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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嫁禍江東

    夜色沉沉中,符孟皋扶著淳于亮,僧同鄧素雲疾逾流星掠至,葉勝趨前相迎,三人魚貫走入小屋內。

    一盞茶時分過去,虎邱塔上如鷹隼電瀉落下一條身影,正是那活喪門賈慶。

    只見賈慶喃喃自語:“老朽打了半輩子鳥,今天卻被鳥囀了眼睛,居然讓這小子騙了。”遊目四巡,搖了搖首,向蘇州城方向走去。

    天際浮泛一絲魚肚白,符孟皋已回至三星鏢局,鏢局內幾乎走空,只留下老弱僕傭,及一名管事先生吳忠道。

    吳忠道見符孟皋返回,不勝驚詫道:“符相公,我以為你不告而別了,局內鏢頭均紛紛探訪局主行蹤,風聞局主被江湖兇邪擄囚,這幾日黑白兩道人物不絕如履光臨鏢局,老漢不勝其煩。”

    符孟皋微笑道:“在下也為了探訪局主下落奔走,局主仁厚,得道天助,定逢凶化吉,遇難呈樣……”

    話尚未了,天井屋面上突傳來一聲冷笑道:“你這小子還會裝蒜!”

    屋面上電疾飄落兩男一女,一人約莫四旬開外,雙目炯炯有神,面色紅注,身著白色長衫,背搭一柄斑爛蒼古長劍。

    另一面如重棗,虎目濃眉,海口虯鬚一身藍衣勁裝,肩頭一技判官筆銀光閃閃,形式怪異,筆尖帶鉤,拳體蜂孔如麻,顯然內貯暗器。

    符孟皋對使暗器江湖中人最留神注意,不禁多望了此人一眼。

    還有一名嬌美少女,峨眉如黛,秋水橫波,瑤鼻櫻唇,一襲鵝黃羅衣,翩翩如仙,那剪水雙陣凝視著符孟皋若有所思。

    符孟皋道:“在下與三位素不相識,為何出口傷人?來鏢局為了何故?”

    那白衣中年人道:“我等三人來歷諒你也不知道。”手指著見須漢子接道:“這位是武林怪傑天羅判申環,在下名喚神劍秀士樊丹!”當下哈哈一笑道:“那位姑娘更是赫赫有名,當今武林神。尼普通渡師太衣缽傳人散花仙子梅若萍。”

    符孟皋聞言微皺劍眉,含笑道:“在下初履江湖,三位大名陌生,還是請速告來意吧。”

    天羅判中環性情最為剛烈火爆,聞言大喝道:“申某對你這小子的來歷知道一清二楚,你在三星鏢局頭一日即持金龍寺弘明彈師薦函前來鏢局,桑龍一時不察要你掌管文牘……。”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看來尊駕認為在下來歷可疑,失鏢與在下大有牽連了。”

    申環冷笑道:“申某認為如此。”

    “有何佐證?”

    申環目中濃光逼射,喝道:“金龍寺申某也曾去過,就在你來三星鏢局之日,弘明老和尚也離寺他往,顯然內有奸謀表面上你不擅武功,其實你也是武林中人,在奪魂金梭戴慕奎莊上你情急不慎露出一手,有意縱使骷髏幫匪徒安然離去。”

    符孟皋似無動於衷,道:“由此確斷在下為骷髏幫同黨,亦有所圖謀前來。”

    申環哈哈大笑道:“你知道就好了。”

    符孟皋劍眉微剔,道:“看來尊駕無疑與落魂谷狼狽為奸,抗瀣一氣的了。”說著面色一次,如罩濃霜,接道:“顛倒黑白,指鹿為馬,豈是你正派中人所能為的麼?”

    補劍秀士樊丹右手一擺,道:“申老師之言確為實,安能使人不疑閣下作何解釋?”

    符孟皋只覺天羅判中環咄咄逼人,心中已然怒火沸騰,聞得樊丹之言更是不耐,冷笑道:“在下隱衷似不必向三位洩露。”

    天羅判中環霍地撤出肩後判官筆,冷笑道:“看來不動手是不行了,小子,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腳踏中宮,一招“金蜂戲蕊”攻出,幻出九點寒星,疾如奔電襲向符孟皋胸腹要害。

    驀地!

