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星總算沒有暈過去,道:“哇拷,拜託你別這樣,我會驚驚(怕)!”
龍佩玲痴情的眼睛,凝視着他。
“你怕什麼?”
“怕你有一天會後悔!”
周星星現在已經沒有繼續裝下去的必要。
龍佩玲堅毅地説:“不會,絕對不會。”
周星星嘆了口氣道:“你一定會的,因為……”
“因為什麼?”
周星星想説,因為你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看着她,那雙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有一種奇怪的表情。
“唉,以後你就會宰羊。”
周星星嘆了一口氣,便起身離去。
※※※
冷霧悽迷。夜深了。
紅豆被關在一間空房中,除了吃飯拉屎外,雙手都戴着鐐銬。
夜雖深了,但看守的兩個大漢,卻不敢合上眼,仍舊打起精神小心看守。
此時,屋脊上一條人影,像流星般瀉下,同時揚手飛出一件東西,正中一個大漢的後腦“叭!”地一聲。
另一個大漢駭然轉身,屋上的人已撲到他的頭上,一掌擊中他的後腦,把他打得倒在地上。
這人一進屋;為紅豆打開鐐銬。
“喂!這是我最後一次救你,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我發誓。”
紅豆不領情,道:“我看你周太保,是吃得太飽了,撐得頭暈腦脹,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既沒有要你來救我,而且,我還知道你跟龍老頭子的關係……”
周星星聽到這裏,真的是頭暈腦脹,雙眼都直了。
紅豆臉色一變,説:“周星星,你救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周星星嘆了口氣道:“哇拷,我若告訴你説我沒有任何目的,你一定不會相信。”
“哼!”
“所以,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對你沒有任何目的。”
“你少黑白無常敍交情,鬼話連篇啦!”
“我是好心的。”
“歹人背十字架——偽善。”
哇拷!
世上居然有這款蠻不講理的女人,而且還強詞奪理咧!。
周星星碰到她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他想一翻兩瞪眼,不再理她,可是再想,這麼風騷又美麗的女人,莫名其妙死了,實在有些可惜。
所以,他只好道:“哇拷,我想救的人,不必任何目的我都會自動自發;我不想救的,就算有金銀財寶我也不救,例如冷庫,他那種人能夠早死早投胎的好。”
“他嗝屁了?”
“你放心,歹人都比較長命,還是被他溜栓了。”
紅豆有些不相信。
“他在狐狸面前還能跑得掉?”
“龍英雖是隻狐狸,可惜是隻腦筋遲鈍的狐狸;而冷庫,則是隻精明狡猾的狐狸。”
紅豆靜靜地在聽。
周星星冷笑道:“所以你這隻小貓是鬥不過狐狸的。白日鼠説得對,他不是為了你的人,就是為了你的錢。”
紅豆冷哼一聲:“就憑他那副德性,也想老牛吃嫩草!”
“哇拷,又有什麼不可以?”
“我又不是白痴。”
“你要不相信我的話,跟白痴又有什麼兩樣?”
“我要是相信你的話,我才是天下第一大號的白痴。”
“青菜你啦!”
“告訴我,他是怎麼溜的?”
周星星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快走吧!再見到他心裏有數就行了,但我要告訴你另一個陰謀,要不是有個洞這人還有股傻勁,説他兩句,就跑到關外去了,不然的話,你們二人已經做了同命鴛鴦。”
“那個淫蟲,要不是聽到關外有好大的,或是有水查某,他會去嗎?”
周星星不得佩服紅豆的厲害。的確!
遊國棟要不是有聽到好大的,打死他也不會去關外的。
周星星催道:“哇拷,不管他會不會去,現在,你必須立刻離開這裏,再遲我也救不了你,那個鬼先生名符其實的鬼,三更半夜都不睡覺的。”
紅豆突然抱住他,熱情地吻了他一下。
“我愛你,不管你愛不愛我,也無論你是誰的雜種,我對你是又愛又恨。至於這個仇,我的意志是永遠不變,你也甭想改變我。”
周星星眼睛又直了,他實在有點搞不懂這女人的心裏。
紅豆拍了他一下肩膀,説:“我先走了,拜拜!”
