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君説道:“呂梁山九幽穴,既然系屬騙局,我又何必前往,所以我準備明天就要返回‘無憂別府’覆命。”
古玉琪悵惘地道:“難道你不能順便到中原一行?”
李孟君搖搖頭。
這時兩人似乎把青衣幫無端殺人之事忘懷,卻處在臨別前夕,懷着無限的離情別敍。
兩人對坐了一會,終於各人走向自己的房間。
古玉琪放出白兒,輕聲説道:“白兒,你馬上到這附近聽聽,有無人談論殺人之事,即速回來告我。”
白兒輕“嘶”一聲,化一條白線飛出去了。
古玉琪則端坐牀榻,運功調息。
約一頓飯時間,白兒忽然飛返,落在古玉琪肩頭。
他知道白兒乃是一隻通靈的異物,定然發現蹤跡,立時默運禪功,靜聽對面房間李孟君是否睡着?
出乎意外,竟然聲息不聞。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
當即飄身下地,躡手躡足地走向對面屋內,卻見牀上枕衾零亂,衣衫及銀輝劍還掛在牀欄上,但人影杳然。
古玉琪的一顆心嚇得差點就跳到口腔內。
瞥眼間,發現窗前桌上,擺着一張在酒樓時所見的字柬一模一樣,上寫:“要救你的同伴,請至鎮北‘揭山莊’,如果天交五更不到,明日晨來此收屍。”
古玉琪看得心驚肉跳,想不到自己一時疏忽,失掉記憶力的“倩妹妹”,又被人家擄去!
恰好,時正三更。
他權衡當前情勢,顧不得搭救店老闆,立即將“倩妹妹”的衣衫及銀輝劍收拾起來,帶在身邊,背上自己的包袱,晃身穿窗而出。
“白兒”也“嘶”的一聲,騰空而起,向北疾飛。
一人一禽,竟然是同一路線的。
奔行了約有盞茶時間,卻見前面一座黑壓壓的莊院。
迨至他馳近前來,陡地——
莊園大門前,燈火齊明,如同白晝。
古玉琪攏眸睇視,卻見台階上並肩站定兩個人,內中一個,正是昨晚在酒樓所見的那個面貌清秀,雙眸深沉的老者,他已換上了青衣。
另一個則是四旬左右,滿臉橫肉,目光閃爍的中年人,也是身着青衣,滿臉帶着得意的笑容。古玉琪挺身站在三丈開外。
他冷眼旁觀,卻見兩旁都是巨樹參天,樹下有無數的草堆,隱隱發現草堆後面似有人影晃動。
他正在偷窺環境,驀聞——
面貌清秀老者,發出一陣“嘿嘿”冷笑,笑聲剛落,説道:“古玉琪,真是冤家路窄一點也不錯,神使鬼差的,老夫到何處?你就跟到何處?總而言之,你就是該死了,你認不認得老夫倒底是誰?”
古玉琪對當前這一個老者,還真不曾見過,是以,厲聲叱道:“小爺當然認得,你還不是青衣幫的走狗嗎!”。
説着,他倏地想起酒樓上之事,喝道:“你們波譎雲詭,草管人命,無端在酒樓上殺人,你們這些江湖敗類,小爺不遇見便罷,既遇在小爺手裏,我要為江湖除害……。”
他的話未完,老者“喋喋”怪笑,截道:“青衣幫之事,向來不準任何人,在人前背後妄加評斷,如有偶語者,一律格殺勿論,哈哈……。”
笑聲,有若梟鳴,刺耳難聽。
緊接着又説道:“你小子,昨晚在酒樓上雖未談論本幫之事,但也得把小命留下來。”
古玉琪對“青衣幫”,可以説仇深似海,一聲清嘯,就要縱上前去擒住老者,以便搭救李孟君。
他的身形未動,老者身旁的那一個滿面橫肉青衣人,一聲暴喝,如同晴天霹靂,右手一揚,射出兩宗物體!喝道:“小子,你敢動一步,你的同伴立時濺血。”
話聲中,兩宗物體疾射而來,“嚓”地落在面前。
古玉琪雙眸落處,卻是一把明晃晃的鋼刀,一條拇指粗細的牛筋。
只聽他繼續説道:“小子,你看那是什麼?”
右手遙指向古玉琪的右後方。
古玉琪隨着他的手指轉頭睇視,頓使他目瞪口呆。
原來“倩妹妹”的化身李孟君,嬌軀半裸,僅穿着貼身睡衣,高懸在身後一株五丈餘高的大樹上,樹底下有二十餘個持硬弩的青衣人,已挺身站起,對着高空的李盂君。
李孟君一見古玉琪,頓時嬌聲哽咽地喚道:“古公子!”
這時,台階上面貌清秀的老者,附耳對身旁的那個青衣人説了兩句話,轉身走到裏面去了。
滿臉橫肉的中年青衣人,又哈哈朗笑道:“古玉琪,咱‘震天霹靂’宮寶龍,向來心地慈善,現在,你如果想保得你的同伴性命,只有兩條路。”
古玉琪心痛如絞,不知如何解救?恨得咬牙切齒道:“哪兩條路?”
“震天霹靂”宮寶龍得意地道:“一條是用那把鋼刀,自將你的右臂右腿斫去,大爺就將她放下,任由你們離開,絕不再難為你們。”
古玉琪喝道:“説下去,另一條?”
中寶龍接道:“另一條就是你們自行廢掉武功,再用牛筋把自己捆綁起來,由本人親自驗明,確定你武功是否全失,再行放走你們。”
古玉琪衡量當前的情勢,還真想不起如何搭救?
瞥眼間,發現“白兒”棲息在身旁樹上,他的靈機一動,躬身拾起面前鋼刀,拿在手中。
他趁躬身之時,應用“傳音入密”神功,對白兒説道:“注意保護姑娘!”
古玉琪鋼刀在手,心頭無限痠痛地高聲道:“小爺眼下還捨不得廢掉武功,如斫斷臂、腿,還能保得性命,早晚小爺要生噬你們的肉,活剝你們的皮!”
