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局面,事前烈火道長與驚雷道長也考慮過,並未商議出完美的解決之道,只希望能以通明宮的地位,説服眾人。可是看來並不是那麼容易的。通明真人不在,七子又極少在武林中行走,威望不夠,最有名望的寇謙之偏又輩份低、與魏國勾得太緊,幾乎已不被通明宮承認,再説他在武林上也沒有影響力。通明宮所走的清修路線,本來就不是世俗中人,饒是七子們全都武功高強,人品清高卓絕,一涉入了武林爭奪,便顯得難以招架。此時烈火道長不禁想到:若是青陽君在此,或許局面不會這麼僵持不下。武威公主一直抱着衣服不動,她也知道大家在説話時,她該安靜,這時見大家都不説話了,才開口怯怯地説道:“陸寄風……”陸寄風望着她,道:“什麼事?”武威公主捧着衣服道:“這個……”陸寄風苦笑,羣俠環繞,自己像被困在一羣飢犬中間的一塊肉一樣,這些人不知下一秒會不會全撲上來爭食,自己的處境可以説是兇險至極,而這位不通世事的公主還在對着衣服束手無策。跋陀道:“你們這些道士,誰帶她去別房穿衣服!”烈火道長擺了一下手,兩名弟子忙上前道:“請隨我們來……”武威公主卻搖了搖頭,道:“陸寄風,你也過來。”陸寄風以為她是害怕,柔聲道:“跟他們去,他們不會傷害你。”武威公主道:“可是……可是我不要不相干的男子幫我穿衣服……”陸寄風愣了一下,羣俠也全怔了,不知這位公主這話什麼意思。陸寄風道:“那你便自己穿,他們不會偷看的。”武威公主急得眼淚部快掉下來了,道:“我……我不會呀!”陸寄風道:“你不會穿衣服?”武威公主點點頭,委屈可憐地看着他,道:“賀蘭和狸兒都不在,沒人幫我,我……我不會穿,你幫我好不好?”陸寄風實在是無言了,竟有連衣服都不會穿的公主,看來她一定連怎麼穿鞋也不會!放眼堂中,當然沒人可以碰她的千金之軀,但要讓陸寄風去別處幫她穿衣,眾人又怎會放人?跋陀道:“你就跟她去,快穿好了回來!”有人發出不滿的聲音,道:“陸寄風,你別裝模作樣了,這根本是你與這丫頭套好的脱身之辭,實在是荒唐至極、可笑至極!”陸寄風冷冷地説道:“只怕在下想破頭,也想不出這種脱身之辭。”烈火道長道:“罷了!陸寄風若是跑得了,也不必想這種脱身的法子?若他跑不了,讓他去幫這位姑娘穿件衣服,又有何妨?駱觀之,你們師兄弟四人,帶他們到東廂去。”駱觀之等四人連忙應聲,請陸寄風及武威公主隨他們而行。陸寄風見地上冰雪甚厚,便再打橫抱起武威公主,與他們一同步出堂中。可是陸寄風等人一走出去,羣俠競也都紛紛起身,跟在陸寄風背後,一長串的人直跟到東廂。烈火道長看了這架勢,內心暗暗嘆息。武林人心荒唐貪婪若此,當初師父的閉塵絕俗,果真是正確的選擇。如今通明宮已踏入武林,管起俗事,看來通明宮將難以再恢復往日清聖,甚至連道心也將滅絕,成為爭名奪利之場了。駱觀之開了東廂房門,讓陸寄風抱着公主進入,門又應聲關上。小小的房間外,包圍着西北各地高手,都側耳聽着房內動靜,以免讓陸寄風脱逃。武威公主一進了房間,關上房門,轉過身望着陸寄風。陸寄風替她拿着衣服,也有些窘,兩人對站了半天,武威公主才道:“你怎麼還不動?”陸寄風見她微仰着臉,意思好像是要他替自己先除下白裘,原來不要説穿,她連脱衣服部不會脱。