當紅豆離去時,他手還在嘴唇輕輕撫摸,剛才紅豆留下的香吻,久久捨不得放手。
不過,當外面兩個大漢醒來時,他人卻已經不見了。
“賴子!”其中一個大漢道:“咱們完蛋了,那查某被救走了!”
那叫賴子的漢子,冷笑説:“怕個吊,兩個大護法押着一個冷庫,不也是讓他溜了,咱們算啥米?”
那大漢苦着臉道:“就因為不算什麼,所以跑了人咱們要衰尾。”
賴子靈機一動,説:“咱們也跑吧!咱們總不能在這裏等死。”
二人又把小屋的門鎖上,正好白日鼠巡邏經過,即問:“怎麼樣?”
“安啦!”賴子説:“她身上有鐐銬,又沒有長翅膀。”
“小心點,可別打瞌睡!”
白日鼠一走,二人跟着就溜了。
兩人是自正門大大方方走的,看門的還以為他們是外出辦事,開門放走了他們。
直到次日一早,有人去換班,才發現紅豆不見了,立即報告龍英。
龍英一聽,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人也頓時頹萎了。
病貓斷然説:“龍爺,這是內賊乾的,昨晚我們戒備巡邏不能算不嚴,根本沒發現敵蹤。”
説到這裏,病貓突然想道:“是不是那兩個雜碎被人收買了?”
龍英不出聲,但他面上表情很奇怪!
心情也似乎很沉重。
※※※
紅豆洞悉冷庫的陰謀之後,不動聲色!
“冷叔,這是五十萬兩銀票,你先拿去用。”
冷庫心中一動;道:“紅豆,你……我並沒有要用錢呀!”
紅豆一笑,説:“男人身上若不有個十萬八萬的,不算個男人;再説,八仙樓三十萬兩的賬,也該清一清,不然,小鳳仙褲帶勒緊的話,你就慘啦!”
冷庫聽得滿臉通紅,“嘿嘿”笑着,掩飾他的尷尬。
紅豆看了他一眼,心中暗笑,嘴裏卻又道:“男人除了三妻四妾外,偶爾在外面打野食開查某(嫖妓),也是很平常的事,你就不必歹勢(不好意思)。”
冷庫恨不得戴上個面具。
雖然如此,他總得説句話意思意思。
當然,五十萬兩他並沒放在眼裏。
“紅豆,你的錢我怎麼能花呢?”
紅豆心中冷笑,道:“冷叔,您説這個話就太見外了,為了父仇,我沒打算活到七老八十,我殺不了他,遲早也會被他的人殺死,所以我從不把身外之物放在心上。”
頓了頓,她又説:“您有需要,儘管告訴我。其實,對您也沒什麼好隱瞞,我爹給我留下了無數的財產,就算我把皇宮買下來,也還是花不完。”
聽到這裏,冷庫心加速跳了起來。
紅豆看了他一眼,誠懇地道:“現在您是我唯一最親近的人,您不花,我給誰花呢?”
冷庫苦笑着説:“好吧,暫時我先用一下,可別笑我沒有出息?”
“不會啦!”紅豆道:“冷叔,不但如此,我還能報您發一筆財呢!”
“噢!”冷庫眼睛又亮了。
隨之,他即道:“冷叔一心只想助你報仇,倒沒想到發財。”
“冷叔可聽説過諸葛世家的傳家之寶!夜明珠嗎?”
冷庫説:“江湖上人,很少沒聽説過諸葛世家的夜明珠,那是一顆罕世的夜明珠。”
“是啊,價值連城呢!”
“據説,諸葛雄家被劫時,夜明珠便失蹤了,難道……”
“難道冷叔宰羊夜明珠的下落?”
“難道你懷疑是被龍英拿去了?”
