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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意外相逢妙手除恶疾奇峰突出姐弟雪亲仇

    “少罗嗦,看招!”言发招随,长剑一抖,立即洒出三朵剑花,分别袭向刘丁胸前三要穴。刘丁看也不看一眼,挥袖弹指,“叮”的一声便把对方来剑弹开,退了第一招!

    刘丁弹开了对方的剑招,道:“还有两招,小心了,别浪费了这两招!”

    刘丁一脸嘲讽神气,直气得孟坤浑身发抖,两眼射着凶光,相当吓人,有人想劝解,见此情形,明知必劝不来,便索性忍住不说,静观其变。

    孟坤的三花剑不但在昆仑派大有名堂,在江湖一样极有名堂,所以有孟三花别号。他平素自视甚高,又有实学,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受得了刘丁这嘲讽?所以他要争回这面子。

    但是,他的三花剑虽然大有名堂,却仍然无法与刘丁相比,技不如人,就难免要受气了!刘丁说到做到,果然一连让过他三招,这一来,更叫孟坤难以下台,非拼个明白不可了。

    刘丁看过孟坤的攻势与手法,已心中有数,自不愁会吃亏,所以十分从容,连武器也没有拿在手中便和孟坤动手,可见他是如何瞧不起孟坤!

    孟坤虽然气愤填胸,每一剑都用到十成功力,但技逊于人,用力再足也无济于事,只是白花气力。因此,他气得发抖,招式也乱了。刘丁冷冷地说:“我以为昆仑派的武功真有什么了不起,原来也不过如此,枉我……”

    “哼!你要见识我昆仑派武功不难,等一会我自会让你看到!孟坤不错是昆仑派门人,但他还不配代表昆仑派!你以为瞧不起孟坤,就可以轻视我昆仑派?你敢轻视我昆仑派的武功也不过如此,料必有过人之能,我非领教你的高招不可!”

    这是一个中年人的口音,声音飘忽不定,似在房上传下,又似自背传来!话说得十分清楚,一字一句绝不含糊,就是见不到人,不知他躲在哪里!刘丁游目四望,搜索不获,不禁心怯了。他无法找到对方在什么地方。但他并不愿太花精神去想,拔出剑来要速战速决,留力以待暗中说话的人!

    孟坤实在不是刘丁的对手,不到几招,他已经受伤倒地了。

    刘丁击倒孟坤之后,以为曾经自认是昆仑派那个人会出现替昆仑派争一口气的,怎不见他出场,却有另外一个胡须大汉走出来道:“高手!高手!确是技艺高人一等,怪不得你有此骄人傲气,朋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照实回答。”

    “什么问题?请说!”刘丁说。

    “在我看来,你的武功应是一流高手,我想知道,你觉得凌起石这个人是否名实相符?你以为认真打起来,你有可能胜他?”

    刘丁道:“我在未见他出手之前,我曾想过,我纵不能胜他,也未必会败给他,但在看到他那么轻易就收拾了你们那几位朋友,我的想法改变了,我以为我无法胜他,十招以内或者不会吃亏,十招以后就难保不败了。”

    “你真这样想?”

    “朋友,我相信没有任何人愿意贬低自己,抬高别人的,我与姓凌的非亲非故,实在没有长他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必要。我话尽于此,再见了!”他不愿别人拦阻,硬冲出去上房走了。

    莫员外问高飞:“高师父,看来你和刘丁的感情甚佳,他冒险来通知,当有其理由!以你的判断,你与刘丁的武功孰胜?他说他难以接下凌起石的十招,你有何意见?”

    “莫员外,这里全不是外人,我不怕直说,我的武功略逊于刘丁!他没有信心击败的人,我就更无此能力!但他是指他一个人,我们却有许多人,自然比他高出许多!不过,员外,不是我长他人志气,假如在骆家的那个少年真是凌起石,以一对一,我没有把握能接得下他三招!就是集合我们所有的力量,恐怕仍是得不偿失!看来这个亏,我们是吃定了!”

    “凌起石真个这么厉害?”

    “员外,你当然知道,京城是藏龙伏虎之地,宫中的侍卫更是千挑万选的一流高手,但是,几年前了,那时候,凌起石还未到二十岁,大约是十七八岁之间,他已经能出入禁宫,杀死多个侍卫,又大闹九门提督,大闹相府,均能安然脱逃,未遇对手!现在,他年长几岁,见闻多了,经验丰富了,功力当然也比过去更胜,你想想,我们纵能比得上宫廷侍卫也无法和今日的凌起石较量!员外,我这是实话!我没有必要长姓凌的志气!”

    “唉,这么说,骆家这头婚事恐怕要告吹了,唉!”

    “员外,怕什么!等得云开见日明!我就不信姓凌的会一生一世都留在骆家!等他走了,我们再去把姓骆的小姐抬回来,不就没事了?等到生米炒成熟饭,还怕他姓凌的来要人?”一个歪嘴的献计。

    “对!只要把姓骆那小姐抬回来,姓凌的就是知道了也迟了!”一个说。

    高飞道:“员外千万不可!你们别把姓凌的看得太高了!他的武功高,人品却并不高!他不是正派名门出身的,他的师门至今仍无人知道,他自己也不说!但其中邪派高手公孙元是他师父之一,正派的高仲坤也是他的师父。可是,这都不是他真正的师门,他的武功怪而简,却无人能看出是哪一门派所有,所以,他不是真正的侠士,也不是无恶不作的邪派人物,他是居于半邪半正,任意行事的,他曾杀了少林几个传人,也杀了武当派门人,他对任何人都不买账,如果我们趁他不在抢了骆家的小姐,他将来知道,后果如何,我实在不敢想象。”

    “依你说该怎样?”

    “依在下之见,最好先查明那小子是否真是凌起石,若果不是,我们就毋须顾忌,若果是,还是别惹他为上。”

    骆家的少年客人是如假包换的凌起石,他此时正在与骆家的人聊天,一直守到三鼓响之后,时下稍为放心,他叫行人先歇息。他自己就坐在骆家的大厅。

    天亮了,凌起石失踪了。他是几时走的,没有人知道,他只留下了几个字,说他有要事,非走不可,事一了他就回来。

    莫家探到了凌起石走了,莫员外虽然疼爱儿子,但想到整家人的安全,只好禁止二公子生事了。他细细思量过高飞的话,又得知凌起石还会回来,便不敢妄动了。

    凌起石会不会再来是以后的事,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别人更无法知道他的去向。

    骆小姐知道凌起石已走,不禁发呆,原来她不自觉中爱上了凌起石。她崇拜他,觉得他是个英雄,是个大侠,心中爱上了他。她本拟早上找机会多跟他在一起的,没想到凌起石一声不响,趁各人睡了就悄悄地走了,她自然感到失望。

    骆小姐虽然还年轻,但也情窦已开,对男女间事略懂一二,而且崇拜英雄豪杰是人之常情,因此,凌起石一走,她更感到伤心了。

    少女心事多变幻,骆小姐也不例外。前些时曾有不少人托媒向骆家求婚,骆小姐都以年轻为辞。其实,在她那个时代,男女都习惯早婚的,似她这个年龄仍末结婚的固然有,但已婚做了妈妈的也多得很,所以不能以年轻为理由。只是个借口而已,此刻,她爱上了江湖汉,假如凌起石托媒求婚,她必然含羞回避,暗中偷听喜讯,只怕她爹拒绝,她还不肯答允呢!

    但是,凌起石不了解她的心情,也不是风流人物,他有了一个吕玉娘已经心满意足,因此,他放过许多机会,也使得好几个少女失望,在这一点上,他应该是个罪人,是个懦夫,可是,他自己不作如此想。

    他此刻纵马飞驰,离开骆家已经近百里了。

    午后,天色阴暗,好像已近黄昏,他向四周溜望一眼,自己竟在山野中,恐怕还有很远一段路才到有人家的地方,索性放马饮水,让它吃喝一顿。

    这一天,凌起石来到洛城投宿。

    洛城,交通很发达,商业繁盛,由店子的装演与货源就可以看到。

    凌起石在酒家吃饭时,又听到一些故事,他饭后到了一家洛城最大的赌坊去。

    凌起石并不嗜赌,他是为了听到的故事才到赌坊去的,他是有目的而去。

    凌起石到的是吉祥赌坊,也是洛城最大的一间赌坊。

    吉祥赌坊的气派很大,占地甚广,仅看门口就知道是个大有来头的地方了。

    凌起石是刚到洛城的陌生客人,衣服固甚朴素,而且沾满泥尘,脸上也是一面风尘,他的服束在赌坊中人看来就不是个大客,所以对他甚为怠慢,比对那些衣服华丽的人受到的待遇显得差远了,凌起石入了赌坊,左看右看,一脸惊异之色,十足是个大乡里,那土头土脑的样子,赌纺的人不轰他出门,已经是对他客气了。他挤到赌桌去,这儿看看,那里瞧瞧,似乎志在观光,非并赌钱,所以特别引起巡场的反感,其中一个巡场向个打手示意,打手便走去问凌起石道:“小伙子你想干什么,找人还是发财?”

    凌起石先向左右望望,才回答:“你是问我?”

    “是呀,问你!”

    “我是个过路的,一是听说这儿是个好地方,所以前来看看,见识见识,将来见到朋友,也好沾光沾光,说我到过这里;第二,我欠了点盘川,希望拿几个钱壮壮行色;第三,是找这儿的老板,希望同他谈笔生意。”

    “你认识我们老板?知道他准会见你?”

    “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他更不会认识我。”

    “那么,你跟他谈什么生意?”

    “这个,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那么,你说想拿点钱走,你凭什么?”

    “当然是赌呀,这儿不是赌访?”

    “你有把握?一定能拿到钱?”

    “我天生有赌命,十赌,十赢,今天当然不会例外!”

    “你这样有信心?”

    “当然真,你等一会就明白,我也不会贪多,有三万两就可以了。”

    “好吧,我倒要学学。”打手冷冷地说,并半推半引地把凌起石引到鹘宝档那儿。

    凌起石站着看,不急于下手落注,一连看了近十次。打手不耐烦,催促他,他说不必急,有的是时间,再看看也不迟。

    打手见他这样说,当然不便再催促,过了几手之后,凌起石终于落注了,他以五钱作赌注,买到十四点去,中到正,一下子就赢了几两银子,再买到十四点,又中,已经几十两银子了。第三铺,他歇着不落注,再隔了两铺,凌起石下注了,他买五个两大,这已经是第四口了,过去连开了三口大,许多人都转而买小了,但凌起石投在大上,结果真开了大!他约略一算,已有一百多两了,把一百五十两再投大去,凌起石真好福气,果然又是大!他收点了三百两,再取了五钱本线,把其余的几十两打偿了赌坊的人,说不赌了。

    打手脸色相当难看地说:“怎么?刚赢得手风顺,怎么不玩了?”

    “我所需不过三百两,现在目的已达,何必再玩呢!”凌起石笑说。

    “我就是奇怪,多赢一点不再好?多赢点,省得又不够用。”

    “不!我这个人十分容易满足,宁可用光了再想办法,却不愿多带银子在身。而且,一下子赢得太多也不好意思,开赌坊的也要赚钱嘛,我赢得太多,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凌起石一歇又道:“现在,我已经赢够盘川,不玩了,还是到各处看看吧!”

    凌起右来到牌九档,那儿的巡场已经得了暗示,半推半压的强把凌起石按到一张椅子坐下,又是茶,又是烟酒,无论如何也要他落注。

    凌起石再三推辞不掉,只好下注,但正如他所说,他是天生的赌命,一连几铺都赢了,而且赢得干净利落,巡场也无话可说了。

    但是荷官却认为其中可能有古怪,赌坊中养有十多个打手,其中有几个是高手呢。初时,他们曾怀疑凌起石是个武林侠隐,有心前来寻仇,暗中监视他,留意他的行动,但却看不出是武林高手,看他目光呆滞,举止呆钝,连武器也没有,显然不是高手。因此,打手们便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便想到杀人夺财的毒计,要把凌起石杀掉,夺回他赢了的银子。

    凌起石曾说过希望见见赌坊老扳,说和他谈一笔生意,这时却不提了。他把一叠银票揣在怀中,便要离去。

    打手们又怂恿他以一千两作注,赌最后一口,凌起石想了想,答应了。

    这时荷官紧张了,其他赌客也紧张地看,因为他们虽然长年长月呆在赌场,一千两一注还是第一次看到。

    全场鸦雀无声,针跌可闻,双方翻牌,凌起石恰巧赢了一点,赢得十分危险,但到底还是赢了。

    赌坊的人当堂变色,有人直指凌起石出千。

    凌起石愕然,他分辨道:“庄家是你们做的,鹘是你们掷的,牌也是你们叠的,我既未动过手,怎能说是我出千?你们找得出证据证明我出千,我无话可说,否则,希望你们不要说我出千,要是你们舍不得赔我的银子。开声好了,我决不带走,只是这消息传出去,只怕今后你们极难有客人上门。”

    “何必听他说这许多,动手吧!”一个打手说。

    突然,一个声音说:“不,愿赌服输,这位客人赢了银子,当然可以带走,不过,二千多两银子,不容易带走,你打算怎样把银子带走?”

    凌起石看了对方一眼,淡然道:“二千两银子当然不是个小数目,能够换上银票自然最好,要不,我也有法子拿得出去,因为我实际上所需只是三百两,其余的我可以寄存在这里。”

    那人道:“对!现在你玩不玩鹘宝?大家对博,比别人做庄你下注更刺激有趣呢!”

    “不了,我未玩过这一种,没有必胜把握。”

    “来玩过就更值得玩了,我们到那边去。”

    “不,我不想玩这一种,我没有信心赢。”

    “来吧,玩玩你就懂了。”

    “这么说,我……”凌起石轻轻自语,沉思着。

    那人道:“不用想了,人无生出来就懂的,来呀,包你玩得满意。”他拉凌起石走。

    “慢着,我还没拿银子呢!”凌起石说。

    “这么你是同意了?给他算一算。”

    一算之下,凌起石赢了二千一百七十多两。他只拿走二千两,其余一百七十两打偿了给牌九档的职员。

    凌起石再赌鹘宝,手气好极了,仍然是赢,赢了一万多两。他的大赢,惊动了赌坊老扳,把他请了进来。

    赌坊老扳眼光真厉害,一眼就看出凌起石不是个普通人,对他十分客气,要求他合作,只要他肯拿出本领作赌本他愿意把赌坊的红利与他平分。但凌起石不肯,他说他的表妹在等他去结婚,一切大事小事只有等婚后再谈,此刻是婚事要紧。赌坊老板愿意派人把她接来,他还是不肯。

    坊主真有风度,一点也不气恼,还订下他婚后之约,请他早点到来呢。同时设宴招待,坊主边喝边谈,甚为欢洽,一壶酒喝光了,再打第二壶,仍然喝光,凌起石显得更精神,但坊主终于有酒意了。

    凌起石道:“罗老扳,你大约很少机会遇到我这样的赌客呢?我不但擅赌,逢赌必赢,也擅饮,逢饮必胜呢!那一万二千七百八十六两银子,请你叫人给我换了银票吧,只换一万二千零一两就行了,多余的,送给他们喝杯酒吧,他们侍候我,也够辛苦了!”

    “朋友,你放心,你走的时候,银子不会少了你的,不过,你这赢钱手艺实在高,我真希望能和你合作,让我再带你参观一下,或许你婚后肯来跟我合作也说不定!”

    凌起石跟他走进好些房子,听他指点解说,到了一间满布美女雕像的房子,凌起石走过去看其中一具雕像,地板突然下陷,凌起石发现已迟,中了陷井跌到水牢去了。

    凌起石掉到水牢,立时听得一阵格格狂笑声传来,听得出是罗老板的声音。他带着嘲讽的口吻道:“臭小子,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哈哈!哈哈!饶你精过鬼,也要中我的计,你听着了,你如果答允我的要求,肯做我时手下,我就给你解药,饶你一死,要是你不答应……”

    “那又怎样?你找我做你的女婿是不是?”凌起石说。

    “住口!臭小子,我要你生不得死不得!放水!”罗老板说着,已经有水自四周涌出,注射入水牢。凌起石本来就站在水牢中,水深及膝的,此刻水沿腿直升。

    罗老板似乎真个对凌起石有好感,放了一会儿水,便叫暂停,道:“臭小子你听真了,你早先喝的酒有剧毒,若没有我的独门解药,马上就要毒发身亡了,你真不怕死?”