説着,牙根挫磨,“咯咯”作響。
突聞李盂君顫道:“古公子,使不得,你不要聽他們的鬼話,我死後,請你到‘無憂別府’一趟,如果我師父不理,你就替我報仇,千萬不要自斷手臂。”
古玉琪回眸望了一眼。
忽然宮寶龍又喝道:“小子,你再要猶豫,可莫怪我手辣。”
右手一揮,古玉琪聞聽身後“哧”的一聲輕響。
緊接着“哎呀”一聲嬌喚,一支利箭,擦着李孟君嬌軀而過。
古玉琪也是嚇得一身冷汗。
他猛地一聲大喝,道:“孽障!就依你!”
他這一聲大喝,乃是運集了禪功真力,如同平空焦雷,只聽得宮寶龍一陣驚愕,雙眸圓睜,睇注對方。
在電光石火之瞬間,陡覺眼前一花,一縷白虹疾射而來,緊接,他已覺出全身癱軟,萎頓於地。
古玉琪已經來到他面前,探手將他提起。
就在古玉琪發動的同時,樹下弩箭齊發。
但空中卻出現了一隻面盆大小的蝙蝠,揮動着兩隻巨大的翅膀將所有的弩箭震飛。
樹下“哎呀”連聲,有幾個青衣人,被彈震回來的弩箭射死!
古玉琪一聲大喝,道:“你們再敢放箭,小爺立時將他扼死!”
那些青衣弩箭手,這才看清莊主已被人家制住。
古玉琪將“震天霹靂”宮寶龍丟在台階上,恰好“白兒”已將繩索咬斷,李孟君凌空墜下。
古玉琪蕩空激射,伸手將她接住,輕聲道:“李姑娘你受驚了!”
李盂君一頭鑽到古玉琪懷中,哽咽出聲。
古玉琪輕撫着她的芳肩,想起她現在迷失本性,感到無比的悲哀,不知用什麼方法使她恢復記憶。
兩人正在相對唏噓,驀聞,身後絃聲響處,一支利箭疾捷地奔向古玉琪後心。
他聞風知警,就要縱身而起,卻聽到一聲淒厲慘吼,弩箭微向旁邊,那個射箭的青衣人腦殼已經破裂,鮮血直冒,嗚呼哀哉了!
這正是白兒用巨翅扇落了利箭,鋼爪抓碎了青衣人的頭顱。
古玉琪頓時想起“震天霹靂”宮寶龍,雙眸落處,竟然發現不見了這個劊子手,他身形疾動,探手抓住了兩個正要逃跑的弩箭手,喝道:“你們莊主哪裏去了?”
兩個青衣人被他抓得手臂骨痛如折,噤不出聲。
古玉琪又雙手用力,連聲喝問。
但兩個青衣人已痛得昏暈了過去。
他將手略微一鬆,兩人慢慢地又甦醒過來,顫抖着道:“莊主,已被人救走。”
古玉琪又問先時的那位老者是誰?
內中一個青衣人如實地説了。
原來那個老者,正是“不愧堡”在逃的“千面梟”狄麒,由於他恐怕與古玉琪相逢而被認出,是以易成一個誠樸的老人,準備在前途分舵之處,覷機將其除掉。
豈料,古玉琪與他前後腳來至“月子灣鎮”。
就在他喝酒之時,古玉琪也至樓上用餐。
他頓時計上心來,竟打主意在李孟君身上。
旋即,他又聽到兩個人在談論“青衣幫”之事,因之趁酒客不注意時,以絕妙的手法,將一種絕毒的藥品,彈在兩人的酒杯中,他則悄悄地逸去。
但他卻未離開客店,藏身在古玉琪所住的院內。
他隔窗偷窺李孟君寬衣就寢,立即掏出迷藥,吹進窗內,不知不覺將李孟君擄於“揭山莊”,他並留下字柬要古玉琪前往搭救。
在他的想法,古玉琪為了顧及女郎的安全,還不是聽任自己擺佈,他是安心要將古玉琪置之死地才甘心。
終究他有點心虛,是以,在古玉琪來時,他與宮寶龍説了幾句話,準備到後面再另安排巧計。
但萬想不到第二步計劃還未安排好,宮寶龍已被古玉琪制住,是以他聞到喝聲,立即縱出,也顧不得手下,將宮寶龍挾在肋下,縱向莊後的樹林中逃之夭夭。
當下,古玉琪知道追趕不上,只有作罷。
他正想放掉兩個青衣人,忽然想起客店的老闆尚關在衙門中,為了挽救這個無辜的商人,唯有將兩個青衣人送進去。
於是,他將李孟君的衣衫及劍拿出來,交給她穿上,遂道:“李姑娘,我們趁天未亮時,到衙門走一趟。”
説畢,雙手疾伸,已點中兩青衣人的麻穴,伸手挾在腋下,向鎮內飛馳。
李孟君緊隨身後,她看着前行的古玉琪雖然挾着兩個人,仍然腳步輕靈,芳心深處,印上了一個異性的影子,是那麼清晰。
古玉琪緊挾着兩個青衣人,尋到衙門,晃身縱上屋脊,將兩個人放下,回頭輕聲對李孟君説道:“李姑娘請稍待,我下去留句話。”
他身若飄絮,輕輕躍下地來,走進屋中,恰好屋內桌上文房四寶俱全,遂提筆匆匆寫了幾行字:
“昨晚酒樓上殺人者在此,你們一問便知,與酒店老闆無涉。”
寫畢,返身躍上屋脊,李孟君卻蹤影不見。
兩個青衣人,依然躺在原處。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暗忖:“難道她又發生了意外?”
無暇多思考,身形疾遞,向鎮外馳去。
但李孟君人蹤杳然。
這時白兒如星飛丸瀉般地落在他的肩頭。
古玉琪急忙説道:“白兒,你趕快在這周圍十里以內,看看李姑娘到何處了,我在前面山巔上等你。”
“白兒”沖霄而上,繞着“月子灣鎮”飛轉了數匝。
古玉琪也施展輕功,飛縱上鎮東的山巔。
不大時,白兒又斂翅落在古玉琪的肩頭,“嘶嘶”連叫。
古玉琪頹然地坐下,他想不出李姑娘失蹤的原因。
良久,一個意念襲上他的心頭,暗道:“難道她返回無憂別府不成?昨天晚上,她曾自動説出已無赴中原的必要,因為呂梁山九幽穴並無其事,還是回去覆命,免得師父掛懷。若真的如此,她這樣不辭而別,實在沒有必要,難道我古玉琪能強挽你同行不可。”
他愈想愈不是味道,遂即冷“哼!”一聲自語道:“我古玉琪對待你們柳家還沒有不是之處!”
