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淡淡的一笑道:“各位不是說要取我的命麼,為什麼還不動手?”空氣驟然變冷,彷彿可以凍結整個世界。剛才還滿臉笑容的葉白,好像眨眼間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但到底變成了一個怎樣的人,連天靈三怪也說不清楚。他們只感到眼前的年輕人身上,似散發著一般凌厲的殺氣,這股殺氣足以讓所有的對手都不敢輕視。紅雞眼角的肌肉不住的跳動著,她本想看穿葉白,但她失敗了。站在她面前岩石般鎮定堅毅的人,絲毫沒有特別之處。既然沒有特別之處,為什麼自己會覺得他這麼可怕?地陀螺突然蹺起腳尖,伏在黑鼠耳邊悄聲,道:“我的感覺好像……好像有點不對。”黑鼠抬頭看了看紅雞,紅雞又低頭看了看地陀螺。天靈三怪與人交手向來是三人聯手,無論是對付千軍萬馬,還是病叟弱童,這一次當然也不會例外。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有了顧慮,他們在顧慮什麼,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只覺得葉白和他們以前所遇到的所有對手都不同。看著葉白的眼睛,就像是把自己懸在高處。下邊是深不見底的絕壁深淵,漆黑無底,隨時都會掉下去,一旦掉下去就再也休想爬上來……紅雞的臉變得更紅,她全身的血液都在翻騰著。黑鼠一雙老鼠般的眼睛不停的轉動著。地陀螺又把白色麻衣上的白帽向下拉了拉,遮住了眉頭。三個人的動作都有些怪異,但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間卻又都蘊藏著無限的玄機。雙方就這樣不動的僵持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葉白還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天靈三怪的額頭卻已微現汗跡。這實在是一場極為特殊的爭鬥,他們是在比耐心,也在比試定力。天靈三怪緊緊的盯著葉白,突然地陀螺怪嘯一聲,人已如白鶴般沖天而起。他的身形最是弱小,也最不起眼,可他的出手卻迅急而辛辣,他的腿在空中一屈,又猛的一彈,這一伸一縮之間,他的腿竟陡然增長一尺有餘。雙腳連環踢出,直取葉白前胸,與此同時,黑鼠已幽靈般繞到了葉白的身後,無聲無息的揮手化掌,斜斜的向葉白脖頸動脈劈去,這一式當真是又疾又狠。只聽一聲輕叱,紅雞突然憑空躍起,四肢伸展,以泰山壓頂之勢當頭向葉白壓了過來,這一招更是出人意料,讓人妨不勝妨。天靈三怪不但人怪,名怪,說話怪,就連他們所使用的招式都是常人所無法想象的。表面看來,他們所用的招式都是些又笨又蠢的粗把式,但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知道,他們相互間配合得是多麼的巧妙,才能感受得到那凌厲的攻勢。葉白只是靜靜的注視著他們步法移動,看著他們飛身搶攻,單是這份鎮定就絕非常人所比。地陀螺的腳已離葉白胸前不及五寸,黑鼠的單掌後發而先至,葉白已能感受到那刀割般的寒氣,紅雞肥大而臃腫的身軀像一片烏雲般撲天蓋地的向葉白罩來,二百多斤的重量再加上這凌空之勢,縱不立刻被壓成肉泥,也絕無生還的機會,葉白的整個人都被籠罩在紅雞的陰影之中。如果是聰明人就該知道,地陀螺的飛腳雖然霸道已極,但身在空中再難改變姿勢,只要看準他出腳的方位,就可以輕易躲過。同時身子微向前一挺,就可將黑鼠的絕殺一掌化解,真正對他有威脅的只有紅雞,若是他閃避得稍慢片刻,馬上會像雞蛋般壓得粉碎。四把刀對葉白一向充滿信心,葉白從來都沒有敗過,他的武功神秘莫測,但此刻也不禁為葉白暗暗捏了一把汗。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葉白突然也凌空飛起,直向紅雞撞去……四把刀驚呼一聲,幾乎昏倒。