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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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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佳接着説:“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那個男生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如果我不主動跟他親熱,他連碰都不好意思碰我似的,可這會兒,我親眼看見他在出租車上就和人家……而且還明顯是個雞!我想都沒想,馬上上了他們後面的一輛車,讓司機跟着他們走。司機在車上打量我的表情,説了一句:想捉姦吧。我沒理他,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前面幾輛車開了半天,在一個很高檔的住宅區外面停下,他們六個人下了車,走到裏面去了。我遠遠地也下了車,本想跟進去,可那個住宅區門衞管得很嚴,看我不是裏面的住住户,也説不出要找誰,死活不讓我進,我只好留在外面等。結果過不多久,有個女的就從裏面出來了。當時我頭腦一熱,上前攔住她,問剛才跟她一起的男生在哪兒,其實我也分不清到底是哪個男生跟她在一起的。她打量了我一眼,哼了一聲,反問我:你説呢?然後扭頭就走了。等了一個多小時,只有兩輛車出來過,車上沒有我想等的人。我等不下去,就回家了。第二天我就病了。星期一在學校,我找到前天晚上看到的其中一個男生,開門見山問他怎麼回事兒。這個男生開始不承認,見我把時間地點全説了,有點兒惱羞成怒,反問關我屁事兒。我説當然關我的事兒,那裏面有我男朋友,我不想讓他學壞。他冷笑一聲説,得了吧,你以為他是個純潔的小男孩兒哪?告訴你,他比我們狠多了。那天晚上又想出新鮮花樣,又不想多掏錢,最後差點兒把那個雞掐死!“梅佳一口氣説到這兒,臉色蒼白,幾乎沒有一絲血色。手緊緊抓住桌子的一角,如同深秋枝頭的殘葉,在風中瑟瑟發抖。

    下午,普克回到家時,米朵和方英已經回來了。米朵在打掃衞生、洗衣服、方英則在房間裏學習。

    “你的事情辦完啦?”普克嘆了口氣,説:“我都不知道怎麼跟你説。”

    普克正要説話,聽見有人在外敲門,便停下來,走過去開門。

    “叔叔,我們來看方英。”王玲在門口笑容可掬地説。普克看到王玲身邊還有個男生,半個身子被牆遮住。“哎,林志遠,進來呀。”

    普克一愣,林志遠跟在王玲身後進了門,一眼看到普克,也不由愣住了。

    上次普克見到林志遠,還是在林志遠家裏。當時普克他們只是出示了有關證件,説明要調查一件事情,但沒有具體説是什麼。

    米朵忙笑着説:“哎,你們來看英子?

    來,請裏面坐坐。英子正在房間學習呢。”

    普克也坐下,對略顯不安的林志遠説:“小林,沒想到會在這兒看見我吧?”

    林志遠侷促地笑笑,説:“沒想到。王玲跟我説方英病了,住在一位阿姨家,我就一起來看看她。方英生什麼病啊?我上次見她好像還挺好的呢。”

    普克略一思索,和顏悦色地説:“小林,今天你來得正好。這件事情,説不定你還能幫上忙。本來我也正考慮要不要去找你一次的。”

    林志遠雖然有點兒茫然,但仍是十分爽快地説:“什麼事兒啊?只要我能幫上忙,一句話。”

    普克斟酌了一下,説:“小林,英子現在的情況很複雜。她受了強烈的刺激,現在對外界的反應能力和我們常人不太相同。大部分從前認識的人,現在都不認識了,可能也包括你。”

    林志遠眼睛睜大了,有點兒不敢相信地説:“不會吧?她……”他扭過頭去看王玲,王玲笑着臉地對他點點頭。

    林志遠同情地問:“那以後到底能不能治好呢?”普克認真地説:“現在醫生們都沒辦法下結論。小林,這件事情……”遲疑了一下,普克還是決定不把真正的起因告訴林志遠,而是説:“你願不願意幫英子一把?”