“不是懷疑,而是肯定。”冷庫心又動了。
當初,他也在懷疑夜明珠是被龍英拿走,但一直找不到證據而巳。
其實,那顆夜明珠現在卻又到了周星星手裏。
這個秘密,大概除了胡又碰沒有人知道。
冷庫是心動了,但一想起鬼先生,他的心就冷了大半截。
紅豆看着他臉上的表情,道:“冷叔,據説龍英把那夜明珠送給鬼先生,作為酬勞。而我們要實行復仇的計劃,就必須先放倒那隻老鬼!”
冷庫沉思着,沒有説什麼。
紅豆又説:“這個老鬼很難應付,尤其他的那雙手,要除掉他就必須先剁掉他那雙手,咱們才有成功的希望,是不是,冷叔?”
“是……是的!”冷庫在想:“誰去剁他那雙手呢?”
紅豆冰雪聰明,似乎看穿了他所想的問題,笑道:“我當然不會要冷叔去剁他雙手羅。”
她笑得很愉快,説:“只要咱們找到老鬼的弱點,我就有辦法應付。”
冷庫眼睛又亮了。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鬼先生有三個老婆外,還喜歡開查某。”
“你意思説他好色羅?”
“不錯!”冷庫笑道:“老鬼好色,江湖上沒有一個人莫宰羊,所以他的花費很大。”
紅豆笑得更愉快!
冷庫看着她發光的眼睛,忽然問:“你是不是想到什麼好的法子?”
紅豆又笑了。
她這人好像時時刻刻都不忘把笑擺在臉上,別人不知內情的,還以為她是個快樂的小女人。
其實也沒説錯,她不笑,難道要她哭?
哭又能解決問題嗎?哭既然解決不了問題,何不笑呢?
笑不但能令人好感,也教人舒服。
只聽紅豆笑道:“我是個查某,查某要對付男人,可是我最拿手的‘基本功夫’。”
冷庫的心在往下沉。
他忽然覺得不忍讓紅豆去冒這個險,因為,鬼先生可不比一般的男人,而且,還有一個病貓。
病貓可不喜歡女色,而且,人又冷酷無情。
萬一紅豆死在鬼先生那雙化骨神拳手上,他那寶藏不就要泡湯了。
可是,他卻不知該怎麼樣阻止。
紅豆站起來,慢慢的走到小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
有頃——
她忽然回過頭問:“你身上有沒有銀子?不是銀票。”
“有。”
“有多少?”
“不少。”
“我想上街去買東西,你先借我吧!”
※※※
紅豆就在衡陽城裏最熱鬧的一條街上閒逛着,買了胭脂花粉,買了幾件鮮豔的衣服,還買了些價錢不貴,卻很好看的首飾。
逛着逛着,忽然逛到大祥賭坊。
哇拷!這個時候,她還有心情賭博?
門口把門的夥計,吃驚的看着她,居然沒有人來攔阻。
一個大漢,大概是這裏的領班,上前問道:“你是來拔繳(賭博)的?”
紅豆搖搖頭,説:“我是要你去轉告鬼先生和龍英,他們若要我的命,就叫他們冬至後的第二天中午,在我家客棧等我。”
大漢説:“我……我怎麼敢上神刀門找他們?”
“你是個男人,男人要是沒有卵芭,最好自己一頭撞死。”
她聲音很平靜,嘴角甚至還帶着微笑。
大漢怔了怔,紅豆已經從容的走了出去。
※※※
冬至。天已經很冷了。
這一天家家户户都在搓湯圓,吃湯圓,很少有人會去街上閒逛,更別説上妓院了。
水中月雖然是長沙城裏最好的温柔鄉,但今天也顯得冷冷清清。
甚至連姑娘們也躲在家裏吃湯圓,放自己一天假。
所以,今天若有人來找姑娘的話,真是來的不是時候。
可是就偏偏有個中年男子,逛進了水中月,所以他只自己喝悶酒羅!