    凌起石冷笑道:“你少放屁吧,你的酒如果有毒,你先就给毒死了,你先服下了解药是不是?哈哈!我比你服的解药更灵呢,你死不了,我更死不了,你放心好了。”

    “这么说,你真的是不想活了?”

    “不,你说错了,我是不想死,罗老扳,你除非马上把我杀了,否则,你必有后悔的一天,但你却没有杀我的本事,我真替你可惜。”

    “哼,死到临头,还要贫嘴,真是死有余辜。”

    “有本事你就使出来好了,何必多言!”

    “再放水,淹死他!”罗老扳咬牙切齿地说,说完之后,离去了。

    罗老板与师爷、情妇、总巡几个在喝酒庆祝,大家都以收拾了一个前来捣乱的外乡小子而举杯互祝,在开怀畅饮一顿。

    一顿酒喝够了,罗老板对总巡说:“他该淹死了吧?”

    “早就应该死啦,除非他是鱼才不会死呢。”总巡说。

    “哈哈!”罗老板大笑道:“叫他们把水泻了,抬他去埋了。”

    “是!”总巡应声而去。

    片刻之后,水牢的水已放干了,两个人把凌起石抬出来。

    只见凌起石向他咧嘴一笑,吓得那个人魂不附体。“哎哟”大叫,丢下凌起石就走。

    另一个走在前头的背向凌起石,看不见发生什么事情,回头一望,恰巧看到凌起石向他耸鼻蹬眼,他明白了,也骇叫拔足狂奔。

    凌起石站起来,伸个懒腰,活动一下手脚,悠然说:“梦熟黄粱只一瞬,何须夙夜苦钻营,吉祥欠我万二两,老板害我害不成!”

    总巡看到两人面无人色,惊惶万状的狂奔,不知发生什么事,便把他们截住,问他们做什么?他们停住了脚步,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喘的说凌起石尸变。

    “胡说,光天化日,怎会有鬼魂尸变,快走……”

    总巡突然眼瞪口呆,说不下去,原来这时他看见凌起石一步一步的向他们走来。

    总巡惊惶地大喝:“臭小子,你……你是人还是鬼?”他边说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

    凌起石知道他误会自己是鬼,十分得意,心念一动,索性两眼一翻,一步一跳,双脚齐起齐落,他轻功好,一起一落全无声音,真吓得总巡六神无主,拔足狂奔,向罗老扳报告。

    罗老板半信半疑,诧异问道:“骆克,真的?你也看到了。”

    “真的,老板,我看还是避开一下,他……他跟着我,大约快到了。”

    “砰!”一声大震,大门给撞开了,各人注目一望,赫然发观凌起石已经站在门口,双手平直向前伸,一步一跳的向他们走过去。

    罗老扳亲眼目睹凌起石浸在水牢中,他此时由头到脚浑身上下湿透,水淋淋的,足证他确是从水牢中出来。

    凌起石这时两眼直望,双手直伸,跳着向前,恍如传说中的僵尸,实在吓人,罗老板一声大喝:“美芬,你先走!”

    美芬就是罗老板的情妇,她见到僵尸出现门口,人已吓晕了,哪里还能回答罗老板。

    罗老板一见更惊,随手抓起桌上一双筷子掷向凌起石,只见眼前影子一闪,一双筷子飞到了凌起石背后,“嚓”一声插入墙壁,并未击中凌起石,他仍然一跳一跳的向罗老扳跳过去。

    罗老板心寒了,他不怕人,却怕鬼,他一手抓起美芬,抱着她向旁门疾逃出去。

    凌起石并不放过他,眼看他,他逃得快,凌起石跟得一样快,他才入了旁门,还来不及把门关上,凌起石却已经追上,迫使他顾不得关门,又急急向前走,狼狈万分。

    罗老板逃得狼狈,凌起石追的紧张,由这道门入,由那道门出,在赌坊中追逐,坊中的打手不约而同的趋前问讯。罗老板来不及细说,只说有个疯汉,叫他们快把他拿下来。

    对于懂得武功的人来说,对付一个疯汉并没有什么困难,加以这是老板的吩咐,大家争相迎向凌起石。

    但大家一见到凌起石状似僵尸,大家都心头打突,胆怯了,其中大胆的挺身上前,发招攻击,但招还没有用实,只见凌起石朝对方咧嘴一笑,对方的武器便停在中途,人也呆着不动。

    这情景使打手个个看得呆了,多强的敌人他们都有胆一拼,但对于鬼物,谁也没胆去招惹。所以一个似是“中邪”之后,其余的人都裹足不前,不敢接近凌起石了。

    凌起石不断向前,对方不断后退,终于,凌起石走进一间精致的房间,发现有许多古怪武器,也有不少饰物,他明白了,这些都是吉祥赌坊谋财害命的证据。

    凌起石心中突然掀起满腔怒火,他暗骂罗老板残酷狠毒,决心要替死者报仇雪恨,他突然回头向一位打手走去,一招劈空掌把他击毙在一丈以外,跟着屈指把一个烟灰缸弹起,向其中一个打手飞去,击中他的后脑,当场被击毙。

    凌起石突然发威,吓坏了所有的打手,他们都害怕起来,再没有勇气向凌起石进攻了。

    凌起石的武功已至化境,再扮神扮鬼,利用人怕鬼物的心理,把吉祥赌坊十多个打手都吓得六神无主,落魄失魂,他们不但见形而走,而且是闻风先逃。赌客们也闻风纷纷散去,本来是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吉祥赌坊,变得相当清静了。

    凌起石在赌坊的大堂当中神龛上一坐,把神像一手扫跌在地,喝道:“姓罗的老杂种,出来见我!”

    凌起石用正丹田真气说话,虽然不算很响亮,却传得远,传遍了整个赌坊内每一角落,声音震荡,仍在赌坊内的人都听到了,都感到惊异。

    他们听到凌起石的说话,知道凌起石是人,不是鬼,于是胆气也壮了,打手们要联合进来和凌起石一拼。

    首先走出来的是三个人,他们的名字是白耀堂、诸子云和刘正东。三个人双刀一剑,应该是很强的阵容了。

    白耀堂与诸子云这双刀将更是配合有年,过去,不少想在吉祥赌坊捣蛋的人都败在他两人手中,此刻再加入一个精于剑术的刘正东,自然更强了,他们布成阵势,把凌起石困在中央。

    诸子云以刀指着凌起石喝道:“臭小子,你敢到这里来捣乱,可见你胆子不小,你更扮神装鬼,罪加一等,趁我们不曾动手,你还是快把武器丢掉,投降吧,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你犹豫不决,后悔莫及了。”

    诸子云想吓窒凌起石,不战而胜,怎奈凌起石大风大浪也经过不少了,这茶杯里的风浪,如何能使他动心?他冷冷地撇唇一晒,说:“少废话,拿命来吧!”目光一闪,屹立如山,他双手空空,并无武器,身上也没有武器,这一来,他们的胆更壮了。

    诸子云向刘、白两人打个眼色,口中喝了一声“上”,手中刀便立时震出一片刀光,洒向凌起石胸腔。

    白耀堂的刀由下三路卷进,也出泛起一片刀光,还夹着风声,来势汹汹,相当吓人。

    但凌起石并不理,屹立如初,不知他弄什么玄虚,因此,白耀堂的招式也不敢用实。

    刘正东是用剑的,他的剑术有很高火候,他站在凌起石的右方,见白耀堂与诸子云已出手,便也不怠慢,振臂抖剑,使出“金针度劫”,剑锋疾吐,刺向凌起石的胁部,又狠又准。

    凌起石一看就知道三个人当中以使剑的刘正东的功力最强,只要退击了刘正东,其他两个就容易对付了,他只看了对方第一招,已经判出强弱,想到对策了。

    凌起石看准刘正东的来剑,沉手一伸夹住对方剑尖,刘正东只觉虎口一阵疼痛,几乎握剑不住,便知不妙,但仍持武功,认为攻虽然受阻,撤招当无问题,因此,他改进为退,运足内力抽剑。

    但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用劲抽剑,但剑却似铸在石上,拔也拔不出来。凌起石向刘正东拍出一掌,打在刘正东的胸膛,痛得他向后倒退,撒手弃剑,跃后几丈远。

    “怎么,你们一定要替姓罗的送死?来吧,我手下再无逃生的人了!”凌起石大刺刺的说。

    白耀堂与诸子云两个见他刚才那么轻轻一击,连武功比他们高的刘正东也招架不住,连剑也丢了,因此,他们的心理上有所准备,出手便小心得多了。他们互相打个手势,绕着凌起石转了三匝,然后配合得非常巧妙地分由凌起石左右两面夹攻,去势甚劲,见凌起石手上无武器,便想一招建功,把凌起石杀死。

    他们两人双刀用实,轻易地斩在对方身上,立即传出惨叫,凄厉的叫声把睹坊内其他们人都引来了。

    吉祥赌坊豢养着十多二十个打手,死伤三几个是小事,只要把来捣乱的人毁掉,就算全部打手死光了,罗老板也不会心痛的。他重视的只是吉祥赌坊,这是他的财产,也是他的生财之地,有了这地方,也就够了,打手啦,闲事啦,只要他出得起银子,不愁没有打手,但若没了生财之地,那就不同了。

    不过,这是罗老板的想法,但打手们自不同了,他们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比任何东西都宝贵,比别人的生命更可贵,现在他们看到现场的惨景,都打了个冷颤,骇然了。

    他们看到什么呢?原来发出惨叫的是白耀堂与诸子云,他们两人倒毙在地上,两人的刀互相插进对方胸部,斜斜向下,透过背后,可见用足劲。凌起石则站在房中一隅,侧面对着大家在看什么,似乎未觉有人来,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刘正东败阵未走便听到惨叫,一看白、诸两个已倒地,他此刻见凌起石如此,侥幸求胜心理涌起,立即就掏出暗器向凌起石掷去。但是,凌起石浑如未觉,却又十分巧合的把身上的东西弄掉,再弯腰拾起,恰巧地避过了刘正东射向他身上的暗器。这时刻配合得太巧了,说是他有意固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不过,不管怎样,凌起石避过了刘正东的暗器却是真的。

    凌起石转过身子,先是一怔,旋又笑说:“你们都来啦?好极了,省得我去找你们!你们……”一顿,静听一刹,突然冷笑道:“姓罗的,你是自己找死,可别怨我!”各人还不明白他说什么,正感到讶异,他已走近墙边,抬起左手,轻轻向墙上打去,掌风到处,墙壁蹋了一角,开了一个大天窗,墙石飞出去,惨叫随即传来,原来墙外一边有罗老板,他正在偷听凌起石说些什么,没料到凌起石会来此一招,当堂被击中前额,额骨暴裂,血流满面,痛得他惨呼厉叫,倒退两步,终于支持不住,跌倒了。

    这又是一个意外,刘正东一看不对头,急逃了。其他人也跟着逃走了。但走不了几步,陡然听得凌起石喝道:“站住!你们平日作恶多端,不知害死了多少人,满手血腥,我若果让你们就此逃了。如何对得起死者!都给你们留下点记号,也好叫你们记住,今后不敢再作恶害人!至于你,你心狠手辣,心肠太毒了,饶你不得!”语声落,掌劲发,刘正东被击碎脑袋,倒下去了。其他人都被切去了半截左耳之后,获准离开了。一时之间,各人逃命第一,谁也顾不得其他就匆匆从吉祥赌坊中奔逃出去。

    “好呀!你们都逃啦,这赌坊也该散了!”凌起石找来地保,告以一切,并嘱把坊中银子分给穷人,若是敢贪污,处死不赦!地保慑于其威,只好答允了。

    凌起石告诉地保,三个月后还会回来查看,叫他小心,地保自然连声不敢,地保说人命关天,不能不报官,若果报官,则吉祥赌坊一切势必没收入官,他便无能为力了。凌起石听后,说:“你放心!你将我这封留书交给官府,包保你没事!”凌起石找来文房四宝,写了几句,便推给地保,叫他交给官府,自可无事,地保不知真假,却不能不接。

    凌起石回到客栈,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便踏上征途,干他自己的事去了。

    走了一天一夜,黄昏了。路过一间古寺,他向前看,不见炊烟,不见人家,便向古寺走去。

    古寺并不大间,而且墙壁剥落,从外表看,这是一间香火不很盛的穷寺。他叩门,拍动门环,过了一会,有个老和尚出来开门,见了凌起石,打个错愕,问道:“施主,拍门不知所为何事?”

    “老师傅,我是个路过贵境的,天色已黄昏,前不*镇,后不*村,我又饿又倦,拟到宝刹借宿一宵,明天一早就上路了,请老师傅帮帮忙,行个方便!”凌起石说。

    “施主客气了,我们出家人吃十方饭,自然愿叫施主方便!只是……”

    “只是什么?请老师傅直说,如有困难,我也不敢勉强!老师傅请说好了!”

    “施主,我刚才曾说过,老衲是出家人,吃十方饭,对于施主投宿,自然无理由拒绝,只是这一带年来不靖,常有盗匪出没,虽然老衲身无长物,年中也曾被洗劫几次,前一次被劫是三个月前,按时间,应该又是遇劫之期了,老衲久居此地,是贫是富,他们清楚,所以即使来劫,贫僧也所损有限,更无生命危险,但施主是外来人客,碰上他们,难免受到污辱与损失!”

    “就是为了这点?还有其他原因吗?”

    “没有了,仅此一点也足以吓人了!”

    “老师傅,你放心好了!不是我夸口,若果没有三几下散手,我也不会穿州过省来到这地方了!谅他三几个毛贼断难奈我何!”

    “这么说,施主必定武艺超群,我也可以放心了!只是有一点,我必须告诉施主,如果施主能技压匪徒,当然是好,否则,就不如诈作不会武艺来得上算了!”

    “老师傅的意思是……”

    “他们对不会武功的人是劫财不害命的,但对会武艺的人就不同了!施主请到禅房喝杯茶去!老衲还有一点功课末做完,做完功课再陪施主聊聊!”

    “老师傅请便,我把坐骑去拴到后面,再来向老师傅请教!”说完,把坐骑拖到寺后面去,老和尚也自己留在大堂做功课。

    凌起石趁拴马寺后之便,以极快身法窥伺了寺内各房间。这寺虽然小,却也有四间房,还有一间阁楼。

    凌起石看过了,心中感到奇怪,以这一个老僧而言,实在住不了四间房,他住一间就够了,何以四间房都是这么清洁?是什么人住的?至于那个阁楼,却是乱七八糟,已布满了蜘蛛,似是久无人到过了。

    “这个老和尚说的话只怕并不可*,这里必然还有别的人住!”凌起石暗暗地想。于是,他发觉老和尚的功课还未做完,就索性再到那几间房去搜索了一遍。

    凌起石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这四间房,三间是有人住的,只有一间没有人住,因为那一间的桌面积有尘埃,但那一间房却是布置得最好的。为什么大家留下最好的那间房不住,却住较差的三间房呢?原因何在?使凌起石深感不解。

    不久,老和尚做完了功课,见凌起石呆呆地立在内堂发怔,便说:“看来施主肚饿了吧?佳肴美酒这里是没有了,粗饭素菜倒还是有的,施主,请你稍候片刻,我给施主烧饭去。”

    “大师不要客气,我自己会烧,只要大师给我一点米就行了,不敢有劳大师。”

    “施主,我相信你会烧饭,可能烧得比我老衲更好,但是在你烧惯了的地方,却不是在这里,这里你不知道风从哪里来,盆在哪里放,你是帮不了我什么忙的,你又何必一定非自己动手不可呢?”