葉白莫不是瘋了麼,他本可以與天靈三怪大戰些回合,但他這樣不計生死的硬拼,卻連半分生機都沒有了,葉白聰明一生,怎的做出如此傻事來!這種玉石俱焚的招式委實是用得太早了些。四把刀已不忍再看下去。有誰願意看到自己的朋友變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葉白飛快的向紅雞衝去,眼看兩人就要撞到一起,突然紅雞身形一挫,一個扭身,人如旋風般的旋轉起來,借這一轉之力,她已改變了去勢,正巧巧躲過葉白飛撲而至的身體。四把刀睜眼之際,葉白已從天靈三怪的夾擊中突圍而出,四把刀不禁長長的舒了口氣。紅雞這輕靈妙曼的身法,真可列入江湖的頂尖高手,能在空中毫無借力的情況下改變方位,武林中實在是找不出幾人!黑鼠和地陀螺也不由得一怔,這一式“天地合擊”是天靈三怪的密技絕殺,紅雞隻是借龐大的身軀作為掩人耳目之用,真正的殺招是在黑鼠和地陀螺的手中。葉白無論怎樣躲閃,都絕難逃過他們的合擊,他們早已封死了葉白的所有退路。但葉白卻能看出了這“天地合擊”的奧妙之處,輕易將其化解,天靈三怪怎能不驚詫!葉白已看出這紅雞的輕功是這三人當中最好的,一個人輕功一旦很好,就絕不會用那些硬碰硬的蠢辦法。所以他想賭一賭,紅雞是不是敢和他真的相拼?他贏了。但葉白的心也幾乎跳出腔外。這一拼的賭注實在太大!命只有一條,誰又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做賭注!葉白見紅雞避開自己,突然他只覺身子一沉,兩腿已經被黑鼠牢牢抓住,葉白立感一陣劇痛傳遍全身,雙腳被匝,身子直向下墜去……黑鼠嘿嘿一陣冷笑,道:“去死吧!”雙手猛了用力,竟想拗斷葉白的雙腳。這黑鼠看起來又黑又弱,但卻有手舉千鈞之力,葉白的雙腳眼看就要折在他的手裡。在間不容髮之際,葉白急中生智,雙腳一翻一攪,身子也如紅雞般旋轉起來,黑鼠順勢一掄,已把葉白摔了出,葉白立刻如流星般向一處巨巖撞去……黑鼠眼中發著光,他彷彿已經聽見葉白腦袋撞在岩石上發出那令人“愉快”的聲音。在這一擲之力下,很難有人再保持身體的平衡,可葉白竟似個超人,在頭與石頭接觸的一剎那,凌空一個翻身,以無比優美的動作輕輕的落在了地上。四把刀也不知是驚還是喜,他的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他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地陀螺冷笑道:“好小子,再試我一招。”語音未畢,他已如一柄飛刀般直向葉白射去,他竟用自己的腦袋作為武器,這種招式天下間更是少之又少!葉白也冷笑道:“來得好。”嘴裡說著話,卻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飛身躍起,從地陀螺的頭頂上飛過,就在掠過地陀螺頭頂之際,葉白雙腳在地陀螺的背上微微一點,地陀螺立刻“哎喲”一聲,重重的跌倒在地,地陀螺剛一墜地,身體一彈馬上又一躍而起,吃驚的望著葉白。紅雞嘿嘿笑道:“看不出這小子倒還真有兩下子,夥計們,今天咱們是不是該動動傢伙了?”地陀螺道:“那還等什麼。”說著,手中已多了樣金光閃閃的東西,形狀與判官筆極為相似,但上面佈滿了鋒利的倒刺,尖部隱隱泛著青黑色,顯然是淬了劇毒。紅雞也從籃中取出了兩個雞蛋,只是這兩個雞蛋有些特別,因為這兩個雞蛋是用純鋼所造,多半是作暗器所用。黑鼠也緩緩的從後腰中抽出一副鐵護手,緩緩的戴在了手上,他的動作很慢,望著葉白,嘴角還掛著一絲殘酷的笑意,彷彿是在欣賞著一頭野獸在做最後垂死的掙扎。紅雞掂著手中的鐵丸,道:“葉白,你也可以用兵刃,要不然傳出去,會說天靈三怪以強凌弱了。”葉白冷笑道:“難道各位不是麼?”地陀螺道:“紅雞,你和他窮羅嗦什麼,還不快快動手,我早已等得不耐煩了。”黑鼠道:“飲血峰是個好地方,作墳墓正合適,你瞧,我連棺材都幫你準備好了。”