答應,殺殺他的傲氣,叫他知道振威鏢局也有人在。”
“你支持我?”尚青問。
“那當然,唯總鏢頭馬首是瞻,你放心好了,我和花兄他們都是總鏢頭忠實助手。”
“這麼說,我就有膽跟他一較高下了。”
尚青與花安兩個剛剛下完第一局,是個和局,勝負未分,便有人人報銀鞭鏢局的副總鏢頭和少主人關志剛求見,尚青道:“快請巫副總鏢頭和關少俠進來,冷天風,你替我下另一局……”
尚青的話聲說得很響亮,巫銀已經聽到了,他大步跨了進來。道,“尚總鏢頭,原來你在下棋,真是對不起,打擾了。”
尚青笑說:“巫副總鏢頭,關少俠,他們通知我太遲了,未能遠迎,失敬,失敬,這邊請坐。”
“總鏢頭,你請的槍手不行啊,看來這局,你是輸定了。”花安說。
“輸了算啦,等一會我們再下。巫副總鏢頭,閒來無事,我們就只好下下棋,聊聊天過日子,關局主好吧?說來真是慚愧,我們相隔不遠,卻一直未去拜望他老人家。”尚青自責地說。
巫銀急忙代局主致謝,並說:“尚總鏢頭,我們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來,是想請總鏢頭賞個面,明天中午,我們局主約會了金刀鏢局與雲風鏢局的幾位局主一起在喜雨亭見面,商量一下接保倪家那支鏢,和對付辣手神君的問題,希望你尚總鏢頭能賞面,一起談淡,不知尚總鏢頭能不能賞這個臉?”
“巫副總鏢頭太客氣了,憑了你巫副總鏢頭片言隻字,也不能拒絕呀,你和關少俠親臨敝局,又是關局主做的盟主,我就是想不去也不行啊!”尚青相當輕鬆地說。
關志剛卻信以為真,以為他爹爹真有那麼大的威望,仿然接口道:“這倒是真的,我爹甚少求人,你尚總鏢頭總不能不去。”
“是啊!敬酒總比罰酒好喝,關少俠快人快語,真有關局主之風,關局主有此傳人,應該高興了。”
“總鏢頭,這一局你輸了,還來不來?”花安說。
“今天不來了,等我多看幾本棋書再和你下過。”尚青向巫銀訴苦道:“他們欺負我棋藝不高,老是邀我下棋,十局之中,輸了七局,真不是味道,但又好此道,偏偏又無法速成。”
關志剛道:“巫副總鏢頭棋藝術甚高,技術壓西南各省,尚總鏢頭何不向巫副總鏢頭學?”
“少俠不要替我老臉貼金,尚總鏢頭不過故作謙遜罷了,其實,他的棋藝可高得很呢!”巫銀說。
關志剛不服,要和尚青下一局,尚青也不在乎,雙方劇戰許久,終於尚青在艱苦中險勝一局。
關志剛不甘心,要巫銀出場,巫銀看了尚青走了一局,對尚青的棋路已略見端倪,便胸有成竹,勝券在握,只是考慮如何才贏得好看,不損對方面子。
但是,尚青的著法雖然不甚高明,卻非常沉穩,步步為營,似不求勝,只求不敗,於是巫銀便改變主意,著著搶攻,鋒芒大露,看得關志剛不時露出笑容,不料在最後關頭,尚青孤軍直入,先後下殺手,終於快了對方一著取勝,可算得是棋逢敵手了。
巫副總轄鏢口頭上是稱讚尚青,內心卻在咒罵尚青,也恨自己差了那麼一著,很是不服氣。尚青越謙遜,他就越是感到不服,若非環境不許,他真要再下一局換回面子呢!
尚青滿面得意的送兩位客人出了大廳,還叫副總鏢頭劉海送他們出了鏢局大門。
尚青哈哈大笑,無限開心地說:“這一回,巫銀輸了一局,回去之後,恐怕今晚睡不著呢!這一位技壓西南的棋王輸在我手裡,一定不會服氣。”
花安道:“總鏢頭,明天這個約會,只怕是鴻門會,會無好會呢!你怎麼一口就答允了他們!”
尚青道:“花安,你只知其一,未知其二。你當然聽說過,不入虎穴,不得虎子!我明天就是入虎穴,擒虎子呀!只要我預先有所準備,就不怕他們了!他們三家鏢局都去,若果單是我不去,不但示人以弱,見笑於人,亦顯得見外,無形中與他們不和!以振威鏢局在昆明來講,實在是毋所懼於任何人的!”
“總鏢頭,明天這個會,既然不會是好會,就有危險,不知總鏢頭準備如何防備?帶多少人同行?”
