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冰身形如電,星馳丸射,同時極目注視着那樵斧聲處。
果然,如聲音也在向前移動,大約因為冷如冰追勢快速之故,那據斧聲雖仍斷續響起,卻已響聲零亂,顯而易見,是那故意心起樵斧之人,也在飛速向前奔行,所以斧聲無法像先前那樣節奏響起。
又奔行了一陣,前面山林盡頭處。已是一片光禿禿的石山。
冷如冰冷漠的一笑,心説:“林木已盡,看你如何遁形,我倒要看看你是位什麼人物?”
心中在想,將凌空身法施展得快速無鑄,雙臂一抖,有如一隻巨鶴掠空,猛向那林邊落去。果然,那樵斧之聲倏然而止,跟着林中響起一聲輕笑,震得山回谷應,林木簌簌抖動。
冷如冰身形落地,那笑聲猶自未停歇下來,從笑聲中,冷如冰已聽出,林中人內功已然到了登蜂造極的地步。
冷如冰一聲朗笑道:“朋友,請出來吧,別故弄玄虛了。”
林中笑聲倏斂,傳出一個陰森可怕的聲音,道:“娃娃,天堂有路你不去,卻自己找來送死,可怪不得老夫!”
冷如冰一聽,便判斷林中人是徑白飛狐,冷笑道:“怕死便不會來,我本來就是前來找你!”
“你知道老夫是準?”
冷如冰冷笑道:“在下久仰長白飛狐之名,特來候教!”
哪知林中人一聲怪笑道:“娃娃,你猜錯了!”
“猜錯了?”
林中又怪笑道:“適才那瞎老道才是長白飛狐,當面見了,你娃娃卻不認識,偏生前來送死!”冷如冰一怔,心中微微吃驚道:“你是誰?”
“鬼斧神,你聽過這名字沒有?”
“鬼爺神?”冷如冰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説:“這怪物怎麼還會活着?在魔峯主人未為害武林之前,武林怪物中首推南殘北缺和一指神魔三人,其次,就算一鬼一狐,一狐即是化身妖狐,也就是前日救蓉蓉時所遇上的紅燈使者,改稱‘血影子’的人,化身妖狐當年只是隱跡不出,突然現身,並沒什麼稀奇,這一鬼他卻分明聽恩師説過,當年在哀牢山鬼斧谷一役,已然被中原武林十大高手圍攻,打入黑水潭而死,怎麼他仍活着,而且會突然在此地現身?”
林中又響起怪笑道:“娃娃,你認為我是冒名,是不是?”
冷如冰—聽是這個魔頭,雖是心中震駭,但既然遇上,只好把心一橫,冷笑道:“我只知鬼斧神當年在鬼斧谷一役,喪命黑水潭中。”
“娃娃,你説得對!可是老夫並沒有死,那所謂的中原十大高手,娃娃,你算算看,還活着幾個?”
冷如冰心中一動,忽然被他連想到一個問題,當年的中原十大高手,已有八人懸頭在死亡榜上,剩下的只是自己的師父和一劍驚魂阮無畏二人。
這樣一想,不由心中是一徵,當下沉聲道:“這麼説,你現在是來自九頂魔峯了?”
“哈哈哈!”怪笑聲響徹雲霄,道:“娃娃,你真聰明,難為你一猜就中!”
冷如冰又道:“你是黃燈使者之一?”
“更對了!”怪笑之後又道:“你可想看看老夫的黃燈?”
“黃燈使者?”冷如冰傲然一笑道:“我們有何瓜葛?”
鬼斧神在林中大笑道:“你忘了你那鬼師付也是中原十大高手之一?”
冷如冰知道不承認不行,沉聲道:“不錯!”
“那就對了!”斧神又道:“假若能説出你那鬼師付的住處,你娃娃自然今天沒事。”
“辦不到!”
“娃娃,你別倔強,在鬼斧神面前,誰也倔強不了,你可知老夫找尋你那鬼師付和阮無畏那老兒,已經有二十年了,你想,碰上了你,我能放過這機會麼?”
冷如冰心細今日不能善了,冷笑道:“那你就出來吧!”
“出來?”鬼斧神又在林中怪笑道:“這麼説,你是不肯説了?”
“你還威脅不了我!”
“嘿嘿!嘿嘿!”鬼斧神又道:“取你娃娃的性命,還用不着老夫親自動手,既然知道你是董無公那老鬼的徒弟,在你沒説出他藏身的地方之前,老夫還不會要你死!可是,娃娃,你聽明白了,我的意思也不是放你走!”