葉白道:“一口棺材給三個人用實在是有些擁擠,但也只能委屈各位了,我可沒有替別人準備棺材的習慣。”紅雞笑道:“論嘴舌,咱們三個老傢伙也不是這小子的對手,還是不要自討沒趣的好。”葉白站在原地,突然清嘯一聲,欺步上前,向天靈三怪走去,天靈三怪自從成名之後已很少用過兵器,今天對付葉白已經是破天荒了,可葉白竟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動過攻!天靈三怪真不知是該對葉白嘲笑一番,還是對他臭罵一番。這樣狂妄的年輕人他們這一輩子也沒見到過。思慮暫轉,天靈三怪突然覺得有一股奇異的力量撲面而來,這股力量強大而怪異,似波滔洶湧的江水滾滾而來。這只是極短的時間內發生的事,天靈三怪還不知是怎麼回事,他們的呼吸已感到有些困難。身體每動一下,這股力量便增強一分,絲絲勁力都鑽入他們的體內,天地好像都向他們壓了過來。天靈三怪大駭,這難道與身前的葉白有關?只見葉白微閉雙目,身體的肌肉都繃動著,兩手的姿勢極為的玄妙,似在調神又似在運功。冷汗剎時流遍了天靈三怪的全身,他們知道自己已陷入了一種無形的護體罡氣中,這種護體罡氣若是沒有五十年以上的功力是絕難練成的,可是眼前這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又怎能練成如此神功?不及多想,天靈三怪想退,但卻已如置身於綿綿的水流中,這股神秘的力量回旋激盪,已把天靈三怪裹在了其中,天靈三怪的身形不住的搖晃著,顯見他們此時都極為的痛苦。突然,寒光閃動,勁風銳響,兩隻鐵膽,一對護手,還有一把不知名的兵器已齊齊向葉白飛去,天靈三怪此時也顧不得那許多,他們竟同時將自己視作生命的兵器丟向葉白!葉白還是微閉雙目,雙手在胸前輕輕一滑一揮,動作極為輕柔,但這簡簡單單的一式卻正是他自練的“斬水十三式”中的第一式“飛天斬水”和第三式“推波助瀾”。這兩式看似簡單,平淡無奇,但其中蘊藏的奧妙玄機卻絕非常人所能領會。這“斬水十三式”是葉白經十幾年的潛心鑽研,自創出的一套刀法,此刻,他化掌為刀,再加上他雄渾的內力相附,威力當真是驚世駭俗,霸道已極。只聞“叮叮噹噹”一陣脆響,天靈三怪拋出的兵刃有如撞到了一堵無形的巨牆,紛紛墜落,趁此間隙,天靈三怪拼力倒縱而出,躍出三丈開外,捂著胸口,不住的劇烈喘息著,三雙眼睛望著葉白,滿是驚疑和恐懼。葉白並未趁此繼續追擊,他只是微帶笑容,也與天靈三怪對望著。天靈三怪臉色俱都臉色蒼白,顯是受了極重的內傷,他們本是想要葉白的命,沒想到他們卻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便傷在了葉白的手下。過了很久,紅雞才道:“我們一直低估了你。”葉白負手而立,淡笑道:“我卻一直高估了各位。”地陀螺道:“葉白,你也別太得意,我們今天並未用出全力,只因我們現在還不想殺你。”明明是敗了卻說未盡全力,連天靈三怪這樣的武林宿頭都這般狡賴,葉白心中暗暗苦笑。葉白道:“噢!看來剛才是我聽錯了,我還一直以為這口棺材是為在下準備的呢!”地陀螺道:“我們只想知道你……你的功夫是從裡學來的?”葉白道:“無可奉告。”黑鼠道:“他不說也罷。”紅雞道:“葉白,咱們也用不著瞞你,我們今天約你來最重要的一件事不是為了殺你,而是為了藍刀。”葉白道:“其實我早就想到了。”紅雞愕然道:“你早就知道?”葉白道:“天靈三怪再出江湖定是為了件大事,當今武林中還有什麼事能比我身上所帶藍刀更重要呢!”紅雞道:“說得不錯,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知道刀在你身上,你就會有不盡的麻煩,若是放在我們這裡可就安全得多了。”黑鼠道:“我們見你是個難得的人才,也是為你好,藍刀乃不祥之物,必會給你帶來無窮的禍端。”葉白道:“這就用不著天靈三怪操心了。”地陀螺道:“跟他說那麼多幹什麼,葉白,我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三天後你最好把藍刀帶來交給我們,不然……不然你這一生就休想安寧。