倏地——
他又想起了“霜妹妹”,現在,不知她是否在中原?
惟有先找到她,一吐幾月來所遭受的波折。
“白兒”已自動地鑽進玉葫蘆裏。
他現在沒有在此逗留的必要,身形電射而起,晃眼之間,消失在起伏的崗巒之中。
古玉琪身形在消失的剎那間——
從一塊大石後面,轉出一個纖巧的身影,那正是古玉琪遍尋不着的柳倩倩化身李孟君。
她的櫻口一張,正待出聲呼喚,但一想不妥,又閉上了櫻唇,黯然地望着古玉琪消失的方向。
她下意識地自語道:“他走了!以後什麼時候再能見面?”
一陣空虛之感,驀然襲向她的芳心深處。
這時,她的芳心裏,又觸起了一個意念,那就是古玉琪一再説她,就是他三月前的同伴柳倩倩。
難道自己真如他説的?
可是,自己為什麼一點也想不起來,自己又怎樣到“無憂別府”的,自己在“無憂別府”倒底住了有多少時日,這些事情,都是糊里糊塗。
她不由得自言自語地道:“我倒底是誰呢?”
話聲剛了,突然身後一聲脆生生的嬌喚道:“師妹,你怎麼啦?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李孟君嬌軀陡轉,秀眸睇處,見是自己最要好的師姊——楚玲玉,曼妙含笑地立在面前五尺處。
她一見楚玲玉,不知哪裏來的一陣酸楚,淚水竟自潸潸而下,一頭鑽在對方的懷中,嚶嚶涕泣出聲,口中頻頻呼喚:“師姊!師姊!”
楚玲玉一手輕攬她的纖腰,一手撫着她的秀髮,柔聲道:“師妹,自從你走後,師父怕你少不更事,所以打發我來沿途暗中保護,你昨天所遇見的那個少年男子,恐怕不是什麼好東西?我曾暗中偷聽,他一再説你像一個叫什麼柳倩倩的少女,真是活見他的鬼。”
她嚥了一口水,秀眸滴溜溜轉,又道:“天下面貌相同的人,正多着呢!難道説都是他的倩妹妹不成?這個人也太無聊,以後遇見他的,要多加小心。”
李孟君哽咽着道:“昨晚之事,師姊也看見了?”
楚玲玉點頭道:“我在三更天時,要到你的房間去,恰好那個姓古的向北疾馳,因之,我就掇在他的後面。若不是看在他救你的份上,我想把他宰了!”
説着,她看了李孟君一眼又道:“還好,你能懸崖勒馬,及時離開他。”
她裝作無限愛戀的樣子,掏出一方絲帕,替李孟君揩拭粉頰上的淚水,柔聲説道:“師妹,我告訴你,無憂別府內的女人,絕對不準與外面的男人來往,一經師父察覺,交給刑堂發落,那份罪刑,就非人所受得了,師妹,千萬記住!”
李孟君無限感激地點點頭。
楚玲玉又説:“聽説呂梁山並沒有什麼九幽穴,我們回去吧!”
李孟君的芳心深處,雖然還留戀着古玉琪,但卻不敢表達出來,只有在暗中回憶,並想着自己的身世。
兩個纖巧身形晃動,向西南飛去。
這時,太陽已從東邊山巔露出了半面,偷窺人間。
由於“不愧堡”以及“揭山莊”的青衣幫分舵被挑,使“青衣幫”感到了前途的發展,罩上了一層愁雲慘霧。
整個武林,也為之震動了——
三個月以前,一個少年書生專門與“青衣幫”作對,結果仍被青衣幫高手擊落下萬丈深壑。
如今又出現了一個少年書生,又找上了青衣幫,這麼一來,使得青衣幫又緊張起來,派出了不少人手,沿途監視着近來那少年的行動。
月子灣鎮的一家酒樓上,忽然出現了很多江湖人物,使得這家酒樓,驟然間熱鬧起來。
在靠東牆壁角的一個單座上,坐了一個神采奕奕,臨風玉樹的俊美少年,正自獨個兒低頭進食。
突然——
當中的一張座桌,有兩個對飲的中年人。
內中有個面色紅潤,身體魁梧的人,對同桌另一人説道:“陳大哥,您近幾天最好特別注意,聽説他已經向這邊行來,如若發現他的蹤影,請即通知本派。”
那被稱為陳大哥的説:“瞿老弟,這件事情,包在我的身上。不過,你們華山派,怎會與他結起仇怨,老弟,能不能説説?”
被稱為瞿老弟的將前事説了一遍。
古玉琪聽在耳中,原來是華山派要向自己尋仇。
可是,他聽到太華山葫蘆谷,曾死掉十四個僧俗,這可不是自己所為,那時為了薄懲他們,僅僅點中其麻穴,一個時辰後,自會自動解開,這又是誰嫁禍自己?
陡地——
樓梯“登!登!登!”一陣亂響,上來十幾個身穿青衣的大漢,個個面帶兇狠之色,一字排在梯口之處。
酒座之中,所有高談闊論的人,乍見來人,紛紛緘口不言,偌大一間酒樓,頓時靜得落針可聞。
一個個均低頭啜酒,面現驚容。
有的則起身會鈔,匆匆離去,
壁角的少年,正是古玉琪。
他一眼見這十幾個青衣人,頓時又怒火大熾。
但他要看看他們又要耍什麼花樣,是以,仍低頭慢慢進食,不過,雙眸卻偷瞥着這十幾個人。
只見內中有一個似是小頭目,大咧咧地走至酒樓居中之處,環視了座中酒客一眼,提高嗓門道:“各位聽着,這裏已被我們包下了,你們儘速離開。”
座中酒客聞言之下,面現怒容,但卻沒有一個敢出聲,紛紛離座至櫃枱會賬,剎那間,走得乾乾淨淨。
古玉琪毫不理會地獨自低頭進食,但他的雙眼,卻不由向旁邊偷窺,只見在左面的一張座桌位上,有一老頭兒,伏在桌上呼呼大睡。
這老頭兒身穿百補齊膝大褂,由於他的頭部被寬大的衣袖遮住,看不出面孔是何等形像。
這時,那發話的青衣幫小頭目,望着所有的酒客都乖乖地走掉,得意地“哈哈”大笑。
笑聲中,他轉頭睇視,不由得笑容頓時速斂。
立時換上了一副猙獰的面目,看向身後的兩個人。
一個是少年書生,一個是鼾聲如雷,睡意正濃的老頭兒,酒座中,只有這兩個人還未離開。
那青衣小頭目一步站到老頭兒桌前,暴喝道:“老王八旦,喝了多少黃湯?在這裏養豬頭,快給我滾出去!”