    梅若萍一聲嬌叱道:“申大俠手下留情。”

    天羅判中環出招快,撤招更速的飄開七尺,愕然向梅若萍道:“梅姑娘,不要一念之仁,誤了武林大事。”

    梅若萍向符孟皋嫣然一笑道:“我實在想不出閣下怎會是骷髏幫同黨,如今武林亂象方萌,三星鏢局失鏢與鐵面崑崙範澄平滿門遇害,將引起一場武林血腥浩動,除了骷髏劍主與落魂谷外,尚有甚多江湖兇邪亦露面蠢動,閣下何不棄暗投明,將骷髏劍主陰謀說出。”

    符孟皋道:“在下並非骷髏幫同黨,無可奉告。”

    天羅判申環大怒,又是一招攻出。

    符孟皋不願與正派高手結怨,疾飄開去,道:“申老師,你日後定須後悔。”說時,身已穿空飛起,落在屋面上,疾掠而去。

    申環大喝道:“小子,你走得了麼?”如影隨形接蹤趕去。

    梅若萍望了樊丹一眼,大不以為然,卻礙難出口,雙雙衝空拔起。

    天羅判申環乃名滿武林,威震中原的高手,除了性情火爆,剛愎自用外,人卻極正派,是個鐵錚錚的漢子,無如三星鏢局失鏢,看似江湖中尋常之事,其實雲詭波譎,極為複雜,但又先人為主,認為與符孟皋有關,哪知這一誤,竟幾乎害得他身敗名裂。

    申環目睹符孟皋疾途流星向戴家莊奔去,身法奇快,以自己的輕功竟是愈追愈遠,不由心生震骸,愈發認準符孟皋是骷髏劍屬下高手無疑。

    忽聞身後傳來神劍秀士樊丹輕咳一聲:“申兄,就算符孟皋是骷髏幫匪徒,我等無憑無據,不宜造次,不如長綿滿遠鳶,慢慢在他身上找出端倪。”

    天羅判申環冷笑道:“須知因循誤事,一誤不可再誤,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早日解決,武林蒼生免受其毒。”

    樊月知他性情。一經決定,求無變更,也不再勢,望了梅若萍一眼。

    梅若萍盈盈一笑道:“申老師,你見了戴慕奎有何話說?”

    天羅判申環沉聲道:“向他要人。”

    樊丹以眼色制止梅若萍再問。

    莊丁瞥見中環三人遙遙奔來。已知三人來歷,飛報莊主奪魂金稜戴慕奎。

    戴慕奎忙出莊趨迎,目睹天羅判申環寒著一臉邪,驚詫道:“申老師一腔怒氣為了何事?”

    天羅判申環冷笑道:“申某意欲問戴莊主所討一人,不知可否應允?”

    戴慕奎聞盲一呆,道:“只要力之所及,戴某無不如命,請問是誰?”

    “符孟皋!”

    戴慕奎面色疾變道:“符少俠是否冒犯了中老師?”

    天羅判申環冷笑道:“戴莊主,你這是明知故問。符孟皋乃是擻骸幫中匪徒略星鏢局失德與他大有關係。”

    戴慕奎面色一沉,道:“符孟皋是戴某記年之交,相知甚深,申老師乃當代名重一時俠義道人物,不能懲空臆斷,捏造事實,令火齒冷。”

    天羅判中環哈哈大笑道:“戴莊主無須自欺欺人,符孟皋與伯;相知甚深,其師承想必大有來歷,不防見告,中某決認罪領責就是。”

    戴慕奎不禁一怔,暗道:“符少俠一再懇囑不可說出他乃木尊者傳人,受人之託,理刻忠人所事。”一時之間,無法作答。

    申環認其心虛,不禁冷笑一聲,只見符孟皋與神行無影竺九明雙雙聯袂跨出莊門。

    符孟皋冷冷一笑道:“是非曲直,在下是與不是骷髏幫匪徒.總有水落石出之時,以申老師捕風捉影,自以為是,不過是盜名欺世之徒,在下並不懼你……”

    中環大喝一聲道:“既不懼我申某,為何不戰而逃?”

