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龍吟,恍如來自九霄!
就在那長嘯不絕的龍吟聲中!那高昂刺耳,錐心蝕魄的琴音中,傳出“崩崩”幾聲連響!
琴絃斷了!
那些垂死掙扎的人得救了!
一個個睜開疲乏無光的眼珠,失神的四下張望,好象在辨認這是人間?還是地獄?是夢?還是真實?但當那些人確知自己是由死亡邊沿得救回來時,於是——多少人悠悠一聲長嘆!
多少人倔強的重重哼了一聲!
但沒有一人立刻起身,因為不死的,已被那蝕心殘形的魔琴三曲所傷,痘憊不堪,短時間無法恢復真力。
是誰?紅花教主黃梅英!一個不幸的預感,由她腦中一掠而過。
她吃驚於在這緊要關頭,怎會忽然傳來這種異聲,使自己功敗垂成!但這僅是驚惶,失措,駭異而已!
那不幸的預感,是來自當年天府老人魔琴三曲的琴譜上的幾句話!
她清楚記得琴譜的第一頁上,寫的是:“此曲奪天地之造化,乃人間之絕音,天地嫉,神鬼怨,習此曲者,萬勿以此驕橫自傲,為害武林!
餘窮畢生精力,悟徹天機老人遺笈,但從未以此自傲於武林,更誓不挾此人間絕響以傷人,致損天和。
因之,餘在習此琴藝時,曾對天機老人遺笈默誓,凡習此琴藝者,流金暢一曲,萬勿輕奏,若挾此以傷天和,多行不義必有奇禍,慎之!慎之!”
第二頁上,則是八個大字:“弦存人存!絃斷人亡!”
當時,她僅一笑置之,心想:“只要自己習成這種不世之學,天下武林已非敵手,誰又能奈何得了我?”
雖是如此,但這也是她習成魔琴之後,不敢輕易試奏第三曲的原因。
而今夜,情勢所迫,想將這些敵對之人,一網打盡,所以毅然奏出“流金暢”,但是想不到在緊要關頭,會傳來這種異聲,使琴絃震斷,無法終曲。
因此,在她張惶失措,驚憎瞬間,琴譜第二頁上八個字,駭然又浮現在眼前,一種不幸的預感,使她打了一個寒顫。
她當然知道這悠悠龍吟聲,是發自一個人,聽來說耳,卻含曠世無比的內力,才能將魔琴上採自寒潭鋼母所制的琴絃震斷,不用說,今夜這嶺上,已來了一個曠古絕今的奇人。
於是,天府老人寫在琴譜第一頁未段那幾句誓言,每一個宇,變成一柄利劍,刺在她心上!
說來遲,實則這些在黃梅英腦中,不過是一掠瞬間,琴絃一斷,她已霍地由椅上立起,粉臉上佈滿殺機,秀目寒光四掃,口中嬌叱一聲:“是什麼人?”
龍吟聲立止,矮峰上陡傳出朗朗長笑,道:“在下冷如冰!”
隨著話聲,嶺上撲落一人!
紅花教主抬眼一看!
不錯!
正是身穿一件破舊儒衫,但卻劍眉星目,倜儻不群,神采突變的冷如冰。
黃梅英先還不知來了什麼高人,所以心中緊張,如今一見是他,反而將緊張情緒一掃而空,臉上殺機微斂,脆笑一聲道:“原來是你!”
冷如冰冷漠的笑道:“你想不到吧!”
黃梅英響起珠滾玉盤的笑聲道:“是啊!真想不到會是你,幾日不見,你哪裡學來的巧妙法兒,竟能抗拒我的魔琴三曲,而且……”
“還震斷了你的琴絃,是不是?”
黃梅英笑道:“說得是呀!”
但嘴中在說,目光仍四下亂掃,好象又有點不相信冷如冰在數日之間,會突然身具這等意想不到的功力一般。
冷如冰傲然笑道:“教主,不用找了,適才那一聲清嘯,正是我冷某人所發,但我卻沒想到會震斷你的琴絃,真是抱歉!”
“你從何人得傳這種功夫?而且,這應該是從修為上積年累月的上乘內力,就算你得遇異人,也不應該有些進境?”
“難道教主不相信?”
“不是不信,而是不可能!”
“但天下奇怪的事太多了,譬如說,天府老人會復活,而且來過青城山中,那也是不可能之事?”
黃梅英臉色驟變,失聲道:“你說什麼?”
冷如冰冷然笑道:“我說天府老人復活,而且來過這山中!”