沉睡的老者,含糊地“唔!”了一聲。
將頭部翻向另一邊,繼續沉睡。
那青衣小頭目火氣大發,手掌倏伸,向那老頭兒的脖子上狠狠地拍去,口裏厲聲罵道:“老鬼,你是活得不……。”
下面的話,還沒有吐出口,那老者倏地抬起頭來,雙臂向外一伸,打了一個呵欠,恰好手臂碰在那青衣小頭目擊來的手掌,“啪!”的一聲脆響,擊個正着。
青衣小頭目,痛得齜牙咧嘴,抱手而退。
古玉琪一雙神目何等鋭利,他已看出這個老頭兒定然也是江湖的高手,否則,絕不敢招惹青衣幫。
老頭兒睡眼朦朧,口裏呢喃地説道:“什麼雞貓喊叫,攪擾咱老人家睡眠……。”
他的話聲未完。
驀地——
一聲震雷似地暴喝道:“宰了你這老鬼!”
其餘的十幾個青衣幫嘍羅,伸手捋袖,一哄而上。
剎那間——
拳風、掌影如同驚濤駭浪,向老頭兒身上湧來。
這樣凌厲的攻勢,如果落在老頭兒身上,怕不要立時變成肉餅。
出乎意料之外,那老頭兒一陣“哇呀呀!”怪叫道:“好哇!你們這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欺侮我這一個窮老頭子,咱老人家花錢吃酒,醒後打呵欠都不行……”
口裏叫嚷,身形亂晃,雙手東一把,西一把地亂抓。
然而——
那十幾個人竟然連老者的衣角都未碰上。
這時,古玉琪已經吃飽,停着觀看。
他看出了老者的東倒西歪身形,乃是一種特異步法,他就在桌隙人隙之間,穿來穿去。
忽然——
那老者氣喘吁吁地撲到古玉琪身邊,嚷叫道:“好小子,你不能見死不救!咱都是一路的,鳴鳴……”
老者竟然“嗚嗚”地哭起來。
古玉琪心中一動,暗道:“這老傢伙説都是一路的,是什麼意思?”
忖思中,老者已躲到他的身旁連喊:“小子救命!小子救命!”
那十幾個青衣幫眾,被他這一陣戲弄,個個氣得兇睛暴露,呼吼連聲,齊向古玉琪與老者撲去,其中一個喝道:“一起把他們做了!”
頓時,桌椅橫飛豎倒,“砰砰”連聲!
酒店的堂倌早已嚇得屁滾尿流,跑下樓去。
古玉琪見狀,雙眸圓睜,兩縷眸光如寒冰利剪。
他右手輕輕一揮,“分合神功”的“分”字訣,已將十幾個青衣人打來的掌風消失於無形!
旋即,他用出三成功力,使出“合”字訣——
一陣乒乓、“哎呀!”之聲,那十幾個青衣幫眾像風中的落葉般,被掃翻到桌子上、椅子上以及地上。
老頭兒在古玉琪身旁,直樂得拍手道:“小子,要得,這才像話!”
那些青衣幫的人,一個個摔得鼻青眼腫,爬起身來!怔怔地盯視着對方,有幾個已飛奔下樓,大概是去請援救兵!
古玉琪宅心仁厚,他抱定對一般青衣徒眾,絕不施展辣手,除非是該幫積惡已深,江湖有名的魔頭,只要落在手中,決不放過。
古玉琪對怒視自己的青衣幫眾也不理會,遂別轉頭看了老者一眼,這才看清老者年約六旬左右,滿面油泥,眸射精光,頷下稀疏的幾根花白鬍須、發似一蓬亂草,十足的一副叫化子像。
他不由地問道:“老前輩,適才説咱們都是一路,是什麼意思?”
老者眨眨眼,嘻嘻笑道:“咦!你裝得什麼蒜,還不是為了九幽繡帕?”
古玉琪一聽到“九幽繡帕”,激動地問道:“在哪裏?”
老者眯着眼,説道:“走!我包你會碰得到!”
説着,當先下樓。
古玉琪順手從袋內掏出一錠紋銀丟在桌上,隨後跟着下樓,那十幾個青衣徒眾適才已嘗過滋味,眼睜睜地看着兩人離去,可不敢攔阻。
兩人一陣疾馳,來到一處僻靜處所,席地對坐。
老者面容一整,道:“咱老人家江湖綽號‘鬼乞’黃崧,小老弟,你叫什麼名字?”
古玉琪也將姓名説了。
“鬼乞”黃崧聞言,雙眸圓睜,對着古玉琪上上下下端詳一陣,説道:“好小子,你就是專門與青衣幫作對的古玉琪?”
古玉琪笑笑,接口道:“不是我與他們故意作對,而是該幫為非作歹,荼毒生靈,我以天下人管天下事的身份,懲戒奸頑,難道老前輩見到這種作惡的人,就袖手旁觀,任由其逞兇不聞不問嗎?”
“鬼乞”黃崧被古玉琪這幾句話説得耳根發熱,好在他滿面油泥,遮住了整個臉,看不出紅暈。
是以,略微一頓,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説得是,我們現在撇開這事不談,關於九幽繡帕之事,我想你也不知消息,被何人所得,那荊山雙追魂不知在何處得到,旋即又故意傳播,説是被人奪走,而且,弟兄倆身受重傷。”
“鬼乞”黃崧接着又道:“其實,這完全是假話,他們有意轉移武林人士對其搶奪,所以才這樣放出空氣,而他們卻從從容容地去尋找九幽穴。聽説這兩個魔頭出現在六盤山,很可能已發現了九幽穴的地址,目前各大門派高手,齊集這附近,不知小兄弟有沒有意思去問津一下?”語聲略頓,偷瞥了古玉琪一眼,又説:“咱還聽説,青衣幫高手也齊集這附近,意在必得這條繡帕。”
古玉琪聲色不動地道:“老前輩是否也有意問津?”