陸寄風嘆了口氣,道:“是,我這就動,請公主恕罪。”他伸手解開武威公主頸上的束帶,脱下白裘,公主雪白無瑕的玉體,整個呈露在陸寄風面前,散出一股幽幽花香,令人心醉。幸而陸寄風自制力甚高,面無表情地替她穿褲着衫,她冰涼的長髮不時撫在陸寄風臉上身上,公主自己倒是落落大方。陸寄風跪在她面前替她繫上纖腰的帶子,一仰臉就可以看見那對突起的柔美胸脯,不由得臉紅耳赤,還是先替她套上了上衣,攏上衣矜穿了起來,遮住她大半個身子,眼不見心不亂。陸寄風不禁想道:“替你解開鐐銬時,連半片肌膚都怕被我碰着;怎麼替你換衣服,裸裎相見你又一點也不羞?胡人的姑娘倒底以什麼為貞?”武威公主自己竟先問了:“你抱着我時,力量何等的大,橫衝直撞的;怎麼現在幫我穿件衣服,手卻發抖?”屋外的羣俠一聽,有的沉着臉哼了一聲,低聲道:“無恥!”有的則嘿嘿竊笑,暗羨陸寄風豔福不淺。誰知道公王所説的“抱”,就真的只是“抱”而已,沒有別的。陸寄風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沒好氣地説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武威公主道:“你是因為外面有很多人,才會發抖的嗎?”陸寄風道:“不是!下官也沒有發抖。”武威公主道:“明明就有,否則怎會在我腰上纏了這半天?唉呦!好痛,你輕點!”陸寄風忙道:“是,公主請別亂動!”屋外羣俠聽着裏面的對話,感到怪異,難不成陸寄風真有這樣大的色膽,讓眾人等在外頭,自己就在裏面與武威公主胡天胡地起來了?可是又覺得不像。不一會兒竟聽見公主細細的喘息聲,驚叫道:“等等,這裏太緊了,別塞進來……”陸寄風也有點兒喘氣,道:“是,下官魯莽,一會兒就鬆了……”幾名根基淺的弟子血氣上湧,把持不住,有的連鼻血都冒了出來。而耆老們個個臉色甚臭,沒想到陸寄風竟如此蔑視世俗,做出這樣傷風敗俗之事。陸寄風把原本塞入的上衣衣襬拉了出來,為了把束得太緊的腰帶給解開,已經弄得焦頭爛額,明明是普通的衣服,替一個大姑娘穿上,竟會變得扎手綁腳,自己都快不會穿了。殊不知屋外羣俠聽得個個莫名其妙,不知道要不要進去打斷他們的行為。陸寄風越想解開反倒綁得越緊,想到羣俠等在外面,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起來,高聲道:“諸位英雄請勿心急,在下立刻就好了!”羣俠一聽此話,氣得愣在當地,陸寄風此言實在是欺人大甚,難道是把他們當成皇帝散播龍種時,等在外頭的內侍小臣了嗎?等陸寄風出來之後,此辱非報不可。武威公主叫道:“我……我受不了了,你快把它給弄掉,別再上上下下的啦!”陸寄風道:“是,是……”接着武威公主悶哼一聲,便無聲息。嚴雋終於受不了,大力踹破木門,喝道:“你們在搞些什麼無恥勾當?”但見武威公主昏厥在陸寄風懷裏,陸寄風一手抱着她,一手還拉着她的褲頭,武威公主滿臉通紅,一身是汗,頭髮凌亂,陸寄風神色慌張,與大廳中一夫當關的氣概,不可同日而語。陸寄風像得到了解救,放下公主,一步上前便取下嚴雋腰邊的短刀,道:“多謝!”