黃梅英突然仰天脆笑道:“姓冷的,你居然在我黃梅英面前當面扯謊!適才你這一手功夫,絕不是傳自天府老人,而且天府老人在十八年前早已死了。”
“你不是說他歸隱的麼?”
“哈哈!”一聲脆笑之後,黃梅英目注視冷如冰輕蔑的點頭道:“姓冷的,你認為你聰明,想用天府老人的聲威來嚇唬我,可是,你想不到吧!天府老人實際早已死了,是我親手……”
說至此,忽然覺得不對,忙又將話嚥住。
冷如冰冷笑道:“是你親自埋葬的?”
“不錯!”
“是屍體?還是他的生命?”
黃梅英一怔,秀目中陡射出懾人的寒光,嬌喝道:“你這話我不懂!”
“簡單得很!”冷如冰淡淡一笑,道:“譬如現在死在嶺上的這些人,你沒埋葬他們的屍體,卻埋葬了他們的生命!”
黃梅英霍地上步,一雙秀目,不斷在冷如冰臉上轉來轉去,既驚惶,又憤怒,突又噸道:“誰告訴你這些?”
“就是險些被你埋葬了生命的老人!”
“你胡說!”
“應該是你自己!”冷如冰突然雙目一瞪,射出兩道正義而又懾人的光輝,冷哼一聲,緩緩念道:“風雨之夕,送抱投懷,惑師逆倫,擲向荒崖!”
冷如冰話才說完,那黃梅英駭得心膽懼裂,十八年前的秘謀,這冷如冰怎會知道?難道他真沒死?心中這樣想,身不由已的直向後退,聲音發抖著:“你……”
“你”了半天,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但最後,終於被她進出了一句話,道:“他可是就在這嶺上?”
冷如冰淡淡一笑,道:“迴天府去了!”
黃梅英聽說天府老人沒死,所以駭得魂飛魄散,如今聽說老人已迴天府,緊張的神色,才漸漸緩和下來,定了定神,輕輕噓了一口氣,但馬上又是輕蔑的一笑,道:“我明白啦,這樣說來,他當真沒死,他來了又走,可見是一個活著的死人罷了,至多告訴你這些,了不起傳你一點心法秘訣,可是,姓冷的,你放明白點,初學乍練,能有多少成就?就算你盡得他的真傳,你學到的,黃梅英全會,但我會的,你還不一定懂!”
冷笑一聲之後,又道:“而且,這是我們天府的私事,你姓冷的還管不著這許多!”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假若冷某人有足夠的資格管,而且要為天府清理門戶,你又怎麼辦?”
“喲!好大的口氣?憑武功?還是憑這句大話?”
冷如冰驀然自懷中掏出天府令旗,迎風一層,大喝道:“黃梅英,識得此物否?”
黃梅英一見冷如冰由身邊掏出天府令旗,駭了一跳,猛退一步,臉色又是大變,但一變之後,隨即鎮靜下來,反而吐出銀鈴般的笑聲,道:“喲!很名貴呢,天府主人的令旗!”
“跪下,黃梅英!”
“誰在說話呀?”
“天府本代主人!”
黃梅英微微一怔,但旋即嫣然一笑,也從懷中摸出一旗,迎風一層,竟也是一隻天府令旗,向冷如冰道:“假若真正的天府本代主人,身兼紅花教主,指揮一個初入天府門下的門人,冒用師門令旗,妄稱是本代主人,要他跪下,他肯嗎?”
幾句話,反而問得冷如冰一怔!
因為冷如冰不知道,這天府令旗是否只是一面,自己雖有令旗為信,天府老人,又親口許諾為本代天府主人,但當時沒有第三人在場,如今黃梅英也有天府令旗,也自稱是天府本代主人,一時之間,他反而無話可駁!
黃梅英一見將冷如冰問住了,格格笑道:“將令旗放下,姓冷的,今夜好在是我,若是別人,不笑掉大牙才怪,而且誰又相信,本代天府主人,會是你這樣一個人物?”
冷如冰收起天府令旗,仰天一聲淒厲之極的長笑,笑畢,驀又由懷中摸出一個青布包裹,迅速打開,立時金虹四射,現出一隻僅長數寸,似欲振空飛起的金劍。
冷如冰握在手中,傲然一笑道:“黃梅英,這個你總認識現在你應該知道,誰是天府真正主人了!”
