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帳議事持續到二更末,將校散去,高集向沈溪告辭,由於之前他已經把府衙讓了出來,如今只能去宣化縣衙過夜。
府衙在今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將會作為沈溪的戰時指揮部,雖然這裏距離城牆有些遠,但沈溪對宣化城防還是很有自信的,因為交趾兵馬要攻打南寧府城,必須要過邕江(鬱江),邕江成為南寧府城防中重要的一環。
送走高集等人,沈溪打了個哈欠。
這一路行軍,並不是很趕,原本沈溪不會那麼累,但是進入南寧府地界後,沈溪一直在研究府城周邊的地形地貌,壓根兒就沒休息好。
蘇敬楊和王禾留在府衙後堂,他們想知道沈溪下一步作戰安排。沈溪一擺手:“二位將軍先回去吧,你們先商議如何輪換守城,不管怎麼樣先保證城防穩固,否則一切戰略無從談起!”
蘇敬楊行禮:“大人儘管放心,有末將在,絕不會讓南寧府城受到賊軍威脅!”
二人退出府衙後堂,沈溪坐下來喝了一會兒茶水,倦意依然未退,他知道這一夜已無法再堅持,於是準備去後院的房間休息。
此時堂外傳來一陣喧譁聲,沈溪出來查看,才知道是衙差們正在連夜搬東西,這些人大半夜的沒法歸家,心中有火氣,所以鬧出的聲響有些大。沈溪皺了皺眉,但他不會對這些普通人發火,只能強自忍耐。
“大人!”
沈溪回到後堂,雲柳不知何時已等候在那兒,不由問道:“這麼無聲無息進來,冷不丁會被你給嚇着……怎麼樣?府城內有沒有異常之處?”
沈溪進城後,沒有讓雲柳帶人去城外查探,而是讓其在城內轉幾圈,看看民間有何反饋。
雲柳道:“回大人,宣化縣城大致還算安穩,這幾月來,城內施行城禁,城中米糧價格較高,但因交趾兵馬沒辦法實施圍城,其實城中並不缺少糧食物資,但有不少商賈趁機囤積居奇!”
沈溪點了點頭,他之前就看出來了,南寧府雖然處在交趾犯邊的第一線,但連通後方的官道和水路皆通暢無阻,物資可以源源不斷運送進城,可是商賈卻假借處於戰爭狀態這一特殊情況,惡意抬高城中米糧和鹽茶價格。
“商人嘛,最求利潤最大化可以理解,但若有人趁機發國難財,本官不加以制止的話,對黎民百姓無法交代!從明日開始,派兵查封城中主要糧商的倉庫,核查城內有多少糧食以及其他生活物資……”沈溪吩咐道。
雲柳有些擔心:“大人,此舉是否會觸及城中士紳的利益,激發其反抗情緒,進而致使其暗中通匪?”
沈溪一擺手:“不用考慮太多,瞻前顧後什麼事情都做不了……我軍進駐城池,當務之急是穩定城中百姓的生活,我未下令將城中餘糧悉數徵繳,已算對得起士紳了!按照我的命令做便是!”
“是,大人!”
雲柳恭敬行禮,但她並沒有就此離開,神色間似乎有些猶豫,欲言又止。沈溪左右看了看,似乎明白什麼,問道:“雲柳,熙兒何在?”
雲柳連忙道:“大人,熙兒一直在卑職身邊做事,只是她……這兩日偶感風寒,怕是不能繼續為大人奔走了,卑職想為她……請幾天假……”
沈溪知道,如果熙兒不是病到一定程度,雲柳絕對不會過來請假,既然她開口了,那病情必然非常嚴重。
“行!”
沈溪點頭,“你好好照顧她,不管怎麼樣身體才是第一位的。這段時間三軍都要在城內駐守,暫時不會出城與南蠻兵馬接戰,你手頭的工作可以暫時交給下面的人,你只需要負責歸納彙總和甄別。你自己也要注意保重身體,不要累出什麼毛病才好!”
“是,大人!”
