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星嘴角一揚,淡淡笑道:“哇拷,蘭蘭,你發知道一個人在偷聽別人談話時,往往會聽到最不想聽的事;而那些喜歡偷看的人,看到的往往也是他們最不想看的代志。”
蘭蘭咬緊了唇,問:“那個查某是啥郎?”
“莫宰羊。”周星星吊罐的道:“天這麼暗,我那看得清楚是啥郎?”
蘭蘭氣得鼻孔冒煙,罵説:“你簡直是豬哥精投胎的。”
“嘻嘻,什麼投胎的攏無要緊,反正我現在是人,而且是個酷勁十足的酷哥。”
“老天呀,你的麪皮真是較厚壁。”
蘭蘭嘴裏雖然不斷罵着,但她看到周星星深情眼神,也已猜到那個女人是誰了。
她眉頭緊蹙,咬了咬牙,臉上露出怨毒的表情,但很快一閃而過。
因此,周星星並沒有發現。
※※※
女人!你若用盡最惡毒的字眼罵她。
她也許會笑一笑,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但是——你若玩弄、欺騙了她的感情。
她會哭上三天三夜,然後恨上你一輩子沒完沒了,永無休止。
紅豆憤怒的衝回歡喜樓,撲倒在牀上,全身氣得發抖,熱淚奪眶而出。
她把枕頭當作周星星,拚命捶打,大聲道:“大猩猩,我非殺了你不可,愛情的騙子、小人、偽君子……”
突然有人把手放在她肩上,紅豆立刻坐起身來,隔着迷濛的淚水,她看見一臉關切的陳掌櫃。
陳金一連串的問道:“紅姑娘,你還好嗎?你剛才在門口把我撞了一下,好在我身子骨硬朗,還挺得住,可是你好像撞到一個死人似的,投有一點反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冷先生在那裏?”
冷庫?對呀!
他去買酒居然去了三個時辰,還不見他回來。
酒樓就在他兩箭之處,他居然去了三個時辰還沒回來。
紅豆一臉困惑,道:“他買酒去了。”
她苦笑一聲又説:“我也莫宰羊他在那裏,我們在人羣中走散了。”
“哦……”
紅豆拭去臉上的淚痕,咬咬唇,突然説:“陳掌櫃,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我相信你絕對不會告訴別人,因為你也是我爹生前的好友。”
“你爹……”
“紅中自,江湖中人都稱呼他紅大俠。”
“我的天!”陳金瞪大了眼,恭敬道:“紅大俠生前,江湖上的人,只要一聽到他的名字,都會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他驚異又説:“你居然是他的女兒,唉,我早就應該想到的,江湖上姓紅的並不多;可是,我不懂……”
紅豆深吸了口氣,便把華山論劍的結果,以及他父親的慘死,敍述了一遍。
“你認為龍英使陰?”
陳金現在終於明白紅豆,為什麼對周星星充滿了敵意。
“就是龍老頭,他嫌疑最重。”
陳金搖搖頭,説:“我知道龍英這個人,雖然他有時會做出一些令人不恥的事,可是若説他會在比武的時候使陰,我絕不相信他敢。”
頓了頓,他望了紅豆一眼,道:“在大庭廣眾之下施暗器,這就好比灰塵到了太陽底下,一目瞭然,聰明人絕不言幹這種事的。”
紅豆仍然不信,説:“你知道我爹的為人,他也絕不是信口雌黃的人,如果他説有人使陰,那就一定有人使陰。”
陳金淡淡道:“那你為什麼不去找周少俠當面談談?我相信他可以告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紅豆嘆口氣,從牀上站起來,説:“你想他會告訴你説,我老子是兇手嗎?”
“那你想怎麼做?”
“父債子還,這是從古至今不變的法則,所以我要他死。”
陳金聽了,不覺驚訝,他還笑得出來,道:“你一定是在講生笑。”
“我才沒有閒工夫講生笑。”
“可是,若要跟周星星那種人為敵,是會讓你一個頭兩個大的。”
接着,陳金又搖搖頭,説:“看樣子我照論説什麼,都改變不了你的心意。”
紅豆卻道:“但是你可以幫我一個忙。”
“你説。”
“那次你也去了嗎?”