斯時,門口又閃進一個年青人,這年青人就像一股春風,人一進來,室內頓時温暖起來。
他哈哈笑罵道:“哇拷,大老黑,這麼多日子讓你挑,你居然能挑這天,我不服你都不行。”
那中年人一聽到這聲音,立即放下酒杯,笑嘻嘻迎了上去。
“阿星,好佳在你來了。”
原來,進來的年青人是周星星。
周星星白了他一眼,道:“哇拷,啥米意思?”
大老黑笑着説:“俺一個人喝酒,又沒有查某陪,真是無聊死了。”
“哇拷,要我陪你喝酒,你當我是‘鴨’(妓男)!”周星星道:“你那一‘根’是長的?還是圓的?或是扁的?”
大老黑垂下了頭,不好意思説:“圓圓又有點扁扁的!”
“不對,我説它是長的。”
“不是,是扁的。”
“不對,是長的。”
“那玩意是俺的,扁的、長的,俺會莫宰羊?”
“哇拷,咱倆賭一下,它要是長的話,你就輸了,輸了,你該知道怎麼辦吧?”
大老黑笑了,笑得非常得意。
“嘿嘿,你這下你穩死(死定)的,俺一定穩贏,哈哈,什麼條件俺都答應。”
“不可黃牛。”
“絕不黃牛。”
大老黑拍着他的肥肚,説:“俺要是黃牛,俺這個八堵(肚子)就越來越大。”
“輸了呢?”
“輸了,當然是老規矩,扮大腹便便的女人三個月,做馬三個月羅!”
大老黑越説越得意,道:“嘿嘿,俺不會一世人(一輩子)衰尾(倒黴),這次扮大肚婆,以及做馬的,絕對是你。”
周星星也笑了。他的笑容,絕不會比大老黑遜色。
“是嗎?你為什麼還不用手一摸,看是扁的,還是長的?”
大老黑摸後,他笑了!笑得天翻地覆。
就算中了六合彩三朵花,也沒有他這麼興奮。
周星星也在笑。他是微微的笑。
卻有些奸。大老黑笑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他還在笑。“哈哈,小子,這下你輸……”
突然,他的笑頓住了。
弦後,他的眼睛直了,直勾勾的盯住前方。
他口中喃喃道:“俺又毀啦!”
隨後央廳裏出現四個美女,四個美女一絲不掛,扭着柳腰,擺着雪白的豐臀,前面兩個大奶子,上下抖動,笑盈盈走到大老黑麪前。
“大爺那一根當然是又長又硬羅,不然咱們怎麼玩妖精打架呢!”
大老黑像是中邪似的,猛點頭説:“對對對,俺的弟弟是又長又硬。”
其中一女嬌滴滴,一把拉起了他,嬌笑説:“既然又長又硬,那還不快進房玩遊戲。”
“好好好!”大老黑真的就被四個裸女擁了進去。
周星星喝光一杯酒,開懷笑了。
“哇拷,你要跟我賭,半瞑(半夜)起來曬日頭——還早呢!”
※※※
“中流抵柱!”
“我坐馬吞棍!”
“爽爽爽!”
此時,大老黑身上清潔溜溜,四平八穩躺在一張牀上。
身旁四個女的,都是珠圓玉潤,白皙迷人,各個在大老黑身上忙得不亦樂乎。
突然,大老黑笑看問道:“來來來,俺説個謎題給你們四個猜,誰猜中了,俺今晚出雙倍錢,陪俺睡覺。”
四女異口齊聲歡呼:“好啊,好啊,今個大老黑最慷慨啦,快説吧,是什麼謎題?”
大老黑笑道:“你們猜猜看,一個查某,着多少個竅門?”
其中一個説:“五個竅,人有五孔嘛!”
另一個搖頭説:“不對,不對,常言道:共有七孔才是真的,什麼七孔流血,孔是竅吧?”
三女附和道:“對,應該是七孔。”
四女卻説:“不對,不對,你們都不對,竅門就是孔,孔也是洞也,除了七孔外,還要再加一洞。”
其他三女異口同聲問:“那一洞?”
四女臉一紅,嬌羞地低下頭。
其他三女一見,恍然大悟!
“對呀,這個洞可大也,咱們怎地給忘了?”