這一下,黃梅英臉色變得極為近看,這隻意形金劍是她夢寐以求的東西,自她將天府老人丟下高崖以後,曾將整個天府搜了數遍,竟未找到,如今竟在這冷如冰手中!
先前,她還自恃天府武學,她已盡得真傳,冷如冰縱算是天府老人新收的弟子,又能學會多少?但如今情形可不同了,這隻意形金劍,是天府老人最具威力的飛劍,若然冷如冰已得傳授,便能意之所指,劍必隨之,任你有多高深的武功,也無法抗拒。
琴譜第二頁的八個字,又在眼前晃動,那不幸的預感;又再次在她腦中迴盪。
黃梅英不愧是一個城府最深,心機過人之人,當下驚容一斂,又恢復她滿不在乎的笑容,“喲”了一聲,道:“唔!這隻意形劍可比天府令旗更珍貴,只是,姓冷的,據我所知,要馭使這隻飛劍,必須心與神交,意與氣合,劍與身合,非有十年八年的苦練,才能隨意使用,姓冷的,咱們見過兩次面,好象那時你尚未遇上天府老人,那麼?據我推測,你遇上他不過是三兩天前之事。”
冷如冰目注著黃梅英冷笑一聲,道:“不錯!僅是昨天!”
“那就更對了!”黃梅英輕鬆的一笑,道:“憑一點運氣口訣,和總共不到兩天的時間,那你的成就應該可想而知,不是我小視你,就憑有這隻劍,要想代天府老人清理門戶,還不是時候,除非你今天能留得命在,再找一個最隱蔽任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去苦練十年,那時,也許我黃梅英只好認命了。”
冷如冰果然被她說得心意動搖起來,這不是人家故意譏諷自己,事實應該是如此,自天府老人,傳過自己的運氣心訣之後,一直投有時間練過一次,自己能不能馭使這隻金劍,真還沒有把握,若然一擊不成,反而落在黃梅英手中,那麼自己便算有辱師門,大違老人囑託了。
恁地一想,心中不覺又猶豫起來!
黃梅英目光何等犀利,秀目一掃,忽然嘆口氣悽然落淚道:“冷少俠,你既然知道我過去在天府的經過,當然也明白我的心靈上遭受的創傷和恥辱,我為什麼要背叛他,而暗下毒手,那應該有我無法忍受那種汙辱的理由,人與人之間,誰又會坦白承認自己見不得人的過失,天府老人告訴你的,可以說三分二是真的,只有那風雨之夕,為了掩飾他的醜行,只好一股腦兒推在我身上,少俠試想,我黃梅英既是黃花閨女,再無恥,也不致對我大上兩倍年齡的老人,獻出自己的清白。”
冷如冰聽她說得悽婉之極,而且也不無理由,人最容易同情弱者,女人更容易被人同情,何況那悽婉欲絕的聲音,接然欲泣的淚光,和那楚楚可憐的神態,不期而然的對她油然生起,同情之心,他又哪知,這正是女人怔服男人最有力的武器。
冷如冰聲音突然緩和下來,道:“但你廢去他一身武功,置他於死地,手段也太毒辣了!”
黃梅英心中暗笑,腳步輕輕向前移了一步,道:“但是,少俠,我奉想一死來洗去一個女人的羞辱,但是,後來我發覺我。不能死,因為,我……?”
說至此,黃梅英竟然嬌羞一笑!
冷如冰忽覺心神一蕩!趕緊斂神沉氣,退了一步道:“是不是因為懷了身孕?”
“是啊!”黃梅英美目一瞟,又裝出悽然欲絕的樣子道:“那就是曾經與你相識的百花那個孩子,唉!因此,我又忍辱含羞的活了下去,少俠!你說,孩子是沒有罪過的,是不是?”
冷如冰點頭道:“不錯!”
黃梅英又向前移了兩步,未語,臉上先湧現一片紅暈,嘆口氣道:“別看他七老八十,卻需求無厭,我實在忍無可忍,有一天晚上,趁他在我身上之時,我一時氣憤,才做出了殺師逆倫之事,唉!我雖然做了,後來也心中著實失悔,所以才離開天府,以免睹物傷情,另創紅花教!”
冷如冰道:“如此說來,你不是受人指使的了。”
“是他告訴你的麼?唉!他加於我的罪名真多!不過殺師逆倫確是大罪,多加幾項罪名,也無所謂!”