冷如冰傲然大笑道:“地煞神的徒弟,不會賣師求饒,更從不會畏死退縮。”
“好得很!”林中人又道:“你娃娃這等倔強,是不是仗着有南殘成老兒替你撐腰?”
冷如冰大喝道:“胡説!冷某人行道江湖以來,連恩師的名頭,也從未借用過!”
“那是你師付吩咐過你,大約知道我這個對頭沒有死吧!”
冷如冰大聲抗辯道,“我恩師也不是怕死逃生之人,他老人家只是退隱以後,不願再沾惹武林是非,,所以不願將隱居之處告人,也不願有人知道我是他老人家的傳人。”
“那麼你為什麼不説?”
“我不願有人夫打擾他老人家的清修!”
鬼斧神怪笑道:“你不説,老夫自然有辦法,抓着你娃娃,就不怕老鬼不出來。”
“只怕沒有那麼容易呢!”
“好!老夫就會讓你知道。”
説時,林中陡然飄出一團黑煙般的影子。
冷如冰身形疾退,定睛一看,這鬼斧神左手提着一柄烏光閃閃的板斧,身上穿着一件又寬又大的黑袍,頭上罩着一個黑布套,無法看清臉面,只是黑布套上,留有兩個眼洞,眼洞中閃動着一雙冷氣森森的寒芒,有如交織着兩道寒電,在自己臉上掃來掃去,別説與他動手,單是一觸及這兩道攝人的寒芒,便使人悚然而懼。
但這時冷如冰能示怯麼?在大激之前露按,何異是自滅鋭氣,再説,他生性不怕任何強敵,當下,傲然大笑道:“大名頂頂的鬼斧神,卻連面目也不敢示人?”
鬼斧神鐐衣飄風,抖聲怪笑道:“娃娃,鬼斧神是不敢見人的麼?嘿嘿!老夫這樣裝束,只是恐怕駭着別人而已。”
“為什麼?”
“這就是當年連你那鬼師付在內的十人所賜,黑水潭的水,能腐肉化身,老夫雖然僥倖未死,但已面目全非,而且全身疤痕累累。”
“啊!”冷如冰輕啊一聲,心説:“不知道老鬼怎麼又會脱險的?當年將他打落黑水潭,據説還在潭邊呆候了一日夜才離去,目的便是怕他死裏逃生,也可能這人不是真的鬼斧神!”
“你娃娃在奇怪是不是?”
“能在腐肉化骨的潭水中一日夜尚能逃命,倒是奇聞。”
“一點也不奇!”鬼斧神怪笑道:“要是換了別人,當然活不了,可是老夫住在鬼斧谷,當然知道潭水特性,那十個傻瓜,哪知老夫日採潭中黑蓮為食,那潭水之毒,雖然不可全抗,但已與他人不同,簡單得很,那十個傻瓜走後,老夫便爬上來了。”
冷如冰冷笑道:“既然僥倖不死,那就應該痛改前非,為什麼還要為禍武林?弄出那死亡榜的鬼花樣?”
鬼斧神又是連聲怪笑道:“痛改前非?為禍武林?娃娃,你倒像在勸劊子手行善,老夫不將當年十人的頭懸死亡榜,死也不會歇手。”
冷如冰怒道:“難道天下武林中人,都會不敵你?”
“太少了!”鬼斧神又嘿笑道:“娃娃;你信不信?”
冷如冰傲然應道:“我不信!”
“你會信的!娃娃,你馬上就會信的!”
冷如冰暗將六脈神功護着全身,按照南殘所傳震天三式的心訣,將真力運聚雙掌,他知道對付這種巨魔,最好出奇不意。
他暗運功力,竟未將鬼斧神瞞過,嘿嘿笑道:“娃娃,你準備好了沒有?”
冷如冰心中暗驚,冷笑道:“要動手,就請吧!”
鬼斧神仰天一聲怪笑,道:“跟後生小輩動手,老夫今天還是第一次,好!老夫只用三成功力對付你。”
“太少了!”
“足夠!足夠!娃娃,不是老夫誇口,老夫對你用三成功力,還是你娃娃的光榮呢!”