“人不多帶,我只與冷天風一起去就行了!你們留守鏢局,千萬要小心,說不定他們會使調虎離山之計,前來暗襲!劉副總鏢頭,你要多加留意啊!”
“總鏢頭放心,這裡的事,我自會和大家小心防備,只是不知他們有些什麼人參預此會,你與冷天風兩個人,恐怕人嫌太少吧!”
“劉副總鏢頭,你放心好了,有冷天風和我在一起,任他千軍方馬,也不在我眼內!只要你們守得穩鏢局,我們就絕無問題,你們先去安排一下吧!”
總鏢頭如此看重冷天風,實在太出各人意外,也心中不服。鏢局中實在不乏好手,曾經過大風大浪,經得起考驗,各人都以為總鏢頭會與他們同行,而且不限於一個的,想不到總鏢頭卻與一個不見經傳,又末現過真功夫的小夥子同行,真叫人難明。
翌日,尚青和冷天風一起離開鏢局。尚青是總鏢頭打扮,青鋼刀隨身,甚為輕便,冷天風衣服單薄,手持竹枝,頗輕佻地揮動著竹枝,完全不似去赴重要的約會,恍似赴情人的約會,他連武器也沒有帶,便有人對他不滿了!劉海曾提醒他此去所會都是武林人物,應帶武器。他笑說:“副總鏢頭關注,我十分感激。不過,這等會見,決非一刀一劍所能解決得了,我們不貪不謀,事事退讓,自然是打不成了。百忍成金,他們總不好意思隨便動手吧,隻手震京華,諒他們再兇,有總鏢頭在,他們也兇不起來!副總鏢頭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認為這竹技已足能應付一切,亦不如刀劍之受人注意!”
“姓冷的,你好狂妄!”有人猝然進招,疾劈一刀,冷天風急忙用竹枝相擋,顯得頗為狼狽,竹枝也給削去了幾寸!那人收刀冷笑道:“哼,我以為你真有什麼了不起功夫,原來只懂得拿大話嚇人,他們不會對你客氣的,我看你這一根竹枝如何應付!”
“哎呀,原來你是試試我的,剛才真給你嚇了一跳!”冷天風尷尬地說。
“凌大俠!你猜他們今天這個會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要到喜雨亭相會?”出了鏢局之後,尚青向冷天風詢問。
“尚前輩,不用猜,我巳探聽清楚了,是倪家的人從中挑撥,說我們要保他們的鏢,挑起其他幾間鏢局對我們的不滿,要聯合起來對付我們,等會兒尚前輩堅決否認,並不妨立字不保此鏢,但不必揭倪家陰謀,這樣,倪家就無法如願了!”
“好,就這樣!”尚青來到喜雨亭,關志剛,關大罡父子與巫銀、施顯和兩鏢頭等都先後來了!
尚青的年紀比關大罡小,且關又先到,所以他先向關大罡行禮道:“關局主,關少俠,巫副總鏢頭,你們好,我們雖然同在昆明,久就想拜侯你老人家,只因事忙,一直末能成行,今日蒙局主相召,不知所為何事?如有差遣,決不敢辭!”
關大罡道:“尚總鏢頭,你說得太客氣了!過去,你們振威鏢局未設立之前,我們還能找到頓飯吃,現在,各人只知道有振威鏢局,根本忘記了我們的存在,所以,今日我與施局主、雲局主清尚總鏢頭來,是想請你尚總鏢頭高抬貴手,也讓我們有口飯吃,不致餓死,那就感激不盡了!不知尚兄肯不肯通融?”
“關局主,淪年紀,論經驗,我都是你的後輩,千萬不要這樣說,假如過去敝鏢局或我尚青有什麼做得不對,我願意承認錯誤,向局主道歉賠罪!我們既同在一城,又是同行,應該互相合作,互相扶持,若我有什麼錯處,請坦誠相告,我一定加以改正,若屬誤會,我亦會加以解釋,希望關局主,施局主千萬不要誤會我有存心不良,我絕無與貴局有過不去的歪心腸。”
“尚總鏢頭,你既然這樣說,我也不跟你客氣,我問你,我們要保倪家這一支鏢,你又從中插手,還抵毀我們,說我們沒有這個能力,又說你不惜一切辦法折服我們,也要獨保倪家這支鏢,又如何解釋?”施顯忿然地說。
“施局主,我不敢說你無中生有,我只奇怪你怎會聽到這祥的消息。不錯,倪家是有個叫吳百川真的來找過我,已經是幾日前的事了,他說辣手神君勒索倪家莊,還要奪取倪家傳家之寶‘丹風朝陽’翠玉,我們以辣手神君不好對付,已經拒絕了,你卻說我千方百計也要保這支鏢,還抵毀你們無力保這支鏢,未免與事實不符。”
“尚總鏢頭,貓總是要吃魚,狗總是要吃屎,開鏢局的總得保鏢,倪家的鏢送上門來,保費又高,哪有不保之理?你這話,未免太不老實吧?”巫銀一旁插嘴。
“巫副總鏢頭,你的話原是很對,但也有例外。”尚青說:“常言道,有人掛冠歸故里,有人漏夜趕科場!開鏢局當欲以保鏢為生,但是辣手神君不是個等閒之輩,倪莊主也不是個值得我們為他拼命的人,所以我們不保。”
“你說的話也有道理,可惜沒有證據足以證明你說的是真話。”施顯說。
“我有證據的,第一,吳百川不止來過一次;第二,他第二次來的時候,有龐二爺一起同行,龐二爺說他的侄女也要投保,我因為沒有女鏢師,實在不方便保一個女子,也婉拒了,當時他與吳百川在場,我的話,他們都聽到,施局主若有懷疑,著人去一問,自會知道真假了。”
“這麼說,你真是拒絕保倪家這支鏢了?”施顯問。
“施局主,保鏢是按次計值的,友情卻是永遠的,我怎會因保一次鏢而欺騙兩位,結怨兩位?嗯,雲局主也來了!”