冷如冰只知天府書生是千代奇人,對於他生性行事,無所知,雖然前白相遇,已是個病弱得將死的老人,自然無法瞭解他和黃梅英間私事,究竟誰是誰非,很難下斷語,但因此一來,對眼前的黃梅英原來心中的恨意,卻消逝不少。
黃梅英一見他—臉猶豫神色,心中暗自得意,目光向嶺上各處一掃,見那些尚留著活命的人,仍然半死的躺在地上,只有最少數,像魔峰的三燈使者,少林的三五個和尚,武當四子以及一指神魔和北缺兩人,再有,就只有萬點流螢李信,和那位幽冥教主這些人,勉強坐在地上,調氣運神,顯然適才拼耗真力,抗拒自己的魔琴三曲,而朽損過度,尚無法復元來與自己為敵。
而唯一目前能阻就自己進入水火谷的,就是眼前的冷如冰,但這自傲而又頗多奇遇的小子,這小子身上正有尋寶必需之物,所以,先前她對冷如冰之突然現身,感到吃驚,感到是阻礙,現在,她反而覺得冷如冰之來,是自己意外的收穫,自己即將成為天下武林的第一人,已經毫無問題。
她——黃梅英有些得竟忘形,趁冷如冰目光流動間,腳下又移出數步。
幾次,她都想趁冷如冰不注意時,突然出手,但是,她顧忌著,第一是怕一擊不中,破壞了她安排的騙局,那時必須面對面的動手,她擔心著功敗垂成。
跟隨第一點便產生了第二點,她顧慮的是冷如冰手中那隻意形劍,她摸不透冷如冰在這隻金劍上的成就有多少?而且,事隔十八年,十八年人事滄桑,武林中人對武功上的成就,又何嘗沒有變化?不錯!天府老人曾被她毀去了武功,但天府老人若無把握,豈肯以這柄金劍傳給這位冷如冰,而且連天府令旗也傳給他!
別人不知?但她出身天府,自然知道天府令旗只有一面,自己才是仿製的膺品,冷如冰自稱他是天府本代主人,那是錯不了的,若非如此,天府老人的令旗,絕不會交給他。
因此,她不出手則已,出手必須一擊而中!
因此,她一再遲疑,想捕捉那一瞬之機,但這是一個最不容易捕捉而又帶著僥倖成份的事,因為站在眼前的,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個武林中屢獲奇遇的佼佼者,他已是天府的本代主人,而那適才的一聲清嘯,居然能毀去一個武林一代奇人的魔琴,不用說,他還另遇過高人,而且那高人的成就,可能還在天府老人之上。於是,她對冷如冰幾天來的成就,有些莫測高深。
這就是心機過人的紅花教主黃梅英一再猶豫而不敢貿然下手的原因。
但就因她智者千慮,失去了可以成功的一瞬機會。冷如冰面對著這一個連一代奇人的天府老人也遭遇暗算的黃梅英不無戒備,因聽她敘述她可憐的遭遇時,竟疏忽起來未去注意黃梅英的行動,但這一次,他發覺黃梅英忘形的臉上掠過一抹詭譎的笑容,跟著似有意,又似無意的向他移了兩步,心中悚然一驚,頓時提高了警覺。
他冷漠的笑了一下,腳下不由也退了兩步,心說:“好個詭詐的女人!我險些上你的大當。”
也就在此時,他身後也響起一個幽幽的聲音道:“別聽她的,適才她是一片謊言。”
冷如冰還來不及回頭,對面的黃梅英突然一聲嬌叱,雙掌一交,狂飈頓起,有如兩股奔嘯的颶風,直向冷如冰身後之人撞來。
本來這是黃梅英一個可捕捉的良機,但是當她一看清冷如冰身後之人時,她著急了,她不能讓她多說下去,因此她是迫不及待的動手,假若她稍遲一瞬,等冷如冰回頭看時再出手,那情形必然不同。
壞就壞在黃梅英出手稍快,冷如冰陡聽叱聲,隨見她目現殺機,雙掌交錯,罡風頓起,心中一駭,要想用震天掌相抗,有手又握著意形金劍,匆忙中,不顧一切的將一柄金劍,竟當著暗器隨手射出,左掌一翻,竟使出十二地煞手中一招“五丁開山”猛劈而出。
紅花教主雙掌劈出,突見金虹耀眼,冷如冰手中那柄意形金劍已脫手飛來,她竟以為冷如冰已運氣馭劍,心中一駭,勁未全吐,趕緊滑步斜掠。
若然此時她用普通接人暗器的手法,一柄意形金劍,輕易的便入了她的手中,那麼以後的一段武林史,必然改現,就因為她對金劍有先人為主的懼怕心理,就在她滑步移身,掌勁疾收瞬間,冷如冰身後響起低促的聲音道:“快按天府老人所傳心訣運氣馭劍,不然,論功力,你不是她的敵手。”
冷如冰被一句話提醒,趕緊心神交會,氣勁歸元,按訣凝神,目注射出的金劍,只見那隻即將墜落的金劍,忽然發出一聲劍嘯,跳了兩跳,嗡地一聲,沖天而起。
黃梅英身形才穩,金劍已銳嘯騰空,駭得她亡魂喪膽!