雲柳恭敬行禮,匆匆忙忙退了下去。
看到雲柳着急的樣子,沈溪知道她這是急着回去照顧熙兒,這對姐妹花身世可憐,自小便進入教坊司,在那骯髒的環境中倔強地生長。她們出淤泥而不染,互相扶持,給予對方鼓勵,到現在誰也離不開誰。
沈溪不禁想到惠娘和李衿,輕輕嘆了口氣,呢喃道:“不知惠娘和衿兒如今如何了……柳州府城一別,怕是又要半年左右無法見面。還有寧化老家的韻兒、君兒、黛兒她們,我實在對不起她們,老是讓心愛的女人擔驚受怕,牽腸掛肚……”
……
……
京城。
擷芳殿。
朱厚照完成一天的學業,下來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那些已經看過好幾遍的武俠小説,也不是去踢蹴鞠,更不是找宮女探討一下人類繁衍的高深哲學問題。他拿了司馬真人提供的修仙書籍,坐到牀上,似模似樣按照上面的法門修煉起來。
這些日子,司馬真人在宮裏簡直是如魚得水,皇帝賞識,讓他主持驅邪儀式,光是賞賜的銀子就有四百多兩,此外還有一堆金銀玉器。
説來也奇怪,自打司馬真人“驅邪”後,朱樘感覺自己的病情似乎大有好轉,開始能下地走路,咳嗽也沒之前那麼強烈,慢慢地竟然與張皇后有了夫妻生活。
其實這一切要歸功於司馬真人煉製的“仙丹”。
之前朱樘一直找人煉丹,那些“正統”的道家傳人,煉丹總是會添加諸多重金屬進去,朱樘服下丹藥,沉痾難除。
司馬真人壓根兒就沒法跟那些出身茅山、全真、武當等名門的道家傳人比,煉製出來的丹藥,本質上就是“大力丸”,這東西雖然對人體也沒什麼好處,但裏面沒有添加重金屬,基本都是些市面上常見的補藥。
朱樘中斷其他道士進獻的“金丹”,轉而服用司馬真人獻上的“仙丹”,體內的重金屬緩慢消減,病情逐漸好轉,加上補藥進補,氣血上湧,隨着陽氣的積累,自然而然就跟張皇后有了夫妻生活。
司馬真人不知道自己無意中解決了皇帝的一個難題,不知不覺間便成為了皇宮裏的明星人物。
朱樘精神好轉後,一連幾天都舉行朝會,商討事情,下來後也沒以前那麼疲憊,皇帝興奮之下,當着朝臣的面誇讚司馬真人,隱隱有將司馬真人立為國師的意思。
當然文官集團不會給皇帝這樣的便利,劉健一句“陛下難道忘了前車之鑑”,便將朱樘的嘴給堵上了。
這裏的前車之鑑指的是弘治朝的一段故往。內官監太監李廣以煉丹符水等左道之術,深得朱佑樘寵信,可惜就這麼個差點兒被弘治皇帝敕封為國師的閹人,面對太康公主的病情束手無策,小公主即便喝下符水也很快去世,直至李廣畏罪自殺,朱佑樘才幡然醒悟。
不過皇權至上,如果朱佑樘堅持讓一個神棍來當官,誰都攔不住,但他暫時沒有這麼做,還是準備等自己的病情徹底痊癒,再行封賞。
以前朱佑樘對自己的病情深感絕望,但如今有了司馬真人後,他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健康,甚至滋生了跟司馬真人修道,長生不老甚至得道成仙的幻想。
朱樘和張皇后夫婦對司馬真人推崇不已,以至於宮裏其他人也開始巴結司馬真人,很多人前去跟他求“藥”。
司馬真人隨手拿出不知道什麼來歷的“長生不老藥”,又對前來求藥的宮女毛手毛腳。
明朝皇宮宮女實在太多,她們沒機會接觸皇帝,而太子又年幼,怎麼都輪不到她們,司馬真人的出現恰好彌補了她們對男人的念想。就算司馬真人不敢亂來,但至少過足了手癮,在宮裏混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朱厚照最初對司馬真人不屑一顧,但隨着時間推移,司馬真人在市井半輩子練出來的為人處世的經驗,很快便把熊孩子征服了。
朱厚照發現自己老爹的病情轉好,暗自琢磨:“司馬老道顯然沒那些太醫醫術高明,而且他也沒給父皇開過藥,父皇這幾年病情都沒見好轉,怎麼他一來父皇的病就好了許多?若説這事兒跟他沒關係,解釋不通啊……莫非,這傢伙真會什麼仙術?”
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朱厚照開始正正經經地“修仙”了。
熊孩子對仙術很好奇,想借自己老爹病情好轉的東風,學習一下仙法,看看能否得道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