    凌起石见他这么说,只好退让了。

    老和尚的手脚很快,不久便烧好饭,还烧好了菜,香喷喷的饭味、菜味,凌起石正饿,也不客气了。

    他风卷残云般填饱了肚子,发觉和尚神色有异,也觉得素菜有异味,心念一转,便现出倦容,恹恹欲睡了。

    “好了,总算没有失误。”老和尚把凌起石扶起,带到染有尘埃的房间去,轻轻放下,叹气说:“小伙子,我已经再三暗示你不要留下来,你偏要留,我没办法,只好委屈你一宵了,我这是为你好,并非存心害你,若果让你走劫,碰上那几个魔头,就不得了,要没命了,你在这里好好歇歇吧,过了几个时辰,天一放亮,你就安全了,等一会不管外间发生什么事,你千万不可出声,我还要去安排他们饮食,告退了。”

    凌起石相信老和尚说的是真话,因为他曾经偷看过几个房间,知道三间房都是有人住的,大约就是老和尚口中的魔头了。听老和尚口气,他似乎对魔头没有好感,却有恶感呢。凌起石肯定了这一点,便悄然到了老和尚的禅房,吓了老和尚一跳,脱口道:“施主你……”

    “老师傅不用慌,刚才你说的我全听到了,老师傅,请你还是老老实实告诉我吧!”凌起石说。

    “不!我不能说,我不敢说!”老和尚连连摇头,脸色也变了。

    凌起石说:“老师傅,你说吧,不会有事时,你也该知道,你那些素菜曾下了迷晕药,普通人吃了,最少也要十二个时辰才可以醒,稍有武功根底的也要六个时辰之后才能苏醒,可是我呢,根本不作一回事,从这一点,你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个普通人了。”

    凌起石问老师傅道:“老师傅,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你说出来,或者我知道他们底细,也好能有个准备。”

    “施主,你千万不可鲁莽,他们武功之高,难有其匹,我亲眼看到他们一掌就打碎一块过百斤大石,一刀就砍断头大的树干,好几个人都败在他们手下,死在他们刀里呢!施主,你年纪轻,千万不能冒险啊!”

    老和尚不肯说,凌起石知道再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不再出声,道过晚安,回房去了。但他这时触动了好奇心,要他睡觉如何睡得着,他索性在房中练功。

    寺中养有一条黑狗,突然响起一个粗豪的中年汉子声音,骂道:“他妈的,真是物象主人,老懵了?连老子也认不得,想死了不是?他妈的,滚开!”

    “智空,你这老秃真会偷懒,饭烧好了投有?怎么还不开门?他妈的,不要老命了!”那大汉喝道。

    “陆爷,来了!来了!”智空一边回答道,一边匆匆赶来。

    智空就是那个老和尚,他口颤颤地说,身颤颤地移动,可见他内心如何惊惧了。

    那陆爷对智空十分不客气,呼呼喝喝,智空半点也不敢反抗,低首下心听从陆爷吩咐。另一个汉子大约已年过五旬了,他正把一樽酒拔去樽盖,将酒倒到碗中去。

    “陆老弟,这是陈年老绍,试试如何?”

    那陆爷喝了一大口酒,说:“不错,不错!”

    “陆老弟,你说姓方的后天敢不敢来?”

    “这可不一定。以他平日的性子,他一定来,但他到底老了,不似当年了,他还有没有当年的勇气,要等明天才知道。”陆爷说。

    “那好吧,今晚有酒今晚醉,明日有愁明日忧,由他去啦,干杯,预祝我们胜利。”

    “好,干杯!”

    “叮”一声响,两个人碰杯之后,一口把酒喝干了,再喝第二碗,第三碗……

    两个人在佛堂一角喝酒,吃肉,大大违反佛家宗旨,老和尚不但不敢加以劝阻,还要管他们烧菜呢。

    两个人正喝得高兴,突然,一个冷峻的陌生声音传进两入耳朵。两人一连喝了几大碗酒,已有点酒意,听到异声,反应不免迟钝一些,及至侧望,已看到一个年青人站在身边不到五尺。

    陆爷他们两个吃这一惊可真不小,忍不住“啊”声惊叫,旋即喝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两道锐利目光直射对方,等待对方回答。

    那青年冷然说:“你不是约了姓方的明天见面?他不放心,所以请我先来探探你们,看你们安的什么心肠。”

    陆爷一脸猜疑地问:“你是姓方的派来的?你是什么人?叫什么?说!”

    “陆爷,你听得不大清楚,姓方的是请我来的,不是派来的,他还没有这份权力,可以支派得我。”

    “那不是一样?”

    “不一样,派我来,他是上令,我是下属,他派我,我不能反抗,不敢不来;请我来,其权在我,来与不来,由我而定,怎会一样。”

    “那么,你不是他的下属?你是哪位?”

    “陆爷,你不必问,我不会说的。再说,我就是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彭连新第一次插嘴:“你连姓名也不肯说,你以为我们会让你走吗?”

    “对不起,我从来未想过这一点,因为,我从来就不考虑有人能够留得住我,假如我不愿留下的话。”

    “好狂妄的小子?你是谁的门下!你师父是怎样教你的?目无前辈!”

    “前辈?谁是前辈?论师门,你我全无关连,谈不上辈份,你只怕要比我差了三截呢!所以,你最好是别提什么前辈后辈。”

    “住口!你好狂!我就替你师门教训教训你这不懂礼貌,不识尊卑的小辈!”

    “笑话!谁是小辈?我提两个人你就明白了,阴魂不散谷长春你听说过了?沉雷手范正罡这个人你听说过了?你的辈份比他们如何?他们都比我低了两辈!”

    彭连新听了暗暗吃惊了,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否真比对方低了两辈,但这两个都是大名鼎鼎的江湖人物,辈份甚高,这小子居然敢呼两人绰号与姓名,可见确有点来头,不容轻视。彭、陆两个有此心理负担,口气也变了,不再如先前那么气焰万丈了。

    陆志豪问道:“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

    “那你怎知道比他们高出两辈?”

    “我这么想行不行?我这么说说,行不行?”

    彭连新听得大为震怒,认为对方是存心开他的玩笑,所以震怒,一抖手,两根筷子便向对方掷去,筷子又快又准,分刺对方双眼,甚为狠毒。对方“哎呀”一声,双手掩面,两根筷子就由他指缝插进去,看情形,这青年小子是被刺中双眼了。彭连新嘿嘿冷笑说:“臭小子,叫你知道对长辈无礼的结果并不好受,你记住!”声落杯起,擎起酒杯喝酒。

    彭连新酒杯刚刚擎起凑近唇边,突然“叮”一声响,他的酒杯被碰得震高了两寸左右,一大杯酒全泼向他双眼。事出仓促,他正张眼注视,恰巧被酒泼满了双眼。酒有制激性,眼睛受不了刺激,痛得他哇哇叫,双手猛揩双眼,口中大叫智空,喝他打一盆水来。陆志豪站起来,挺身挡拦那个年青人,提防他乘人之危偷袭彭连新。

    这年青人是凌起石。他不屑地瞟陆志豪一眼,愤然说,“米粒之珠,也想放光,不是笑话!”

    陆志豪知道是说自己,大为震怒,但他看出对方不是等闲人物,不敢生事,只好强忍了。

    不一会,智空捧了一盆水出来,彭连新非但不道谢半句,还责骂他水不够热,智空老和尚惧于彭连新之威,不敢回驳半句,凌起石看不过眼,冷然道:“真是人善被人欺,你是什么东西敢骂人家?你又不是出家人,鹊巢鸠占,还好意思再说这种话,怪不得姓方的信不过你们,要请我来监视你们了!”

    “臭小子,你别以为自己好了不起,你不过暗算成功罢了,算什么英雄?”

    “姓彭的,你说得真对,我不是英雄,不过,你是狗熊,我不是英雄,还是个人,你是狗熊,却是禽兽,是畜牲,你不是人!”

    “陆志豪,你还在等什么?给我打呀,还不动手,等什么?”

    “姓彭的,你这不是借刀杀人?你不是跟姓陆的有仇吧?你叫他跟我动手等于叫他送死,你想借刀杀人,坐收渔人之利?你好狠心啊,自己贪生怕死,不敢动手,却指使别人动手,多阴险啊!”

    陆志豪本来就怕出手,再听了凌起石这几句话之后,更不愿出手了。但他不敢公然反抗,便只好不出声,任由得彭连新怨骂。

    凌起石静静的站着看彭连新骂阵,等到他们话声稍顿,他便笑问:“人家饮酒你也饮酒,人家用口饮,你却用眼晴饮,多趣怪!可惜你学得未到家,一杯酒也饮不了,就要向人低头,多么丢人,我说你呀,比姓陆的差了一大截呢!”

    “老禅师,夜已深,你去睡吧,这里的事有我,不必你理会了。”凌起石劝智空和尚去睡,彭连新趁他们背向自己,认为是好机会,捧起一盆水就朝凌起石泼过去,似是想把他变成落汤鸡,怎知一抬手,水刚离盆,就觉得眼神一花,一盆水泼出去,已经不见了凌起石,一盆水疾朝陈志豪身上泼去。

    陆志豪不虞如此,一急之下,躲避已来不及,只好吐掌击去,掌风劲厉,把一盆水大半击得激射飞溅,有的竟反射到彭连新身上呢,他们两个狼狈万分,凌起石却在一旁作壁上观。

    彭连新这时已经用热水洗净眼中的酒,清楚地看到凌起石了,他一抬腿扫向桌子,凌起石伸手一按另一桌角,说:“你想怎的,这是人家的东西,岂可随便毁坏,你有种尽管冲着我来,何必欺善怕恶,真丢人,男子汉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彭连新被气得五内生烟,无名火高三千丈,他向陆志豪道:“今晚大约是难以善罢干休了,我们就舍命一拼!”

    凌起石冷冷道:“姓彭的,是你自己要拼,还是你们都拼?你先说清楚,我这个人做事喜欢干净利落,最不喜欢拖泥带水。”

    “小子,我们是两个,你们也是两个,我不占你的便宜,接招!”彭连新错掌便上。

    凌起石倏的退开一步,笑道:“怎么?真要动手?我是来监视你们,不是来跟你们动手的,老实说,我非常奇怪,你们与姓方的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为什么要到这地方见面?为什么?”

    “为什么?姓方的没有把原因告诉你?”

    “他请得我,当然告诉了我。”

    “你既然知道了,还问什么?”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世间还少有真正坦率的人,我希望听听你们怎么说。”

    “原来这样!看不出你倒相当公平,也罢,我把实情告诉你吧!”彭连新带点冷嘲地说。但当他与凌起石的目光相接时,他的语气又改变了,他说他与姓方的约会,是受人之托,代人相约的,他曾欠下司徒铿一份恩情,十年了,仍未有报答,最近两人碰了头,彭连新知道司徒铿与方家有一段恩怨未了,要去找方家算账,他于是自告奋勇,代他传递消息,约斗方家的。

    凌起石听了,问彭连新道:“你既然代司徒铿约斗方家,该知道司徒铿与方家因何结怨?是如海深仇,还是鸡毛蒜皮小事。”

    彭连新道:“我知道姓方的与华家有旧,曾助华家对抗司徒家人,结果是杀死司徒家的长子,华家目前已无能人,司徒铿于三个月前曾去华家鞭尸,并杀了华家十七个人,算是报了仇,所以再来找方家。”

    “你说的华家,可是华云峰他们一家?”

    “不错,正是他们!”

    “华家当年只杀了司徒铿长子,他却杀了华家十七人,还不满足,再来找方家,未免太过份吧?”

    “一点也不太过!欠债还钱,还要加上利息,一点也不太过!”

    “你的意思是说,一定要找方家报仇,无法化解了是不是?”

    “不错,这个仇非报不可!”彭连新说。

    凌起石听他说得嘴硬,又知道将是司徒铿出手,便冷然道:“那好吧,烦你们去通知司徒铿一声,叫做最好是别到场,以后也别再生事,否则,这宗事我管定了,他姓司徒的绝占不了丝毫便宜,我话已说完,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吧!”说完转身便想要离开,突然听得彭连新断喝道:“站着,你想走了?哪有这样的便宜,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这么容易!”

    “你不许我走,想怎样?真要打架是不是?”

    “不错,我正要教训你,叫你知道天下之大,能人不少,你现在如果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跪下来给我们叩三个响头,叫三声爷爷,我们就可以饶你不死!”

    “你真这么大方?那就错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你就是肯跪下来向我叩三个头,叫我三声祖宗爷,我也未必就会饶你,你那样大方待我,不是错了。”

    “好小子,你实在也太狂了,看招!”彭连新吐掌疾攻,疾向凌起石的胸前印去,凌起石冷冷一笑,漫不经意的略退半步,先卸去部分劲力,再左掌一竖,掌缘向外,硬接来招,双方未碰上,彭连新已经感到虎口痛,手腕酸麻了。

    彭连新想不到凌起石如此厉害,迅即撤招后退,但不见对方追击,马上又再扑上,而且双掌并发,用劲更足,口中暴喝:“再接我一招!”声出人影动,攻得倒是真快,一下子便到了凌起石面前,掌风如涛,威势惊人,由此一招,可见他内力相当强。可惜遇上的对手更是当代一流高手,功力比他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因此,彭连新身子一侧,以一掌击在凌起石的胸部,却是着手无声,如击在一堆棉花上,难以着力。彭连新是个丰于经验的人,有此感觉,便知不妙,当下再次撤招,可惜手掌如胶在凌起石的胸膛,无法抽得回去。

    彭连新这时才知道碰上强敌,刚才自己的感觉完全是事实,并非幻觉,可惜已经太迟了,无法补救了。他一急之下,另一只手已把刀拔了出来,挥刀疾劈对方,希望迫退对方,再作打算。怎料到他一刀劈出,对方竟然疾退,把他也扯着走。因为事前未料到会如此,不免踉跄欲跌,步屉不稳,发出的招式也失准了。

    彭连新指望陆志豪出手协助一臂之力的,没料到陆志豪竟然见死不顾,他的指望落空,万念全消了。想到自己这样死去,实在是太不值得了,一恨之下,便破口大骂陆志豪不够朋友?陆志豪反唇相讥,说彭连新自顾不暇,如何能做福于他,如果真有本事,也会自己先救自己脱险了。

    彭连新闻言,气得更甚。

    但是,彭连新正如陆志豪所说,自身难保,气也没有用。凌起石冷眼旁观,忽然笑道:“姓彭的,你有眼无珠,才会结交这样的朋友,你受得也够了,今晚我不杀你,等你与姓方的事了结之后,我再找你算账也不迟,你去吧!”抬手一拨拨开彭连新的手掌,使他出脱控制,恢复自由。

    陆志豪万万想不到凌起石会如此说,来此一记奇招妙着,以致他难以应付,心一慌,反身便逃。彭连新恨他不够朋友,本来要追地理论的,只因与凌起石拼内功消耗不少真元,一时难以补充,追也未必追得上,追上了也未必准能获胜,不如不追,先调养好自己再理会其他。因此,他眼望着陆志豪逃出寺外,也只是恨恨地叹一口气便算了。

    凌起石对他说:“姓彭的,你自己看到了,这就是你的所谓好朋友了,经过这一次之后,你应该受到教训,知所取舍了,你如果要走,你可以离去,我不会留住你,你要是不走,也可以留到天亮,但天亮之后你必须离开这里,否则,我便不客气了,希望你自己记着,别弄得大家没趣,我的话说完了,你好自为之,免得后悔!”

    凌起石这一招用得实在漂亮,不但大出彭连新意外,智空和尚也意料不到,他在一旁不断念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表示对凌起石这一措施无限支持。

    智空烹了一壶上好浓茶,以茶代酒,与凌起石两个在禅房促膝谈心。一老一少,年纪差了一大段,但话的内容却是上下古今,天南地北,谈得很投契。凌起石对古今英雄,江湖人物的生平,趣事,知之甚详,对答如流,有的人物与问题!智空和尚也无法解答,但凌起石却随口而出,见闻之广,智空亦愧不如。

    智空本是文人,曾中进士,后来因为一场火灾,父母惨被烧死,妻子也给恶霸抢走,后来不屈而死。他本拟告到皇帝处,来一个告御状,他的同案却怕了当朝权贵,不肯联手,其中有几位满腔热血,可惜人数不多,他自料未必斗得过恶霸在朝的舅父户部尚书,自己一家已死,再多死一位并不重要,但连累许多同案,实是不忍,所以悄然出家,当了和尚,还布下疑阵,让人家误会他自尽呢。

    “大师,你不曾想到报仇?”凌起石问。

    “想过,但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报得了仇?再说,我后来当了和尚,对这问题也想通了,觉得冤冤相报,实在没有了期,我家破人亡,已经很惨了,何必再令别人也像我一样,所以,出家了几年之后,报仇之念便没有了。”

    “你说得很对,我也是一个不主张胡乱报仇的,我会杀人,但不一定是为了报仇!”