    說時判官筆三招快攻疾出,濃飛漫天寒星,宛如撒下一重天網,凌厲已極。

    樊丹梅若萍不禁大驚失色,知申環施展了他獨門曠世絕學“天羅三殺手”,江湖中人甚難逃出這三招之下。

    只聽符孟皋冷笑一聲道:“好辣手的招式。”兩指飛點而出。

    一縷指風重逾萬鈞,竟盪開申環的判官筆。

    申環猛感虎口欲裂,不禁大駭,忽見符孟皋化指為掌,其奧訊厲,閃避不及,叭的一聲擊實在肩胛骨上,頓時震得蹌踉倒出數步。

    符孟皋冷笑道:“申老師既然認定符某是骷髏幫中人,何不去總壇找我符某,那時你我一決雌雄,此時此地,無憑無據,縱然勝得了在下,申老師臉上也不見得有什麼光彩。”

    天羅判中環不禁臉色由紅變紫,氣浮血迸,心內怨毒無比。

    樊丹、梅若萍、戴慕奎、竺九明聞言相顧愕然,神行無影竺九明瞪眼望著符孟皋道:“老弟,此話可是真的麼?”

    符孟皋冷冷一笑道:“江湖之事,真真假假,不可全信,不可不信,中老師堅指在下系骷髏幫匪徒,在下無詞可辨,看來申老師雄心壯志,大有握除妖氛為己任,只要訂下約期,在下決在骷髏幫總壇恭候就是。”

    眾人聞言恍然大悟,天羅判申環不由氣極,厲聲道:“武林群雄茂臨骷髏幫總壇時,即是申某與閣下了結今日過節之期。”說完,轉身飛奔而去。

    神劍秀士樊丹長嘆一聲道:“符少俠英姿颯爽,怎麼也不是黑道兇邪中人,申環剛愎自負性情,為他招來無數強敵,今日之誤,大是不該,其實符少俠只要說出師承來歷,也不致鑄成大錯。”

    竺九明道:“符老弟自有他難言之隱衷,申環何必強人所難。”

    梅若萍盈盈一笑道:“方才來時,申老師似暗知理虧,無如話已說出口,不能反悔,索性格錯就錯,他滿以為以他的武功還不手到成功,那時不愁符少俠不吐出師承來歷,說上兩句,也就算了,怎知輕估了符少俠功力已臻化境,他說未竟全力,不然申環判官筆內九種霸道暗器齊發,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例!”

    她語聲嬌甜,神態之美,令人心醉。

    符孟皋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取巧,僥倖獲勝,已臻化境之說愧不敢當。”

    樊丹笑道:“符少俠忒自謙了。”說著抱拳一拱:“梅女俠,我等告辭,不再打擾了。”

    竺九明目送二人形影漸遠時,與符孟皋道:“老弟昨日尾隨雙掌開碑壽清泉有何發現?”

    符孟皋道:“落魂谷與骷髏幫均是一丘之貉,不如讓他們鷸蚌相爭,在下此來意欲向二位討教,不知二位可否賜告?”

    竺九明神色凝重,點點頭道:“只要老朽所知,無不奉告,走!去老朽陋室中傾談吧!”

    符孟皋跨入竺九明所居,暗道:“不知獨龍老前輩還藏在此麼?”

    三人分賓主坐下,符孟皋道:“在下身負血海深仇,守株待免,終非了局,是以意欲天涯尋仇,趁此武林亂象方興未艾之際,久未露面江湖者亦紛紛現蹤,此正太好良機;無如在下不知身世來歷,更不知仇家是誰,只知雙親為絕毒暗器所害,兩位闖蕩江湖多年,見聞藏博,可否賜告武林擅老暗器知名人物。”

    竺九明道:“老弟之事老朽已有安排,已書一密封緘,開列知名人物,妥存於莊主藏書樓上,老朽這就去取來。”

    忽有一莊丁奔來向戴慕奎道:“秦中九怪前來拜莊!”

    戴慕奎不禁一怔,道:“秦中九怪居然靜極思動,遠來江南,咄咄怪事,竺賢弟,你等我出莊相迎。”

    室中岑寂如水,唯聞窗外風吹落葉沙沙響。

    符孟皋忍不住望了承塵一眼內功傳聲道:“老前輩!”

    久無回聲符孟皋暗中一驚,忖道:“莫非獨龍老前輩因傷重不治而死,遺屍在樓,日久腐臭,難免發現,不要為戴慕奎竺九明帶來一場殺身大禍。”疾穿戶外掠上屋瓦,只見一隻飯碗下,鎮著一張白紙。

    符孟皋疾仲右臂取出,但見紙上用黑臘書就了個數字:“老弟,我走了,若取到解藥可去廬山白鹿洞找我。”

    他不禁若有所失,急急封上屋瓦,轉回室中。

    須臾,竺九明大步走來,手持一封書信,道:“秦中九怪邀戴莊主與老朽前往金陵辦一要事,昔年身受九怪解危之德,不便拒絕,祝老弟一路順風,江湖道—或有相見之日,酈兄已潛往鐵面崑崙範澄平居處收殮遺體,臨行之際託老朽代向老弟致意。”