他迅速割斷纏緊的腰帶,身子一閃,嚴雋的短刀竟已又放回原處,他取刀還刀的身手,快得根本無法看清,嚴雋這才回過神來,道:“你……”腰帶破割斷,武威公主悠然醒轉,喘了口氣,怨道:“你怎麼連穿件衣服都不會?”陸寄風心裏暗想:“這句話應該是我來説才對!”但他也不跟這小女孩爭辯對錯,又轉身關上門,將眾人推了出去,道:“抱歉,再一回兒便穿好了。”公主腰身甚小,腰帶被割成了兩半,還足以繫住她的腰。一回生二回熱,陸寄風總算成功地幫她穿好下裳,武威公工喘了口氣,微笑着安慰他道:“謝謝你,第一回能穿成這樣,也是不易了,你很認真,很好。”聽她口氣,穿衣服還真是件困難的大事,陸寄風哭笑不得,只好道:“多謝公主。”武威公主穿上了道袍,像個小道童一般,更加可愛,陸寄風以手指替她攏齊秀髮,又拿那另半截的腰帶作為髮帶,輕輕地束起她的一頭烏絲。武威公主凝視着他,一會兒才道:“陸寄風,他們全要殺你,是不是?”陸寄風點了點頭,武威公主蛾眉輕蹙,道:“沒人可以幫你嗎?我看那位跟老虎學武功的和尚是好人,他或許會幫你。”陸寄風道:“公主你不必憂心,就算下官有所不測,他們全是名重一方的英雄,也會平平安安地把你送回平城,不會傷害你的。”武威公主眼裏突然湧滿了淚珠,道:“我沒臉回平城,陸寄風,我本來很想死,可是見到大家都要你死,我反而不想死了。我們都別死,你保護我到大漠去,投奔我姑姑。”陸寄風按着她的肩,温柔地説道:“公主有什麼委屈,皇上會替公主討回公道,別胡思亂想了。”武威公主泣道:“阿哥一生氣便殺人,我不想他再為我殺人,你別告訴他,不然他又要生氣了。”陸寄風啞然,拓跋燾發怒時,一刀劈了公主家令的頭顱,那可怕的景象歷歷在目。若是讓拓跋燾知道愛妹慘遭魔爪,恐怕後果更不堪設想。陸寄風想不出什麼安慰之辭,與公主相對默然,一會兒才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道:“走吧,咱們出去把話説清楚,他們若不講理,也動不了我的。”武威公主點頭,順從地隨陸寄風推門而出。陸寄風一推開門,本以為門外羣俠包圍,可是沒想到一推開後,門外竟然空無一人,陸寄風愣了一下,武威公主也甚感奇怪。兩人面面相覷,地面上雪痕凌亂,處處都是被拖行的痕跡,陸寄風示意武威公主勿出聲,便抱起她,以輕功趕往雪痕拖行的方向。武威公主替陸寄風提着鐵鏈,免得在地上留下痕跡。身後驟然風緊,陸寄風感到有人靠近,連忙提氣竄至屋頂,低頭一看,兩名獐頭鼠目的漢子押着一名愁眉苦臉的年青道士,應該是安定觀內的六代弟子。陸寄風驚心,想道:“難不成……全觀都被制住了?”陸寄風尾隨着那兩人,趕至前廳,一路上所有的通道迴廊果然都已淨空,看不見半個人。陸寄風才掩近前廳,便聽見有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接着一人喝道:“他媽的,要殺就殺,問這些廢話做什麼?”又有人道:“別在老子身上亂摸!”廳外,守着不少方才沒見過的人,也朝廳內探頭探腦,不知這些人是何時冒出來的。廳內的景象,更是令陸寄風難以置信。羣俠倒了一地,無人動彈,而他們還不是東倒西歪的躺,而是整整齊齊,被排成一列一列的躺。通明宮的弟子們則全破堆在最角落,動也不能動一下。