“別太自信了!”“你娃娃也別擔心老夫説話不算數,老夫再説一句,只要你,娃娃能擋得住老夫三兩招,今天便放過你。”
冷如冰心中暗喜,既然這老鬼自狂自大,看來是自己今天命不該絕。
“好!”冷如冰傲笑道:“這可是你自己説的,我姓冷的沒叫你這麼做!”就在這時,林中忽然有人大聲説道:“凌老前輩,別上這娃娃的當!”鬼斧神道:“老夫話已出口,哪能不算數?”
林中人影一閃,鬼斧神身邊已多了一人,正是適才裝聾裝瞎的長白飛狐,此時,不再耳聾眼瞎了,裝束雖然未改,但兩目開合間精光閃閃,向冷如冰冷笑一下,仍向鬼斧神道:“南殘成老兒已傳了他震天三式,昨夜小兒險些死在他的震天三式之下!”
鬼斧神似是微微一怔,但跟着又怪笑道:“震天三式算得什麼?何況這娃娃初學乍練,對別人有用,對老夫,嘿嘿……”
冷如冰一見長白飛狐趕來,心中不由又緊張起來,心説:“鬼斧神三成功力,自己至多有驚無險,而且他已許諾我最多三成功力,如今這長白飛狐趕來,這老狐狸必然比小狐狸更為狡詐,只怕又要橫生枝節了,若然鬼斧神變卦,再加有這隻老狐狸在旁,説什麼自己也是凶多吉少。”
到了此時,冷如冰只得把心一橫,向長白飛狐冷笑道:“原來你就是長白飛狐,冷某人適才錯過了機會領教!”
“娃娃,只要你不死在凌者前輩手下,機會有的是!”
冷如冰點頭道:“那是當然,可是,我得問你一件事,那個蓉蓉姑娘,現在何處?”
長白飛狐雙目精光一閃,哈哈笑道:“原來你是找那女娃娃?”
冷如冰道:“你將她劫走,手段太卑污了。”
鬼斧神突然出聲問道:“那女娃娃是誰?”
長白飛狐猶豫了一下,陪笑道:“一個不相干的女人。”
鬼斧神似是不悦的愠聲道:“你給我説清楚,什麼叫不相干?老夫一生最不喜歡有人作這種事。”
長白飛狐駭得微微一退,別看他在關外橫行一世,卻似十分懼伯鬼斧神,連忙陪笑道:“回老前輩,我並沒劫走那女娃娃!”
鬼斧神沉聲道:“你這話可真?”
長白飛狐道:“我哪敢欺騙老前輩!”
站在對面的冷如冰聽長白飛狐恁地一説,心中“啊!”了一聲,恍然明白過來,心説:“是了,我昏睡在幽篁小築時,分明聽到窗外有人冷笑一聲,現在想起來,那不正是蓉蓉的聲音麼?無怪我一聽到那聲音,立時精神一振,清醒了不少。”
心中這樣一想,立又“哎呀”一聲,暗付:“這不糟了麼?那一聲冷笑,必定誤會我與百花公主親近而發,這麼説,她是誤會了,若然她負氣他往,我到何處去找?”
但心中又在暗自應幸,只要她未落入這狐狸手中,自己也算放下一件心事,可以放手跟這兩個魔頭一拼了。
只聽鬼斧神道:“那就最好。老夫的脾氣,你老兒不是不知道,什麼壞事都做,就是對女人的事,不打主意,別人要這樣做,老夫知道了也會生氣。”
“是的,老前輩!”
鬼斧神又沉聲道:“你老兒跟你那師父一樣,風流一世,連你那寶貝兒子也不例外,都給我改過來,不然!哼!老夫知道了,也不會容你們!”
冷如冰一聽,頓又對這鬼斧神生出一點好感來,心説:“敢情這鬼斧神還有點好處,他大難不死,大約這是原因之一。”
但一聽鬼斧神提到長白飛狐師付的口氣,便知指的是當年的化身妖狐,也就是前日遇上的血影人,心説:“魔峯的三燈使者,我已遇兩個,只不知那白燈使者是誰?”
鬼斧神寒電般的眼神一轉,又落在冷如冰臉上,嘿嘿笑道:“娃娃,咱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吧?你別怕,老夫説過的話算數,只用三成功力,也只用三招,而且絕不要你的命!”
長白飛狐退了—步,一臉陰詭之極的表情,顯然,這隻老狐狸心中在打着鬼主意。
冷如冰傲然笑道:“怎麼做,那是你的事,我説過,我沒求你那樣做!”
