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胎是樟柳二鬼精氣所化,雖説上懂天文,下識地理,能夠預卜一些未來之事,但卻不會打架鬥毆,它在果敢西山的罌粟地裏,曾經偷看過客家嬤嬤的“祝由輕功”,因此竄上跳下的動作十分敏捷,但見它猱身上前,“啪啪啪”閃電般的連抽了“素叻尊”好幾個耳光……
“素叻尊”怒極,但並未還手,而是以血紅色的雙瞳直視靈胎,又使出了“攝魂術”,那女小鬼“婆賈妮”與它本是心靈相通,聯袂發動,也將熾熱如火的目光,直勾勾的乜了過去。
豈知靈胎並未人類,並不受“攝魂術”的蠱惑,它驀地眼瞼一翻,雙瞳罩上了一層白翳,嘴巴一咧歪,竟然滴滴嗒嗒的流下一絲亮晶晶的口涎來,完全是是一副痴呆樣,而且還用小手在接着自己嘴角淌下來粘粘的口水。
“素叻尊”與“婆賈妮”一見均傻眼了,這小人怎麼轉瞬變成一個瞎子和痴呆了,方才的那個英俊奶油小生般的相貌竟然如此醜陋不堪……正尋思之際,靈胎突然出手了,閃電般的將手中的口涎水抹進了兩小鬼吃驚的嘴裏。
風后的屍塵乃是遠古祝由聖藥,在關中地臍的密室內,靈胎曾經悄悄捧了一把屍塵,躲在沈才華的衣袋裏偷偷的吞服了,因此不光是它的嘔吐物,以至於連其口水都有着神奇的藥性了。
“素叻尊”與“婆賈妮”倆小鬼明亮的眼神兒漸漸的黯淡了,手臂垂下,身子也在慢慢的僵直,失去了生氣,最終變回了原形——兩段藤莖。“啪嗒”一聲,由熊大海的肩頭摔落在了地上,其中黑不溜秋帶皮的那段藤莖是男小鬼“素叻尊”,而剝了皮白淨淨的那段則是“婆賈妮”。
空薩見狀大吃一驚,自己多年豢養的倆小鬼竟然被打回了原形,“小鬼降頭術”遭破解,已附於藤莖上面十年的一對小童魂魄也就這麼煙消雲散了。隨着喉頭一甜,“哇”的一口鮮血噴出,“頌長老,空薩輸了……”他坐在地上,揪着自己的鬍鬚,萬分痛苦的説道。
“咯咯咯……”一陣脆響,熊大海的脖頸縮回成了原來的樣子,隨着“攝魂術”的消失,他也恢復了正常,望着四周詫異的問道:“咦,那兩個小人呢?”
此刻靈胎早已返回到了沈才華的衣袋裏,然後又閉門不出了。
頌長老仰天長嘆一聲,道:“看來只有本長老親自出馬啦……”
這一場驚心動魄的鬥法,看得山民們既驚恐緊張,又激情亢奮,那頭人雙眼都傻了,兩隻手掌不停地搓着,口中直嚥唾沫。
此刻,寒生已然全部瞧在了眼裏,心下暗道,暹羅降頭師們已經使出了“五毒蠱蟲”和“小鬼降頭”,頌長老即是降頭師首領,則必有過人之處,萬不可小覷。
頌長老緩緩步下滑竿,繞過篝火堆,走至了老祖的面前,朗聲説道:“‘野人山老妖’,你我屬下都已比試完了,現在輪到我們之間對決了。”
老祖依舊坐在椅子上,緊閉着雙目,一言不發。
賈屍冥冷冷的説道:“你想怎麼對決?”
阿明將話翻譯給頌長老聽。
頌長老聞言嘿嘿一笑,把手一伸,異常大度的説道:“你們中國有句古話,‘相逢一笑泯恩仇’,本長老同你們素不相識,儘管通他亜因雙方之間的誤會而身亡,但我也無意與老妖結怨,倒不如大家握握手,就此別過如何呀?”