“三十年才一次的華山論劍,只要是江湖人都不會錯過的。”
“告訴我當時你看到了什麼,或是聽見了一些別人沒聽到的。”
陳金皺着眉,開始努力回想。
“當時大家都半宿在五福客棧,在還沒有正式論劍時,大夥就在客棧裏喝酒打牌,並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有。”紅豆幾乎哀求道:“拜託你,仔細想一想。”
陳金搖頭嘆説:“沒有,紅姑娘,我不記得有任何不尋常的事。”
紅豆不死心地追問:“就算半夜醒來上茅房……”
“有了有了,我想起來了。”
紅豆興奮道:“你想起了什麼?快説。”
陳金淡淡的説:“若要硬説有的話,記得紅大俠和龍英論劍的第二天晚上,大家都留在大廳中喝酒吃飯,我因為拉肚子,一個時辰不到,就向茅房報告了七八次。有一次,經過馬廄時,見到兩個人在那裏爭吵,一男一女。”
“是誰?”
“男的是冷庫,女的因為天色太暗;看不清楚。”
“冷庫?你不是説天色暗看不清楚,為什麼又能看得清楚男的是冷庫?”
“我跟他交過手,也跟他一起打過麻將,喝酒過,他就算燒成灰,我也認得。”
“你可聽到他們在吵什麼?”
“男人跟查某之間,還有什麼好吵?除了吵家務事,就是爭風吃醋,再説,冷庫別看他一副冷冷的,對付查某可是有好幾套。”
“那你聽到的是……”
“我只聽到一句‘我不幹’,想再聽下去,屎已擋味條快拉到褲襠了。等我拉完回來,他們倆個已不見了。”
“還是沒有一結線索!”紅豆咕噥道。
陳金望着眉頭深鎖的紅豆,説:“在廟後中走散並不是害你流目屎的原因吧?告訴我,到底出了啥米代志?”
紅豆咬咬唇,低下頭道:“一個男人抱着我,躲在僻巷中……”
她不安地扭動一下身子,小聲説:“那個男人是周星星……他……”
聽到這裏,陳金不必再聽,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舔了舔嘴唇,道:“記得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在人山人海的廟會中,被一個查某偷去了我的初吻。”
他説着,沉醉在回憶中,喃喃説:“我始終莫宰羊她是誰,甚至連他的長相都沒看清楚,但是我永遠忘不了那個吻……”
紅豆看看陳金温柔陶醉的眼神,她有種感覺,她會跟他一樣,永遠記得那個吻。
雖然,她以前曾經勾引周星星,甚至和他上過牀,可是那是有所為而為。
雖是如此,也教她幾乎要放棄父仇。
現在這個吻,意義不一樣,心境更是不同。
陳金離去不到半盞工夫,紅豆的門又響了起來。
她突然覺得全身一震,如果門外的人是周星星,她該如何是好?
“紅豆!”聲音是冷庫發出的。
她鬆了口氣,打開門,她朝一臉焦慮的冷庫微笑,但笑容卻又突然僵住。
只見冷庫衣服又髒又破,這並不像是他的作風。
無論他在什麼時候出現,總是衣鮮華麗,全身都修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
紅豆還來不及問,冷庫已叫道:“我的媽呀,我到處在找你,你怎的跑回來?”
紅豆説我被人羣擠散了,也找不列你,所以只好先回來。
她竟然編了個謊,沒有提到周星星的事。
“你呢?怎會搞得像丐幫的乞食一樣?”
冷庫氣憤道:“衰尾,酒買好正要離去時,卻碰到兩個醉鬼。”
他越説越氣,説:“你知道那兩個醉鬼是誰嗎?”
“你有醉鬼的朋友?”
“那兩個醉鬼,竟然是大老黑和高春,他倆把我攔住,對我哥哥啼(糾纏),瘋言瘋語,拉拉扯扯,所以才搞成這個樣子。”
紅豆不再吭聲。她完全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這全是周星星他們設好的計。
大老黑和高春二人,借酒裝瘋拌住冷庫,好讓周星星有機會佔她的便宜。
她突然覺得周星星真是什麼壞事都做的出來的,天下第一大壞蛋。
※※※
歡喜樓從不打烊,你想什麼時候去喝酒,都無所謂,隨時都可以喝到你想要喝的酒。
冷庫心不在焉地瞪着眼前的酒。
他捫心自問自己是不是掉進愛的陷阱?
今晚在廟會時,被大老黑和高春纏住時,他居然在擔心紅豆的安危。
後來,發現她安然無恙在房中時,他竟然有種如釋負重的感覺。
起初紅豆對他來説只是一個漂亮的小妞,和其他的女人並無不同。
他當初也只不過想從她那裏得到藏寶圖。
誰知,藏寶圖還沒到手,他就掉入那張深不可深淵。
他一直不想結婚,不願被一個女人束縛住,可是……
就在這時,他被一個人嚇了一跳!蘭蘭!
冷庫看到蘭蘭面若寒霜,忍不住笑道:“你就像只被椅子夾住的貓。”
蘭蘭説:“你除了耍嘴皮子打屁,還會什麼?”