    符孟皋殷殷致謝,從後門作別而去,奔向虎邱劍池,一至臨近,遊人漸多,不便骸世驚俗,遂慢步行雲走向劍池。

    他長得英俊瀟灑,濁世佳公子,風度翩翩,雖引人注目,但卻不知他身會武功。

    劍池之旁,符孟皋忽瞥見九個面目森冷的江湖人物偶同藍衫少年徘徊其間,這少年面色蒼白,五官均勻,惜目光閃爍帶有邪淫,未語先笑,一望而知是狡詐之輩。

    忽聞身後傳來葉勝語聲道:“少俠知道他們是誰麼?”

    符孟皋回首一望,只見葉勝已扮作中年富紳模樣,緞袍肅覆,精芒內斂,不禁微微一笑,似遇熟友略事寒喧,低聲道:“在下不知他們來歷?”

    葉勝道:“這少年乃雄踞長江上游水上霸主水德星君郭洪獨子游蜂粉蝶郭少卿,貪花好色,惡行令人髮指,那九人是名震關巾的秦中九怪。”

    符孟皋不禁一呆,低聲道:“那秦中九怪不是與追魂金陵戴慕奎同往金陵去了麼?怎麼人卻在此處?”

    葉勝聞言大愕道:“看來,秦中九怪中郭少卿另有圖謀,有意誘住戴慕奎遠離吳中,”躡入劍池窺聽他們說話。

    只聽九怪中一人說道:“我等已設騙戴慕奎遠去金陵,今晚決定行事,郭少俠是否獲得美人芳心,甘心下嫁,那就要瞧郭少俠的了。”

    郭少卿陰陰一笑道:“九位成全之德,在下定當圖報,惟恐神劍秀士樊丹辣手,那散花仙子梅若萍必須依計行事,決無差錯。”

    “天已申刻,我等可去太白樓痛飲一番,亦好趕住梅宅行事。”

    秦中九怪與郭少卿不走大路,竟擇田壟小徑離去,身法漸快,瞬間已身影如豆。

    葉勝面色沉重,道:“鄧香主已去無錫惠山,葉某本不願多事,卻有預感秦中九怪定有異謀。”拉著符孟皋掠向三間平屋而去。

    進入屋後,符孟皋詫道:“看來是郭少卿見色起意,在下即然知道自不能坐視,但與貴幫無干,在下亦難解透與戴慕奎有何關連?”

    葉勝不禁笑道:“究竟少俠初涉江湖,不知江湖詭譎。”繼又微微一笑,又道:“鄧香主點散花仙子梅若萍續當今武林中兩大美人並稱,垂延梅若萍美色者不乏其人,郭少卿乃著名色魔,志在必得當在意中。梅若萍家居東庭島,其父梅祖望當年也是武林人物,息隱家居,不問江湖中事已久,葉某料測秦中九怪必然不敢以本來面目侵擾梅府……”

    符孟皋似不深信詫道:“從何而知?”

    葉勝道:“少俠一句話提醒葉某,秦中九怪為何誘騙戴慕奎遠去金陵,為了行事後即趕住金陵,日後戴慕奎可證明秦中九怪出事之晚是在吳中,如不出葉某所料秦中九怪定嫁禍於敝幫,有煩少俠趕往梅宅通知今晚嚴防戒備,葉某座令手下去太白樓暗暗躡蹤。”

    符孟皋與葉勝商量妥當,當即由葉勝選了一騎口外良駒,洋細指點了路程,符孟皋登騎,疾馳而去。

    太湖之濱,怪石嶙峋,松柏蒼翠,臺館亭謝,景色如畫,眺望萬頃湖光山色,千帆風影,還山隱約,水天一色,令人心曠神怡。

    符孟皋控騎急馳,洞庭東西兩山及為最大,東山與陸地相哪連,僅一衣帶水之隔,形成半島之勢,他問詢花圃老農梅宅方向,策騎如飛而去。

    抵還梅宅,宅外有兩傭僕莫樣笑談,符孟皋訊即滾鞍落馬,笑道:“在下符某有要事求見梅祖望老英雄,煩勞通稟。”

    一人望了符孟皋二眼道:“尊駕請稍候,容小通稟。”