每一列都有一名穿着蒼衣的人在羣俠身上搜摸,並有一人立在那個搜摸的人身邊,手持紙筆,不知在記什麼。將這些武林高手全制住之人,此刻高立於堂上,原本是烈火道長所站的地方。他紅光盈面,身材高大魁梧,身上的衣冠整齊端嚴,漿洗得十分筆挺,衣袖的每一處摺痕,都熨得工工整整,整個人好像會發亮似的,乍看之下,真是儀表堂堂,有不世之威。陸寄風在官場待了一陣子,直覺得此人不像名寨主,倒像個領軍。他面帶微笑,捻着自己的長鬚,高雅地望着倒了一地的眾人。在他的身前,還林立着數名錦衣漢子,個個看起來都十分威嚴,衣飾一致,只是顏色不同,容色嚴謹,將他襯托得威儀萬方。一名文人樣的男子立在階下,氣度儼然地看着眾人。兩名寨匪押着那通明宮弟子進來,道:“報告寨主,這裏還有一個!”高坐堂上那人微微一笑,道:“很奸,歸放在弟子類,再去看看還有多少漏網之魚。”“是!”他們將人捆在角落,和眾弟子同列,便又趕了出去。看來又是聖我教的嘍羅,天下百寨聯的人。但是就在陸寄風與武威公主説話的短短時間之中,竟然就能將所有身手不凡的武林名人給擒住,也委實教陸寄風不敢置信。其中一名搜身者搜完了倒在地上的人之身,持紙筆者便道:“你叫什麼名字?”被問的那人怒道:“問這做什麼?”那文人道:“讓你説出名字,免得做個無名之鬼,這是為你好。”一人被反綁着手,仰着臉罵道:“你們用卑鄙手段迷倒我們,早晚是殺,難道殺了我們,還要立碑安葬不成?”那文人道:“文書工作就是這樣的,多多少少得問個清楚。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請説吧!”那人道:“大爺的名字,你還不夠資格聽!”那文人皺着眉頭,喃喃道:“又要我猜?唉!怎麼搞的,每次都是這部份最難做……”他轉過身,一臉為難地對林立在堂上的錦衣之人道:“報告寨主,此人又不肯登記……”衣冠楚楚的寨主沉着臉,那名穿着黃衣的錦袍文士只微哼了一聲,那文人連忙道:“呃……屬下知道了。”回頭看了看那漢子,便在紙捲上振筆疾書。那人怒道:“你在寫什麼?”那文人賠笑道:“這位好漢,請留點做事的空間給在下,你不説名號,在下只好幫你想一個,那你就叫做趙武揚,怎麼樣?”那人道:“老子不姓他媽的什麼趙!老子叫李雲!”那文人喜出望外,笑道:“叫李雲嗎?嗯,是不該姓趙。”就在他笑嘻嘻地登記之時,其它行列的對話大抵如是。他們登記過了名字,就捧上去交給立在階下之人。接著文人又步向嚴雋,問道:“閣下高姓大名?”他一面問,一面以系在腰間的香盒在嚴雋鼻端一晃。但嚴雋只發出冷冷的輕哼,並不説話。文人奇道:“我已解了你的鎖喉煙,你還不能説話嗎?”他轉頭道:“藥煙組!藥煙組,快過來換藥盒。”林立在堂前的黑色錦衣男子説道:“你得回寨登記才能取盒,先跟旁人借一借。”“可是現在正是任務中,你通融通融……”黑色錦衣男子態度冷漠,道:“我通融你,誰通融我?照規定來!”“你……”那文人有點束手無策,步出隊中,道:“報告參事,藥煙組為難手下,扣藥不發!”黃色錦衣的男子長眉一軒,正要發話,那黑色錦衣男子已一個箭步上前扯下那文人腰間的香盒,道:“裏頭還有足夠的藥煙,不是本組品管出錯,是你問話不力!這些人不説話,你就想法子讓他們説話!”説完,他用力在嚴雋腰問一踢,嚴雋悶哼了一聲,發出聲音。