我們走。”說完,天靈三怪扭頭便走,但腳步卻蹣跚不定,而且身形僂佝,連腰都有些直不起來了。四把刀也不知葉白是如何將天靈三怪擊退的,但剛才他站在一邊卻感到有一陣無形的壓力逼迫著自己,而且看葉白剛才的招式似是刀法,四把刀對酒,對刀都是如醉如痴,自然深知葉白那兩式的玄妙之處。此時四把刀奔上前,道:“天靈三怪被你擊傷了?”葉白頷首道:“他們傷得很重。”四把刀道:“那你為何……”葉白淡淡的笑道:“你若是不受傷在先,你就可以去擊敗他們。”四把刀道:“可你為何不去?難道你不忍殺他們!”葉白苦笑道:“如果他們現在還站在這裡,死的很可能……是我……”“噗通”一聲,葉白已栽倒在地。只見葉白嘴唇已毫無血色,臉色蠟黃,全身都在不停的顫抖著……四把刀驚呼道:“葉白,你……”葉白雙目緊閉,四把刀的話,他連半個字也聽不見了。四把刀眼淚已快要急出來了,葉白定是剛才真力損耗過大,才昏迷不醒,但他在天靈三怪面前硬是挺著沒有倒下,天靈三怪雖然也傷得不輕,但也是被葉白嚇退。想到這裡,四把刀心如刀絞,俯下身抱起葉白,痛聲道:“葉白,你他媽的醒醒,快睜開眼睛看我一眼,葉白……你……你不能死。”聲音悲切悽慘,不停的在飲血峰間迴盪著,卻再也沒有人能聽見。暮藹沉沉,掌燈時分。小禿子推門而入,沈如意正獨自立在窗前,窗開著,外面秋風正涼,風輕輕的拂動著他的頭髮,沈如意喜歡這種感覺。他已經在窗前站了一個多時辰,雙眼出神的望著遠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小禿子手裡提著一壺茶,是上好的龍井,他輕輕的走進來,將茶壺輕輕的放在桌上,轉身剛要走,突聽沈如意道:“她睡著了?”小禿子是形意門中最機靈,也最討人喜歡的,只有他才能在沈如意的房中出入自如,所以沈如意不用看,也知道進來的人是小禿子。小禿子道:“這幾天她安靜多了,現在已經睡了。”沈如意緩緩轉過身,小禿子早已幫他倒好了一杯茶,沈如意接過茶杯,道:“睡了就好。”然後又茫然的望著窗外。小禿子看了看沈如意,試探著道:“門主莫不是有什麼心事?”沈如意轉身望著小禿子,笑道:“你倒了解我,我此刻的確是有些心事。”小禿子道:“不妨說來聽聽。”沈如意道:“你如此瞭解我為何不自己猜一猜。”小禿子思索片刻道:“是為了葉白?”沈如意道:“不錯。”小禿子道:“葉白現在就算不死也差不多了,門主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小禿子竟然在沈如意麵前說出這種話,他難道不知道沈如意和葉白是好友至交麼?誰知,沈如意聽後並無半點不悅之色,只是沉聲道:“我擔心的也正是如此。”小禿子道:“噢!”沈如意道:“你認為天靈三怪能殺得了葉白?”小禿子道:“我看差不多,連教主都要畏懼天靈三怪幾分,可見他們的武功之高,葉白又有什麼能耐能,怎能對付得了天靈三怪。”沈如意道:“那你知不知道葉白的武功有多高?”小禿子道:“不清楚。”沈如意自嘲的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我跟他在一起已快有一年的時間,但至今仍不瞭解他,特別是他的武功,他就像是一團霧,你可以看得見,卻永遠也抓不著摸不透。”小禿子道:“那門主看他與天靈三怪會誰勝誰負?”沈如意道:“這很難說,天靈三怪從未敗過,瘋瘋顛顛,沒有人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清醒,也從沒有人敢去惹他們,但葉白……葉白的武功……我也說不清楚,但我總覺得葉白一定不會輕易落敗。”小禿子道:“如果葉白被天靈三怪所殺,那藍刀豈不是要石沉大海,門主所有的努力也將成為泡影。門主是不是在為此事發愁?”沈如意頷著道:“正是。”小禿子道:“葉白日後雖然會成為我們的一個勁敵,但一個人終歸要比一個白虎堂好對付些。”沈如意道:“你是說我不該讓葉白去赴約?”小禿子搖頭笑道:“不是,葉白的為人我雖瞭解得不多,但我猜想無論是誰也阻止不了他的,門主若是不讓他去,反而傷了彼此的臉面。”