冷庫看了看她,笑道:“你到底想跟我説什麼?”
蘭蘭傾身向前,兩粒豐滿的胸脯,就像要滾出來似的。
“紅豆跟你是什麼關係?”
冷庫將視線自她的乳溝問移開,輕笑一聲,道:“你在吃她的醋?”
“哼!”蘭蘭嗤鼻説:“我才不在乎你跟誰逗陣,就算你跟老母豬逗陣,也不關我的事。”
冷庫故意嘆了口氣,説:“唉,我還以為你在乎呢!”
他喝了一口酒,才淡淡地回答:“她是我朋友的女兒。”
“你和她有一腿嗎?”
“你是在打破沙鍋伺到底是不是”冷庫好奇問:“你為什麼對紅豆這麼感興趣?”
蘭蘭遂把在僻巷裏,看到周星星和紅豆擁吻的事一幕,告訴了冷庫。
怎知,冷庫不但不生氣,反而一副樂在其中的表情,她的火氣更大了。
“我以為她是你的馬子!”
“她是不是我的馬子,好像跟你一點也沒有關係。”
“那跟我家夫人呢?”
冷庫神色驟變,良久,才問:“她在那裏?”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蘭蘭嘲諷道:“看樣子你還是對我家夫人沒有忘情嘛,我還以為你已經移情別戀,對青蘋果有興趣呢!”
冷庫笑了笑,淡淡説:“我是有興趣,但是你説的,紅豆對周星星的侵犯很不高興,周星星不是傻蛋,不會去泡一個冰山。”
他嘴裏説着,心裏卻在冷笑。太帥了!
周星星居然會想泡一個要置他於死地的女人,真是天大的荒唐。
“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
蘭蘭低下頭小聲道:“他是個很熱情、聰明、坦誠,又有正義感的人。”
冷庫的目光,又盯在她渾圓的胸脯上,想着她豐滿的乳房,握在手中有多麼地柔軟。
“那小子怎能抗拒了你的誘惑,有你這個性感尤物喜歡他,他可真他媽的豔福不淺呀!”
蘭蘭抬起頭,目中露出精光,堅毅地説:“我要得到他,他是我的,任何人都別想阻攔我,連你的馬子紅豆,也休想擋我的路,叫她滾到一邊涼快去!”
冷庫認為沒有人敢説蘭蘭不漂亮,但是,她似乎太燙手了些。
他也沒有懷疑她的話。
他太瞭解她了,她是個為了想得某種東西,不惜採取惡毒的手段來達成。
“蘭蘭,我們兩個人的目標並不相沖突,但手段卻是一樣,告訴你也無妨,我正考慮要她做我的牽手(老婆)呢!”
聽到這句話,蘭蘭臉上有了笑容。
她的笑,就像朵盛開的玫瑰!
冷庫看了,心又開始浮動,欺近她,壓低聲音暖味道:“在這段空檔期間,如果你寂寞,不妨找我,我保證能填滿你空虛的心靈。”
蘭蘭冷冷説:“放心,我隨時都會記得你這點好處。”
※※※
夜空中繁星點點。一輪明月高掛在蒼穹上。
銀月的月光傾瀉在院中小池塘上,泛起閃閃波光。
夜色悽清。
紅豆佇立在池塘旁,凝視着水的月光,似已出了神。
在夜色中,她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那麼飄逸,那麼迷濛。
突然,有個聲音打破這份寧靜。
“哇拷,你今晚看起來特別水,水得流鼻水。”
紅豆一聽,差點就要跳起來。“誰叫你來這裏的?”
周星星濃眉輕挑,佯裝驚訝道:“哇拷,不是你約我來的嗎?”
紅豆瞪大了眼,幾乎用叫的説:“我神經病我會約你!”
“哇拷,不是你約我來,三更半瞑我不睡覺跑到這裏來喂芒仔(蚊子)!”
説着,出其不意將她拉進懷中。
“不要……不要這樣,我要生氣……”
可是,她的身子卻不聽使喚,被摟進懷裏。
“最好別生氣,氣死可是驗無傷的,”周星星柔聲道:“你不是真的那個意思對不對呢?”
頓時,紅豆感覺天旋地轉。
周星星温暖的唇吻住了她,他的手環抱住她,令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她的唇情不自禁地為他開啓,主動地回吻他。
她覺得落入激情的漩渦中,陷身在波濤洶湧的慾海裏。
可是,僅存的理智支持她奮力掙扎,才不至於被掩沒。
因此,在周星星的五指手,爬上她的酥胸時,紅豆弓起膝蓋,朝周星星胯下猛地一撞。
“哇拷,你想毀了我祠堂(小鳥)!”