    智空和尚点头道:“施主年纪轻轻有此想法,实是慧根,十分难得!只是有一点老衲还是不明,请施主启示。”

    凌起石道:“大师何事不明?请说!只要我懂得,一定奉告。”

    “刚才施主说不主张胡乱报仇,又说要杀人,这是何故?老衲实在不明白。”

    “大师,这是两件事,我的意思是说,假如有一个奸官、恶霸、淫贼,他虽然是个人,但已实在属于禽兽,只会害人,留他在世上,就有许多好人要被他蹂躏,这样的人,即使我与他无怨无仇,甚至他对我有恩,我也不会放过他,我会把他杀掉。假如一个人无意中误杀了人,或者虽是有意,杀的却是应杀的人,则被杀者虽然是我的亲友,我亦会原谅他,不会找他报仇。”

    “好!好!施主明辨是非,公而废私,正是我佛心肠。

    施主,今晚一会,使老衲茅塞顿开。过去,老衲常在杀生这问题上想不通,现在可明白了,杀生有时也是必要的,佛虽有善心,要普渡众生,但有时也不能不杀生的,这话很对,老衲感激不尽。”

    “大师过奖了,我实在愧不敢当。不过,当此乱世,坏人实在不少,大师若无防身本领,在此荒野之地,实在很危险,我有一套防身之术,大师若果不弃,我愿相传,只消三两个时辰,大师便可以领会,今后勤修,自有防身之功,不知大师可愿意学?”

    “施主恩惠及于老衲,老衲当代施主诵经以佑施主,使能多救世人,愿施主有所指导!”

    “大师不必客气,请先听我解释,再看我动作。”凌起石把一套练内功的方法详细加以解释和示范。

    老和尚已经记住,凌起石又教他盘膝练功,并教他站功与行功,老和尚到底是进土出身,理解力较强,很快就领悟,还能相当准确地学习动作。

    凌起石很有耐心地指导老和尚练习内功的方法,前后半个时辰末到,老和尚已经可以颇为正确地练习了。凌起石甚为高兴,对老和尚的悟力大为赞赏。老和尚也高兴自己有此聪明。

    老和尚练了一会,忽有所悟地说:“施主,夜深了,你还是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练了,有不懂的,明早再向你请教好了。”

    “大师倦了,明天再练吧!”凌起石说。

    “不!老衲年来睡得狠少,准备多练些时再睡,否则,施主离开之后,老衲再发现困难就无法求教了。”

    “大师说得对,你练好了,我这个人有点怪,可以三天五天不睡,也可以一睡三天五天,你不必理我,到了我要睡时,我会睡的。”

    智空和尚闻言笑道:“施主真是奇人。”说完继续练功了。

    凌起石自己也练,发觉智空和尚有什么地方练得不对便加以指点,两个一直练到五更,居然精神如常,全无倦容。

    五更的时侯,凌起石告辞了,智空留不住,只好送行。凌起石濒分手时对智空和尚说:“大师,我这手艺你如果继续不缀,不但足以强身防身,半年之后,还有驱狼伏虎之能,到时,纵有坏人相袭,你也足以自卫了!愿你勤练不缀,得以防身!”说完话,依照老和尚的话,沿着小路直向方家园去。

    方家园的人这时正因为应约问题烦恼,不知如何应付。他们自从接得彭连新的挑战书之后就开始不安,忙着想办法了,可惜想来想去总想不到好办法。这一天若再不想到办法,翌日就要应约了。方家知道对方是十分可怕的人物,原不想与对方结怨,更不想应对方挑战,可是人要面,人家找上门来,不应战太丢脸了,实在办不到,至于结冤,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有一次方火生碰上一个汉子欺负一个女人,方火生碰上了,看不过眼,上前干涉,一言不合,打了起来,结果是方火生胜了,解了妇人之危,还送了她一程,这一来,他便与那个汉子结下梁子了。

    方火生那时只有二十多岁,血气方刚,一腔热血,一副侠义心肠,对于救那个女人,一点也不后悔。事实他是因为那一次千里送蛾眉,获得女方青睐,自己已名花有主,相见恨晚,但却介绍妹妹和方火生相识,终于结成夫妇,所以他不后悔。

    方火生此时有一子两女,女一大一小,子居中,十七岁了。方火生对他十分宝贝,这一夜,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睡的。午夜已经过去一半,天快亮了,方火生派出人手注意周围,他自己则把儿子叫到跟前,对他说出自己早年结怨于人的原因,安排儿女迅速离去。

    方明不同意爹爹的退缩办法,说:“爹,我不走!你并没有错,为什么还要怕他?我不信他是有三头六臂,可以必胜!”

    “阿明,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凭什么跟人家打?凭什么说这句话?”

    “爹不是说,早年曾经打败了他,还怕他什么?”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当年他摸不清我的门路,便吃了亏,现在,他经过二十多年勤修苦练,武功大进,在这日子里我却虚度岁月,并无认真练过,比较之下我实在难以和他对抗,我不行,你更不行了!在此情形下,还不快走等什么?”

    方明听了还是不服,道:“爹,你这样做只会增敌人志气,减自己威风,你又何必呢?敌人是不会如此仁慈就此住手的!他只会变本加厉,更瞧我们不起,更残酷地对付我们!这不是个好办法呀,爹!”

    “不!你年纪轻,不明白的了,快去准备吧,天亮就起程!”

    方明无论如何也难以同意爹爹的意见,不肯离开。

    方明不忿地说:“爹,你早年那么英雄,怎么现在这样怕事?爹,我也不小了,应该可以替你分忧啦!我才不怕他是狼是虎!何况还有姐姐,我就不信三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人!我不走,我要看看他是个怎样的人!”

    “阿明,你有这份孝心,要替我分忧,我十分高兴,但你不要忘了,你是我们方家唯一传宗接代的人,你只有十多岁,怎当得起敌人的狂烈拼命?再说,有你在身边,我必然分心,便变成你不但帮不了我,反而牵制了我,至于你姐姐,她已有了婆家,不是我们方家的人了,我怎能要她冒这个险,而且她是个女子,敌人是毫无人性的淫贼,我怎放心叫你姐姐留下,至于三个人对付一个,这话更不能提,你忘了,那是一件丢脸的事!何况敌人未必就只有一个人,更非我们三人可敌!你们快收拾去吧!”

    方明本不愿意,却还是点头了。但他并没有就走,仍然站着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方火生忽有所悟的说:“阿明,你等一等!”说完就转到后堂去,去干什么,方明当然不知道,只有感到奇怪。

    方火生转入后堂大约盏茶工夫,便取出一个包袱与一柄剑出来,他把剑递给儿子,道:“这一柄是‘追风剑’,爹早年闯荡扛湖,就是用这一柄剑,你现在年纪还小,气力不够大,是不能用的,过得两三年,你长大之后,便可以使用了。阿明,这是你外公给我的剑,你要好好保存它!”

    “这一个小包袱是给你姐姐的。她可以用它养活你们,只要你们不大吃大喝,好好使用,足够你们用几年,你到时应该可以自立,可以好好过日子了!你要好好地劝姐姐!你虽然是弟弟,却是个男子汉,你必须好好照顾姐姐和妹妹!明白吗?”

    “我明白,爹!”

    “你明白就好,去吧!我不想再见你姐姐了!”

    “爹,你跟我们一起走不行吗?你是可以跟我们一起走的!”

    “我不能走!我不能丢自己的脸,也不能丢我们方家与师门的脸!我必须留下来,是晴是雨,都该由我应付,去承担!你回去吧,我留下来等他们来!”

    “爹,你不走,又以少敌多,这怎么行?爹,我无论如何也不走的,我知道姐姐一定也不答应的!”

    “阿明,你怎么这样不明白?你留下来只会使爹分心,决不能帮爹的忙!走吧,快去收拾行囊吧,天快要亮了!”

    方火生不断催促儿子方明去收拾行李,方明却依恋着不肯走,耽延着时间。方火生情急了,发脾气了,厉声说:“阿明,你听不听爹的话?走不走?如果不走就别叫我做爹,我没有这样不听话的儿子!”

    “爹,只恨我是个女儿,不能替爹分忧,弟弟妹妹又年幼,爹,你放心,我会照顾弟弟和妹妹,有我阿蓉活着,决不会叫他们挨饥抵寒,我们走了,你老人家好好歇歇吧!”

    方蓉突然出现,先安慰了茬老,又对弟弟说:“阿明,走,不要激爹了,我们收拾东西去,你跟我来。”

    方火生强忍热泪,女儿一走,他就支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了,望着儿女的背影,深深叹气,自语道:“阿蓉,阿明,不是爹忍心,爹实在没办法,蓉儿、明儿,爹对不起你们,你们能够明白爹的苦心,肯原谅爹吗?”

    方蓉姐弟听不到爹的话,正在房中收拾东西,突然听得有个陌生的声音问:“阿明,你想不想救你爹!”

    阿明本能地回答:“当然想,你能救我爹?”

    “我当然可以,只要你肯听我的话,你也可以!”

    “我也可以?真的?”方明惊喜交集地反问:“你说,我一定听。”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对我爹说?是否想骗人!”方蓉年纪到底大些,想得比较周详。

    “你是方蓉是不是?我用不着骗你,你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平日来往的朋友都怕死,躲起来不肯帮他,找再不出手,他必被敌人所杀。我若要杀你们,现在就可以动手,你爹也救不了你,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何故杀害你们?我与张三刀也无仇无怨,不想动手杀他,但你们却可以杀他,你若果相信,就快跟我走,我教你一个杀死张三刀,救你爹爹的办法,若果不信,拉倒,我也不勉强你。”凌起石说。

    方蓉细想凌起石的话,觉得大有道理,不免心动。因为除此之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救爹爹的了。于是问道:“你说的张三刀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杀我爹?”

    “张三刀就是你爹口中的淫贼,你们要不要救你爹?我要走了。”

    “大哥,你别走,你教我吧!”方明不等姊姊表示意见,先说话了。并且,声出人现,很快就出了门外。

    “阿明,你先留给爹一张字条,说你有事外出,很快就会回去,你爹看了才知道。大约明日午后你就可以回来,到时,就不用怕张三刀了。”凌起石说。

    “好!我马上就写。”方明又窜回房去,几乎与姊姊撞个满怀。

    方蓉和弟弟再次出到房外,外边已经有个年青人等着他们,她心头一动。

    方蓉暗想:“怎么这样年青?他真有办法?不会是安下什么坏心肠吧?”正想着,凌起石已到了她的面前了,他说:“时候不早,该走了。”双手一伸,左手抓着方明,右手抓着方蓉,方明倒没什么,方蓉一闪没闪得开,玉臂给抓着,勃然大怒,羞恨交并地喝叱:“你干什么!”对方没有回答,一声“走”,她便觉得身子凌空,恍如腾云驾雾,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飞呀飞的飞着,过了一会,耳边听得凌起石说:“到了!”身子顿时停下来,被抓着的玉臂也放开了。

    “这是哪里?”方明问。

    “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方蓉说。

    “你们不是想救你爹吗?我带你们来练功夫呀,你们并排坐着,臂贴臂,*紧一点,放松心怀,勿存杂念,我先助你们五年功力,坐稳了。”他双手分按在方蓉姐弟后心,方蓉芳心一颤,已觉一股柔暖的血液在身上迅速运转,感到浑身舒坦,前所未有,心知他所言不假,确是以本身真力传给她,疑虑一消,血流更畅。片刻之后,觉得凌起石的掌心在后心轻轻地按揉,感受又自不同,但为时甚短促,她正觉得舒服,他已经撒手了。

    “好了,你们已经比刚才增了五年功力了,你们稍坐一会,再起来跟我练功。”凌起石说。

    一会,凌起石教他们走圈,他走着,他们跟着,一边走一边解说,左一步,右一步,左两步,右三步,进五步,退四步,他只教他们走,方蓉姊弟走着记着,直至背得出来,走得纯熟无误了,凌起石才叫他们歇息,教他们练功,跟着又是走步,这样反反复复,直至午夜后才送他们回去,他们回到方家,已经是寅牌时候了。

    方火生自然问他们去了哪里,他们也不隐瞒,直说不讳,方火生自然不信,方蓉说道:“爹,我看那个人不是欺骗我们,正如他所说,他与我们无仇无怨,不会加害我们,若要加害,不过举手之劳,我们绝非他对手。他说我与弟弟二人联手,已是可对付张三刀,是真是假,我们当然不知道,爹爹何不一试我们的功力。”

    “蓉儿你也说的是,好,我且试你们一试,接着!”双掌疾发,分击两个儿女。

    方蓉姊弟要表现自己功力,取信爹爹,当然不会留力,双方还没有接实,方火生已觉劲力如涛涌来,急忙点足疾退丈外,还是被震退一步,心头为之骇然,脸色也变了,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半夜一日时光,就进境这么大?不可能!”

    “爹,你看怎样?我们打不打得过张三刀?”方蓉问。

    “教你们的是什么人?多大年纪?叫什么?为什么要教你们?快对爹说。”方火生急于要查明底细。

    方火生急于要知道指导儿女武功的是什么人,但方蓉方明两姐弟却不知道凌起石的姓名,更不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此外一无所知。

    “这就奇了,他是什么人呢?”方火生沉吟自语,怎也猜不出是什么人。

    方明再问:“爹,你看我与姐姐的功力如何?可打得过张三刀?”

    方火生茫然地说:“不知道,以当年来说,他不及你爹,你们能胜过爹,应该可以胜地,但隔了这么久,他矢志报仇,必然苦练武功,进境必大,非爹可及,否则,他不会再来,因此,你们能不能打得过他,爹也难知道。”稍顿,又问:“那个人除了教你们练功之外,还教你们什么?比如刀啦,剑啦!”

    “没有,他只教我们走路。”方明说。

    “什么?他只是教你们走路?”

    “爹,他是教我与弟弟走圈子,说是我们走惯了,走熟了之后,与弟弟联手应敌,就大有用处,他说已见过我们的招式,不用再教了,也来不及,就用我们自己的招式,配合他所教的步法,张三刀便难应付得了。”方蓉说。

    “他教你们怎样走法?你走给我看看。”

    方明道:“他教我们走的甚为古怪,忽而走前,忽又退后,走向左。又走向右,我也说不来,姐姐,你记得吗?”

    “记得!怎会不记得,这是关系爹的生死荣辱,也关系我们生死存亡的大事,怎能记不得,爹,你看看,就是这样,前、后、进、退、左、右。”方蓉在厅中小步地走给方火生看,但方火生也看不出奥妙在什么地方,问,“阿明,你又学了些什么?”

    “我跟姐姐一样学,也是这些。”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没有了,只叫我们以后要好好的练将来自有用处。”方明说。

    “爹,我们横竖闲着,何不到后园去练,爹,你陪我们练,看着我们能不能破你的攻势,或者,爹在我们的联手中可以看出一些奥妙来。”方蓉征询地说。

    方火生想了一下,点头道:“好!这样也好。事到如今,你们要走也太迟了,来不及了,你们先去后园等我,我马上就来。”

    “爹,我替你把剑带去。”方明说。

    “好,我马上就来。”

    方蓉与弟先到后园去,趁爹末到,先练一次,觉得步法纯熟,甚为高兴。方蓉提醒弟弟,等一会动手不能留力,但出手又要注意爹的反应,不能伤了爹爹,因为这是第一次试招,威力如何还不知道,若果不慎伤了爹爹,就后悔来不及了。

    方明有点不信地说:“姐姐,你以为我们会伤得了爹?真这么厉害?”方蓉立即正容道:“弟弟,你怎能这样说!你不听爹说,这些日子张三刀必定苦磨勤练,武功大进,爹没有把握胜他,那位大哥说我们可以胜过张三刀的,也就可能胜过爹了!”

    方明道:“姐姐,你真这么相信那位大哥的话?一点也不怀疑?”方蓉毫不考虑地回答:“学的时候我是不相信的,觉得没有可能在短短天半时光就能功力大进,但刚才我们合力接了爹一掌,爹竟受不了,我对那位大哥的话就不再怀疑了,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功力和过去有所不同?”