沈如意道:“那你想說什麼?”小禿子道:“葉白若是真的被殺,從此以後藍刀就誰也休想得到,葉白若是能大難不死,我們也可從中弄清葉白的武功深淺。門主若是這樣想,心情也許會好一些。”沈如意道:“天靈三怪很可能也是為藍刀才將葉白約去,萬一他們……”小禿子笑道:“門主放心好了,萬一天靈三怪將藍刀奪走,更是對我們有益無弊,門主想一想,你與葉白相處了這麼久都沒有查出端兒來,天靈三怪正好作了我們的問路石,只要藍刀一出現,無論它是在什麼人的手中,便都已成了我們的囊中之物了。”沈如意展顏道:“有道理,我為什麼沒想到這一點,我一直無法開口向葉白詢問藍刀的情況,一年多毫無進展,教主都有些不耐了。”小禿子道:“事情總算快要有個下落了。”沈如意道:“你說得一點也不錯,萬一葉白死了,我們就少了一個敵人,萬一天靈三怪死了,我們的敵人也少了三個,無論怎樣,都是對我們有利無害。”小禿子嘆道:“但話又說回來,我總是希望能活著的是葉白。”沈如意道:“噢!”小禿子道:“葉白活著,我們至少還有在他身上得到藍刀的希望,可是天靈三怪若是活著,我們得到的只能是更多的麻煩。”沈如意道:“教主很可能早已有了對付天靈三怪的計劃。”小禿子道:“再過八天,就是十五月圓之夜了,只要天靈三怪一天不死,憑著他們與白虎堂的關係,就會和白虎堂站在一起與我們為敵。”沈如意道:“這也正是教主的調虎離山之計。”小禿子道:“不錯,到時他們就算想幫白虎堂,在這個世界上也已經找不到白虎堂了。”沈如意笑道:“再等八天,白虎堂就會和當年的三大豪門一樣,突然從江湖中消失得無影無蹤,真正的武林霸業就屬於我青龍教了。”青龍教!沈如意竟是青龍教的人,葉白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這文質彬彬、性情溫和的形意門門主沈如意竟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竟是個披著人皮的野獸!沈如意從一個無名走卒搖身一變,變成當今赫赫有名的形意門門主,真是一個奇蹟!沒想到這個“奇蹟”竟會是個早有預謀的醜惡計劃!只可惜此時葉白還被矇在鼓裡!這是不是注重友情的人的悲哀!小禿子突然道:“可是聽說冷刀已經東渡出海,他大概是想去找那些人。”沈如意道:“那倒不要緊,就算半路上我們的人不能將他截殺,海上風暴頻發,他也必定成了鯊魚口中之食了。縱是忍者門派人來又能怎樣,能救得了白虎堂麼!”小禿子也陪笑道:“我看不能,要想救他們,只有去求教主了。我們一統武林的大業已指日可待。”沈如意道:“我們也不可高興過早,自從我們劫了神風鏢局的那一趟鏢之後,白虎堂已開始對我們青龍教有些注意了。”小禿子道:“那倒無妨,只要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的進攻時間就夠了。”沈如意道:“經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一件事來。”小禿子道:“什麼事?”沈如意道:“天靈三怪雖然對我們沒有什麼威脅,但卻還有一個人是我們的心腹大患。”小禿子忍不住問道:“什麼人?”沈如意道:“四把刀。”小禿子道:“他有什麼可擔心的,他只不過是個粗人,像他這樣的人我就足以應付。”沈如意長長的嘆口氣,道:“連你這樣精明的人都被他騙過,更何況是別人呢!”小禿子道:“他到底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難道他會是白虎堂的人?”沈如意道:“天下間就只有青龍教和白虎堂麼!”小禿子皺眉道:“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能讓門主如此憂心忡忡的。千柳莊已經名存實亡,少林武當等八大門派更是百業頹廢,一盤散沙,我們根本不用將這些人放在心上。”