    林志遠馬上點頭:“我剛才都説了,只要我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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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米朵插進來,意味深長地對林志遠説:“要是你真願意,就把英子當成一位好朋友,不管發生什麼事兒都是一樣的。行嗎?”林志遠再次表態:“行。我知道了。”

    米朵有點兒憂慮地看了普克一眼,轉身走進卧室。方英不願意去書房學習,總是喜歡留在這個和米朵同住的卧室。

    “英子。”米朵在方英身邊坐下,用平緩的語氣和方英説話:“阿姨想跟你説件事兒。”方英先沒抬頭,説:“好,馬上。等我把這道題做完。”

    過了一會兒,方英鬆了一口氣,放下筆,抬頭對米朵笑:“阿姨,什麼事兒啊?”米朵目不轉眼地看着方英,説:“林志遠跟王玲一起來看你,他就在外面等着。”

    一瞬間,方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血一下子湧到臉上,臉漲得通紅。她原本安靜的目光,突然顯得非常絕望。

    看到方英如此激烈的反應,米朵馬上握住方英的手,心裏忐忑不安,不知是喜是憂。

    “英子,”米朵温柔地叫方英的名字:“我一直覺得你是個非常純潔的好女孩兒,就和阿姨小時候一樣。可是有的時候,好女孩兒也會做錯一些事情,只要我們知道錯了,努力去改正了,它們一點兒也不可怕,根本不會影響我們繼續做一個純潔的人。”

    方英臉上的紅色慢慢消褪了,她凝神看着天花板,安靜地沉思。

    米朵的手緊緊握成一團,手心裏全是汗,她真的無法預料方英可能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到了最後,米朵看到方英的臉又慢慢紅了,目光痛苦,眼睛裏漸漸充滿了淚水。那淚水越來越沉重,終於在眼框裏蓄積不住,大顆大顆滑落下來。

    方英一頭撲到米朵肩上,令人辛酸地痛哭起來。她哭着,含糊地呻吟:“我還能做個純潔的好女孩兒嗎,還能做個好孩子嗎……我好怕啊……好怕沒人再愛我……”

    米朵一下一下,輕輕撫摸着方英的肩背,像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一樣,温柔地説:“好英子,你當然是個純潔的女孩兒。我們當然都愛你,你爸爸媽媽,老師,好朋友,米朵阿姨,普克叔叔……”

    方英的哭聲,在米朵的撫慰下,終於漸漸平息下來。

    正如十幾天前方英一夜之間發病一樣,現在,方英又因為林志遠的出現,忽然之間恢復了健康的心智。

    方英回到自己家中。方啓明周潔夫婦,都有失而復得的驚喜。同時也第一次開始反思,為什麼他們一向引以為豪的家庭教育,竟然會在寶貝女兒身上造成如此不可思議的結果。

    方英在米朵家住的最後一夜,普克米朵和她認真地進行了一次交談。方英表現出戀戀不捨的心情:“阿姨,以後你還會常去看我嗎?”米朵微笑地説:“那當然,我們是好朋友了呀。”

    方英又是一個安靜斯文的十五歲女中學生了,對普克微笑點頭。

    米朵拉着方英的手,説:“英子,有件事情,我們要和你談談。”方英懂事地點頭:“你們説吧,是什麼事啊?”

    米朵轉而問方英:“你知道普克叔叔的職業嗎?”方英點點頭:“知道,你家有叔叔穿警服的照片。”

    “英子,我現在必須向你道歉,因為在一件事情上,我違反了自己的諾言。”米朵誠懇地對英子説:“你也知道,普克叔叔是警察,警察的職責就是維護社會安全……”

    “阿姨,你是説那天晚上,我看見對面有個女的被殺的事兒嗎?”方英的目光裏透出聰慧的光芒,直接問米朵。

    普克接過了話:“是這事兒,英子。我替阿姨向你説聲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們倆嗎?”