尚青向外一拱手道:“雲局主,你好!”
“哼!我當然好,你以為我會受你恐嚇,不敢前來?你看錯人了!”雲楓瞪著尚青說,臉上現出鄙視的神氣。
尚青愣然一怔,道:“雲局主這話怎講?我聽來一點也不明白,可否請你說得明白一點?”
“還要說得更明白?只怕畫公仔畫出腸來不大好看吧!”
雲楓言中有言,話中有話,尚青自然聽得出來,但他不怕,仍請雲楓說清楚一點。
雲楓於是說:“尚總鏢頭,這是你叫我說的,可不要怪找不客氣!”他從懷中掏出一封書,向尚青一揚道:“你寄簡留刀恐嚇我不得參加今天這個會,又不許我保倪家的鏢,你還有膽問我是怎麼回事?哼!”
“雲局主,你念給大家聽聽好不好?或者讓大家看看到底寫些什麼?嗯,雲局主,你怎知道是我寫給你的?如此肯定?”尚青不肯放鬆,追問下去。
雲楓把信給關大罡、施顯兩個看了,都認為是尚青乾的,因為信中語氣導人有此想法。
“尚總鏢頭,你自己看吧!”施顯把信遞給尚青,尚青一看就笑起來,說:“你們以為是我尚青寫的,就未免太小看我尚青了!”
“為什麼?”
“有什麼不妥?”
“難道不是你寫的?”
三個局主一齊發問,尚青一揚那信箋,道:“你們三位局主都對我成見太深,先入為主,認為是我寫的,其實你們只要細心一看,就知道不是我乾的了,你以為我真這麼笨,真會把姓名告訴你們?”經他一說,關大罡把信接過再看一遍,也看出毛病了,他問:“尚總鏢頭,依你說,是什麼人寫的?”
“是什麼人寫的,我沒有證據,不敢肯定。”尚青說:“不過,他們明知我們今日有約會,何以只寫給雲局主而不給施局主與關局主呢?我以為這其中必有原因,但卻也想不通。”
“我知道是誰寫的,也知道他為什麼選中雲局主。”站在尚青身後的冷天風突然插口說話。
尚青急迫:“你怎會知道?這事關係重大,可不要亂說。”
“總鏢頭放心!我若無真憑實據,怎敢亂說。”
“尚總鏢頭,這位是……”雲楓問。
“雲局主,真對不起,我忘了替他介紹,他是敝鏢局新聘用的鏢師,姓冷,叫天風,天風以後你要向各局主及各局的前輩請教啊!”
“冷鏢師,你剛才說知道是誰寫的,又說有真憑實據,可否說出來大家聽聽?”雲楓說。
“冷天風,如果真有證據,你不妨告訴大家,若只是憑空臆測,就不可亂說。”尚青道。
“是!我知道。”冷天風說:“總鏢頭可記得前晚我請假外出,徹夜末歸?我是到倪家莊去了,我見吳百川來向我們託鏢,態度甚不友善,似乎另有目的,總鏢頭先後兩次拒絕,他悖然而去。我就擔心他們會搞們什麼花樣,所以我偷進倪家莊去看看,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們定出挑撥各鏢局與敝局為敵,又誣陷尚總鏢頭,給雲局主這封信是倪家莊的師爺寫的,投的是吳百川。據胡師爺說,尚總鏢頭與雲局主有積怨,積怨起於七年前羅家託鏢的事,是什麼事,他沒有說,所以選中雲局主。”
“冷鏢師,你這話當真?真是親眼看到?”施顯問。
“自然是真的,我怎敢亂說。”
“你可有事實作證據?”施顯再問。
“有!如果施局主不信,可以著人向倪家一查,倪家根本沒有收到辣手神君什麼恐嚇信,那不過是一個假局,故意如此,用以挑撥大家對付我們鏢局的。辣手神君早在二個月前已和倪家打上關係了,怎會再向倪家恐嚇勒索?”