—此言一出,眾女又“哈哈”大笑,笑得東倒西歪。
三女則不好意思起來。
大老黑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猛搖手,斷續道:“不……不對……都不對……”
“不對?那你説有幾個洞?”
“你們所説的八個洞,是沒錯,就是少説了一個洞!……”
“那個洞?”
大老黑喘了一口氣,伸手把一個女的轉了過來,把又白又肥的屁股對着大家。
“就是……屁眼……”
※※※
周星星還在大廳上,慢慢喝着他的酒。
有美酒時,他都從不肯放過。不久——
他即見大老黑一拐一拐地從裏面哭喪着臉走了出來。
周星星笑了笑,道:“怎麼了?”
“幫我討一公道。”
“可以!不過,你得先告訴我,我老母找到了沒有?”
“找是找到了,只是……”
“只是,什麼?”
“那個地方又遠,又荒僻,又危險,不去也罷!”
“哇拷,你這是那一國的廢話,你想要我當不孝,讓雷公拱死(打死),是不是?”
“俺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周星星不等他説完,又搶着道:“我老母要是知道你叫我別去找她,害她孤孤單單老死,一定會後侮,當初為什麼把我交給你。”
大老黑急了!
“俺沒……沒有……”
周星星喝道:“還不快帶我去,杵在這裏想要屁開花嗎?”
“俺頭殼又沒有鏽豆!”
話聲一出,他人已一溜煙竄出水中月而去!
※※※
衡陽南方有座塔山,山雖不是很高,但景物幽美,實在是沒話説。
因為,周星星入山不久,便已忘了我是誰?
這時正是清晨,滿山濃霧。風吹樹葉。鳥語清香。
大老黑踏在晨霧中,有如個大小孩,蹦蹦跳跳又興奮。
周星星突然道:“咱們離開衡陽有多久?”
大老黑笑説:“才不過一天,你難道忘了?”
“哇拷,我都被這裏的景色迷醉了,但想起那些凡俗紛爭,就已像上輩子的事了,若在這裏長住下去,我這凡夫俗子只怕也要變仙了。”
“嘿嘿,叫俺來郊遊野餐,俺喜歡;若叫俺在這裏長住,不生菇(發黴)才怪。”
大老黑笑了笑説:“所以打死俺,俺也不幹這種傻吊的代志。”
周星星也笑了,道:“哇拷,這裏就是沒有查某,沒有拔繳(賭博)的人?”
“嘻嘻,你怎會宰羊俺的想法?”
“哇拷,你腳倉毛有幾根,我是看現現(一清二楚)。”
大老黑突然嘆説:“你對俺腳倉幾根毛看現現,為什麼對你老子龍英,會看不清楚。”
“哇拷,誰説我看不清楚?”
“既然看有清楚,為什麼還不認他?”
周星星不是不想認,心中實在是又愛又怕。
大老黑似乎看透他心意,道:“你是不是怕他逼你接掌神刀門,要你重振神刀門當年的威名?”
周星星面色不大好看。
大老黑嘆了口氣,面色非常嚴肅,説:“江湖之中,強在弱亡,競爭之劇,沒有一天一刻停止,其實,有些事是不必想得太多,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周星星想了想,下定決心,大聲:道:“好,回去我就認他!”
大老黑淡淡一笑,不再説話。
此時,前面出現一條又窄又蜿蜒的山路,一邊是峭壁萬仞,一邊是危崖百丈,景物雖幽絕,形勢卻是非常危險。
大老黑瞄了一眼深崖,直拍胸脯,説:“阿孃喂,這麼高,跳下去摔死的。”
“哇拷,又沒人拿刀逼着你跳。”周星星道:“我老母是不是住在山頂?”
“夫人風華絕代,水甲(漂亮到)無人可比,當然是要高高在上羅!”
周星星突然笑了。
大老黑問:“你笑啥米?俺怎地看嘸?”
周星星笑道:“哇拷,我這人從來不大容易緊張的,但一想到自己立刻就要見着我老母,一顆心竟也‘卜通個通’跳了起來。”
“俺也是!”