周星星一痛之下,鬆開了摟住她身子的手。
紅豆竟然兩腿發軟,幾乎站不住腳,但是仍趁機跟跟踏踏地跑回房去。
在廊下碰見冷庫,她像遇到救星般奔了過去。
冷庫發現她臉紅似乎,嬌喘不已,雖然好奇,但他卻沒有發問。
而紅豆竟然催他説:“咱們快進行下一個計劃,我今晚就去!”
冷庫有些納悶;道:“你不是説過二天嗎?為什麼突然又急着今晚走?”
“夜長夢多,我不想再拖下去。”
“好,我去準備。”
※※※
三天後,周星星接到一封家書。
信上沒説什麼,只寫着四個字:“見信速返。”
下面署名犀牛。
自從周星星接掌龍門山莊,他便把犀牛升格——當管家。
犀牛對周星星的賞識,激動的要跟他下跪。
因此,犀牛對周星星是死心塌地,忠心不二!
周星星看了信非常納悶,不曉得龍門山莊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
怎的要他十萬火急的趕回去。
犀牛從當管家以來,從沒出過差。
大老黑擔心道:“我看你還是卡緊趕回去,萬一是老爺要翹辮子,你也好見最後一面。”
高春也在擔心,嘴裏卻罵着:“你媽的,真是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你閉嘴,沒人會當你矮狗(啞巴)。”
大老黑還不服氣説:“嘴生來就是講話的,為什麼叫俺閉嘴,俺説那些話,只是想得周到,提醒阿星而已,並沒有一點歹意。”
周星星笑道:“哇拷,你倆個不要狗咬狗,一嘴毛,我是要回去一趟,只是……”
高春説:“你是不是不放心紅姑娘?”
“嗯,這兩天我都沒見到她。”
“你在擔心她的安危?”
“不,我在想她是不是在進行下一個計劃。”
“有我留在這裏調查,你儘管放心回去吧!”
周星星沉吟了下,才道:“哇拷,萬一紅豆真的在進行計謀的話,必定會一次比一次令人難預料,手段也會更加厲害,你一個人留下,萬一真的有事,會分身乏術難以招架。”
他看了一眼大老黑,説:“大老黑你不必跟我回去,留下來助小高一臂之力。”
大老黑一聽,興奮道:“俺自由了,可以做俺想做的事了。”
周星星卻苦笑説:“可是,見你最近常上查某的當,我又有點不放心。”
大老黑笑道:“俺都已經對天發誓過,以後要學乖,絕不再上查某的當羅,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回去吧!”
周星星真的不放心似的,居然老氣橫秋的叮嚀起大老黑來了。
“上街的時候,千萬留意,在馬路上站的野雞,都是有毒的,必須遠遠避開她們;你若上了她們的鈎子,跟她們一親近,回來不止會爛掉鼻子,甚至會爛掉你那隻寶貝雞。”
頓了頓,又道:“要開查某(嫖妓),最好找規矩端莊的查某,不然就花些銀子找家有正字標記的妓院,記得千萬別忘了帶帽子。”
高春笑了笑,説:“操,我現在發明白大老黑為什麼老是長不大,離不開你,你簡直像是他老饒!話多的比潘金蓮的裹腳布還要長,還要臭!”
“無法度。”周星星苦笑道:“有時候我都在懷疑,是他在照顧我,還是我在照顧他呢!”
哇拷!主僕情深,有此表露照疑。
難怪江湖上傳言説,能跟周星星做朋友,或是當他的跟班的,那是上輩子修來的帽氣。
※※※
周星星後腳才剛踏出歡喜樓,大老黑就迫不及待要上街逛逛享受一下。
不過,他把周星星的警告,一直牢記在心裏,不敢忘了它。
所以,他走在路上遇見穿衣露肚臍,穿褲露大腿的野雞,連忙遠避三舍,正眼也不敢瞧她們。
哇拷!大老黑總算學乖咧!
他自信這輩子絕不會再上野雞的當。
他避野雞像避蛇蠍,所以只到酒樓裏喝喝酒,聽聽説書的。
他又聽周星星説過,有些酒樓也兼差做黑的,所以也有許多野雞混雜在內。
但很容暴別。
凡是野雞身後,都有一個江北老太婆,若即若離的跟着。
大老黑留心一看,果然有許多漂亮姑娘的身後,都有凸肚子的老太婆,跟在遠遠的監視。
“哎娘喂,這個也有毒!”