    方明点点头说:“姐姐,你说得对!我也相信了!我等一会一定小心……咦,爹来了!”

    方蓉抬头望,果然是爹来了,已换了一身紧身衣*,似乎要认真的与儿女较量一番。他叫儿女先走一趟给他过目,然后再交手。方蓉与弟弟便再走一次,方火生看来觉得甚为平常,根本无精妙奇奥可言,心中不免嘀咕,认为人家言过其实,不禁有点失望,但既然出来了,便只好试一下了!双方站好了,方火生道:“你们动手吧!”

    方明道:“爹,我来啦!”一跃而出,挺剑便刺,方蓉也相应发招,配合弟弟的攻势,方火生因为感到失望,便产生轻敌之心,沉剑要拨开儿子的来剑,怎知儿子已经撤招,女儿的剑却在他想不到的地方刺了进去。他用招已老,回救不及,晴叫不妙,已觉一阵冰冷,同时听得女儿惊叫:“爹,伤着你没有?”

    “没有!不要停,再打下去!”方火生又惊又喜地叫,并用足精神接战,却觉得十分奇怪,儿女的武功即自己所传,用招也未变,何以所攻部位却如此刁钻,自己也无法预知,无法防御?他又羞又喜又是诧异,打了一会,被迫与儿女硬接一招,长剑竟然脱手,退身还来不及,儿女双剑已刺到两胁了,幸而是儿女及时住手,若果真是敌人,必血溅当场无疑!

    “爹,你怎么了?未尽力?怕我们受不了?”方明天真地问,方蓉慌忙替爹把剑抬回来!方火生赧然道:“不,你那位大哥真了不起,我怎也想不到他在天半时光能把你们调教成这个样子!我练了几十年,竟不及他的半天时光,了不起!真了不起!阿蓉!阿明!照你们目前这身功夫,已比爹强多了,要不是爹熟悉你们所学,只怕挡不了几招!你们能不能胜过张三刀,我不敢说,但你们只要不怯场,他要胜你们,只怕也不容易!因此,有你们对付他,我倒是有点放心了!”

    “爹,这么说,那个大哥是没有骗我们啦!”

    方火生道:“张三刀是个可怕人物,你们虽然未必输给他,也要小心!把敌人估计得强一点,先存谨慎之心,可立于不败之地。”

    “哦,对了,我还有一件事忘了说。你们要记住,天下间比张三刀武功强十倍百倍的人多得很,你们即使打败了张三刀,也不能稍有自满之心,仍要继续努力,虚心学习!更不可招事若非,明白吗?”

    “我知道,爹!”

    “还有,张三刀是他的前名,自从那次吃败仗之后,就改名换姓,苦练新招,现在,他改名为司徒铿,不再叫张三刀了!改变姓名,也是一些人避仇的办法之一,因此,你们以后碰上陌生人,不管他的姓名如何陌生,你们都要小心,千万不可掉以轻心,铸成大错!明白了吗?”

    “明白了,爹!”

    “那好吧,你们再练一趟!”方火生看着儿女们越练越快,已到熟能生巧这个巧字的境了,对儿女的悟力不由的心感欣慰,这个女儿已经订婚几年了,女婿却一去无踪,音讯隔绝,直至几个月前才得到一个间接的消息,讲女婿是因为有奇遇,出了海外,已有人看到他,并且知道方蓉不肯另婚,仍在等他,大为高兴,准备于短期内来方家入赘,但这个消息传来快超四个月了,仍未见他到来,到底是真是假也难说,因此方火生听得儿女说是一位年青大哥教他们功夫,还以为是女婿呢。

    方火生看了一会,见他们越练越起劲,周而复始,并无了解迹象,便叫他们停下来,双方印证一次。

    这一次,方火生看了已许久,认为已看出一些眉目了,不禁信心也增强了,还问儿女要不要歇一会呢。方蓉姐弟说不知怎的,练这功夫与过去不同,过去爹教的功夫练一会就流汗乏力,但走圈子却越练越有劲,觉得十分轻松,全无疲倦感觉,所以不用歇息。方蓉说:“看来这套功夫,可以跟敌人作久战的!”

    父子对阵,儿女联手对老父,双方声言全力以赴,各自要小心,接触才第五招,自以为已略知阵势的方火生,已经被绞飞了剑,若非儿女收手得快,他难免血溅当场了!经过两次印证之后,方火生口服心服了。他认为儿女的招式比早先配合得更紧密,功力也更强了,他实在输得服贴,再无怀疑了,而且,对于对付张三刀也更具信心了。

    父子三人回到大厅去,儿女便换过衣服,时刻准备着张三刀的突然来袭!可是,傍晚时分,张三刀杀到,却来了个他们意想不到的客人,以致方家父子等人心情有了极大变化。

    傍晚,方家的人正在大厅,突然听得一声马嘶,就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凝神静听,目光外望,只听到似乎有人在外面大声说话,方蓉倏然起立,说:“爹,让我去看看!”

    方明也说:“姐姐,我陪你去!”

    方明随在姐姐后面,但双方相距已在二丈过外了。他看到姐姐和来人相对峙,突然呆住,像两段木头般的木言也不动,对方是个相当粗犷的青年,也怔怔地看着姐姐。方明因为他面对自己所以看得较为清楚,看出他似是个分激动,却又是一脸喜悦的样子,方明也觉得奇怪,这个人为何如此面善?方明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问身边的家人:“他是谁?姓丁?”

    家人说:“他自称是丁一雁。”方明突然冲前,说:“你是丁大哥?姐夫?”

    “你是明仔吧?长得这么高,我都认不得了。”丁一雁笑说。他正要再说什么,方明已经转身了,说:“姐姐,你陪姐夫,我去告诉爹去。”他见姐姐转身要走,又冒冒失失地说了一句。

    原来方蓉一见面就认出对方了,只是他来得太突然,使她这时难以表心意,不知怎么说才好。他们过去本来很熟,但过了几年,又是未婚夫妻,尽管朝思暮想,又爱又怨,到底是个少女,见了面便不知怎么说。她正在三分含羞七分喜悦之际,弟弟却先来一句姐夫,使她平添不少羞怯,准备退回去,岂料这个弟弟却冒失得很,明言留下她陪姐夫,使她退也不是留也不是,羞得头也抬不起来。结果丁一雁替她解了围。他说:“蓉妹,我们也入去吧!”他本要伸手扶她,但只动了动手臂,又停住了。

    “蓉妹,几年不见,你长得更好看了,这几年,爹过得还好吧?”丁一雁走上一步,和方蓉并排而行,她只是幽幽地说:“这几年爹还算硬朗,只是你,去了哪边?怎么不捎个讯回来,真叫人挂心。”

    “我知道,真对不起你,苦透你了,不过,我是死里逃生,实非得已。爹来了,还是等会再说给你听吧。”

    丁一雁的突然到来,使本来天愁地惨的方家,突然充满了生气,充满了欢乐,自然,最开心的是方蓉。

    张三刀要来报仇,方火生本来要迫儿女离开的,不料来了个神秘人物,以天半时光加强方氏姐弟武功,使之可以抵挡张三刀,已使方火生放心许多,此刻又得未来女婿意外光临更是喜上加喜,方家这一顿晚餐,自然是十分热闹,为了欢迎丁一雁光临,也为了预祝杀敌成功,方火生还特别容许大家喝酒,增加欢乐气氛呢。

    但小心的方蓉却不让他们多喝,说等待胜利之后再开怀畅饮。

    丁一雁并不知道张三刀寻仇之事,听方蓉如此说,甚为奇怪,便问原因。方明抢着说:“姐夫你来得正好,今晚有一个叫张三刀的要来找爹寻仇,我们正担心,你来了就好极了,姐夫,这几年不会把功夫丢生吧?”

    丁一雁说:“当然不会,这几年我可说得是*武艺吃饭的,你放心,管他张三刀也好,张四刀也好,我都要会他一会,看看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

    “你刚回来也许未知道,这几年,他的名头可真不小,他改名了,现在叫司徒铿。”方火生说。

    “什么?司徒铿?好呀,原来是他,又碰上了。”丁一雁自语地说:“青山不动绿水流,绿水青山有相逢,这话真个不错!哈哈!今晚,又要相逢了。”

    方氏一家听出话中有话,便问他和司徒铿是什么关系。丁一雁说他回来的第一天就和司徒铿的一个手下结怨了。他问:“司徒铿有一个手下名陆志豪,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我在路上碰到他带着十来个人,他们拦途截劫,我自然和他们打起来,结果我们三人受了伤……”

    方蓉紧张地问:“你也受了伤?”

    “是的,我挡住他们,让两个同伴先走。我怕他们有人来援,那就不易脱身了,那是我们多年来辛苦得来的财富,总不能轻易地送给人家,就这样,我杀了他们几个,伤了几个。我的伤已没事,不必担心,今晚他也许会跟司徒铿来,冤家路窄,再打一场。”

    “你伤在哪里?真的不要紧?”方蓉仍不放心地问丁一雁。

    这也难怪,情属夫妻,自然关心。丁一雁话伤在左肩,没有事了。

    方明突然说:“可惜天快黑了,要不然我倒要试试姐夫的武功。最近,我和姐姐练了一套武功,很厉害,爹也打不过我们呢。”

    “真的?什么时候学的?谁教你们?”

    “昨晚才学的,你信不信?那位大哥比你年轻,但没你这么高,他先传我们内功,再教我们功夫,真灵,很快就可以用了。”方明说。

    丁一雁惊道:“真是这样?那就太神奇了,竟然有人在一天半天时光就教出这样的武功,我倒从未听说过,明弟,你且说说他怎样教你。”

    方明照实说了,方蓉看到丁一雁听到她被那青年手按后心时脸色有异,使出言岔开话题,但方明却不会意,仍然兴致勃勃的把学功夫的经过说出来。

    丁一雁默默地沉思,没有出声。

    方蓉似乎怕他误会,解释地说:“那位大哥是一位甚为神秘人物,他只教我们一套步法,并没有传我们刀剑上的功夫,也没有把姓名留下来。”

    方明说:“我曾问过他姓名,他说知道了对我只有害处,没有好处,将来未必再有机会碰头,假如有此机会,叫我就叫他一声黑大哥,因为我们是在黑夜中见第一次面的!”

    丁一雁想了一会,终于说道:“他是一个外人,也肯传你们武功,助你们对付张三刀,我当然更应该这样,只是正如他所说,你们知道他是谁,只有害处,没有好处,我呢?我若留下来,也只有害处,不会有好处,等今晚对付了张三刀之后,我明天就走,你们,就当我没有回来过好了!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一雁,你怎能这么说!你要知道,如果我会移心别向,对你不忠,也不会等到今天了!你竟不信任我,这样忍心,说出这样的话!”方蓉激动地说,泪也流了。

    丁一雁否认自己有此想法,说他这几年其实过的是海盗式生活,若果给人家知道,必然瞧不起,也连累了方家,所以,他实不应该留下去。

    “废话!男子汉说话出自肺腑!对自己人也说违心话,我真替你害臊!丢脸!”一个既陌生又不陌生的声音陡然传进他们耳边。众人循声望去,厅口赦然站着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年青人!方蓉惊异地“啊”了一声,方明猛的站立,叫“黑大哥”。各人都明白了,来人就是去夕传授武功给方明姐弟的神秘青年。

    “方兄弟,还是你老实,我也饿了,你快给我一份碗筷!有好酒嘛,多弄点来,食不言,寝不语,各位,有话且等吃喝过了再说如何?”黑大哥倒是老实不客气,他就坐在方明身边。

    丁一雁看他那样熟络,绝不似是第二次见面的人,心中更起狐疑,忍不住发问:“朋友,你就是昨晚教导他们武功的人?”

    “怎么?你有怀疑?”

    “你真能在一夜之间教会他们武功,功力大进?”

    “你是姓丁,方姑娘的未婚夫不是?我说你呀,枉你经过风浪,却一肚子肮脏,方姑娘等了你几年,从未怀疑过你在外边有什么不轨行为,你却好意思怀疑她?我本来不会再回来了!只是得知司徒铿这次来袭,同行的有几个颇为轧手的家伙,我若不来,你们恐怕都要遭毒手,而且,其中有一两个与我也有点过节,所以,我只好回来一趟!想不到,我回来却便宜了你这个满肚子肮脏的人!我不看到那是无话可说,既然我看到了,为了免使方姑娘伤心,我不能不救你一命!”

    “什么?你救我一命?”丁一雁大叫:“我有什么不妥,要你救我?”他大怒,方氏一家人也吃惊,怕黑大哥出言不慎引起打斗,他们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黑大哥喝了一口酒,对丁一雁说:“怎么!难道你自己还不发觉,你是不是每到午夜就觉得脑胀便急?每到中午就口渴眼倦,恹恹欲睡,总不想动?照我看,这毛病你已犯了两个月以上,最近已毒侵肝脾,若不是你今天遇到我,哼!保管你活不到下个月圆,你快要完蛋了,却跟我来喝这干醋,不是自速其死!”

    黑大哥这话出口,各人无不色变,尤其丁一雁更是神色骇然。

    方蓉则花容失色,急问道:“一雁,你真个有病?”

    丁一雁默默地点点头,他呆望着黑大哥,他不能不承认黑大哥说得很对,但又不相信自己活不到下个月月圆。因为,相距月圆只有十六日,他决不相信自己活不了十六天。

    黑大哥见丁一雁不相信,道:“你不信,我也很难叫你相信,命是你的,阎王的簿子握在崔判官手中,我没有理由非要你吃药就医不可。但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胡思乱想侮辱方姑娘。现在初鼓刚起,张三刀他们大约二更后三更前才到,你要歇息,随你的便。你若要和我动手,我也可以奉陪,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你最好是别和我动手,否则,吃亏的必然是你,各位!我讲完了,干杯!”他仰首一口就喝干了一杯酒。

    丁一雁深知自己这两个多月来确是每夜头痛和夜尿,日间神倦与口渴,而且越来越严重,他曾看过大夫,其中有两个是相当有名气的大夫,都诊断不出他患的是什么病,只开了张补中益气这类的方子给地,吃了全无好处。

    现在,黑大哥只看他一下脸色,听听他话音,就已经知道他的病情,口口声声暗示可以治好他的病,这实在是千载难求的机会,他是不能错过的。

    但是刚才自己在盛气之下,不但得罪了人家,又说得口硬,无法转圆,不好意思再低首下心求人,所以话说出口之后,便不再出声了。

    方蓉比他更加着急,代他求情,方明也替他说情。

    黑大哥说:“你们怎么啦?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自己都不紧张,你们何必紧张呢!来,我们大家再干一杯。”

    一仰首,又干了一杯。

    方蓉力劝丁一雁向黑大哥道歉,请他原谅,并求他救治,丁一雁终于承认自己太过冲动,向黑大哥陪不是了。

    黑大哥也不再为难他,立即替他把脉,跟着是刺穴,开了一些药给他吃,叫他好好歇息半个时辰。

    黑大哥还点了他的昏睡穴,这样,他不睡也不行了。

    丁一雁自己不知睡了多久,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二更鼓响,据说是张三刀快要到来了。

    方明和黑大哥很合得来,吃过饭之后,他一直跟黑大哥在一起,黑大哥嘱咐他等一会必须与姐姐联手才能发挥威力,若果自己单打独斗,功力会减弱一大半以上,不足以威胁敌人,结果自己吃亏。但方明却有顾虑,他认为早先丁一雁未返,姐姐自然会跟自己一起,共同联手对付敌人,现在,姐夫回来了,姐姐怎会离开姐夫跟自己合作?他把这意思说出,黑大哥微微一笑道:“你能想到这一点,足证你很会动心思,不过,你别忘记,你姐夫刚刚才到,对这里一切全未了解,与你姐姐也未合练过,恐怕仓促之间很难紧密合作,再说,你姐夫出外多年可能已经练了一身惊人武功,不用别人帮忙也能杀敌了,你姐姐不是一样要跟你合作?”

    “黑人哥,你说得也有道理,黑大哥,你的武器呢?怎么你没有武器?”