“嘩啦啦!”
突然遠處傳來流水的聲音。
前面又有道斷崖,崖下水流奔湧,水花四濺,兩邊寬隔十餘丈,只有條石橋相連。
那寬不過兩尺的石橋上,竟盤坐着個人,山風振衣,他隨時都像是要跌下去似的。
哇操!
一跌下去,就必定粉身碎骨,但他卻閉着眼睛,像是已睡着了。
周星星走到面前,才看清這人,面色臘黃,濃眉大鼻,雖然閉着眼睛,卻給人滑稽古怪又詭異的感覺。
但見他兩腳光光,沒有穿鞋子,身旁放着柄樣式奇特的黑漆漆的大刀。
空山寂寂。
悽迷的晨霧中,競坐着這麼樣個人,倒真教人有點丈二金剛摸不着腦袋。
周星星看着大老黑,不悦道:“哇拷,你怎麼沒告訴我會有這個人出現?”
他拇指朝這怪人一指,悄聲説:“伊是啥郎?”
大老黑雙肩一聳,道:“俺莫宰羊!”
周星星瞪大了眼,驚叫:“哇拷,你莫宰羊,啥郎宰羊?”
“這個俺也莫宰羊。”
周星星氣得險些扁他一頓,叫道:“奶奶的熊,那我娘在這裏的消息,你是打那兒聽來的?”
“丐幫。”大老黑説:“是俺向丐幫買來的消息。”
“多少錢?”
“一千兩銀子。”
“哇拷,你千里追蹤的外號難不成也是買來的。”
“不,俺千里追蹤這響噹噹的外號,可是真材實料的。”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找,要花一千兩冤枉錢呢?”
大老黑的頭又垂到胸口了,壓低聲音道:“那天在老畫師周子堂門外,突然發現個水查某,扭着大腳倉,抖着兩個大奶子經過,還對俺拋了個媚眼,俺的魂就被勾走了。於是,俺就追她而去,又怕誤了正事,遭你扁,所以只好花錢請丐幫出馬鬥腳手(幫忙)羅!”
周星星氣道:“你喲,早慢(遲早)有一天會栽在查某手裏。”
他深深吐了一口氣,又説:“我老母是不是就住在對崖?”
大老黑點點頭道:“應該是吧!”
“哇拷!真服了你。”
周星星説着走過去,抱拳笑了笑道:“朋友借個路好嗎?”
那人閉目端坐,動也不動,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
周星星大聲道:“朋友可不可以借路讓我們走過去?”
語聲高亢,環山回應不絕。那人卻還是不言不動。
周星星苦笑着看了看大老黑,道:“哇拷,堵到個臭耳人(聾子)!”
他語聲故意説得很響,存心要將那人激一激。
周星星心中很得意,忖道:“嘻嘻,我就不相信你真能裝聾作啞。”
果然,那人眼睛突然一張,瞧了周星星一眼,周星星臉上竟像是被丟了一團牛糞似的,心裏竟又不覺一驚!
只聽那人鴨子叫道:“世界這麼大,那裏不可以去,你們幹嗎定要走這裏,是不是有毛病?”
大老黑問:“閣下佔着毛坑不拉屎,是不是秘結(便秘)。”
那人大鼻子一皺,説:“你管我!”
周星星卻問:“閣下大名?”
那人道:“一代鳥神,不畏困難,為愛奉獻,向前直標。”
“哇拷,這也叫名字!”
周星星驚叫:“一代鳥神,二十年前風靡閩浙一帶,鳥人白麪鳩黑前輩。”
白麪鳩笑道:“你這小子很識貨嘛!”
“能一睹前輩風采,真是榮幸。”周星星笑説:“現在晚輩有急事,想向前輩借路一走,前輩若真是—代鳥神,應該不會當酸(小器)!”
白麪鳩雙目突又睜開,厲聲喝道:“你們是不是要去找那周小曼?”
周星星心頭一驚,這白麪鳩竟世知道“周小曼”這名字!