黑色錦衣男子道:“看!不要只用嘴巴問,要用手段問!知道了沒有?”那黃色錦衣士的臉色一變,坐在首座的寨主掃了他一眼,道:“文參事,你教出這樣的飯桶乎下,要你何用?將他斬了!你領導不力,也要處罰。”文參事擦了擦冷汗,道:“是、是!屬下知罪!來人啊,把他拖下去!”又指着另一人,道:“你,換你代替他!”旁人上前將那名問話不力的文士給拖了出去,他嚇得叫道:“寨主!寨主!我哪知道這藥盒怎麼用?他們沒説清楚啊……冤枉啊寨主……”那藥煙組的黑色錦衣男子得意地看了文參事一眼,似乎自己獲得了什麼小小的勝利。高處的陸寄風只感奇怪,他知道百寨聯之人不是放迷藥就是撒毒煙,才能夠輕易制住羣俠。可是為什麼自己和武威公主一點事都沒有?而且他們也沒聞到什麼怪味,不知道蒼鳧寨是用了什麼奇特的法子製得羣俠無法反抗。再説他們都根基不淺,普通的迷煙對他們就算有用,也早該以內力衝散了藥性,卻眾人都倒地不起,難道真有這麼厲害的迷藥?再説,就算方才在屋外的人都中了招好了,其它的通明弟子們分散安定觀內各處,又怎會也中了迷煙?種種疑問,充滿了陸寄風的心中。這時一名搜身的寨匪原本搜到跋陀身上,突然間發出驚呼,不知搜到什麼東西,一搜出便將那物甩在地上,拚命地擦手,好像碰到了很髒的東西一樣。文參事道:“你搜到了什麼?拿來看看!”那手下為難道説道:“可是……這不大好……”文參事怒道:“叫你拿來你就拿來!”“這…是……”他以右手的姆指和食指,小心地捏起那物,羣俠一見,眼睛都直了,竟是陸寄風給跋陀的那塊血布,只要服了它,再重的傷、病,都醫得好,或許還會有意想不到的妙用。但是蒼鳧寨的眾人見了,卻也都掩鼻不看,寨主更是臉色鐵青,一擊几案,道:“將此不雅之物拿出來做什麼?文參事,這該治何罪?”文參事忙道:“這是大不敬之罪,來人啊,把他拖下去斬了!”那人叫道:“寨主!是文大參事叫我拿的啊,寨主,冤枉……”不管他怎麼喊冤,還是被拉了下去。羣俠莫名其妙,難道這寨主是不能見血的嗎?文參事對另一人道:“把那不雅之物給拿出去燒了!”被指名之人愁眉苦臉地應了一聲,小心地揑住血布一角,提了出去,在門口點起火折,一把燒了乾淨。羣俠又失望、又生氣,眼巴巴地看着不死之人身上的血被這樣毀去。新遞補上來的寨眾氣怒得在跋陀身上打了一筆,罵道:“他孃的,這和尚帶着女人月布做什麼?真他孃的觸黴頭!”他旁邊那一列的寨徒偷笑道:“你摸摸看,搞不好這和尚是個尼姑。”跋陀氣得臉色漲紅,無奈全身不但動彈不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持香盒的文士以香盒在跋陀鼻間一晃,跋陀喉間一鬆,能發出聲音,立刻破口大罵,道:“和尚是不折不掃的和尚,不是什麼尼姑!你們有眼無珠,不識奇寶!你們毀了我師父的藥,我要把你們……”接着嘰哩咕嚕地説了一大串的天竺語,雖然無人聽得懂,也聽得出他在罵些市井俚語,不會是什麼好聽話。那文士急忙要掩住跋陀的嘴,方才是隻怕問者不出聲,如今是想教他住嘴卻沒辦法,只好點住了跋陀的穴,道:“你先閉嘴,我問你話你才回答!聽懂了沒有?”他確定跋陀聽懂了,才再一點他的穴道,解開之後跋陀繼續大罵,天竺話、北涼話,夾雜着漢語,罵得更起勁,那寨匪只好再將他點住。