    梅祖望正與其愛女梅若萍及神劍士樊丹在花廳中晤諸,只見莊丁急步走來,躬身稟道:“有一自稱符孟皋來此求見老爺,說是有要緊事。”

    梅祖望雙眉一皺,道:“符孟皋!老朽並不相識。”

    神劍秀士樊丹臉上浮出一絲微笑,望了梅若萍一眼佯咳出道“符孟皋,就是在與令嬡所說與天羅判申環相搏,一招致勝……”

    梅若萍不由頰泛紅霞,嗔了樊丹一眼,因途中樊丹取笑於符孟皋與梅若萍正是壁人一雙,天生佳偶,殊不知符孟皋師承,無法穿針引線。

    當下梅祖望啊了一聲,笑道:“老朽老矣,何其健忘若此。”吩咐莊丁道:“說老朽出迎!”

    莊丁飛奔而出,梅祖望率同愛女及樊丹出迎。

    符孟皋目睹一花白老輿及梅若萍快步走來,即趨前兩步,長施一揖道:“冒昧晉調,望乞梅老英雄海涵。”

    梅祖望含笑抱拳道:“好說,請人寒舍一敘。”

    暗中打量了符孟皋兩眼,付道:“紫芝眉宇,風采翩翩,如此根骨人品真乃少見罕睹。”

    神劍秀士樊丹朗笑道:“想不到今日二度與符少俠相逢,快何如之。”

    符孟皋微微一笑,向樊丹梅若萍略一抱拳,與梅祖望聯袂走入。

    樊丹低聲與梅若萍道:“今晨之事,他對我倆尚有餘念。”

    梅若萍道:“此人情之常,這也難怪他,易地相處,你如何嘗不如是。”

    樊丹暗笑道:“你到偏向他說話了,情之所鍾,非常理可衡。”

    進入花廳落坐後,符孟皋即說明了來意後,接道:“在下雖不知秦中九怪與郭少卿今晚如何行事,但確必然侵擾貴莊。”

    散花仙子梅若萍不禁粉面凝霜,柳眉帶煞,道:“我若不將郭少卿磔死揚灰,難消此恨。”

    梅祖望長嘆一聲道:“秦中九怪功力雖高不可測,真如符孟皋少俠所言、九怪假作骷髏劍主手下,嫁禍江東,心計辣毒防不勝防,卻也太小覷我梅相望了。”

    夜靜更深。寒月蒙龍,洞庭東山,如披二重霧彀,寧謐如靜。

    驀地!

    九條魅影疾掠入梅宅,只聽一人高聲道:“梅老英雄在麼?”

    語音似豺,刺耳心悸。

    “那位朋反夤夜見訪!”閣樓上一條身影疾如玄鶴般瀉而下。

    梅祖望身方沾地,即瞥明九個黑衣蒙面人屹立在夜風中,胸前束著一支骷髏劍,使人不寒而怵。

    只見一人冷冷說道:“我等奉了骷髏劍主之命,禮聘老英雄加入敝幫,共襄霸業。”

    梅祖望捋須笑道:“老朽久已絕意江湖,並無再出之念,何況歲月不饒人,已是風前之燭,承貴劍主如此器重,望九位善覆貴主,感激不盡。”

    那人答道:“老英雄所說雖是實情,但我等奉了劍主嚴命,非請老英雄前往不可,逼非得已,望請見諒。”

    海祖望哈哈大笑道:“老朽隱居在太湖之濱名望不如奪魂金梭戴慕奎,武功不及太極雙環相輝,貴主竟看上了老朽,寧非怪事,至如九位是否有骷髏劍主親筆信函?”

    秦中九怪暗中心神一震,忖道:“薑辣老練,不愧成名老輩人物。”

    只死一人取出一封書信,笑道:“兄弟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老英雄心有存疑,請一閱便知。”

    梅祖望接過在寒月之下拆閱。

    秦中九怪暗中心神不寧,詫訝散花仙子梅若萍及神劍秀士樊丹為何不見,豈非為山九仍功虧一簣,大怪暗道:“如果梅若萍真個不在,索興一不做二不休,將梅祖望殺死,嫁禍江東。”

    就在梅祖望拆閱書信之際,宅外潛隱著郭少卿及其四名手下,等待有利時機再入梅宅。

    郭少卿暗暗煩燥,相約秦中九怪得手時即發出信號,但久久不見動靜,只覺心跳氣浮。

    驀地!