    “你看不见罢了,我其实是有武器的,你该听过:举重若轻,举轻若重这两句话?重本来是重,轻本来是轻,怎会重若轻,轻若重呢?这是功力的深浅问题,但既然重可以轻,轻又可以重,那么,有也可以变无,无也可以变有,你看不见,不等于无,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但我仍然看不见你有武器。”方明说。

    “阿明,你想看到?你试向我进招,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好,我进招了。”一招“白虹贯日”直指黑大哥,却是恐怕错手,不肯用上真劲。黑大哥一看就说:“住手,再来,既然进招就得认真,你放心,你用尽全力也伤不了我的,来吧!”

    “好,我来了!”方明再次发招,功力用到八成了。他一剑疾刺,眼看要刺到黑大哥身上了,心中大悔,但功力所限又不能收回,正焦急间,突觉虎口发麻,不知怎的,手中剑已到了黑大哥手中,变成自己无剑了。

    “好一记空手入白刃,高明!高明!”丁一雁的声音突然传来,黑大哥一笑说:“过奖了,不过,不是我自己夸口,当今天下,能胜过我老黑的人,为数是实在不多,亦足以自豪!”

    “这么说,失敬了,黑大哥,我想空手向你领教几招,不知可肯赐教?”

    “你既然有此雅兴,敌人又未来,玩几招又何妨,但你我无仇,纵有失手,亦属意外,不必记仇,你以为如何?”

    “好,一言为定,请发招吧!”

    “还是你请吧。我让你先手。”

    “好,恭敬不如从命,接招!”招随声发,影到掌到,黑大哥竟是不闪不接,以胸膛硬接对方一掌,“膨”一声,吓得方氏姐弟哗声惊叫,以为黑大哥必然伤重倒地,准备过去搀扶了,怎知情形恰巧相反,踉跄倒退的却是丁一雁。

    丁一雁踉跄倒退,一脸异色,方蓉看到,马上转身扶住他,他苦笑说:“别慌,没什么事,我只是奇怪他中了一掌怎会安然无事?”

    黑大哥笑说:“当然没事,如果你不信,可以再来一掌看看。”

    黑大哥声音清亮,神态如常,全无中招受伤迹象,丁一雁想了想,把心一横,道:“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再发招,你接着了。”双掌齐发,并成一招“推沙填海”,奋力而发,掌势夹风,实在是非同小可,双双打在黑大哥的肩膊上。

    黑大哥带笑说:“怎么。如此客气,不肯用尽全力?是不是怕我抵受不了?”

    “黑大哥!你高明,我佩服了,心服口服了!”丁一雁撤招而退,赧然直说。

    “丁大侠过奖了,我练的是挨打功,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黑大哥说。

    黑大哥连中两掌,居然若无其事,最为吃惊的是丁一雁,他的功力如何,自己知道得最清楚,他这几年功力大进,曾经打败过几个江湖成名人物,而且胜来相当轻松,没想到此刻却伤不了黑大哥,真叫他百思莫解,但这到底是事实,不由他不承认。

    年轻人都是比较直率的,丁一雁两掌无功,已经知道黑大哥的功夫远在他之上,而且高出许多了。他由此而想起另一个问题,假如黑大哥真个存心和自己争夺方蓉,而方蓉又真喜欢黑大哥,自己就绝对得不到好处,但方蓉仍然向着自己,黑大哥又肯为自己医病,则自己的猜疑实在是多余了。他觉得惭愧,于是再向黑大哥赔罪,并向方蓉道歉。

    一场误会总算是揭过了。更鼓已打到二更半,远处响起一阵狗吠声,丁一雁脱口道:“他们来了。”

    黑大哥说:“早就来了,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已快到门口了,后面跟得最近的是个跛子,可能拄着拐杖。”

    丁一雁惊异的张大眼睛,道:“你听得这么清楚?”

    “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你上瓦面就可以看到了,小心那个跛脚的,他的武功可能最强。”黑大哥说。

    丁一雁飞身上房察看,方蓉也跟了他上房去。

    “黑大哥说得一点不错,前头的果然是一男一女,跟着的也真是个跛子。”方蓉以赞叹的口吻说。丁一雁也暗暗心服,过去,他自恃武艺出众,以为同辈同学纪的人,没有多少个可以比得上自己的,怎知碰上黑大哥,一下子就把他比低了,心中自然觉得不是味道,但事实总归是事实。他看着来人飞快奔来,心中便打了个突,对方蓉说:“你不是和明仔合练了一套武功?快下去和明仔一道吧,我自己会小心的,去吧,敌人快到门前了。”

    方蓉实在想和丁一雁在一起的,但正如他所说,她与弟弟合练了一套武劝,必须联手才能发挥最大威力,便只好离开丁一雁和弟弟在一起了。

    丁一雁高踞瓦面,注视来人行踪,见走在前头的两个已接近门前,一个男的更拔身上了瓦面,便不客气的挺身档在来人面前,冷然说:“朋友,黑天半夜光临,有何指教?明人不作暗事,直说好了!”

    来人以为来得十分秘密,会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没料到自己才现身,站足末稳,对方就摆开攻架,显然是早有准备了!不过,正如俗语所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丁一雁的话虽然使对方感到意外,却未被吓窒,一怔之后便大言不惭地说:“你们不过是冢中枯骨,根本不在我眼内,知机的就快快逃命,我网开一面,你还有生望,待等我动手,你就活不成了!”

    “哼,想不到你的屁眼这样大,能放出这样响的屁!”

    “住口!你这是自己找死,休怪我手下无情!”一闪身,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剑,耐且极其准确地刺向丁一雁的要害。丁一雁滑足斜闪,左避尺许,手按刀柄,却没有把刀拔出鞘!对方一招走空,再发第二招,一抖腕,剑锋倏转,疾指丁一雁的左胁。剑势如电,又快又劲,确是名家手法。丁一雁再避一招冷然道:“唐大新是你什么人?快说个明白,免得自误!”

    “你既看出我师门,就该束手待擒,免我动手!”来人口气更大,丁一雁也果然似有顾忌。忽听得黑大哥的声音传来:“管他唐大新唐小新,管教无方,为害天下百姓,死有余辜,我还要去找他算账,治他一个纵容门下弟子,管教无方的罪呢!丁大侠,你就说是我干的好了,我老黑什么也不怕!”

    “好!你黑大哥不怕,我难道就怕了!我不过可惜他唐家……”

    “有什么可惜的,他们杀人放火,何曾可惜过别人!大丈夫只问应不应干,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好!现总算是明白了!看招!”丁一雁的雁翎刀出鞘了,一道寒光把对方的剑光淹没,丁一雁开始进攻,取得优势了。

    这时候,在另一边,负责守卫的与一个来敌展开了徒手战,拳来脚往,打得倒也激烈,后来,跛子来了,拐杖一伸,点在方家的人腿上,他顿觉混身麻木,站不起来,跛子以拐指着他说:“今晚我们是来传话的,不是来杀人的,算你命大,让你多活一晚吧,快去把方树给我叫来说话!”

    方树就是方蓉的爸爸,跛子也真狂妄,竟然要主人去见他,消息传到方树耳中,把方树气坏了。黑大哥劝住他,叫他不必生气,也不必出去相见,一切由他代表便可应付,方火生见他自动请缨,也就同意了。于是,黑大哥两手空空出去见来人,问:“你要求见庄主,有什么事?说吧!”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方树不出来见我?”

    “我不问你是什么人,你也别管我是谁,你们的挨三刀为什么不亲自来见?你不过是挨三刀的鹰犬爪牙辈,怎配面见方老英雄?有话快说,有屁就放,无话无屁嘛,就给我滚蛋,走你的春秋大路,别在这里现眼,惹得老子生气了,对你没有好处。”

    黑大哥一顿话出口,跛子给气得蹬眼了。他似乎知道碰上了对手,他挺杖指住喝道:“你去告诉方树,叫他明天晚上三更到百丈崖去决一死战,不得有误!”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挨三刀?”

    “住口,你敢侮辱我们张舵主,你嫌命长了!”

    “废话,我偏叫他挨三刀,你能把我怎样?你别忘了,这儿是方家,不是你们挨三刀的地方,你说话最好客气点,否则……”

    “否则怎样?你敢动手?”

    “你如果想证实自己有没有猜错,最好试一下,怎么样?你想不想试试?”

    黑大哥神态悠闲,另有气概,来人欺善怕恶,竟然缩沙,不敢犯险,再重说一次叫方树翌日晚上三更到百丈崖去决一死战之后,便招呼那个女的离去。那个男的此时与丁一雁仍然打得十分紧张,看来一时未必能分出胜负。跛子招呼离去的暗号传到那人耳中,却被丁一雁缠住,无法脱身,被迫继续打下去,打到几时算几时。

    丁一雁不是一个顽固的人,他见黑大哥止步不前,没有追击跛子,也就手下留情,让对手离去。然后问黑大哥:“刚才你本来可以把他留下来的,怎么让他走了?”

    “他不过是张三刀的爪牙,杀不杀有什么关系,要杀,什么时候都可以,何必一定要现在?”黑大哥说。

    “黑大哥,你以为老人家去不去?”

    “去哪里?”

    “去百丈崖赶约。”

    “我不会告诉方老英雄的,那跛子太没礼貌了,竟对我如此无礼,呼呼喝喝,气指颐使,我为什么要代他传话?”

    “黑大哥,你不告诉老人家,岂不叫老人家失约于人,贻笑天下?若果被人误会是怕了他们,所以不敢去,老人家怎么能还有脸见人?黑大哥,你这样做,岂不是叫老人家难堪?”

    黑大哥见丁一雁以大义指责,不禁失笑道:“君子可欺以其方,丁大侠,你说得不错,如果方老英雄知道了,答允了,然后失约,自然不对,但我不告诉他,他不知道,根本就没有失约这件事……”

    “但是你答允了跛子……”

    “丁大侠,没有呀!他这样无礼,我怎能答允?明天晚上,我们大家不要去,由他们自己去好了,保管把张三刀气得扎扎跳,你等着好了,一定有得够你看的。”

    丁一雁固然真做过海盗,却从未有如此方法去捉弄人,他细味黑大哥刚才的话,确实是十分滑头的做法,但对付某种人,却是应该的。

    敌人来了,又去了,来得速,去得也快。丁一雁与黑大哥两个在讨论当前情况还没有结果,方蓉、方明姐弟俩来了。

    黑大哥带走了方明,让方蓉有机会单独与丁一雁在一起,他们也不客气,一下子就消失了身影,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黑大哥与方明两个一起去见方火生,但刚刚见面,黑大哥突然凝神倾听,忿然说:“好家伙,居然还敢再来,方老英雄,刚才的事,等一会我再告诉你,阿明,你跟我去看看又是什么人来了。”

    黑大哥带着方明出去,方火生也跟在后面,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来了。

    黑大哥对方明说了几句,方明点点头,便望向一个方向发话道:“请问来的是哪一位?有什么事?请出来吧!”

    方明话声过后,花丛后面果然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男,一个是女,男的长得高大,女的却很矮细。

    那男的看了方明一眼,道:“你是谁?快去通报方火生,说我高……”

    “我不管你是谁,你们黑天半夜摸进来,到底为何事?你不先说个明白,别想我会替你通报。”

    “你是……”

    “我姓方名明,这儿的主人。”

    “你是方火生的儿子是不是?”

    “不错,我正是,你打算怎样?”

    “那好吧!我倒要试试方火生教了些什么东西给你。”一抖手,寒光闪,长虹现,一道剑光迅疾无伦的疾射方明的心窝。

    方火生帧时伏在暗处偷看,紧张得几乎叫起来。

    但听方明一声“来得好”。滑步斜闪,手中剑也吐出寒光,刺向对方手腕了。他用招甚轻,竟非方家剑招所有,一剑递出,对方马上变式,沉手一抖,硬砍方明来剑,似要较劲。但方明又是滑步弹剑,剑光一乱,突然贴在对方剑上,“嗤”一声,按在对方剑上反削对方手指,又是一记怪招。

    双方交手只有两招,论用剑之巧,招式之奇,方明已胜过对方了。不但对方惊异得“咦”一声,就是方火生也大感诧异。来人在惊异中撤招,注视方明一刹,便问:“你真是方火生的儿子?”方明不悦道:“你这算什么?难道父亲也可以乱认的吗?”刘方似感失言,急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奇怪你若是方火生儿子,怎么不用本门武功,却使出别人的武功招式?”

    “你问这干什么?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有事就说,没事就走,我不会为难你!”

    “走?你以为我会怕你,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伴,你替我押阵,我要好好的试一下他有多少斤两!小伙子,你再接我几招看看!”抖剑再进,出手较先前为缓,但气势却更见不凡。方明到底经验不足,分不出轻重,横剑硬挡,驭剑相交,“铛”一声,火花飞溅,方明被震得剑锋反弹,虎口剧痛,手腕发麻,虽然拼命把剑握住,人已退后一步了。对方并没有乘胜追击,沉下剑,道:“怎么,还不快去通知你爹,说我高大鹏来找他!”

    “高老哥,原来是你,久违了!”隐在暗处偷看的方火生走出来了!方明怔怔的站在一旁,高大鹏道:“方兄弟,看到你,我高兴了!想不到侄儿练得这样一身武艺,比我们年青时都胜得多了!当年,我们在他这个年纪,哪有他这副身手?哈哈,虎父无犬子,确然!”

    “大嫂,我们快十五年不见面了吧?你还是跟当年差不多,没什么变化,我一下子就能认得出来!”方火生对那个女人说。她听得很是开心,笑道:“老方,你真会逗我开心!你这儿子虽然凶一些,武功确实不坏呢!你能调教出这样一个儿子,我真替你高兴!”

    “大嫂子,你也许有点误会,今晚是有点特殊,因为早先曾来过几个仇家,他以为你们……”

    “方兄弟,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惹上这些人,他们人数可不少呢,而且都是恶名远播的败类!”高大鹏说。

    “你是说张三刀?你也知道了?”

    “张三刀算得什么东西!我才不把他放在心上,我说的是另外的人,比张三刀可怕多了!”

    “他们是什么人?我一点也不知!”

    “原来你还不知道,怪不得你一点也不紧张啦!”

    “他们是些什么人?值得你这样重视?”

    “他们的来头可大了!有骷髅教主卢阴泉,西藏剑妖阿买提,长白山狼俞剑平夫妇,骷髅教香主季少鹤,赤面鬼金不换,黄河二鬼何东博与诸志杰!还有一些其他人,都不是无名小辈,我忘了,总之十分难惹就是!”

    方火生一听呆住了,连招呼老朋友入屋也忘了,此时,黑大哥朝高大鹏夫妇拱手为礼,道了声“久仰”之后,便问:“高前辈,你老人家知的就只有这几个了?”高大鹏一直未曾注意到这个陌生人,听得他这么一问,似乎还嫌人数少的样子,不禁既惊异,又有气,带着讽刺意味地反问:“只有这几个?你的意思是嫌少?”

    “我当然不会嫌敌人太少,不过,若果真是只有这几个,确也易于应付!长白山狼夫妇和我有点交情,我既然在这里,他们大约不好意思跟我动手,可以少了两个劲敌,我与赤面鬼金不换也相识,他大约也不会动手,留下来的就易对付了。就怕他们不止这几个,那便有点麻烦!”

    “方兄弟,这一位是……”高大鹏不相信黑大哥的话,希望在方火生口中探到些消息。但是方火生也不知道黑大哥的底细,无法回答。于是,高大鹏存心一试黑大哥的功力,在还礼时猝然吐掌,掌势又速又劲,但黑大哥却十分镇定,不架也不闪。高大鹏想不到他有此胆量,在最后一刹才凝住了手,撤招道:“你怎么等死,不闪不接。”

    “我知道你不会打我,何必回避,更何必接。”黑大哥说。

    “什么?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我是说你不会打我。”黑大哥说:“第一,你我素末谋面,无冤无仇;第二,我是方老英雄的客人,你未知我底细,自然不会下毒手;还有,纵使你真个打了,也未必就能伤得我。有此三点,我当然是毋须闪避与招架了。”

    黑大哥说来有理,而第三点理由更叫高大鹏气炸了肺,勃然大怒,喝道:“好大的口气,且让你尝尝滋味!”言出招发,一记“长亭折柳”,掌势拍向黑大哥左胁。黑大哥的胆子也真不小,他竟敢不接不避,让高大鹏重击一掌。高大鹏虽然说在愤怒中,到底与黑大哥无仇,到了最后关头还是留力,只用上六分真劲,存心要教训黑大哥一顿。怎知一掌打实,却似击在一堆弹松了的棉花中,恍如无物,掌劲一去无踪,不禁色变骇惧,退了两步。

    黑大哥笑道:“高前辈太客气了,宅心仁慈,未尽全劲,我衷心感谢!”