可是這樣便無法問話,一時之間不知該點他穴,還是該解,有點手忙腳亂。另一列的問話文士搶先問完,將報告呈了上去,文參事滿意地審視了一會兒,突然道:“你過來!”那名文士忙道:“是,大參事。”文參事道:“這個人叫作鐵鈎月滴血,此人早已死了,你胡亂報告,是何用意?”那名文士連忙道:“屬下不敢!他確實是這麼説的。”文參事道:“哼!難道搜情組資料不對嗎?鐵鈎月滴血上個月死在沙暴中,我的搜情組查得一清二楚!”那文士拉着陪自己搜身的寨匪道:“他也聽見了,那人自報名號,就是鐵鈎月滴血,屬下絕不敢造假瞞上!”羣俠之中,有的知道此人確實剛死不久,也都狐疑地望向破指問的那人,方才人多,他又刻意立在不起眼處,根本就無人注意到他。烈火道長想道:“此人假冒鐵鈎月滴血,混了進來,有何用意?”蒼殼寨之人還要追問,門外傳出兵器相格的戰聲,寨主眉頭一聚,只見門外幾名道士振劍殺人,寨眾們一一被打退,飛出極遠,根本無法招架。那幾名是烺陽君所領的安定觀弟子,看似漫無章法地殺人,卻各人嚴守方位,結了劍陣,才能一路勢如破竹地闖回。原來烺陽君文探視倒地的弟子們,查不出頭緒之時,正要回來向師父報告,驚見羣俠已經被制。他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發覺這些匪徒竟在各處出入,而通明弟子不少都倒地不起,任人魚肉。他見了此景,驚駭莫名,急忙找到幾個沒出事的同伴或弟子,以七星劍陣破敵,想救出師父。烺陽君喝道:“匪酋,受死!”他率先一劍遞出,直取寨主,那寨主冷笑着也不避開,身後倏地閃出三名白衣人,一人振劍擋去烺陽君的攻勢,另一人長劍往橫一剌,劍柄便點着身旁的通明弟子,將他點退了數步,原來劍招是虛,劍柄攻人是實。這三人容貌一致,服色一致,劍也一致,立在寨主面前,儼然有如銅牆鐵壁,保護住那名威嚴的寨主。陸寄風見那寨主一直坐在高處,但指揮若定,喜怒不形於色,想道:“我所見過的百寨主裏,就這個最有威儀,不知武功如何?”烺陽君抽出長劍,劍上紅光灼熾,帶出一片熱氣,向那三人攻去。那三人動作一致地敞開,分從左右兩邊圍攻烺陽君,出招凌厲,烺陽君左右不能相救,但其它六人已搶上,有的直取寨主,有的攻那三人。那三人身形飄忽,劍法又快,雖身在陣中,但將外圍七人給纏得無法分神去攻打寨主,一時之間,誰勝算大些,倒是看不出來。寨主下巴一揚,穿着黑色錦衣的藥煙組首席見了,大聲道:“放煙!”一陣白霧噗地射了過來,烺陽君等七人急忙閉氣,攻勢略頓,那三人卻振劍急搠,趁機快攻。烺陽君眼觀四面八方,發覺無人中毒,寨匪們臉上似笑非笑,像在嘲笑他們中了計一般,烺陽君驚想:“原來是亂敵之計!”七星陣很快又困住那三名白衣劍士,藥煙組之人又喊:“再放煙!”煩陽君道:“那是假的,別理它!”話聲末落,一樣的白煙又射了出來,通明弟子們不作防備,手中快劍翩連,突然間只聽一聲聲悶哼,就有三、四人中劍。那三名白衣劍士左攻右剌,招招得手,沒兩下子,烺陽君等人已和羣俠一樣,倒地僵躺,無法反抗或出聲,劍創處血如泉湧。那三名白衣劍士正要一劍刺死烺陽君,突然一聲:“住手!”響起,令三人吃了一驚。寨主也驚愕得望向發聲之人,原來是烈火道長。寨主緩緩地説道:“烈火道長,你竟能衝破鎖喉煙的藥性,果然名不虛傳,佩服,佩服。