“鬼乞”黃崧接道:“這樣的天下奇寶,豈能令魔頭們得到,若被他們奪去,天下無噍類矣,所以咱此行,只是為了幫同正義人士,將九幽繡帕奪下。”
他繼續又道:“小兄弟的觀點如何?”
古琪心頭急轉,暗道:“有這樣的機會自己豈能放過,説不定還可以遇到自己要找尋的人,同時,順便奪回九幽繡帕,這倒是一舉兩得的事!”
但他不願意説出心裏的意向,淡然一笑道:“在下目前尚有急事待辦,對這些毫無把握的爭奪,並不感興趣,請恕在下失禮,後會有期!”
説完,不待對方回答,站起身形電閃而去!
“鬼乞”黃崧,望着古玉琪的絕世身法,發出一聲喟嘆,又喃喃自語道:“此子確是一朵武林奇葩!”
且説古玉琪一路飛馳,沿途但見人影閃晃不絕,都是朝向六盤山而去,他也跟着朝那方向疾馳……
一個時辰之後,一脈山峯遙遙在望,他猜測得出,那就是六盤山脈。
這時,已不再是有人影奔行,但以他那雙如火炬似的神目,可以看出一些隱蔽的地方潛伏了不少人,他不由也放緩了身形,慢步前進。
突然——
數條人影,迎面電射而來。
他一眼看出,正是“青衣幫”的人物。
奔馳而來的六個“青衣幫”高手,正要擦肩而過,突的內中有一個輕“噫!”了一聲,站住身軀。
其餘的五個,也立時煞往前衝之勢。
只聽適才輕“噫!”的那一個青衣人,沉道:“小子,你,可是古玉琪?”
古玉琪聞言,俊面一變,冷冷地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忽然,他發現説話之人,年約五旬左右,他的左耳前面,長着一個大黑痣,黑痣上面生有一撮三寸餘長的毛,飄灑在肩頭。
這個人,在他的印象裏,最為深刻,可以説是刻骨銘心。
十年前的一段往事,浮上他的腦海。
一時雙眸射出了寒冰利箭似的光輝,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十年以前,若不是恩師及時搭救,自己早已葬身在太行山麓下故居的火窟中。
那麼,這個人——
“單翅雕可曾記得十年前太行山麓的一件事?”
“單翅雕”聞言一怔,面色突變。
旋即,仰天打了一個哈哈,眼中暴生兇芒,獰聲道:“我倒忘懷了,原來就是你這個小雜種。”
古玉琪雙眸噴火,緊接道:“你現在加入了青衣幫?”
“單翅雕”道:“不錯!”
古玉琪説道:“現在我問你一件事,如能據實答覆,你慘害小爺的那段往事,就作罷休,若有半句虛言,要你馬上碎屍萬段!”
單翅雕一陣喋喋怪笑道:“你問吧!”
古玉琪無限傷痛,冷得如寒冰一樣,道:“我的母親現在是死?是活?在什麼地方?”
忽然——
內中有一個花白鬍須老者,哈哈大笑,搶先道:“你的母親現在錦衣玉食,所住的地方不亞於皇宮內院,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她很快樂。”
古玉琪聽他如此一説,顯然是有意在羞辱自己,只氣得雙眸怒射兇光,一聲厲吼,喝道:“你敢污辱小爺!”
他也是氣昏了頭腦,“爺”字出口,雙掌猛推,打出一股重逾山嶽的勁道“分合神功”中之“合”字訣,向花白鬍須老者身上湧來。
一聲慘叫,一陣血肉橫飛,花白鬍須老者,已是肢離體碎。
這分合神功,古玉琪僅練達五成火候,他自己也想不到會這樣的凌厲!在舉手之間,竟將一個武林一等一的高手擊成粉碎。
他不免微微一怔。
就在這一怔之間——
其餘五個青衣幫高手,齊齊怒吼一聲,身形動處各劈出一道強猛勁風,五道駭人勁風彙集成一股激盪排雲的氣流,勢逾萬鈞,狂卷暴湧而出。
古玉琪恨怒交併,殺機大熾,右掌“分合神功”,左手施展“彈指拂穴”,以十成功勁發出……
“轟隆!”一聲巨響,又是兩聲慘吼,地上又多了兩具屍體,這兩具屍體,額頭之上,各被穿了一個血孔。
這是被他的指風所洞穿。
試想,古玉琪在天山的時候誤服“三極果”其內已有一甲子的修為,在海心山笑痴洞內又吞下“血鰻”丹血,算起來已有兩甲子的內功修為,他所施展的“彈指拂穴”指風,真如利箭似的鋒利,血肉之軀豈能擋得!
剩下的“單翅雕”及其餘兩個青衣幫高手,嚇得亡魂皆冒,轉身正待逃跑……。
古玉琪的“三光錯綜步”一施,已轉至三人面前八尺之地,厲喝道:“單翅雕,你不説明,就莫想離開!”
三個高手面如死灰,尤其“單翅雕”更嚇得冷汗涔涔而下,全身哆嗦,駭極地看着古玉琪。
古玉琪恨透了“青衣幫”所有人,尤其是當前曾要殺害自己的“單翅雕”,是以,又厲叱道:“你説不説,我母親究竟存亡?”
三人身軀一震,向後退了一步,訥訥不能出聲。
古玉琪志切母仇,急於要知道其存亡消息,但見對方的神態,愈發認定事有蹊蹺,説不定雙親的失蹤都與青衣幫有關。
感念之中,殺機更濃,前欺兩步,道:“你們既然不肯説,我古玉琪統通成全你們!”
話聲中,右掌一揚,就要出掌。
驀聞——
身後有人喝道:“小雜種,原來你就是古玉琪,今天你就替我死去的弟兄償命吧!”