現在,她唯一可想的辦法,是一個逃字,根本顧不得去對付冷如冰二人,冷哼一聲,雙袖交替,拂出兩股無比的袖風,身形一掠而起,如馭風而起的仙女,直向嶺下奔去。
冷如冰身後那疾促的聲音又道:“快馭劍去追,不然要逃走啦!”冷如冰冷然一笑,心說:“黃梅英,你還逃得了,若不將你誅在劍下,天府老人死也不會瞑目!”
哪知他這裡心念才動,那隻金劍劃空現一道金虹,銳嘯嘶空,已電射追去。
要知這柄金劍名叫意形劍,意動劍隨,冷如冰意念一動,劍即追出。
說來是玄妙,未嘗不可作冥冥中自有天數解釋,黃梅英才奔下嶺不及十丈,陡聽劍嘯聲已到頭上,駭得她驀又斜掠出去,真是無巧不巧,半嶺上陡然立起兩人,兩聲照笑,一指一爪同時向她襲來。
黃梅英哪防有人突襲,硬生生將撲勢後挫,雙掌一翻,搓風應手而出。
“蓬蓬”兩聲劇震,那突然出手的兩人,身形搖晃了兩下,同時倒地。
但黃梅英也就在此時,一聲慘呼,那柄意形金劍,竟由背心穿入,踉蹌前撲了數步,也倒地不起。
冷如冰飛掠趕到,伸手拔出金劍,他反而茫然的看著重傷的黃梅英出神,萬沒料到以一曲魔琴,幾乎毀去數百武林高手的黃梅英,竟輕而易舉的傷在這柄小小金劍之下,佛門因果之說,當真循環不爽。
黃梅英呻吟了一聲,痛苦的轉過身來,一雙失神的秀目中,意外的並沒有仇恨和憤怒,看著冷如冰點點頭,斷斷續續的說道:“孩子!你……作得對!我……我……不恨你!”
聲音意外的親切慈祥,好象慈母對她可愛的孩子說話。
冷如冰不由不忍心起來、嘆口氣道:“你不能怨我,這是天府老人的遺命!”
“他……他死了!”
“是的,算來應該是這個時候,因為前天相遇時,他告訴我,只能再掙扎三天!”
黃梅英眼中展出兩顆晶瑩的淚珠,痛苦——但那不是身上的創傷,而是往事——繼又悔恨的說道:“孩子,那很好,我會去向他仟悔,天府絕學固有你而不失傳,我……我高興,但是,你今後僅防天毒君和毒宮那些人,不錯,我是受人指使,死——是我的解脫,活著,才是痛苦,還有……還……”
黃梅英痛苦的閉下雙目,胸前的劍傷中,鮮血不斷湧出。
冷如冰道:“還有什麼?”
黃梅英又痛苦的睜開眼來,看著冷如冰,張了幾次口,才聽她細弱的進出一句話:“那孩子百花交給你,善待她!”
話完,身子痛苦的扭曲了一下,臉上帶著仟侮的表情死去。
冷如冰看著狠毒一生臨死時卻知道仟悔的女人,一時百感交集,茫然而立。
忽然——身後有人幽幽—嘆,道:“她死了,還站著幹什麼?”
冷如冰這才想起幾次在身後出聲的人,驀又回頭。
原來正是被他點了穴道的蓮花站娘!
蓮花向他幽幽一嘆道:“人為什麼死時才知道自己的錯呢?假若活著的時候就知道,不是可以少發生些慘事麼?”
冷如冰道:“這就叫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套句古話,叫做後悔已遲。”
蓮花點頭道:“我明白啦!一個人有生命活力的時候,就有慾望,但當自知生命絕望,慾望也隨之消逝,是非之念油然而生,是不是這道理?”
冷如冰道:“不錯!”
蓮花唉了一聲,道:“說來說去,那都是一個貪字誤人,貪名貪利,結果得到了什麼?名利如此,其他何嘗不是一樣,現在我總算完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