大老黑嚇得不敢朝她們看,生怕被她們勾引了去。
最後,他只有揀了個説書講古的茶館坐下。
他得意地説:“嘿嘿,這裏應該是城裏最乾淨,又有水準的地方羅!”
忽然,一陣風吹過,風中還帶有清香。
大老黑轉要看,是位打扮得真是瞎子爬樓梯——摩(摸)登得很的女人。
那女的似有意似無意的,一屁股在他旁邊的空椅子上,坐了下來。
“哎娘喂,這麼烏貓(摩登),不知道有沒有毒哩!”
心中想着,眼睛忍不住朝她四周掃了一遍,並沒有凸肚子的老太要跟着。
他這才稍微安心,偷偷瞄了一眼女的,但見她打扮得十分雅淡,不十分華麗。
他從腳下看到她的上身,她的臉像雞蛋,尖尖的下巴,彎彎的眉毛,水汪汪的眼睛,高挺的鼻了,烏油油的頭髮,櫻桃小嘴,淡淡的妝。
一笑還有兩個酒渦。哇塞!
像她這樣絕色美女,大老黑混江湖多年,還是頭一次碰到。
大老黑心中暗歎:“唉,簡直是天上的仙人下凡塵嘛!”
“姑娘,姑娘……”
大老黑輕喚着,有意想認識她。
“哼!”
誰知,她眼裏竟像沒有看見大老黑這麼大個人似的,只是嘴裏輕哼一聲,頭回也不回。
大老黑有些掃興,忖道:“乖乖,這是好人家的姑娘,搭訕的話準會吃耳光的,快閃吧!”
大老黑快馬走開了。他心裏有些高興,又有些失望。
※※※
城中的東大街有處廣場,現在廣場上,正有人在賣藝,表演變戲法。
戲法新鮮又有趣,所以吸引了不少人,把廣場擠得水泄不通。
大老黑愛湊熱鬧,當然也擠在人羣中。
誰知,才剛剛擠進去,忽然那位像仙人的姑娘也來了。
她在人羣中擠來擠去,踩了大老黑一腳,連忙賠禮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調故意的。”
大老黑見她嬌滴滴模樣,心又動了,也連説:“無要緊,無要緊,俺老皮厚,你蓮花繡腿踩不痛俺的。”
仙姑娘嬌聲笑道:“你這人真是老好人,古意(老實)又趣味。”
“俺就喜歡交朋友,只要姑娘歡喜,你就算是俺的朋友了。”
兩個人就這樣搭起訕頭來。
大老黑以為和姑娘有緣,才能這樣湊巧,而且話又投機。
姑娘説:“我家住在老北街一條小巷,阮虺出遠門做生意去了,偶爾出來買個胭脂花粉,家裏管得很嚴,馬上就得回去。”
“俺送你!”大老黑毫不考慮,脱口而出。
他這人就是這麼熱情。
走到半路,仙姑娘突然説:“我早上出門到現象還沒吃東西,現在八堵緊飲。”
大老黑即道:“俺知道有一家館子的酒菜不賴,你想不想去嘗嗜?”
“也好,反正八堵飫也走不動。”
酒,能談事,也能成事。
酒更是膽小的人的最佳壯肥良藥。
大老黑居然幾杯下肚,便借酒請仙姑娘上客棧裏去休息。
而那仙姑娘居然也一口答應。
大老黑帶她走進三流的客棧,一進門,那仙姑娘嬌羞地説:“你先去洗澡,洗完澡上牀等我,我去吩咐小二拿酒菜上來,咱們再好好喝兩杯,慶祝咱們認識又投緣。”
“冒死啊,冒死啊(爽死了)!”
大老黑三兩下就剝得精光,冷水衝一衝,便跳上牀等那仙姑娘。
等着和仙姑娘,欲仙欲死去了。
不一會見,仙姑娘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她人還來不及喘口氣,太老黑就猴急似的,把她抱上牀。
被頭還沒窩熱,仙姑娘的衣釦也才解到第二顆,忽然房門像擂鼓般地敲起來。
“開門,開門……”
“別開……”
大老黑正要叫仙姑娘慢點開門,怎知,仙姑娘已箭一般衝上前去開門。
門一開,四個彪形大漢衝進來,為首的先將仙姑娘打了兩個嘴巴。
“臭查某,趁老子不在偷客兄。”
仙姑娘哭泣道:“都是這豬頭三騙我來的。”
那些漢子又將大老黑,從被窩裏赤裸裸的拖出來,拳打腳踢一陣。
“為什麼勾引良家婦女?”