    四名手下暗哼一聲倒地不起,顯然中了暗器,不禁大驚,正等傳聲秦中九怪,忽感一種尖銳之物頂住後胸命門穴上,只聞森冷語聲道:“不許妄動,我只一指內力,尊駕即橫屍在地。”

    郭少卿不禁膽寒魂飛,他身負上乘武學,雖十丈外飛花落時均能察覺,但他此刻卻因心神外鶩,耳目失聰,為強敵掩襲而不察,目露驚駭之色。

    突感身上七處要穴被指了一指,眼前昏黑,不省人事倒下。

    忽聞室內扔出一塊小石,三條人影穿空沖霄拔起,飄身飛落宅中。

    秦中九怪瞥見來人正是神劍秀士樊丹,散花仙子梅若萍及一面目森冷長鬚中年人,不禁暗喜互望了一眼。

    只見梅祖望閱完書信後,收存貼身懷內,微笑道:“詞藻華麗,文情懇執,但老朽何望確知系貴上親筆手書。老朽意欲九位回覆貴上,除非貴主親自前來。老朽不願再出江湖。”

    秦中九怪面色大變,大怪暴喝道:“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怨兄弟無禮了。”

    神劍秀士樊丹竟先發制人,一溜寒光電奔而出,撤下漫空飛星。

    散花仙子梅若萍亦是一劍攻出,禪門降魔慧劍委實不凡,宛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一式之中含蘊無數神奇變化,劍罷如潮,凌厲絕倫。

    梅祖望竟返身入內,面目森冷中年人卻寧立旁觀,目光凝注在梅若萍身上。

    秦中九怪乃名揚武林之黑道頂尖高手,武功高不可測,同時撤出九種兵刃,似非九怪獨門兵刃,恐為對方識破來歷,招式辣毒詭異。

    梅著萍亦不揭破秦中九怪真正身份,這樣於她極為有得,倘若當場揭破,九怪必惱羞成怒,為洞庭東山帶來一場血腥浩劫。

    雙方均是當今武林知名高手,但梅若萍此方以二敵九。相形懸殊,取勝極為艱鉅,竟是守多攻少,卻未露敗相。

    這面目森冷中年寧立旁觀,於秦中九怪心理上具有莫大威脅。九怪中突有一怪持九芒球向中年人疾撲而來,九芒球撓著一股銳嘯勁風,雷厲萬鈞打下。

    面目森冷中年人表面上意舒神閒,其實早就蓄勢戒傭,目睹一怪疾撲而來,疾向左側滑開兩步,肩頭一支長劍已脫鞘揮出,寒氣逼人,一招“獨釣寒江”,金星一朵,飛點九芒球而去。

    叮的一聲,金鐵相擊,長劍與九芒球同地震得蕩了開去,雙方各自震得虎口欲裂,幾乎把持不住,氣血微翻,撤出半步。

    蒙面一怪獰笑道:“再接兄弟一招試試。”身形微騰。九芒球一式“天雷擊頂”勢如奔雷凌頭劈下。

    面目森冷中年人身形一晃,迅疾奇幻閃在蒙面人之後,劍式“撤絲成肉”寒芒流閃隱帶風雷之聲襲去。

    一怪忽警覺對方身形一閃杳失,即知不妙,左足一沾地面,猛地旋身,九芒球化為“風捲落時”,呼的揮卷而出。

    只聞起了一串釜鐵交擊之聲,火花迸冒,雙方疾翻出丈許,胸脯似起伏頻額,他們如此硬封硬接,最耗損內力,顯然雙方氣血進翻似受了內傷,若不調心,必氣岔旁經不治。

    其餘秦中八怪均瞧得逼真,暗暗震駭,只覺僵持下去,自己極為不利遂急放求功,一怪突獰笑出聲,左手猛打出一片珠形暗器,一出手中即爆裂出瀰漫黑霧。

    面目森冷中年人突大喝道:“速退!”射笤離統之弩,一劍攻出,匹練銀虹怒卷出猛厲寒飆。

    梅若萍樊丹聞聲知警,疾飄開七尺,手中長劍揮舞出一片銀墓,屏住呼吸。

    秦中九怪知今晚討不了好去,大怪口中發出一聲厲嘯,九條魑影紛紛穿空遁去,去勢電閃,眨眼消失效牆外。

    面目森冷中年人縱射生躍,疾逾閃電望秦中九怪身後追去。樊丹梅若萍亦如影隨形而出。

    秦中九怪出宅外,卻不見遊蜂粉蝶郭少卿,不禁更是一驚,知事有蹊蹺,互望了一眼,急急離開洞庭東山。

    九怪奔出百數十文外,忽聞陰惻惻一聲冷笑傳來,稻田中湧出數十條黑影,只見一黑衣蒙面人發出森冷笑聲道:“九位竟敢冒充我骷髏幫中標飾,去梅府動掠,嫁禍敝幫,意圖何在?”霍地一劍揮出,寒光電奔迅挑一怪面門。