鬼斧神抖肩一陣怪笑,身上黑袍無風飄動,笑聲使人驚心動魄,那獵獵有聲震動的黑袍,更是使人毛骨使然。
但冷如冰已然箭在弦上,到了這種時候,只能對付個是一個,只要自己能搪過鬼斧神三招,那長白飛狐便不足了。
於是,冷如冰又再度功運雙掌,凝神而立。
鬼斧神忽又嘿嘿笑道:“娃娃,老夫一生與人動手,全是用這隻鬼斧,你娃娃卻是空手,所以,你娃娃也雖認老夫只用三成功力,是在讓你,説起來已經扯平。”
冷如冰冷哼一聲,傲然道:“你用什麼全無所謂,我冷某人一生不慣用兵器。”
鬼斧神大笑道:“娃娃,你真是初生之犢,狂傲得可以。老夫這柄鬼斧,除了與當年十大高手拼鬥那一場,還沒有人像你娃娃滿不在乎的樣子,大約你還沒聽過,‘鬼斧動,鬼神驚’這句話。”
冷如冰知道今日已然不免一拼,多説無益,傲然一笑,不再説活。
鬼斧神似是被他冷漠神色激怒了,黑衣一動,人已飄進數尺,手中鬼斧在身前劃了一道弧光,只聽一聲怪嘯,有如魔鬼嘶號一般,而且空氣中,立即捲成了一道遊流,恍如旋風乍地而起。
冷如冰本是凝神運氣而立,而星有六脈神功護身,但是,那漩流一起,冷如冰竟然立腳不穩,好像那一股旋力,要將他身子拉入漩流之中。
冷如冰心中一駭,趕緊勁力下墜,雙腳陷入土中寸許,才算勉強將身形穩住,但身子仍然向前撲了數次,險險未被捲去。
他雖勉強站穩,可是近身數丈以內的樹木,卻遭了殃,一陣嘩嘩啦啦響聲,碗口以下的小樹,全數被勁流卷折,大樹則枝斷葉飛,隨着那旋流,團團亂轉,聲勢之駭人,端的少見。
冷如冰雖然勉強站穩,心中好生駭然,看來他説的“鬼斧動,鬼神驚!”這句傳言,並非虛語了。
那一道旋流,捲了一陣,才慢慢消逝。
鬼斧神冰電般寒芒,又落在冷如冰身上,嘿嘿怪笑道:“娃娃,我這是先讓你見識見識而已,這也不過是三成功力!”
冷如冰一聽,心中冷了半截,三成功力尚具如此威力,若然他盡力施為,別説是人,大石巨木,只怕也要碎飛。
到了此時,冷如冰除了存心一拼,已經別無他途,好在蓉蓉並非落人別人手中,心中沒有什麼可掛慮的。
當下傲然一笑,道:“在下見識了!”
鬼斧神又道:“那麼告訴我,你那老鬼師付住在什麼地方?”
“無可奉告!”
“姓冷的從不在別人的威脅下低頭!”
“好!算你娃娃有種。”
鬼斧神一聲喝罷,雙目寒光更甚,腳下緩慢而鏘然有聲的向他走來,每跨一步,地下立即現出數寸深的腳印。
這林邊山地,雖非堅硬如石,卻也並不柔軟,但鬼斧神走來,就像行走在沙灘上一般,石碎土陷,冷如冰雖是出身武林,從沒想到人間會有這種駭人聽聞的功力。
本來,兩人相距在兩丈以上,鬼斧神向他走來,那鏘然的步聲,和石碎土陷的聲音,十分刺耳驚心,再加上鬼斧神那一身飄動的黑衣,恍如是死神在向他一步一步的走近,每走一步,連冷如冰這種高手,居然也心不由已的跳動一下。
一步!兩步!
六步!十步!
近了!
鬼斧神眼中的寒芒更甚,更逼人!
面冷如冰神色更凝重,朗朗星睜中,也似要噴出火焰。
數丈以外的長白飛狐,臉上浮現出滿意的奸笑!
風在嘆息!
山樹在嘆息!
更近了,這時兩人相距已不過一丈。
鬼斧神右手的鬼斧,緩緩舉起。
而冷如冰身形微矮,左掌撐天,右掌覆地,功行雙掌。
這將是驚天動地的一擊,驚心動魄的一擊,長白飛狐奸笑更甚,但身子卻又不由已的再向後退。
鬼斧神突然“嘿”笑—聲,鬼斧上幻出一道烏光,一聲怪嘯,嘶空而起。
冷如冰雙掌倏翻倏合,全力向外推出。
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震,有如一聲晴空霹雷,樹斷石碎,地上泥土,激飛起數文之高,現場被塵土迷漫成一片。
天地變色!