喝聲中,一道駭人至極的勁氣襲來,勢道之強,無可比擬。
古玉琪滑身錯步,橫躍出三丈餘,雙眸落處——
卻見有三個人影,如同疾風飄落葉般地瀉落在地面。
這三個人,都是鬍鬚雪白,而面像猙獰。
其年齡當在七十開外。
古玉琪一望而知,這三個獰惡老者,在“青衣幫”中一定地位很高,否則,原先的三個青衣人不會立即躬身施禮。
三個面貌猙獰的老者,立定身軀,齊把神光炯炯的鋭利目光,向古玉琪一掃,口裏發出一聲冷笑。
跟着又向地上三具屍體一瞥,面上頓泛殺機。
這時,居中的老者側頭説道:“你們回去!”
“單翅雕”與另外兩個青衣人躬身應道:“謹遵護法令諭!”
三個人轉身就溜……
古玉琪恐怕“單翅雕”走掉,身形一晃,又橫擋在前面,口中喝道:“單翅雕,走不了你……”
話聲未完,當中那個老者叱道:“你們走開!”
那三個人身形暴起,要向前衝去。
但古玉琪的身形更快,猶若鬼魅似地依然攔在前面。
這時,古玉琪的背,正好對着三位老者。
三位獰惡老者大怒,齊齊冷“哼”一聲,喝道:“反了你!”
三人六掌齊出,掌風之狂厲,無與甚匹。
古玉琪心頭駭然,顧不得攔阻,向旁邊橫躍讓避。
就在他這一讓避的時間,“單翅雕”與另外兩個人,如同電閃般地馳離,晃眼已沒入一片荒林之中。
古玉琪知道當前的情勢,如要追趕,這三個獰惡老者定然阻擋,是以,他身形不動,厲喝道:“單翅雕,暫饒過你一命!”
旋即,轉頭峻冷地道:“他們既然走掉,你們就答覆吧!”
居中老者獰聲道:“本幫與你無屈無仇,竟敢到處找岔,好,在你臨死前,有話就問吧!本護法尚有要事,快説!”
古玉琪“哼!”一聲,道:“十年前單翅雕在太行山麓所劫擄的那個女人,現在是存?是亡?海天大俠古嶽,現在何處?”
説着,向地上三具屍體指了一下,又道:“你們如不據實答覆:這是榜樣!”
三個老者聞言,忽的哈哈大笑道:“你問的是他們?”
古玉琪聽得心頭一震,即道:“怎麼樣?”
居中的老者面色倏沉,語含譏諷地道:“海天大俠古嶽,已被人家殺掉,不過,他也是死有餘辜,該死該死!至於女的,還不是另外找漢子,陪着人家睡覺、吃飯、養孩子這些事,想來你小子,可能就是這兩個男女所養出來的雜種!”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古玉琪一聲大吼,禪功真氣運轉全身,就要向上猛撲,以泄怒恨。
突然——
三位老者,同時打出一記掌風,喝道:“小雜種,你不睜開眼睛看看,老夫三人是何等樣人,你竟敢隨便張口問話,簡直狂妄得天下少有!”
古玉琪被他們的掌風掃得一頓,喝道:“報名受死!”
他從老者的話中聽出,剛才所言乃是信口開河,故意在羞辱自己,使自己怒火中燒,他們則突施辣手。
這樣一想立時心田沉靜。
居中老者一陣“喋喋”怪笑,道:“小雜種,你站穩了,聽説過‘北海三星’否?”
老者滿以為這一報出名號,對方起碼要嚇得骨軟筋酥,豈知事實卻不然,對方根本不當一回事。
事實上,古玉琪並未聽見師父及師叔説過這三個人,是以,不禁搖了搖頭。
“北海三星”幾乎氣破了肚皮,下首老者忽然接下去道:“老夫乃是三星之末‘絕命星君’莫如!”
伸手指向中間及左首的老者説道:“這位是‘絕天星君’鄧幹,排行第一,那位是‘絕地星君’,孫超排行老二!現在老夫三人,天掌本幫三等護法之職,現在你是自了?還是要老夫三人動手為本幫死去的弟兄報仇?”
古玉琪立即接口道:“小爺還想多活兩天,我看你們已經是行將就木之年,還活着有什麼意思,倒不如就在此地……”
話聲未完,那“絕地星君”孫超,暴喝道:“老夫要看看誰能離開此地?”
聲落,陡地拍出一掌,掌風之中,挾以墮指侵膚的寒氣。
古玉琪料不到對方會猝然出手,其掌風未至,已覺出寒意侵入,有如置身於寒冰窖口,口鼻皆窒。
他不敢怠慢,身形一旋,脱出寒飆之外,飄忽迅捷,若幽靈鬼魔,令人不可捉摸,這正是三光錯綜步的玄奧。
“絕地星君”孫超驚“噫”了一聲,雙掌疾收倏發,一股掠地寒飆,又告狂卷而出。
剎那間——
三丈以內,全被寒飆充塞。
古玉琪心頭一驚,劈出了“分合神功”。
對方如狂飆的掌風,頓告消失無蹤。
旋即,一股勁氣,四外兜來。
還算“絕地星君”孫超腦瓜靈敏,及時縱出,否則,已是屍橫當地。
古玉琪被那寒飆餘威觸體,不自禁打了一個冷顫。
“北海三星”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不到這小子,竟然能接得下武林人物聞名喪膽的“寒魄掌”。
這真是邪門,毋怪如此囂張。
“寒魄掌”之威力所及,漫説是人,就是地上的草木,只要觸及掌風,莫不立時枯枝落葉,是以,孫超得了“絕地星君”的綽號。
殊不知古玉琪先後服食之“三極果”,以及千年“血鰻”,乃屬秉性奇熱之物,熱能能祛寒,身上自然產生了一種禦寒的本能,而且,有“無形罡氣”護身,這種陰毒的掌風,對他來説,差不多失去了效果。
“絕地星君”孫超冷“哼!”一聲,怪吼道:“小雜種,難怪你如此狂妄,再接一掌!”
“掌”字方出口,雙掌又猛然推出,匝地狂飆,形同浪卷濤湧,其勁勢之強,其力量之猛,無以比擬。
古玉琪俊面一緊,身形一側,揮掌疾迎!
這一掌,他用上了十成功勁!