大老黑白知理虧,也有口難辯,為顧全面子,也不敢還手。
“勾引阮某,叫老子以後拿什麼面子見人,身上有多少銀子,全拿出來給老子遮遮羞。怯怯黴運。”
大老黑苦着臉,拿出十兩銀子,説:“俺身上就剩下十兩銀子全給你好了,要是不夠。俺可以留下一張借據。”
“借據?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不必了,銀子拿來就行了。”
説着,那為首大漢正要伸手去搶過來,怎料,那銀子居然飛了起來。
銀子朝窗户飛去!
四個大漢看得目瞪口呆,驚叫:“伊娘咧,銀子會飛……”
話聲未落,有個人破窗而人,手裏拿着一根細釣竿,釣竿上的細線上,正釣着十兩銀子。
大老黑一見到這人,頭垂到胸口,像是做錯事的小孩,沒臉見人子樣。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山高春。
高春對那些大漢笑道:“銀子不但會飛,還會扁人呢!”
突然,銀子再動飛起來,像雨點一般朝四個大漢紛紛擊落。
四個大漢痛得哇哇大叫,紛紛奪門而出。
那位仙姑娘見情形不對,早已悄悄溜了。
這時,大老黑才很不好意思的説:“俺並不是打不贏他們,俺只是……”
高春笑道:“你只是騙了人家老婆上牀,這一點就理虧,所以打不下手是不是?”
大老黑點點頭,説:“俺還是要謝謝你幫俺解了這個危,其實,俺也莫宰羊怎麼會發生這款子事。”
高春笑道:“你遇見的仙人是會跳的,湘西除了趕屍,還有這個特產,名堂叫作‘仙人跳’,你總算被跳上了。”
接着,高春搖搖頭嘆道:“唉,我終於明白阿星的苦心了。”
※※※
周星星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現在正投宿在寶來客棧的人字房。
他剛洗過熱水澡,吃了頓舒服的晚飯,還喝了兩斤上好的花雕。
所以他現在有點醉茫茫。
在這種情況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牀上,閉起眼睛來睡一覺。
他已閉上了眼睛,卻偏偏睡不着。
只要他一閉上跟睛,眼前就會出現兩個女人。
一個女人穿着件輕飄飄的,柔軟的雪紡紗,美麗的臉上,完全不擦一點脂粉。
神情總是冷冷的,就像是座冰山。
這個女人,當然是紅豆。
另一個女人,卻像是春天的陽光,陽光下的泉水,嫵媚又撩人。
尤其是她那雙眼睛,看着你的時候,好像一下子就能把你的魂魄勾了去。
周星星一直在看着她。
而且這一天一夜來,幾乎時時刻刻都能看到她。
因為,她一直都跟在周星星後面。
周星星釘過別人的梢。也被別人釘過梢。
只不過被漂亮的女孩子釘梢,倒還是生平第一次。
周星星並不想避開她,也裝作不知道。
那女孩子也只不過遠遠的在後面跟蹤,並沒有追上來。
那女孩子究竟想對周星星怎麼樣?
周星星非常好奇。
他並不怕別人來找他的麻煩,反正他的麻煩已夠多。不差那一件。
可是,就這樣眼睜睜的等着別人來找麻煩,滋味卻不好受。
就在他嘆氣的時候,外面忽然有人敲門。
“哇拷,來了,總算來了!”
周星星乾脆躺在牀上,非但沒有動,連問都沒有問,就大聲道:“進來!”門一推就開,有個人真的走了進來。
進來的卻是夥計!
“哇拷,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卻偏偏來。”周星星嘀咕着。
他雖然鬆了口氣,卻又覺得有那麼點失望。
他不但不怕別人找麻煩,有時甚至很希望別人來找麻煩。
因為,他是個不甘寂寞的無聊人。
“客官,小的是來沖茶加水的。”
夥計雖然這麼説,看起來卻有點鬼鬼祟祟的樣子,一面在茶壺裏沖水,一面搭訕着:“好冷的鬼天氣,簡直就像是臘月一樣!”
周星星看着他,嘴角微笑着,早就算準了這小子必定還有下文。
夥計果然又接着説:“這麼冷的天氣,一個人睡覺實在睡不着!”
周星星笑了,道:“哇拷,你是不是想替我找個查某來陪我睡覺?”
夥計也笑了:“客官是不是想找個查某?”
“查某我當然想要的。”周星星道:“只不過也得看是什麼樣的查某。”
周星星笑説:“哇拷,總不能找個老母豬吧!”
夥計眯着眼笑道:“別的查某我不敢説,可是這個查某,我人頭保證客官一定滿意,因為……”
“因為什麼?”
夥計又笑了笑,笑得很暖昧,很神秘,壓低了聲音,説:“這個查某不是本地貨色,本來也不是幹這行的,而且,除了客官你之外,她好像還不準備接別的人客!”