只見大老黑“嘿嘿”説:“周小曼?你説的可是當年神刀門門主最喜歡的牽手(老婆)?”
“哼!”
“你也認識她?”
“哈哈——”
白麪鳩突然仰天狂笑了起來。
周星星、大老黑麪面相覷,也不知道他笑什麼?
有頃,白麪鳩笑容一斂,道:“你問我認不認識她?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老夫認識她的時候,你還莫宰羊在那裏?”
他語氣一變,又感性説:“老夫愛她,單戀她,為了她的幸福,甘受龍英一掌,而不還手,我為她到現在還未娶某。而且,在這裏守了她十幾年,你説我認不認得她?”
周星星聽得呆住了!
他心中暗歎:“哇拷,原來我老母這麼風騷,魅力十足,連這個怪胎也為她着迷,而且如此痴情!”
周星星看了白麪鳩又忖道:“操,瞧你這副尊容,我老母會喜歡你才怪,所以你單戀不是沒有原因的。”
白麪鳩又厲聲説:“現在小曼已離開了龍英,她已完全屬於老夫,除了老夫之外,誰也休想再見到她。”
“但她……”
“她也不願再見別人,你們走吧!”
“哇拷,她是不是真的不願再見別人,我得聽她自己親口説才相信。”
大老黑悄聲説:“哎喲喂,有他守在這裏,咱們怎過得去?”
這石橋下是又深又暗的山谷,兩崖寬達十餘丈,任何人難以飛渡。
若是想從白麪鳩頭上掠過,成功的機會,卻只有千分之——。
也可以説是不可能。
周星星目光一掃,笑道:“無論如何,好歹也得試試看嘛呀(試看看)!”
話語未了,只聽“嗆”的一聲。
一道烏光,從白麪鳩身上飛出,繞過山崖旁一棵大樹。
“喀察!”
二棵樹已被砍為兩截,飛刀又飛回白麪鳩面前,擺在腳下了。
周星星睜大了眼,嘆道:“哇拷,一代鳥人果然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大老黑插嘴説:“光看他那鼻子就知道不一樣,金成龍的鼻子大得酷,他的卻比卵蛋還要大。”
白麪鳩不理會他倆的話,獰笑道:“這是老夫獨創的飛天刀,那棵樹若換作你的脖子,結果啥款你應該很清楚。”
他大覺一張,喝叫:“還不快走!”
大老黑轉身欲走,道:“阿星,咱們走吧!”
“哇拷,你給我立正站好!”
“是!”
大老黑立刻轉身,真的就立正站好。
周星星道:“他的刀是真的嚇死人,不過樹是死的,人是活的,難道我會伸長了脖子,等砍嗎?白痴!”
大老黑也説:“對呀,是嚇死人,不過嚇的是死人,俺是活人,就很難嚇到了。”
白麪鳩怒道:“你們想試試?”
怒聲中,烏光已向周星星、大老黑二人,迎面飛來。
大老黑嚇得哇哇大叫:“啊娘喂,老兄你怎的來真的嗎?”
大老黑連滾帶爬,躲到一座大岩石後去了。
“阿星,你搞定他吧!”
“哇拷,你這個奴才……”
周星星身影閃動,閃了又閃,但覺四周都是烏光,竟已叫人不知怎的閃避?
突然,有點寒光從周星星掌中飛出,“叮”的一聲,擊在那烏光上。
“嗆!”飛天刀被擊中,落在地上一彈,又飛了回去。
白麪鳩面色驟變,怒道:“兔崽子,竟敢破老夫的飛天刀,好,再看我的雷公彈!”
“轟!”一聲巨響!突見一片紅霧海浪般捲來。
周星星身後的一棵大樹,竟被劈成兩半,樹心如遭雷擊,已成焦炭。
一陣風吹過,樹葉片片飛舞。
一棵生氣勃勃的大樹,轉眼間便已全部枯死。
周星星看了,吃驚道:“哇拷,果然是雷公下的蛋,厲害、厲害!”