    劍式迅歷,出手奇快,一怪蒙面縱巾竟被挑離,飄飛開去。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秦中九怪,諒三星鏢局失鏢亦是九位所為。”

    其餘八怪其扯下蒙面烏巾,顯出本來面目,大怪哈哈一笑道:“我等如此做法,就是逼使骷髏劍主早日現身,憑汝等之力與我秦中九怪動手無異以卯敵石,再說也無人相信秦中九怪會易容骷髏匪徒……”

    那蒙面人輕笑一聲道:“三月之內敝幫劍主必然駕臨九位居處討還公道。”用手一揮,數十條魅影疾如流星反身離去。

    秦中九怪料不到骷髏幫黨徒來得這麼突然,去得也離奇,不禁面面相覷。

    大怪腦海中忽閃進一個念頭,面色大變,忙道:“不好!”

    其餘八怪愕然驚異,注視在大怪面上。

    大怪長嘆了一聲,道:“那人用劍挑開二弟面幕,分明蘊有陰謀,想不到我秦中九怪會陰溝裡翻船,不言而知郭少卿落在骷髏幫手中,否則他們怎麼獲悉我等今晚之事。”

    “什麼陰謀?”

    大怪浮起一絲苦笑,道:“愚兄有此預感,我等身犯江湖大忌,骷髏幫為何不擒拿我等治罪,反突然離去,無疑是驗明我等是何許人物。”

    七怪冷笑道:“他們人手雖眾,但自知不敵故而離去,還有什麼奇怪的?”

    大怪搖道喟然太息道:“就瞧那人出手一劍精奇莫測,分明是辣手強敵,風聞骷髏劍主武功奇絕,才智過人,網羅的高於均是當今武林中俊彥,此後我等絕無寧靜之日了。”一聲“走”字出口,率同八怪如飛離去。

    田壟間一列小樹後忽閃出符孟皋梅若萍樊丹二人。

    符孟皋微笑道:“在下諒兩位也認明是秦中九怪的了。”

    樊丹嘆息道:“若非樊某親眼目睹,委實難令人相信。”

    梅若萍欲言又止,忽低首一笑,道:“我們回去吧!”

    遊蜂粉蝶郭少卿悠悠醒轉,只覺躺在一間幽暗斗室中,一盞油燈發出黃昏的光芒,映著一室人影幢幢。

    待他看清,才知他身側立著四個黑衣蒙面人,炯炯眼神如電攝人,不禁大驚,仰身霍地坐起道:“這是何處?”

    陡感頭脹欲裂,渾身經絡痠痛,咬牙悶哼一聲,面色慘變。

    一個黑衣蒙面人冷笑道:“此處是骷髏幫分壇,郭少卿,你為何與秦中九怪狼狽為奸,嫁禍本幫是你父郭洪的主意麼?”

    郭少卿咬牙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在下雖落在你們手中,生殺由便,若冤屈在下可別怨在下出言傷人了。”

    蒙面人冷笑道:“瞧不出你還有點骨氣,秦中九怪已供認無遺,依兄弟之勸,不如從速招認。”

    郭少卿悶聲不響,他知這一招認,便永無翻身之日。

    蒙面人突冷喉中響起森然笑聲道:“看來兄弟只有斷除你的手腕足踝主經,再廢除一身武功,送往令尊處。”

    郭少卿聞言不由心底泛起一縷奇寒,手足如冰,只見蒙面人在懷中取出一柄犀利匕首,另一蒙面人忽喝道:“且慢,此人淫惡狠毒,罪行如山,不可便宜了,且讓他嘗試分筋錯骨,陰火焚身之苦。”說著右臂疾如電光石火伸出。

    手法很快,一片嘩嘩波波聲中,錯開了郭少卿全身骨臼,並點了十三處穴道。

    郭少卿只覺血行逆攻,骨節錯開處奇酸酷麻,不禁額角冒出豆大汗珠,目瞪口張,喉間呃呃慘嘶。

    也是他作惡多端,淫人妻女慘報,這痛苦非人所能禁受,不禁汗淚交流,顫聲道:“在下從實供出,只求一死。”