對方勢若怒濤似的掌風,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反應。
“絕地星君”已知對方之掌風奇特,就在推出雙掌的同時,晃身後退,但仍被一股強勁無倫的力量,擠得差一點透不出氣來,“噔噔噔”後退數步,才拿樁站穩。
古玉琪卻依然如故地立在當地。
“北海三星”做夢也想不到這小子竟有這般深厚的功力,看樣子單打獨鬥,決不是他的對手,堂堂“青衣幫”的三等護法,對付不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後生小輩,這件事傳到江湖,“北海三星”的名號從此以後就算砸了。
何況這周遭隱秘之處,少不了暗藏有黑白兩道的人物,這個臉,他們無論如何也丟不起。
就在“絕地星君”孫超被震後退之同時,那“絕命星君”莫如,錯步欺身,獰笑一聲,道:“小雜種,本護法超渡你!”
掌隨聲動,幻化起一片掌山——
怪異至極地連劈帶揮,無數股鋭利無匹的指風,發出“噝噝”怪嘯,齊向古玉琪立身之處罩去。
勢若萬弩齊發——
這種奇絕人寰的功力,簡直是奇詭莫測,以一人之力,而能同時劈出無數股的勁風,令人難以置信。
古玉琪雙臂由外向內,乍分倏合——
旋即右掌猛推,左手指疾彈。
“絕命星君”只覺得打出之掌風如石沉大海,同時,感到對方所彈出的指風,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不禁亡魂皆冒,身形電閃後退。
雙掌舞成一片密不留縫的掌牆,護住全身。
這時,古玉琪忽然想起在玉泉寺內玄靜禪師所傳授之“目送天地”一招絕傳掌法,正想施展之時。
驀地——
一股強猛絕倫的勁氣,從斜裏閃劈而來。
他顧不得傷敵,身形向右側一飄,讓過這凌厲的一掌,眼光掠處,這出手襲擊的正是“絕天星君”鄧幹。
“絕天星君”一掌拍出之後,解了“絕命星君”之厄,身形暴退五尺,鬚髮戟立,雙掌上提半胸,衣袍無風自動。
古玉琪見對方形態,不知其施展什麼絕毒武功,心中不由得微懍,立將“無形罡氣”運至十成,護住全身。
倏然——
一陣“咕嚕”響處,“絕天星君”張口吐出一股白水,箭疾地斜射向天空,發出“噝噝”響聲。
這股白水,乍一出口。
剎時——
爆炸開來,廣達十丈方圓,變作漫天大霧。
古玉琪心頭駭懼,暗忖:“這是什麼武功?”
他哪敢稍慢,心知這種白霧,必然含有劇毒,是以,“三光錯綜步”一層,如同幽靈似地滑出了大霧之外。
他頓時殺機大起,旋身落地,快逾電閃,又復欺上,安心一掌將“絕天星君”擊殺,以泄心頭之恨。
“絕天星君”吐出白水,身形搖遙欲墜。
“絕地星君”與“絕命星君”一見雙雙怒喝一聲:“小雜種,你敢!”
話聲中身形閃動,猛撲而上。
古玉琪雙手疾揮,硬生生地把兩星君逼了回去。
周遭隱伏的武林高手,全被雙方這罕聞罕見的功力驚得心戰膽怵,咋舌不已。
古玉琪逼退對方之後,冷峻地道:“三位對海天大俠夫婦的蹤跡,究竟知不知道?”
“北海中星”這時已並肩站立,其中的“絕天星君”似乎受傷不輕,身形兀自搖晃不止。
這三個不可一世的鉅奸大憝,在江湖上誰不忌憚三分,想不到今天竟然栽得這樣慘!
他們對古玉琪可以説是已恨得透頂,恨不得生啖其肉,活剝其皮才甘心。然而,憑着“絕天星君”的狠絕成名絕技“飛天開花”,竟未傷着他,哪能不恨得咬牙切齒。
古玉琪見他們只顧獰惡的瞪視自己,不管自己的問話,頓時氣得火上加油,身形前飄三尺,冷喝道:“小爺先打發了你們,回頭再挑你們的總舵!”
説着,雙眸陡射殺氣,正待施展絕技撲上……。
忽聞衣袂破風之聲,有數條人影,飛落當地,其中之一躬身向“北海三星”一禮,朗聲報告道:“荊山雙追魂,正向深山內馳來,武林各大門派均派有高手跟蹤而來,請護法趕快定奪。”
説完,身形暴射,疾離而去。
“北海三星”互望一眼,對古玉琪之間話,毫不理會,轉身疾馳而去。
古玉琪心裏暗叫一聲:“你們逃不了!”
身形暴射,隨後追躡而去!
在古玉琪離去的同時,從隱秘之處縱起無數條身影,也朝着同一方向,如星飛丸瀉地馳去。
六盤山一處陡峭的山峯上——
廣達十餘畝的石坪,站滿了各色各樣的人物。
這時,正有兩個人,面色如殭屍似地站在對面,雙眸射出怨毒的光輝,看向對面的許多人。
忽地有三個老和尚越眾而出,口中宣一聲佛號,説道:“二位施主,九幽繡帕乃武林遺物,並非是誰家獨有,不妨拿出來公諸於世,大家分頭尋找這處所在……”
話聲未完,又從人羣中走出五個身着白色長袍,頭戴白帽,一個個面色慘淡,難看至極,當中一人猛喝道:“出家人不貪財,你們少林禿驢,也存妄想。”
緊接着,當中老和尚,冷“哼!”一聲道:“難道就準你們嶗山五毒問津?”
話聲剛了,那“嶗山五毒”,身形側轉,面對少林三僧,反而把“荊山雙追魂”二人冷落在一邊。
這時,又是傳來一陣“喋喋”怪笑,道:“你們不要吵,九幽繡帕僅只一條,大家只好在拳腳上一較高下,強者為尊,不必徒費唇舌。”
一言方落,正是適才鎩羽的“北海三星”飄然而出。
“嶗山五毒”哈哈狂笑道:“今天倒真熱鬧,連三位星君也來湊熱鬧。這六盤山的平頂崖,可以稱得上集天下之羣英大會!”
“絕天星君”鄧幹一陣陰惻惻地怪笑道:“誇獎!誇獎!老夫等只是奉命行事,個人毫無貪得之心,我看五位還是不要插手,免得教我幫互傷和氣。”
“嶗山五毒”居中那人,也“嘿嘿”乾笑道:“不錯,咱們也是奉命而來,貴幫我教兩家本來是唇齒相依,實不應為此而傷了和氣,可是,本教能拱手相讓,他們其餘自命為俠義道的人物,未必肯放手!”