只可惜,光會説話是沒有大用的。”他震驚之時,依然從容高雅,似乎每一個動作的細節都經過經密的推敲演練一般,更是讓陸寄風感到無比熟悉,過了一會兒才想到:“對了,這就是官架子,這個寨主難道是作官的?”烈火道長一直在暗中聚氣衝關,此時終於以體內的陽氣化去鎖喉煙,及時阻止他們殺死愛徒。烈火道長的聲音還有些乾啞,道:“你們究竟是何人?為何要與羣俠為敵?”寨主冷笑着,道:“這讓我的參事來告訴你。”立在階下的文參事連忙道:“是!烈火道長,在下文秋生,乃蒼鳧寨首席參事。本寨在秦寨主諱上夢下樓的英明領導下,絕非一般不入流的匪寨組織,我們有最完整的資料管理,最細密的分層負責。每一次的行動,都經過幹部再三推敲演練,澈底執行組織化、分工化,因此才能戰無不勝,每次任務皆有完美的表現。”原來這寨主叫秦夢樓,能一舉拿下所有的武林高手,這果然非要有完美的計劃不可。雖然官腔可笑,但是他們的效率卻也表現不凡。烈火道長道:“你們手段高明,讓安定觀全觀束手就擒,也就罷了,還要追問羣俠之名,又是為何?”文秋生道:“這便是本寨不同之處,本寨絕不濫殺,就算你只是個沒沒無名的小卒,只要是死在本寨的手下,我們也都會登記起來。”“登記?”文秋生道:“有登記,將來才能做個憑證。”烈火道長怒問:“什麼憑證?“文秋生道:“你死於本寨的憑證。”“然後呢?”文秋生説道:“然後本蒼鳧寨就有了完整的檔案資料,這是其餘的天下百寨都沒有的完整記錄,本寨和那些只知打打殺殺、殺了人就丟在路上的土匪們是不一樣的,我們有軍事化、人性化的管理,是百寨之中最有組織、最有效率的。”烈火道長雖不以為然,卻不也不由他不佩服這些人能在短時間內將他們給全迷倒,然後一個一個拖進廳中。動作之迅速,效奉之快,都十分驚人。“你們是用了什麼法子,使得眾人同時都動彈不得?”烈火道長問道。文秋生頗為得意地説道:“這個你一定沒想到,本寨早就滲透進安定觀,掌握薯你們的生殺大權了!哈哈哈……”烈火道長心驚,想道:“難道是出了內賊?”文秋生正要説話,另一名青色錦衣男子卻道:“咳!這是我們機關部的事,非是參事部的功勞,文參事。”文秋生臉色微沉,寨主秦夢樓只揚了一下下巴,文秋生便只好又退回去,讓那名身穿青色錦衣的男子來表現。那男子道:“在下翟篁,號幽居客,烈火道長請指教。”要不是想知道這些人用了什麼法子制住烈火道長等人,陸寄風實在沒有耐心聽他們這些傢伙羅唆下去。翟篁説道:“本門在安定觀底下,早已挖通密道一百零八條,每一條底下都伏了機關部要員一人,隨時注意你們的行動,今日便是知道你們全部齊聚一處,只要一放毒煙,立刻就將你們成擒,哈哈哈……寨主,屬下多年以來,日夜辛苦,連家都回不得,就是為了籌劃此事,如今一舉奏功,眼見寨主大業得成,記功碑上又多這數十武林名人的名號,增加寨主功業,屬下於願已足矣。”面色威重的秦夢樓,聽了也微微一笑,抬手道:“辦得很好。”高處的陸寄風卻覺得這樣也未免太怪了,有人埋伏在地下,安定觀的人怎麼可能全未查覺?身邊的武威公主在陸寄風耳邊輕道:“我跟你説,他騙人的。”——will掃描原水OCR、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