    方英笑了:“你們説什麼哪?我根本不會生你們的氣,就算今天你們不説,我自己可能也會跟你們説的。”説着,方英抿了抿嘴,眼睛裏閃着一點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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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朵聽了方英的話,心裏又是喜悦又是酸楚,眼睛也有幾分潮濕了。

    方英接着對普克説:“叔叔,其實看到那件事兒的時候,我心裏怕極了,特別想打電話報警。可我……那時候我又害怕別人會知道我的秘密。要是我報了警,這個秘密肯定保不住的。現在我沒這個擔心了。普克叔叔,我以人格向你擔保,那天晚上的事兒,是我親眼看到的,而且看得特別清楚。你相信嗎?”

    米朵也欣喜地摟住方英,説:“好英子,我真為你驕傲。”

    方英靦腆地笑了。停了停,問普克:“叔叔,那件事兒,公安局肯定要查吧?”

    普克點頭説:“對,英子,你聽叔叔跟你説,這個案子我們已經開始查了。你是案件目擊者,而且可能是唯一的目擊者。你所提供的任何線索對我們的調查來説,都可能是至關重要的。英子,你聽我這麼説了,還願意給我們提供幫助嗎?”方英毫不猶豫地點頭:“願意。”

    “好,英子,謝謝你。”普克和方英開始就案情談話時,米朵便主動迴避了。

    在普克的要求下,方英又親口講述了一遍那天晚上——實際上是凌晨——她看到的整個事情。

    “英子,有個問題非常關鍵。”

    普克説:“那就是,那天凌晨你看到亮着燈的房間,究竟能不能確定它的位置?”方英咬了咬嘴唇,然後有點兒遲疑地説:“開始我還以為是林志遠的房間,所以才……去找望遠鏡。可後來,又覺得不是他的房間。”

    普克點點頭,“那你現在仔細想想,覺得那個房間大概在什麼位置?”

    方英想了一會兒,説:“我想應該離林志遠的房間不遠,不然,我開始怎麼會一下子以為是他的房間呢?”

    “會不會因為剛睡起來,頭腦不太清醒,影響了判斷力呢?”“不會,那些天我老失眠,睡不着覺,那天晚上也是的,好不容易迷糊了,又給一個惡夢嚇醒,更睡不着了,頭腦特別清楚,這一點我敢肯定。”

    “你用望遠鏡看到那一對男女的時候,他們兩人站在房間的什麼位置?”普克問。

    這個問題把方英難住了。“哎呀,在望遠鏡裏,好像有點兒看不出來距離遠近呢。”

    普克凝神想了想,也皺了眉,説:“這個我倒有點兒忽略了。那他們倆是不是站在窗户跟前,你有確切的印象嗎?”

    “這個我有。”方英馬上説:“開始的時候,他們肯定不是在窗户跟着站着。因為後來那個女的被打的時候,她正朝前——也就是正朝窗户走着。如果他們開始就站在窗户前,就沒法兒再往前走了。”

    “那個女人的模樣,你看得清楚嗎?

    現在還能描述嗎?”

    “當時看的還是挺清楚的,因為她基本上一直面對着我嘛。”方英説:“現在雖然稍微模糊了一點兒,不過大概樣子能描述。挺瘦的,臉稍有點兒長,眉毛肯定是紋出來的,又黑又長,看上去有點兒假。長的算是挺好看,不過濃妝豔抹的,我不太習慣。而且她好像一直不太高興,那個男的……親她,她躲來躲去。對了,她穿件吊帶衫,右肩的帶子都沒了,我猜肯定是那個男的給扯斷了。”

    聽了方英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普克心裏隱隱表示讚賞。方英雖然只有十五歲,但在回答普克的問題時,顯出一種超出年齡的成熟。而這一點對調查者來説,是相當重要的。

    普克笑着問她:“英子,你看到那個女人被一樣東西打破頭,那是個什麼東西,你當時看清了嗎?”“我覺得好像是個雕像什麼的。”方英説。

    “有多大?”方英想了想,伸手比劃了一下,大約有一尺長的樣子。“差不多就這麼長,不太粗,”方英回憶着説:“像我的胳膊這麼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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