“哦?”
周星星轉珠子骨碌一溜,笑道:“難道是她要你來找我的?”
夥計居然在點頭。
周星星的眼睛亮了,眼前好像又出現了那個嫵媚的女人。
※※※
周星星沒有猜錯。夥計帶來的果然是她。
“這位是馬姑娘,馬小芳,這位是周公子,你們兩位多親近親近!”
夥計鬼鬼祟祟的笑着,躡着腳尖溜了出去,還掩上了門。
馬小芳就站在燈下,垂着頭,角一雙柔白纖秀的手,玩弄着自己的衣角。
她不開口。周星星也不開口。
他心中暗忖:“哇拷,我倒要看看你想在我面前變啥米鬼?”
燈光朦朧。人也朦朧。
她沒有開口。但周星星忽然用兩根手指,輕輕一拉她的衣帶。
衣帶鬆開了。衣襟也鬆開了。
那白雪般的酥胸,和嫣紅的兩點,就忽然出現在周星星眼前。
“哇拷!”周星星嚇了一跳!
他實在想不到她的衣服,只用一根帶子繫着,更想不到她衣服下面,連一件小小布都沒有。
於是,剛才風姿綽約,嬌滴滴的淑女,現在忽然變成了性感女神。
周星星道:“哇拷,現在的查某是越來越豪放,就莫宰羊辦代志,是不是也這麼阿莎力(乾脆)豪放?”
馬小芳搖搖頭,説:“我喜歡兜圈子玩遊戲。”
她微笑着,用一雙天真黑邪的眼睛看着周星星,又道:“但現在你卻不是找我來玩遊戲的!”
“其實那種事,也勉強可以説是‘成人遊戲’。”周星星笑道:“因為那種事也只有成人才有資格玩。”
“既然是成人遊戲,那麼我們為什麼還要窮磨菇,浪費生命呢?”
她笑得更嫵媚,更迷人。
只不過她身上最迷人的地方,卻不是她的微笑,而是男人不該去看。
卻又偏偏忍不住要去看的地方。
周星星是男人。一個比正常還要正常的男人。
他忽然覺得自己心跳已加快,呼吸急促,連嘴裏都在發乾。
馬小芳顯然已看出他身上的那些變化。
以及另外個更要命的變化。
馬小芳臉色大變,正準備大叫。
她還沒有叫出來,已一頭被周星星按入棉被裏。
那些暗器就通通打在棉被上。
“嘿嘿,死在牀上做鬼也豬哥。”
這聲漸漸遠去,最後消失在黑夜中。
周星星這才吐了口氣,從棉被裏伸出頭來。
他笑了笑,道:“好佳在,我還沒有被嚇死。”
馬小芳見他神色不變,不由吃驚的看着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額角,又摸了摸他心口。
“你真的沒有被嚇到?”
“你看我像嚇到的樣子嗎?”
“你上輩子一定做了不少好事,所以才能逢凶化吉,隨時都有神明保護你!”
“一點也不錯,玉皇大帝是我乾爹,太上老君、濟公佛佛土地公都是我的拜帖兄弟,他們都在暗中保護我,這樣我會被嚇到才怪!”
説到這裏,周星星一眼瞥到釘莊棉被上的暗器,怔了怔,額頭上居然冒出冷汗。
那些暗器,閃閃發着金光,煞是好看。
但好看又美麗的東西,最能要人命。
周星星心裏喃喃道:“哇拷,早知道是要命金牛針,我就應該追出去,也許就能發現兇手是誰了。”
他輕輕在心裏嘆了口氣,又想:“有了人證物證,紅豆和我的誤會不就能迎刃而解,然後皆大歡喜。”
只聽馬小芳眨着眼笑道:“既然有這麼多的神明保護你,我也不怕了,我們還是……”
她的手在被窩裏伸了出來——胡攪瞎摸!
周星星就好象觸電一樣,吃驚的看着她,道:“哇拷,經過了剛才的事,你還有興趣嗎?”
“我為什麼會沒有興趣,你是個很棒的男人!”
馬小芳媚笑着,摟住了他的脖子,把豐滿的奶子,緊緊貼住他的身。
周星星對這行是老馬識途,雙手已輕輕地撫摸了起來。
馬小芳微微喘息着。
她的那隻手,從他的胸脯輕輕地滑向他的胸膛腹部。
手心更加温熱,更加細柔。
那隻手在肚臍上稍作停頓,又繼續下滑,直到把他的那個“自傲的傢伙”,揣到掌心。
周星星頓覺天旋地轉。
扭動着厚厚的胸肌,磨蹭對方温暖而富彈性的雙峯。
兩人激情不已!