    那蒙面人冷笑道:“兄弟就不信你是鐵打銅澆的漢子。”啪的一掌印在郭少卿脊骨上。

    郭少卿只覺痛苦大減,照實吐出。

    天色未明,符孟皋就要告辭作別,並挾持遊蜂粉蝶郭少卿送往骷髏幫。

    神劍秀士樊丹道:“符少俠,樊丹有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

    符孟皋微笑道:“樊大俠有話請講,在下洗耳恭聽。”

    樊丹略一沉吟道:“樊某隻覺少俠予人有種高深莫測之感,若少俠認為樊某尚可攀交,務請將來歷見告。”

    符孟皋知他們尚有存疑,行事極為正派,而交往的又是骷髏幫高人,自然有著撲朔迷離之感,微微嘆息一聲道:“在下自有難言的隱衷,樊大俠一定要問,在下不妨吐露,但須守秘。”說著將如迷的身世傾訴,三星鏢局失鏢震駭武林,他跟蹤羅英前往姑蘇城,因而結識一位骷髏幫高手,此人極為正派,與他一樣身懷血海大仇,託身骷髏幫可便於查出仇家是誰?

    當然符孟皋不能將鄧素雲說出,最後笑道:“秦中九怪此舉正是在下太好良機,骷髏劍主決不會輕易放過秦中九怪,水德星君郭洪及落魂谷群邪相併之局,在下或可查明真正仇家。”

    樊月面現歉然笑容道:“事非設身不知難,天羅判申環不能辭其諮,樊某當而謝過,但樊某隻覺少俠武功太奇詭,脫出中原武學範疇。”

    符孟皋心知樊丹是指一招制勝開羅申環,其實他施展的武學系“軒轅經”內所載,自己尚未融匯貫通,不過憑已意衍化展出,略一沉吟,道:“在下武功不過弄險逞奇而已,可一而不可再,在下師承來歷並非不可奉告,只是關係太大,因火候素養均欠磨練,恐有辱師門。”說著在懷中取出神木令。

    梅祖望梅若萍父女及神劍秀士樊丹一見神木令不由肅然起敬。

    樊丹道:“原來少俠是前輩異人木尊者衣缽真傳弟子,這就難怪了。”

    梅祖望伸手一抬,將符孟皋拉出七八步低聲道:“少俠,小女若萍及樊丹有意與少俠義結金蘭,不知可否見允。”

    符孟皋:“恐在下高攀不上。”

    梅祖望持須哈哈大笑,當即吩咐擺上香案。

    符孟皋只、知他現年十八歲,時辰身世均茫然不知,排行最幼。梅若萍居次,樊丹尊為大哥。

    黎明薄曙,符孟皋去意甚堅,梅祖望等人送出門外,毆殷相囑咐符孟皋離開吳中時,務必來洞庭東山一趟。

    符孟皋將郭少卿綦在馬腹下,策馬疾馳而去。

    抵達虎丘之後,路旁掠出葉勝,接過韁繩,低聲遇:“少俠為何遲至如才轉回,鄧香主午夜趕回,為了等候少俠,尚未交睫,似有沉重的心事。”

    符孟皋聞言不禁一怔,道:“鄧香主有何尤慮,她未告知葉老師麼?”

    “鄧香主蘭心惠質,矜持自高,從未向男人輕示顏色,而竟與少俠一見鍾情,望少俠不可辜負鄧香主。”說後徑自牽馬而去。

    符孟皋不禁呆住,心神猛震,搖首輕嘆一聲向平屋走去,右手輕輕推開門永,只見鄧索雲獨坐案頭,以手支頤,似在凝思,低聲道:“姑娘回來了。”

    鄧素雲輕始螓首,盈盈立起,泛出微微笑容道:“一夜辛苦,多虧你了。”

    符孟皋道:“此是在下所應為,何言辛苦二字,姑娘……”

    話尚不了,忽見鄧索雲眸中淚珠奪眶而出,大驚失色,忙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鄧素雲似不勝悲楚,掩面走入鄰室。符孟皋不禁手足無措,僵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忽聞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葉勝已一步跨入室內,向符孟皋道:“少俠拘謹誠厚,難道不知鄧香主情深一往麼?”說著將符孟皋推入鄰室。

    半個時辰過去,符孟皋與鄧素雲並肩走出室外,滿面春風,業以姐弟相稱。葉勝窺見暗中欣喜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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