話聲中,周星星身形一掠三丈,飄落在石橋上,和一代鳥神距離不過數尺。
大老黑失聲道:“阿星,俺的小祖宗,這鳥人邪門得很,你可要小心啊,千萬別有個三長兩短……”
周星星叫説:“哇拷,閉上你的烏鴉嘴,我也許會多活幾年也!”
然後,他對一代鳥神道:“鳥人,你的鳥刀鳥蛋,我都領教了,不知你還有什麼鳥功哦!”
一代鳥神一字字説:“你想瞧瞧我的鳥功,好,看着!”
話聲未了,他的赤足突然在石橋上重重一跺。
他這一跺,有如大金剛,有萬斤之:力,頓時山崩地震,風吹樹倒,山石紛紛落下絕崖。
久久才聽到“噗通”聲響。
周星星站在那裏,竟不敢移動。
而一代鳥神已一步步逼了過來。
周星星已不能不動,卻又不知該怎麼動?
誰知,就在這時,一代鳥神屁股朝周星星一翹,竟發出一個絕響之屁。
“卜叭!”這個響屁保證突破世界金氏紀錄。
“哈哈,老夫這招叫‘轟天屁’!”
屁風之處,周星星身子競被從石橋上震落,看樣子就要葬身在百丈絕壑之中!
大老黑不禁失聲叫道:“俺的小祖宗……”
怎知,他驚呼聲還未叫完,周星星身形突然又彈了起來。
原來,他身子雖墜下,腳尖卻仍勾在石橋上,屁風一了,他腳尖藉力,立刻又彈起三四丈,凌空翻了個身,口中叫道:“哇拷!這個屁那叫屁,簡直是肚臍眼放屁——怪氣嘛!好佳在,少爺我是土地公不驚風台——老神在在也!”緊跟着,他像只老鷹抓小雞,向一代鳥神直撲而下。
周星星故意走上石橋,看來雖然冒險,卻不知他竟早已算好了石橋下的退路,在還沒動手之前,他早已算出了每一種可能發生的情況。
因此,他突然撲向一代鳥神,確實出乎一代鳥神意料之外。
周星星身形撲下,他也無處可閃避,更沒有退路。
“錚!”
刀鋒砍在石橋上,火星四濺,周星星卻一把抓住了他的頭髮,大笑道:“你這隻鳥還想往裏飛……”
笑聲才起,突又頓住!哇操!
原來,周星星手裏抓着的,竟然是一堆假髮。
但見一代鳥神身子翻滾着直落而下,突然又“錚”的一響,一根絲線,從他手中飛出,釘入石璧中。
他身子隨着絲線蕩了幾蕩,才落了下去,竟然是毫髮無傷。
他涉水而行,縱聲大笑:“小子,你看老畫招‘鳥飛術’,是不是妙絕天下?”
笑聲未了,人已走得不見蹤影。
周星星竟只有眼睜睜看着一代鳥神揚長而去,追既追不着,攔也攔不住!
他手裏抓着那假髮,竟呆住了。
有頃,他才突然笑道:“哇拷,原來他是隻禿鳥,天生就是,單思命!”
大老黑這時才走了過來,笑着説:“夫人真是博愛,到處都有福!”
他嘆了口氣,又説:“唉,就是唯獨對俺無情,丟了個‘麻煩’。”
周星星長長伸個懶腰,道:“哇拷!太久沒活動筋骨,這下一動起來,覺得全身骨頭都散了似的。”
他伸手挖了挖鼻子,挖出的鼻屎用手一彈,大老黑連忙旁邊一閃,笑了笑,説:“嘿嘿,這次總算被俺閃過了!”
周星星卻道:“哇拷,鼻屎是閃過了,但在水中月打賭的,可是賴不掉的,少爺我現在很累,不曉得這附近有沒有轎子坐,或是滑竿什麼的?”
大老黑苦着臉説:“轎子是沒有,不過肉舉的滑竿倒是有。”
然後他蹲下身來,道:“小祖宗,上坐吧!”
周星星大笑,不客氣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