山林變色!
長白飛狐的臉上好笑更濃,兩隻白眼珠多,黑眼珠少的狐眼,盯視着飛揚的塵霧,所以,他笑得十分滿意。
但就在這時,塵霧中響起一聲悶哼,一聲怪笑。
一條人影,蹌蹌踉踉退出。
這腳步路朗退出的是誰?出人意外的,竟是那“鬼斧動,鬼神驚”的鬼斧神,空着一隻手,連賴以成名的鬼斧,也不知去向,那一身寬大的黑袍,已震得全身破碎,情形十分狼狽。
長白飛狐雖然樂於見兩敗俱傷,甚至任何一方死去,但是,鬼斧神弄得這般狼狽,連手中鬼斧也不知去向的情形,真還使他大出意外,他做夢也沒想到,冷如冰小小年紀,居然能使鬼斧神挫敗。
塵霧散了!
但使長白飛狐吃驚的事,又發生了,塵霧去之後,冷如冰卻不知去向,是怎麼走的?空山寂寂,他連眼睛也沒眨一下,冷如冰是自己走的?還是受傷後被人救走?連他這隻狡猾的老狐狸,居然毫無所覺。
地上,一柄烏光閃閃的鬼斧,映着夕陽餘輝,射出冷森森的寒芒。
等到自負甚高的鬼斧神由驚楞中清醒過來,他雖然被冷如冰震傷,好在內功深厚,將翻湧到口腔的一口鮮血,強壓回去,迅速的氣運周天;漸漸睜開雙目,一見場中已沒有冷如冰的影子,先是一怔,疑惑的將一雙憤怒而又略帶羞慚的目光,移落在長白飛狐臉上,喝問道:“老兒,這是怎麼回事?”
長白飛狐心中在笑,但臉上不敢露出一點笑容,只嘴唇被動一下,道:“是被人救走了!”
鬼斧神目光炯炯,帶着無比的憤怒,又喝道:“那人是誰!”
長白飛狐若説沒看見,顯得自己無能,白眼珠一轉,嘿嘿笑道:“若是我眼睛不花,大約是成老頭兒!”
“你説是南殘?”
“只是在身影一閃間的判斷而已。”
説完,長白飛狐也尷尬的—笑道:“凌老前輩是知道的,別人,我早追去了,嘿嘿,唯有成老兒,我可惹不起!”這隻狡詐的老狐,一生很少説一句真話,只這一句,倒是實情,而且説出是南殘,鬼斧神不會怪他不追,也才不會笑他怯敵!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長白飛狐這麼自作聰明的一説,鬼斧神竟深信不疑,卻因此,反而救了冷如冰的性命,這是長白飛狐所始料不及的事。
鬼斧神嘿嘿冷笑了兩聲,恨恨道:“那老鬼倒有自知之明,若然不走!嘿嘿,我連他也不容。”
長白飛狐想笑,卻又連忙忍住,心説:“你還要吹牛,若然適才我乘危伸手,你這鬼斧神早就沒命了,真要是成老兒前來,他要饒你才怪。”
但現在他可又不敢惹這位煞星,乾笑了一聲,應和着説道:“是啊!所以成老兒跑得特別快!”
鬼斧神既然深信不疑,當然不會在附近搜查,而長白飛狐自己説看見南殘將冷如冰救走,自然不能自己揭穿謊言,所以也沒巡視一下附近。
鬼斧神恨恨的拾起地上的鬼斧,大喝一聲:“老兒,跟我走,等我尋着成老兒時,再跟他算今天的賬!我道那娃娃哪有這等功力,原來是那老兒在暗中搗鬼!”
於是,身形一閃,當先進入林中。
長白飛狐在他身後投了一個輕蔑的奸笑,心説:“你也會向自己臉上貼金,跟我一樣,説是成老兒才不會丟人!嘿嘿!”
長白飛狐因為要利用鬼斧神,不能讓他對自己生疑,他心中雖然覺得冷如冰不見十分蹊蹺,想在附近查看一下,但他想了一想,終於跟身飛入林中,隨着鬼斧頓離去。
這時,就在林邊的山坡下面,一叢深草之中,躺着一個身穿破舊儒衫的少年,臉如淡金,一動也不動,好像死去。
但他並沒有死,就在鬼斧神和長白飛狐離去不久,他悠悠醒了進來,睜開一雙失神的眼睛,看了一下,又緩緩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