最後,周星星的手伸向她的腹下,就留駐在那兒,不由地驚歎起來。
“媽呀!你這塊草地真是肥沃,可以餵飽無數的牛羊吶!”
“去你的臭嘴,你當本姑娘這裏是什麼地方?公共場所?”
她不安地扭動着嬌軀,一陣緊過一陣喘着氣。
“這塊肥地是你一人專屬的私人用地。”
周星星聽丁,心裏甜絲絲的,覺得很舒服。
男人都是自私的。這句話一點也不錯。
當週星星的手,伸到那個地方的一瞬,她猛地顫抖一下,就把他箍住了。同時,把嘴貼到他的嘴上,她的舌頭遞進他的嘴唇內。
哇拷!這是很豪放又熱情的女人。
男人碰到這款女人,多半是很難招架得住。
周星星再探人一個更美妙的境地時,幾乎陶醉而貪婪。
※※※
周星星睡得很甜。他已很久沒有睡得這麼甜了。
他不是超人。經過一番大戰,總是特別累。
等到他醒來時,枕上還留着餘香,馬小芳的人卻已不見了。
周星星睜着眼,看着屋頂,痴痴的發了半天怔,喃喃道:“她一路釘着我,難道只不想跟我上牀……天底下會有這種傻B?”
紅日滿窗。天氣好得很。
天氣好的時候,他心情總是特別愉快。
尤其,昨晚他又嚐到一種人世間罕有的——美妙肉戰。
那種美妙,現在想起來還真教人甜蜜蜜。
他推開窗子,就看見馬小芳出現在門口,不由怔了怔!
她端着碗熱氣騰騰的湯,走了進來,看見周星星,臉上立刻露出天使般的笑容,柔聲道:“我算準了你這時候一定會醒的,特地到廚房去替你煮了碗豬肝,快乘熱喝下去!”
周星星沒有吭聲,只是看着她。
馬小芳笑道:“你看見我好像很吃驚,為什麼?是不是認為我應該是該走了?”
周星星沒有否認,笑着説:“是啊!我在奇怪你怎地還沒走?”
馬小芳坐了下來,笑得更甜,道:“可是我還不想走。你説怎麼辦呢?”
她笑得很神秘,很奇怪!
“哇拷,我怎的這麼糊塗嘛,天底下那有白吃的午餐?”
周星星忽然想起來了,有些事做完了之後,是要付錢的。
她盯了他一天一夜,也許就因為早已看準了他是個凱子,早已準備狠狠的敲他一筆。
這也是女人另一種賺錢的方式。
“好佳在,我還完全忘記這種事,更沒有自我陶醉!”
周星星笑了笑,對自己在陶醉之後,還能記得要付錢,覺得很滿意。
他身上好像還有五六張銀票,都是五百兩的,等他伸手進去時,才發現已只剩下兩張。
他抽出了一張,擺在馬小芳面前。
馬小芳看了看這張銀票,又看了看他,才説:“這是給我的?”
“嗯!”馬小芳笑了,笑得更奇怪。
“哇拷,你嫌少?這是五百兩耶,如果拿到那種地方,人家早把你當大爺,伺侯的服服貼貼!”
頓了頓,他立刻把最後一張銀票也掏出來,又道:“好吧:全給你,反正我快到家了,這一帶也都是龍門山莊的佃農或朋友,只要向他們説一聲,他們都會想盡辦法,給我送錢來。”
馬小芳又看了看這張銀票,看了看他,忽然也從懷裏掏出疊銀票,每張都是伍佰兩的,至少有二三十張。
周星星睜大了眼,道:“哇拷,這是給我的?”
“全都給你!”
“哇拷!”周星星怔住了,臉上的表情,非常誇張。
眼睛大得像牛卵。嘴巴張得卻像河馬。
馬小芳説:“你知不知道‘煽緣投’,是什麼意思?”
周星星搖搖頭,道:“莫宰羊!”
馬小芳説:“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種人賺錢是用靈魂?”
“宰羊!”
“用這種法子賺錢的查某,通常都叫做探食查某(婊子)!”
“哇拷,用這種法子賺錢的男人呢?”
“那就做‘鴨’,也就是舞男。”
“哇拷,那煽緣投呢?”
“查某有了老公,還偷偷的在外面養小白臉,就叫煽緣投,那小白臉呢?也叫做吃軟飯的!”
周星星的臉居然紅了。
馬小芳看着他,吃吃的笑道:“我雖然長得不好看,可是也從來沒有煽緣投(養小白臉)過!”
現在,周星星想耍酷,也酷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