“啊!真有這種事?”關大罡似乎發覺受了愚弄,不自禁的叫起來。雲楓卻不相信冷天風的話。冷天風又說:“我還知道,約我們總鏢頭到這裡見面的,也是出自胡師爺主意呢!”
冷天風最後提出的證據,可使各人一怔了。因為到這裡喜雨亭相會,確是出自吳百川所提議,這是他們自己知道的事,照理不會給尚總鏢頭知道的,但冷天風卻說是胡師爺出的主意,怎叫他們不一怔?
關大罡注目冷天風道:“你說到這裡會晤是出自胡師爺主意,可知道他是為了什麼?”
“這個他沒有詳說,我只聽得他對倪莊主說:那地方易於佈置,莊主你不用擔心,交給我與吳兄好了!我自有辦法使他們上當!不管他們談得如何,總之是對莊主有利就是了,至於他有什麼佈置,怎樣對倪莊主有利,我可就不知道了!”
“冷鏢頭,你這話似乎可以相信!不錯,這地點確實是吳百川向我們提議的!”
“關局主、施局主、雲局主!讓我再說一遍,我確實不曾答允倪家託鏢。我可以向天發誓,我也決不會受他們這一支鏢!不管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接受!不知大家可信得過我這樣做?”尚青說。
三個局主與他們同來的人都在沉思中,遲疑未決,突然有人自亭子下面走上來,朝指著尚青道:“尚總鏢頭?你不但已經答允我們倪家這支鏢,還收了我們的保費,怎可以公然否認?你也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你曾說你們振威鏢局,是昆明首屈一指的大鏢局,信譽與實力都是第一的,怎麼現在全不認帳?”
這個人就是吳百川,他的話十分有煽動力,果然一下子又把氣氛破壞了。他也真想得周到,居然掏出一張字條,說是尚青收了保費寫給他的收據。
“吳百川,你怎能要這樣無賴?亂寫二張字條就說是我寫的收據?我根本未接受你的鏢,未收過你什麼保費,更未寫過收據!你可不能憑空捏造!”尚青大為震怒,但吳百川說自己說的是事實,說保費是尚青親自點收,收據也是他親自寫的!
“吳兄,能否把尚總鏢頭寫的收據給我們看看?假如吳兄所說真實,尚總鏢頭就太不應該了!”關大罡朗聲說。
“關局主,你就看好了!有各位見證,我也不怕他搶了去!”吳百川把收據遞給關大罡,關大罡一看,覺得字跡果然和雲楓收到那封恐嚇信的字跡相似,不由他不疑冷天風所說的真實性了。
“字跡是一樣的!尚總鏢頭,你還有什麼可說?”雲楓望向尚青。
“字跡相同一點也不奇怪,雲局主既然懷疑出自我們總鏢頭之手,當然亦有可能同是出自另一個人之手!對不對!”冷天風反問雲楓,雲楓也無法否認。但他還是說:“不錯,確是有此可能!但這兩張字是尚總鏢頭所寫,你又有什麼反證?”
“雲局主我現在想向你請教另一個問題,不知你老人家可肯賜答?”
“你問好了,我儘可能回答你!”
“那就太好了!”冷天風說:“我想知道,今天是你們二位局主約會我們總鏢頭,談的當然是鏢行中的事,何以吳先生也隱伏在此?這是你們三位老人家如此安排,還是吳先生不請自來?請你回答我這個問題!”
“這個,冷鏢師,這個,我們並未邀請任何人來!關局主、施局主,你們可有邀請吳先生?”
“沒有!”關局主說。
“沒有!”施局主說。
“這就是說,吳先生是自己安排的了,吳先生,我沒有說錯吧?”冷天風說。
吳百川在此情況下,不得不表示承認。於是,冷天風再說:“吳先生,據關局主所說,今日我們在此地約見,也是你提出的,你不否認吧?”吳百川又只得承認。冷天風道:“這就十分明白了,你向關局主介紹在此約見,目的是為了方便你自己易於埋伏!你蓄意在此埋伏,為的是要誣陷我們總鏢頭,為的是挑撥我們鏢局之間的感情,希望我們互相仇敵,引起拼搏,互相殘殺,以遂你不可告人的詭汁,我這話沒有說錯吧?”
“冷鏢師,你,怎能含血噴人!你汙辱我,也把三位局主都看作蠢材!你好大膽!當面挑撥離間!當面侮辱我們!你,你是倚仗振威鏢局的威勢來恫嚇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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