沈如意沉吟道:“若非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我也不會相信四把刀會是個神秘的人物。”小禿子道:“怎樣的神秘法?”沈如意回憶道:“他在千柳莊的時候曾暗中和一個黑衣人聯絡,聽他們說話的口氣,四把刀好像是那人的手下。那黑衣人的輕功不知要高出我多少倍,我實是想不出江湖哪裡會有這樣一個人。”小禿子怔道:“四把刀那樣的人也會甘心聽命於人?”沈如意道:“那黑衣人要四把刀千方百計將葉白留在千柳莊,可是……可是我們從千柳莊出來的時候,四把刀卻連半句勸阻的話都沒有說。”小禿子道:“這就奇怪了。”沈如意道:“黑衣人還曾說白虎堂可能會有大亂,才讓四把刀將葉白留在千柳莊,他所說的大亂難道會是月圓之夜?”小禿子霍然一驚道:“此事關係重大,門主要不要將此事稟報教主?”沈如意搖頭嘆道:“我早已將此事稟報過教主,可是他不聽我的勸告,一意孤行,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小禿子也嘆道:“教主他……若不是教主太過武斷,當年滿江紅也不會背叛青龍教了。”沈如意道:“這些不提也罷。”小禿子道:“門主下一步想怎麼辦?”沈如意道:“不管怎樣,我定要拔掉這根眼中之刺,只可惜那黑衣人神龍見尾不見首,想對付他也無計可施。”小禿子道:“為何不從四把刀下手。”沈如意望著小禿子道:“四把刀!”小禿子道:“他們總要有些聯繫,到時我們就……”小禿子一陣詭笑,他的意思沈如意自然明白。笑著笑著,小禿子突然頓足道:“門主,我們為何要為這些事情煩心呢!”沈如意呆呆的望著小禿子,不知他為何會有此一說,他只等著小禿子繼續說下去。小禿子道:“門主難道忘了,教主交給我們的任務是想辦法弄到藍刀,其他的事我們又何必放在心上。”沈如意也如夢方醒道:“我真是有些糊塗了,我竟會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小禿子笑道:“想一想也好。”沈如意突然又略帶愁容道:“可……要弄到藍刀又談何容易!如今葉白已有些不信任我了,我的行動更加不便了。”小禿子道:“難道他已知曉了門主的身份?”沈如意道:“事情還沒有糟到那種程度,但千柳莊曾發生過一些事情,葉白明明對這些事情知情,卻不對我講上半句,我看他定是對我有些懷疑了,他一向是個極為精明的人。”小禿子笑道:“門主多慮了,他不告訴門主也許正是他太信任門主,才不想讓門主煩心,只要他還未弄清門主的真正身份,門主就有很多機會了。”沈如意茫然的道:“但願如此。”小禿子道:“我能為門主做些什麼?”沈如意道:“不必,你只要好好看住唐思倩,讓她毫髮無損就行了。”小禿子道:“她……”沈如意道:“你難道看不出她與葉白的關係,只要她在我們的手中,我們就比別人多了一張王牌。”小禿子嘻嘻一笑道:“我明白門主的意思了,門主放心,我一定會讓唐姑娘活得舒舒服服,別人休想碰她一個指頭。”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小禿子立刻一個箭步竄了出去,然後就聽到小禿子高聲道:“唐姑娘,你這是要去哪裡?”他如此高聲,分明是想讓沈如意知道唐思倩已經跑出來了。沈如意也立刻飛身跟了出來。只見唐思倩雲髻蓬亂,滿面的憔悴之色,眼中滿是憂傷恐懼。正急著要往外闖。小禿子不住的伸著胳膊阻攔著。沈如意暗忖:“她莫非已聽到了我們剛才的話?”沈如意微一思慮,立刻上前,道:“思債,你怎麼了,你這是要去哪裡?”唐思倩一見沈如意,眼圈一紅,不由得泣聲道:“沈大哥……”她突然伏在沈如意的肩頭委屈的哭泣起來。沈如意已能感受到她在微微顫抖,她春蔥般的手緊緊的壓著沈如意的肩頭,少女那特有的體香閃電般的傳遍他的全身。靜靜的夜晚,一個柔弱的少女在你肩頭哭訴,會是什麼感覺?沈如意只覺血液上湧,心怦然跳動,在內心深處竟產生一股莫名的衝動。小禿子只是站在旁邊瞧著他們,眼中似帶著一種奇特的笑意。過了良久,沈如意才定下神來,他輕輕的拍了拍唐思倩的香肩,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沈大哥。”