    “朋友,我输了。我相信你的话,赤面鬼与长白山狼冲着你真会袖手的”高大鹏一脸羞愧地说。

    “不!高前辈,他们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会倒戈相向,助我一臂之力。”

    “你以为他们会这样?”

    “一定会!”

    “为什么?”

    “他们不是笨蛋。他们只是受了骗,见到我,他们知道被骗,自然要找骗他们的人算账!”

    说话间,方蓉与丁一雁也来了。高大鹏见到丁一雁,愕然一怔,随即叫道:“丁大侠,你也来了。”丁一雁说是刚到的,两个便谈开了。后来高氏夫妇得知丁一雁与方家的关系连忙恭喜,丁大娘更解下随身一方玉佩送给方蓉作为贺礼,方蓉红着脸致谢,收下了。

    老朋友来了,方火生自然是设宴招待。席间,高大鹏说出与丁一雁认识经过,原来在一年前,高大鹏逼盗,以寡敌众,正在吃紧之际,适值丁一雁经过,路见不平,拨刀相助,使高大鹏得以转危为安,反败为胜。想不到今天在方家重逢,所以特别高兴。

    方火生在谈天说地中,忽然问道:“黑少侠,早先你与阿明找我,不是说有事的,是什么事?”

    “方老英雄,早先那个跛子的前来,约你到外边去决斗,我已经代你拒绝了。”黑大哥说。

    “由他去吧,我也不能任由他们搬来搬去,你拒绝得好,不要理他们。来,我们干一杯,快五更了,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可睡,大家快点去睡,养足精神,说不定敌人什么时候会突然到来。”方火生说。

    “方兄弟说的对,我们要时时刻刻提防着,不要稍有大意。”高大鹏说。

    黑大哥道:“明仔,你倦吗?我们去到外边去走走好不好?”

    “我才不想睡呢!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两个人说着便离开大家,高大鹏看着他们远去之后,说:“这位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历?他内力之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丁一雁说:“我在海上、陆上碰上的高手也不算少了,就没一个比得上他!”

    “他与阿明倒合得来,两个不知又到什么地方去了。”方火生带着欣慰的语调说。

    “爹,我和一雁出去看看他们。”方蓉说。

    “好吧,你们年青人就是好动,若果见到他们,叫他们早点睡吧!”

    方蓉答允了,和丁一雁两个牵着手出去,他们先在屋的四周绕了一匝,却不见黑大哥和方明,只好走远一点去看,果然看到了,只见方明正在跟着黑大哥在空地上打拳,一招一招的打出去,打得很慢,并无风声,可见用劲不足。更奇的是打几下又停下来,然后再打几下,又再停下来,打打停停的,十分古怪。方蓉与丁一雁看得十分纳闷,不知他们练的是什么招。

    方明隔着一块大石,石后是黑大哥,方蓉只看到弟弟,看不见黑大哥在干什么,她见弟弟离开大石五六步,向大石发掌,大石连动也不动一下,看得出,弟弟的功力太弱,撼动不得石分厘,她看了一会,为弟弟难过,就不自禁的走了过去,丁一雁想劝阻也来不及。

    方蓉的出现,方明一点也不知道,他一掌刚发,便听得姐姐叫他,难免分神,这一招没有打实就收招了,他看着姐姐问:“你怎么也出来了?”

    方蓉道:“你怎么发掌没有一点劲,连草也不动一下!”

    方明道:“姐姐,你阻着我发招啦,我本来已经练到九十三招,再多打七招便是百招之数了,现在,不行啦!”

    “我就是不明白你的出招吐掌,怎么轻飘飘的似全无劲道?”

    “姐姐,你真是,这才叫做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呀!黑大哥说,练成之后出手无形,出掌无声,中人若虚,毙敌于无形!”方明侃侃而谈,甚为玄妙。方蓉听了还是不明白,劝他去睡觉,免得翌日精神不足。方明说:“姐姐你又错了,黑大哥说,睡即是醒,醒亦是睡,养精蓄锐,在乎心田,化之意念,不在乎形式。我现在越练越有劲,一点也不觉得疲乏呢!”

    方蓉见他如此说,便和丁一雁走了。丁一雁细想方明刚才所说,喃喃自语:“不错,阿明说的甚有道理。”

    方明待姐姐他们走后,又从头练起。他练的十分有耐心,而且认真,一丝不苟,练到第三个一百招,东方已泛出鱼肚白,快要天亮了。黑大哥问他怎样,要不要睡一会儿养养神。方明说不必了。

    黑大哥说有点事要离开,大约下午可以回来,叫方明自己先回去,他办完事自会回来,不必去找他。

    方明回去之后,关上门,默默地回忆早先的一切,想到高兴时,就在房中练起来。

    这一天,因为跛子曾代张三刀约会方火生晚上到百丈崖去决一胜负,所以白天没有人来捣乱,安安静静的过了天。到了晚上,仍然十分平静,四更鼓响,鼓声未泯,劲啸迭起,连串传到方家。方家的人虽早有准备,但听到这连串劲啸,亦为之心不安,生怕众寡悬殊,难以力敌,就是高大鹏夫妇处此,也暗感紧张。

    不一会,来人就到达门前了,黑大哥与方氏姐弟,丁一雁四个人迎于门口,跛脚汉先开口责问:“快叫方树出来见我,他为什么失约,是不是怕死?”

    “你凭什么说方老英雄失约?你这么说,当然有个理由。”黑大哥说。

    “昨天晚上我约他今晚三更到百丈崖去决一高下,他今晚不到,这不是失约是什么?”

    “你昨天晚上约他,你见着他没有?他答允你没有?”

    “这个,倒没有!”

    “既然没有,你怎么说人家失约?你真是糊涂!”

    “好小子,我是叫你通知方树的,你是没有通知他是不是?”

    “废话!我答允过你代你通知了?我不曾答允呀!”

    跛子说:“不错,你没有答允,但你也没有反对,没有说不肯通知方树。”

    黑大哥说:“你说的一点不错。可是你是个大笨蛋,你同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怎么这样蠢,连这一点也不明白?我叫你去通知海龙王明天晚上到千丈崖去见个高下,你去不去?哼,你没有道理指使我,我也没有道理受你指使,你自己蠢,不明白事理,却说人家失约,不是叫人笑话?亏你还好意思说出来!”

    黑大哥词锋甚锐,跛子老羞成怒了,他忿然说:“好小子,我不怕你刁,更不怕你飞了上天去,你既然有胆量代表方树,又有胆量承担后果,我就出落在你身上要人,你接招吧!”

    “你跛了一条腿,连走路也不方便,我不想人家说我欺负一个身体不健全的残废人。你还是叫个没有残废的人出来吧!我不会走的。你放心好了。”黑大哥嘲讽地说。

    跛子更气了,拔出刀来,喝道:“还不亮出武器,想找死了?”

    “嘿!耗子掉进天秤,自称自赞,你怎不自量至此,凭你这个熊样,也配叫我亮武器?你还不配呢!”

    黑大哥的话句句有刺,叫跛子难以忍受。他实在忍不住了,挥刀就砍,黑大哥左一闪,右一闪,一连避了好几招才说:“我看在你是个只有一条腿的人,所以让你三招,现在二招已过,你若再不自量,继续动手,便要出丑了。”

    跛子已经动手了,如何可以收得?他无法下台,迫得再次进攻,一刀砍向黑大哥左肩,黑大哥再不闪避,拍手弹指,“铮”一声响,一道刀光已经飞起逾丈,射向几丈过外,跛子也惊呼疾退,原来他受不起黑大哥弹指一震之力,虎口震裂了,刀也握不稳,给弹得飞跌几丈以外了。

    黑大哥道:“你还不配跟我交手,更不配跟这里几位前辈交手。我不杀你,快去叫挨三刀和卢荫泉、阿买提他们来吧!你还是不服,要再动手?”

    跛子不敢再动手了,他转身便跑。别看他跛了一条腿,跑得可真快呢。

    跛子才跑出去不远,便被人截住,问道:“什么事?你的手怎会流血了?”

    “金大爷,你来得好,姓方的不知从哪儿请来个小子,十分厉害,我打不过他,只好逃了。”跛子说。

    “有这种事,你带我去,我替你把他撕成两半。”

    “金大爷,你自己去吧,我还要去回报张三爷。”

    金大爷大踏步走向方家。高大鹏悄悄对方火生说:“这个就是赤面鬼金不换了!”

    方火生一怔,道:“他来得这么快,不知黑大侠能不能对付得了,我们要准备才好。”

    金不换大踏步走向方家,远远就看到方家门口有几个人,走近了,看出都是年轻人,他还没开口,便听得一个颇为熟识的声音道:“金前辈,别来无羌,令人欣慰!”

    金不换心头一凛,脱口便问:“是哪一位朋友?何不见个当面?”对方带笑道:“金前辈,你真是贵人善忘,我们在万松山庄曾经相处多时,怎么就忘了?”

    金不换听到万松山庄其名,陡然一震,目注黑大哥,恍然地说:“老弟是……”一句话未说完,立即被黑大哥插嘴打断说:“金前辈,这里非说话之所,请到里面坐坐如何?”他不待对方表示意见,已经摆手说请,金不换只好走了。入门之后,他听得黑大哥说:“金前辈是几时离开万松山庄的?吕先生一家可好?”

    “他们都好,吕兆熊这小子长得很高很健壮,他非常惦记你,常常问及你呢!吕姑娘呢?怎么不见?”

    “她跟师父去了广西,要过一些日子才能返来了。来,金前辈,我来替你引见,这是方火生庄主,这是……”他把金不换介绍和大家相识,谈开了,倒也颇为投机。金不换深悉内情之后,愤然拍桌大骂:“好小子,居然敢来骗我!我不掀他下来难消心头之恨!”

    “金前辈,这又何必,他们已经不堪一击了,何用你老人家出兵,还是待我收拾他们吧!”黑大哥说。

    “不,老弟,你不知道,长白山狼俞剑平夫妇也不是个等闲人物,还有卢荫泉、阿买提他们,都不弱呢!”

    “金前辈放心,长白山狼跟我相识,决不会和我为敌,至于卢荫泉、阿买提他们,不用我出手,由方氏姐弟就可以对付得了,所以我才敢说不用你老人家分神。”

    “你与长白山狼有旧?怎不听你说过?”

    “我们都没有机会说到他,自然少提。现在,嗯,他们已经来了,金前辈,我去看看。”

    “我跟你出去看看。”

    他们出到门外,迎上三个男人,一个女人。女人携看一个精灵趣致的小子,看来有五六岁了。双方对峙着,相距一丈左右,黑大哥意态悠闲地站着,对那个小子说:“小华,你过来!”

    小华就是长白山狼的儿子,他听得眼珠连转,怔怔地望着黑大哥。长白山狼也心头凛动,怔怔地看着黑大哥,片刻之后,俞大娘若有所悟地激声问:“你是凌大侠……”

    “俞大嫂子,你总算认了出来。”黑大哥说,“这儿的事,内情甚为复杂,你们最好是不要插手,免伤和气。金不换前辈已经答允我作壁上观了,希望你们也不要插手,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黑大哥说得十分客气,但长白山狼斩钉截铁地说,“不!既然你在方家,相信姓方的决不会是坏人,他们欺骗了我,几乎陷我夫妻于不义,我不能袖手旁观,我非找他们算账不可!妹子,你怎么说?”

    俞大娘道:“我们当然是帮凌大侠,还用得着问吗?”

    “俞大哥,大嫂,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跟他们好歹也是朋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黑大哥说。

    “我跟他们不过一面之缘,根本不是朋友,你不用替我们担心,我们自己有分寸。”俞剑平说。

    “这样吧,你们先不用动手,我应付不来了,再请你们帮忙好了。你们先站过一边,等我来对付这两个家伙!方蓉、方明,我们分开来,你们对付这个胡须汉,我来收拾这个三寸钉!”

    “好的,黑大哥,我和姐姐对付这个大胡子,我们一定对付得了的。”

    “你们一定对付得了,好,我就把他交给你们啦!”黑大哥轻松地说,话声落,一抢手便向一个五短身型的汉子遥打过去。双方此时相距在一丈左右,所以那矮汉子不放在心上,只在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连回避也认为多余,就那样动也不动的把对方的一记劈空掌硬接下来。

    但是,这一来他上当了。他怎样也想不到对方的掌劲竟是如此雄浑古怪,来得全无声色,却势若狂涛从三面向他淹过来,他发觉得太迟了,要逃也逃不及,就陷入了涛浪的包围中,拼命挣扎。

    “你真是暴餮天物,好端端的怎么在地上打起滚来?”黑大哥挖苦对方一句。矮胖子给气的两眼乱翻,透出一口气,他实在恨极了,才站起身,便抽刀向黑大哥扑过去,口中大叫:“臭小子,你别猖狂,有得你受的,你遇上我矮脚虎,你是活该倒霉了。”口中说着话,手中刀已经砍到黑大哥的颈部。叫旁观者看得手心淌汗了。

    但是,黑大哥也不知用的什么身手,竟能在这间不容发的紧张关头,却可以轻易地避了过去,让对方走了空招,带动身子,也踏出了两步,几平扑跌当场。

    黑大哥用了这一招,高大鹏夫妇都认为眼也看花了,还没有看出他是用什么身形步法,暗暗感到惭愧了。

    他一方面是自感功力逊人,另方面是见面时曾经轻视黑大哥,功力与眼力都不足,所以感到惭愧。

    长白山狼夫妇大赞黑大哥的功力又大大跨进了几步,比过去更胜了。

    他们的谈话听到高大鹏耳中,不由的泛起满肚子疑惑。对黑大哥的身份感到神秘,心中不断暗猜。

    这一个矮胖汉完全不是哥的对手,不到三招,他已经受了重伤。爬不起来了。他自知难免一死了,却不服气地说:“我真是活见鬼,终日打雁,今晚却被雁啄了眼珠,我纵横江湖数十年,今晚却死在个无名小卒之手,死不暝目!”

    黑大哥嘲讽地说:“这可怪不得你死难暝目,我甚少有大胜仗的机会,今晚却如有神助,杀败你这个三寸钉,真叫我高兴呢!”

    黑大哥的话就如一柄匕首,刺正对方的胸膛,叫他又痛又恨。倒是金不换听来逆耳,对矮脚虎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说死不瞑目,比你不知强多少倍的人,也不知有多少曾丧命在他手中呢,你算是老几,怨天尤人!”

    黑大哥说:“金前辈,何必跟他多说,似他这种人,是不该让他死地暝目的,我正要他死得不甘,无法瞑……咦。好呀,挨三刀来了!金前辈,你同俞大哥、大嫂小心照顾方家老小,外边的事由我去对付便是。”

    “黑大哥,司徒铿为人阴险,武功甚高,你千万不可大意。”方火生提醒黑大哥。

    黑大哥道:“我晓得,方前辈不用替我担心!”

    方火生对金不换说:“金大侠,我自知武功有限,恐怕无力帮助黑大侠了,请你助他一臂吧!他到底年轻,又打了一场。”

    “方火生,你不用替他担心,别说只有三五个人来,就是有十个八个,也不在他眼内,也不是他对手,他会对付得了的,我们瞧热闹得啦!”

    “金大侠,他到底是什么人?你和他似乎很熟。”

    “他是当今年轻一辈难找对手的强者,他是凌起石凌大侠,你不会未听过他这个名字吧?”

    “噢,原来是他?怪道啦!原来是他!”方火生惊异得张大眼睛,高大鹏夫妇也相顾惊愕!一时静下来,只听到方蓉的呼喝声传来,原来她与弟弟双剑对胡须大汉,早已取得上风,正在似猫戏老鼠的戏弄人家,却不下杀手。

    及至听到张三刀来了,这才把攻势加强,除去大胡子。迎向张三刀。方明喝道:“什么人,快报上名来!”

    “你是什么人?敢阻我去路,快去通报方树,叫他出来见我!”司徒铿面对方氏姐弟。盛气凌人地说。

    方明血气方刚,哪受得了,挺剑厉喝:“住口!你敢对我爹无礼,你是不想活了,快报上名来,免得自误?”