“絕命星羣”傲然一笑,道:“只要是五位不伸手,其他的人,老夫自有辦法。”
他的話聲剛完,頓時傳出一片冷“哼!”之聲。
場中,殺氣頓時迷漫……
陡地——
從人羣中,又響起一片暴喝之聲:“你們青衣幫敗類,為鬼為蜮,竟敢如此藐視天下武林,今天就在此處較量一下,勝者才有資格……”
聲音未落,人影閃晃,掌風霍霍,勁氣四溢。
場中,已亂成一片。
這時,“北海三星”互使一眼色,身形疾遞,同時撲向那兩個面色如同殭屍似的怪人——“荊山雙追魂”。
“荊山雙追魂”一陣喋喋怪笑,道:“咱兄弟二人不枉一生,竟惹動了天下武林人物,可惜‘九幽繡帕’不在身上,否則,憑着……”
話聲未完,已被一聲清嘯截斷。
緊接着——
有人厲聲喝道:“荊山雙追魂,還我九幽繡帕!”
一條人影,如同鬼魅般地飄落在場中。
場中,“北海三星”雙眸射出怨毒的神光,牙齒咬得“吱吱”作響。
那“玉泉寺”的僧眾,更是雙眸噴火,一個個長劍出鞘,躍躍欲試,準備替死去的同門報仇雪恨。
這條人影,正是古玉琪。
他雙眸圓睜,一步一步地趨向“荊山雙追魂”。
這時,場中鴉雀無聲,所有爭奪“九幽繡帕”的人,都有了一個共同的概念,那就是要看着這兩個人鷸蚌相爭,以便坐收漁人之利。
“玉泉寺”的“華山派”,也希望古玉琪與兩個魔頭打得筋疲力盡時,他們再猝然出手,輕而易舉地報仇。
“荊山雙追魂”一見古玉琪,頓時雙眸圓睜,那“馬面無常”席玄一陣陰惻惻地冷笑道:“小雜種,敢情你是找死!”
“死”字方落,席玄一遞眼色,兩個怪物已是心意相通,雙雙以畢生修為內功,也疾攻出一掌。
掌勢若閃電奔雷,勁道萬鈞。
古玉琪怒嘯一聲,“分合神功”猛推而出。
“波”的一聲輕響,雙方各退了一步。
“喪門弔客”嚴允狂叫道:“小雜種,你還真有兩下!”
説着,“陰風爪”展開,縷縷寒風襲向對方。
“馬面無常”席玄之“幽風掌”,也如疾濤怒卷,勁道開碑襲石,滾滾撲來。
古玉琪頓時俊面泛煞,冷笑聲中,雙掌一圈一劃,以十成功力,發出了超絕武林的“分合神功”。
“陰風爪”的陰風與“幽風掌”,被“分”字訣,化得無影無蹤,消失於烏何之鄉。
而“合”字訣,潛勁山湧而至。
一聲慘絕人寰的厲叫起處,“馬面無常”席玄,首當其衝,一陣血肉橫飛,已是肢離體碎,名登鬼錄,再也不用妄想尋找“九幽穴”了。
倏然——
從席玄的破碎衣襟中,飄飛起一塊白布,站在旁邊觀戰的黑白兩道武林人物,忽地有人喊道:“九幽繡帕!”
一陣騷動,直向那塊白布飄飛之處湧去。
可是,那塊白布連同血肉隨着古玉琪的掌風餘威,一直飄向懸崖外面的萬丈幽壑。
頓時,右人繞道向山下奔去。
可是,還有許多人挺立不動,雙眸看向幽壑,透出無比惋惜失望之色。
也就在同時,忽然——
有人驚叫道:“這小子,乃是使用分合神功!”
啊!“分合神功”乃是數百年前,傳説中“笑痴子”行道江湖,除魔蕩寇的超乘絕技,這小子從何處習得?這是一件不可思議之事!
這是場中所有的武林前輩,心中同所疑問。
至於場中一般的後輩,自然連聽説過“笑痴子”其人,也未聽説過,豈能認出古玉琪所使用什麼功力。
古玉琪聞聽有人竟然認出“分合神功”,不由一怔。
就在這一怔之間。
那“喪門弔客”嚴允見同伴慘死,而且死得肢飛體碎,一聲悲嘯,忘命地猛撲而上,完全是拼命的招式!
又是一聲冷“哼!”道:“小爺叫你雙歸魂!”
一聲奪人魂魄的狂叫,“喪門弔客”也名人鬼籍。
但,古玉琪似乎也被“喪門弔客”的“陰風爪”指風餘威掃中,俊面上,略顯得有點蒼白。
雙追魂已死,古玉琪受傷,這正是“青衣幫”的一羣徒眾所希冀的,隨即一鬨而出。
緊接着就是“玉泉寺”的僧俗,刀劍並舉而上……
人影幢幢,紛紛撲上。
聲慘笑,一聲激怒的喝道:“想不到被稱為俠義道的華山派,也是一些為虎作倀的江湖敗類,竟然與青衣幫沆瀣一氣。”
話聲中,古玉琪施展開“三光錯綜步”,身化一縷藍煙,穿人了人羣之中,猶若鬼魅似地晃閃着……
剎那間——
悶哼聲。
慘吼聲。
交織成一片震人心絃的聲響。
在悶哼慘吼聲中,青衣人則是屍體橫飛。
“玉泉寺”的僧俗,有的仰面倒地,有的雙眸怒視,直挺挺地立在當地,動彈不得。
可是,場中分不清古玉琪的人影究竟在哪裏?
所能見到的,只是一片藍霧,這片藍霧,只要在各人的面前一晃,青衣人則是必死無疑,其他的人,則是被點中麻穴,挺立當中。
這正是“三光錯綜步”的玄奧之處。
古玉琪對青衣幫算是恨絕至極,現在,他知道了十年前要陷害自己的人,正是在青衣幫裏面,該幫對本身的兩重傷害,他哪能不怒極!恨極!
是以,對“青衣幫”的人,絕不放鬆。
至於對“華山派”的僧俗,因為他們之間並沒有仇怨,所以只點中麻穴,以示薄懲。
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