唐思倩聞聲緩緩抬起頭,滿眼的淚痕,臉色越發的蒼白,人也似比以前瘦了許多,看著沈如意,她突然又流下淚來。她一向是個堅強的女人,她從不上肯在男人面前顯露出女人的軟弱,可是這一次她為何哭得如此的傷心?沈如意笑道:“是不是想葉白了?”唐思倩眨了眨泛動淚光的眼睛,又輕輕的點了點頭。沈如意道:“傻丫頭,他只是出去兩天你就如此擔心他,他若是三兩個月不回來,你豈不是要想瘋了麼!”唐思倩悽聲道:“我……我真的很想念他。”沈如意道:“我知道,其實我也想見到他,不過我不會像你一樣哭得像個淚人似的,你記不記得,他以前也曾離開你很長的時間,可他什麼時候出過事了。說不定明天一早他就會出現在你的眼前。”唐思倩道:“他為什麼不讓我和他們一起去?他們現在會不會很危險?”沈如意道:“你別胡思亂想了,葉白之所以不帶你去,是怕你又跟著胡鬧。”唐思倩茫然的道:“可我總感覺似是有什麼事要發生……”沈如意笑道:“就算有事,憑葉白的機智也足以應付,當初他混入白虎堂是何等的危險,可他不也好端端的活到現在麼!”唐思倩目露驚恐道:“我剛才做了一個夢,我夢見葉白被幾個面目猙獰的人追殺,他渾自上下都是血,他呼喊我的名字,我卻……我卻不在他的身邊。”說著,淚水又汩汩流下。沈如意道:“你只不過是做了個惡夢,自己嚇唬自己,沒什麼的,葉白又會出什麼事呢?”唐思倩道:“沈大哥,你告訴我,葉白他到底去了什麼地方,他會不會……”沈如意道:“這……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敢肯定,他絕不會有事的。”唐思倩夢囈般道:“他真的不會有事麼!”唐思倩低語著,突然她發瘋般大聲道:“你不要再騙我了,我什麼都知道了,你看。”唐思倩飛快的從懷中掏出一封黑色的信封,顯然裡面的內容她都已看過了,只見信中道:葉白親啟:久慕葉少英名,極盼一晤,三日後飲血峰頂誓血之會,望葉少萬勿婉辭,尊上必不至令吾等頹望而歸,此足下一約,生死不散。天靈三怪敬書唐思倩盯著沈如意的眼睛,道:“沈大哥,你不要再騙我了,告訴我,天靈三怪到底是些什麼人,求求你,快些告訴我。”沈如意嘆口氣道:“天靈三怪是三個很奇特的人物,我也不瞭解他們,他們亦正亦邪,但卻從未做過罪大惡極之事,你大可以放心。”唐思倩流著淚道:“我從來也沒有如此心神不寧過,‘生死不散’,難道他們要殺葉白?”沈如意道:“不會的……”唐思倩打斷他,道:“你說他們都是些奇怪的人物,可他們的書信卻又寫得如此的文雅,這分明是一封戰書。”沈如意道:“思債,你不必太過擔心,明天葉白若是再不回來,我便和你一道去找他,怎麼樣?但你現在要先回房去好好睡覺,明白麼?”唐思倩這才勉強點了點頭。沈如意道:“小禿子,送思債姑娘回房去。”小禿子走上前,笑道:“唐姑娘還是先回房吧!葉少俠武藝非凡,定不會有什麼意外的,我今晚會一直守在姑娘門外,唐姑娘若是再做惡夢,大聲叫我就是了。”說著,將唐思倩輕輕的推回了房中。望著唐思倩纖細的身影,沈如意心中突然掠過一絲不安和恐懼,他彷彿已看見了月光下,一隻面目猙獰的怪獸口中正銜著一把藍色的短刀,那閃著寒芒的鋒利牙齒正一口口的將藍刀咬得粉碎……沈如意不禁打了個寒噤。秋真的涼了!片刻,小禿子又掩門而出,沈如意看見小禿子,又微微一笑,道:“她又睡了麼?”小禿子笑道:“是。”沈如意道:“千萬莫要讓她有什麼差錯。”小禿子道:“門主放心就是了。”沈如意滿意的笑了笑,微一轉身,眼中突又露出陰險惡毒的光芒。小禿子實在是個聰明的人,聰明得有些過分,他知道的事情也太多,多得有些可怕,這樣的人若是留在身邊……沈如意在心中已暗暗的決定了一件事,這件事對小禿子來說當然不是個好消息。小禿子望著沈如意遠去的背影,甚至是得意,卻不知他自己正隨時都處在死亡的邊緣!有時聰明人的下場未必都好。但世上又為何偏偏總有一些自作聰明的人呢!——網絡圖書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