    “好呀,原来你是方树这老家伙的儿子,他不敢出来见我,却叫儿子出来送死,好吧,我就先收利息,再收老本吧!小狗,你听清楚了,我是司徒铿,你有本事就到阎王殿上向阎王爷告我吧!”

    方明听步对方报出姓名,果然就是张三刀,不禁勃然大怒,冷然说:“好呀,我以为是什么人,胆敢如此嚣张,原来是我爹的手下败将司徒铿!不过,二十年前我爹肯放过你,二十年后的今晚,我姐弟俩可不能再放过你!司徒铿,你拿命来啊吧!”方明左手向姐姐打个手势,右手剑斜指敌后,作了一个姿态。方蓉已经会意,也是右剑斜指,姐弟俩已经摆好了阵式,气势直迫对方,虽然还未出手,双方相距不过丈许,剑气已直迫张三刀了。

    张三刀料不到方明方蓉两个的内力如此深厚,心下暗暗吃惊,但是他仍然故作镇定,道:“你们是小辈,我让你先发招,但你可小心啊,我是出手不留情的!”

    “废话少说,看招!”方明一点也不客气,闪身就是一剑,疾攻张三刀的下三路,用招甚怪!方蓉一见弟弟出手,马上便使出相应的配招,剑出似电,直攻张三刀上盘。姐弟二人,一取上,一取下,双剑合壁,威力倍增。张三刀沉着应战,钢刀一闪,就劈向来剑,刀光过处,剑光散乱,“铛铛”两声,一刀两剑,才接触便都反弹回头,大家都骇然倒退。

    方氏姐弟料不到对方功力如此深厚,怪不得如此狂妄,敢于前来寻仇。一咬牙,互相打个眼色,马上又扑击对方,并且使用黑大哥所教的步法,忽进忽退,互相配合,张三刀一刀伤不了对方,比他们吃惊更甚!这二十年来,他比过去不知胜了多少倍。这二十年来,他不知打败了多少成名人物,这才敢来找方火生算旧账的。在他心目中,连方火生也不放在眼内的,方家这姐弟更不在他眼内了,怎知第一招就吃了苦头,刀被震的反弹,虎口也隐隐作痛。

    张三刀吃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在他想来,方氏姐弟的武功,当然是方火生调教出来,儿女已经有此功力,方火生的功力到底高到什么程度,可叫他不安了。他打定主意,要先收拾了方氏姐弟,再和方火生算账,假如能生擒方氏姐弟做人质,那就更不怕方火生不乖乖地听话了。

    但是,张三刀再次接招,对方双剑却溜滑无比,不断翻动着划着圈圈,而且上配下,左配右,前配后,一守必一攻,一攻就一守,不管张三刀如何招架,如何防守,对方总有一道剑光袭向他的要害,使他无法全力对付其中一个,这样受制于人,必然处在挨打境地,难怪张三刀打到二三十招,就心头冒出冷气,难以安静了。

    张三刀环顾环境,觉得形势对自己十分不利,便兴起逃走念头,感到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不断找机会逃走,怎知,他正这样想,耳边已敲响丧钟了。

    张三刀听到什么丧钟呢,原来他听得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方氏姐弟说:“方蓉、方明,小心点啊,这老狐狸要跑啦?”方明傲然回答:“黑大哥,你放心,他跑不了啦!”方蓉也说:“他要跑,可由不得他呢!”此时,张三刀既难突围,又顾面子,只好硬着头皮打了。

    阿买提与卢荫泉在张三刀吃紧的时候来了。阿买提大言不惭地说:“张舵主,你怎么怜惜起这两个小辈了,金不换和长白狼呢?他们去了哪里,你自己亲自动手?”

    季少鹤突然由斜里窜出道:“教主,长白山狼与金不换和姓方的相识,已经入了方家去了。”

    卢荫泉吃了一大惊,诧然反问道:“少鹤,你这话是当真?”

    “属下怎敢欺瞒教主!”

    “你听谁说的?可*吗?”

    “禀教主,属下亲眼看到的,十分可*!”

    “一点不错,十分可*!”一个声音从不知来源的地方传来:“姓卢的,你这个下属对你十分忠心,可惜是下作一些,什么地方不好躲,却躲在毛坑偷看,他是向你姓卢的学样,还是你姓卢的教他这样做?”

    这说话的话声飘忽不定,不知由何而来,卢荫泉也无法判断。不过,话声一住,人便出现了,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卢荫泉注目问他:“刚才说话的是你?”

    “当然是我,怎样?”

    “好呀,我来教训你这小子!”阿买提扬剑扑向那个青年。

    那青年人冷然道:“你急什么?几十岁人了,还这样没有修养。”

    “你,你是……”阿买提突然怔住,扬起的剑停在半空不曾斩下。

    “阿买提,你总算认出来了!”青年说:“我所说你是波斯第一高手的传人,号称西藏剑妖,精擅于波斯剑,好极了,我也少逢对手,今晚正好和你决一胜负,且看你的波斯剑,能否胜得了我的中华剑阵。”

    “什么?剑阵?你想以多为胜?”阿买提问道。

    “不,正好相反,我不反对你和姓卢的,还有你们所有的人联成一气来对付我,也好叫你见识见识我中华排剑的剑阵。”

    “你只一个人?”

    “怎么?你嫌人少?只怕我一个人你也应付不了!”

    “你一个人怎能称为剑阵?”

    “这就是我们中华剑术的精妙所在,你准备好了?我可要动手啦!”

    阿买提不知对方所说是真是假,却是不敢大意,真叫卢荫泉、季少鹤一起准备,实行以三对一,黄河二鬼何东博与诸志杰则守在外围准备接应。

    这个口出大言的年青人就是自认黑大哥的凌起石。他屹立着,有一种慑人的气概。

    阿买提与卢荫泉三个布成倚角之势,双方对峙着。凌起石道:“怎么,你们还等什么?我先让你们十招,然后再还手,这样,你们总可以放胆了吧!但我提醒你,若果想取巧,只发五六招就停手,好让我无法还手,你就白花心机了,当你一停之际,我就要反击了,而且,我可以先告诉你,就要在一招之内,削去你们一只耳朵,一撮头发和一截袖子,你们可要小心提防啊!”

    “好狂妄的小子,看剑!”阿买提的弯剑一抖,幻出一片寒光,还夹有悸人的啸声,使旁观者都心寒起来,替凌起石担心。

    卢荫泉见阿买提已经出招,便不再犹豫,振臂一抖骷髅鞭,加入战圈,和阿买提联手攻击。一剑一鞭,端的凌厉异常。但他们两个一连几招,都伤不了凌起石,后来季少鹏仗剑补上,成了双剑、鞭,三人围攻凌起石。转眼就过了十招,只听得凌起石轻轻一啸,胜似龙吟,平和而舒秦,他随着啸声,蓦地厉叱:“小心接招了!”声出影动,场中各人只见到寒光飞闪,恍似疾电穿空,惨叫声与惊呼声争传,人影倏凝,凌起石似岳峙渊停,一剑在握,嘴角泛出冷笑。

    原来凌起石这一招使出,剑光过处,连袭三人,卢荫泉少了一撮头发,阿买提失了半截袖子,季少鹤最惨,他失去了一只左耳。他们当中两个是江湖有数高手,季少鹤也非无名之辈,过去都是以一敌众,少有联手对敌的,这次因为看敌人实在太强,才会以多欺少,没料到却是在对方一招内,便告失手,三个人都同时受辱,实在太难以相信了,因此心头震骇更甚,稍为定神之后,阿买提便大声说:“臭小子,血债血偿,你得报上名来受死,这是你替姓方的出头的结果,休怨别人!”

    “废话,我行不通名,站不道姓,有本事的你们自己去查,没本事就到阎王殿去问崔判官,你想从我口中探听出来,没有这么便宜!”凌起石说。

    “好呀,凭你这一句,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是恶名远播的凌起石,是不是?”骷髅教主说。

    “教主,他就是凌起石?真是他?”阿买提问。

    “不错,说起来我和他曾有一面之缘,只因他今晚改了容,变了相,又在黑夜我才看不清楚,否则我早就看出来了,一定是他,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胆,敢这样对我们!”骷髅教主卢荫泉肯定地说。

    阿买提还不十分相信,再问凌起石:“小子,你真是凌起石?可别冒充好汉?”

    “怎么?你们也知道凌起石是好汉?”

    凌起石这一反问,使阿买提为之气结,大为震怒,道:“臭小子,你是嫌命长了,不要多言,看招!”波斯剑一抖,寒光刺眼,冷风扑面,凌起石也感到了,但他一点也不在乎,手中剑缓缓提起,慢极了,看情形是无法招架得及的,怎知事实刚刚相反,他的剑总是那么恰巧地迎上对方的招式。凌起石有意无意之间就把对方的剑招一一化解了。

    阿买提是个剑术大家,对于剑术造诣颇深,见闻又广,实在厉害,只看几招,便喝问:“你到底是谁的门下?快说个明白,免得自误!”

    “少废话,别跟我来这一套,动手吧!”凌起石根本不理对方说什么,不理也不睬,阿买提忍不住了,只好又再动手。

    双方在激战中,丁一雁已经找到了对手,以快刀狂攻对方,很快就毙伤了两个。对方的人数本来就不太多,伤的伤,死的死,剩下来的就更少了。阿买提是张三刀倚为长城的,卢荫泉也是,但此刻他三个人联手,仍然占不到凌起石半点便宜,卢荫泉就心寒了,他想到再打下去决难获得好处,便拟及时逃走。可惜他的心竟被凌起石看穿了,他叫道:“俞大哥,你替我看牢卢荫泉,不要让他跑了。他若不跑,你不必出手,他若逃跑,你就把他留住。”

    “好!凌大侠,你放心,我替你看牢他就是。”

    “好!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对付这个老家伙了!”凌起石说着,并把剑势催动,剑圈越缩越小,阿买提渐渐感到发出去的招式受到制肘,无法施展,偏是凌起石的攻势越来越凌厉,招招狠,招招毒,每一招都指向对方的要害。

    阿买提使尽浑身解数,也难占到主动,在骷髅教主摹然疾逃之际,凌起石猝然打出一记穿云掌,掌劲催动,气势更锐,“嗤”一声响,阿买提已中了一用,身形一晃,倒退了于两步,勉强站住了,却已力不从心,被凌起石追上去再打上一掌,当场惨叫弃剑身亡了。

    “卢荫泉,阿买提已死,该轮到你了,你是想自裁,还是要我动手?我给你一个选择机会。”凌起石说。

    卢荫泉围攻不成,便想独善其身,怎知更笨,分散了实力,要单独对付凌起石,这就注定他要倒霉了。

    卢荫泉内心满布恐惧,表面却不能不故作镇定,并且还争取主动,挥鞭抢攻。

    凌起石横剑一封,大声说:“怎么,你是怕阿买提久候,要尽快追上他是不是?”

    “混蛋,你找死了!”卢荫泉愤怒地说。

    “你先接招吧,看剑!”凌起石一抖手,剑便直指卢荫泉胸膛,吓得卢荫泉疾退。

    卢荫泉的骷髅鞭是一件罕有的独门兵器,能套兵器,能发怪啸扰乱对方,但对于凌起石却全无作用,白花心机。他一退之后,便挥鞭横扫,硬接来招,剑鞭一触,感到虎口疼麻,手腕剧震,不由自主的再向后急退,细看骷髅鞭,发现已经少了半尺,这一惊当真吓坏了,他怎也想不到他的骷髅鞭竟被人家削断了几寸。

    卢萌泉更加胆怯了,再不敢硬接来招,凌起石本来就占尽优势,这时更所同无敌了。卢萌泉又急又恨,不得不拼,但接触一次,骷髅鞭便短了几寸,得快就少了半截,不成为鞭了,他索性丢了,就以一对肉掌迎战,希望籍此迫使对方也收起武器,空掌过招。怎知凌起石却不理这一套,他挥剑发招如仪,绝不留情,卢荫泉是骷髅教主,以鞭成名,毁了鞭之后,如何还能支持?不过几招,已随阿买提去了。

    丁一雁、方蓉都已打了胜仗,站在一旁观战,见凌起石胜得轻松,都涌出来恭贺。凌起石道:“今晚到底有多少敌人来犯,目前无法实知,我主张趁此机会搜查,说不定还会找出隐伏的敌人。方明,你熟悉地方,你和俞兄一起,方蓉,你和丁大哥一起,方前辈留守大本营,俞大嫂不必去,你们留下来协助方前辈,以防不测,这十分重要,千万小心!金前辈,我们在一起,现在就开始。”

    六个人分三拨,展开搜索,果然搜出了两个隐伏的敌人,都给解决了。

    回到方家,酒菜早已准备,各人都开怀畅饮。方火生喝了几杯,兴奋极了,当众宣布女儿与丁一雁结为夫妇,各人自然是恭贺了一番。

    热闹过去,俞剑平对凌起石说:“凌大侠,你和吕姑娘几时结婚,你们的年纪都不小了,是结婚的时候啦!”

    “别忙,她正在跟师父练功,等她艺满之后,再说吧!你们怎会跟他们合在一起?倒要请教!”

    “他们把方火生说得坏透了,我们听了气炸了肺,决心要找他算账,想不到他们才是大坏蛋,幸好见到了你,才不至铸成大错。”俞剑平说。

    他们两个意外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说。谈谈说说,天色已白,天快亮了。他们索性不睡,喝盅茶,淡到天亮。

    第二天,去夕打斗战场,早已有人打扫干净了。方火生热烈招呼,但却无法留得住客人,各人吃过早点便都要上路了。

    方明当然舍不得凌起石走,苦苦挽留不成功之后,便送他一程又一程,直送到十里以外,才怅然道别,又等到瞧不见凌起石才肯返去。

    凌起石、俞剑平夫妇和爱子小华四个分乘三骑上路,俞大娘说:“我以为金不换不肯留下来的,他却肯了,真出我意外,看来他比过去是变得太多了!”

    “人是会变的,好变坏,坏变好,好变得更好,坏变得更坏,都是常有的事!有的人做错了事,后悔了,想改过自新,别人总不肯原谅他,不相信他,处处和他为难,和他过不去,实在是阻止他改过自新,这些人多是自命正派的侠义之士,其实他该挨板子!我最瞧不起这种人,有机会,我非重重的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老弟,你说得对,我就吃过这种苦头。我过去确实犯过错,但后来悔悟了,他们却还不放过我,迫得我非抵抗不可,要不是你,我是无法获得新生!”俞剑平说。

    “不!我们做事,但求心之所安,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可以不必理会!你以为他们怎样说我?他们说我是‘邪派高手’,时刻畏忌我,要把我除掉呢!我曾杀了武当、少林、峨媚、青城等许多名门大派的人,他们都不会放过我的!我跟你们一样,在他们眼中都是邪魔外道,只有他们才是正宗侠士,我却在他们的人当中找到了淫邪的坏种,剃他们眼眉,所以他们恨我比恨任何一个都更甚!”

    “那好吧,我们索性跟他们狠狠的干一仗,教训教训他们,你看怎样?”

    “这倒不必!你们打算去哪里?”

    “我们没有一定去处,如果你不反对,我们可以陪你一起!”

    “我要先去看看高爷爷,然后到广西去找吕玉娘!你们去不去?”

    “好!我们正好去游游桂林山水!吕姑娘在哪里?我先陪你去找她,再去桂林!”

    “不用了!她就在桂林!”

    “那就更好了!”

    后来几个到了桂林,去芦笛岩,果然找到吕玉娘,她高兴地主动抓住凌起石的手说:“你来得正好,师父说我已经学成了,可以离开了!”

    “这样快?你不是骗我高兴吧?”

    “当然不是,不信你可以问我师父!”吕玉娘说。

    “我不过说笑,你何必认真!你不骗我,我当然相信,怎会不信呢!”

    吕玉娘见过俞氏夫妇,对小华甚有好感,几个相处甚欢,凌起石住了两天,便向小老头和杜松龄告辞,吕玉娘曾梦见弟弟含泪相见,不知家中发生什么事,决定先返家一行,凌起石当然是随侍左右,丢开一切,回转万松山庄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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