頌長老的話令眾人吃了一驚,難道説這老降頭師知難而退了?
“小心這老傢伙手上有古怪。”客家嬤嬤提醒説道。
頌長老看出對方懷疑的眼神兒,於是把手一攤,面色鄭重的説道:“本長老在暹羅乃是皇家降頭師,身份是何等的尊貴,豈能在化敵為友的時候暗算對方呢?你們也太小瞧人了。”
寒生聽罷阿明的翻譯,走近前來,朗聲説道:“在中原,江湖上向來推崇‘以和為貴’,既然頌長老有意和解,我們當然不會拒之門外的。但是,首先你必須要向山民們澄清,那些女嬰們到底是不是體內被所謂的‘老妖’下了‘陰嬰降頭’,究竟會不會四十九日之內變成痴呆,請你説出事實的真相。”
“呵呵呵……理當澄清,理當澄清,”頌長老爆發出爽朗的笑聲,然後回過身來,面對着頭人與眾山民説道,“你們且聽本長老説,這次來到甘拜迪,原先也只是懷疑‘野人山老妖’也許未能除去女嬰們體內之降頭,現在一看,降頭已除,本長老可以肯定的告訴大家,女嬰們的身上已經沒有任何降頭了……”
山民們聞言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頌長老,您是説女嬰們不會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內變成痴呆了?”頭人疑惑的問道。
“絕對不會,本長老以人格擔保,請你們相信這位來自中國的赤腳神醫,他是一位好醫生。”頌長老高聲説道。
山民們驚喜過望,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阿明也高興的將頌長老的話複述了一遍。
在場的眾人終於鬆了一口氣,神情也緩和了下來。
頌長老緩緩的向老祖伸出手來……賈道長遲疑的抬起老祖的胳膊,頌長老輕輕的握了一下,然後滿意的説道:“誤會已解,本長老告辭了。”説罷招呼起空薩以及另外兩位降頭師,用滑竿抬着通他亜的屍體,揚長而去。
山民們在頭人的帶領下,也都隨之陸續的散去了。
賈屍冥仔細的撫摸觀察着老祖的那隻手,並未發現有任何的不妥,“奇怪,這頌長老怎麼肯如此輕易的就罷休了呢?”他皺着眉頭説道。
寒生也仔細探查了老祖的手掌,同樣的疑惑不解:“老祖並無異樣,或許頌長老真的是良心發現也説不定。”
“哼,依老嫗看來,他自知不敵,不過因此找了個台階下而已。”客家嬤嬤在一旁鄙夷的説道。
是夜,阿明家中設宴款待寒生等一行人,小芹的父親也趕來了,大家久別重逢,自有一番感慨。酒足飯飽之後,就在阿明家的竹樓上安歇了,妮子和沈才華就睡在了老祖的身邊,賈屍冥則盤腿閉目打坐,慢慢的調養體內的真氣。
夜深了,烏雲漸漸遮蔽了月光,人們都已經進入了夢鄉,整座寨子裏一片靜謐,唯有山風吹拂竹梢,發出輕微的沙沙之聲。
兩名挎着卡賓槍的青年漫無目的在山寨裏巡邏值夜,偶爾火光一閃,那是他們在吸煙。
子夜時分,黑漆漆的半空裏,悄無聲息飄來了一個淺色的球形物體,緩緩的飛抵阿明家的高腳竹樓窗口,待到近前,那原來是一顆人頭,枯瘦黑皮,兩隻眼睛射出邪光,一口黃燦燦的大金牙,正是頌長老的腦袋……
頌長老等人離開山寨後,來到了恩梅開江一處隱秘的水灣,那兒藏有一艘機帆船,是他們溯着伊洛瓦底江駛上來的。
上到船上,降頭師們將通他亜的屍首放到了船艙裏。
晚飯過後,已近子夜時分,頌長老吩咐大家在船上待命,自己則祭出了“飛頭降”,將腦袋脱離了身子,飛上茫茫的夜空裏,朝着寨子裏而去……他在與“野人山老妖”握手之時,便已經確認了這個“陰相人”幾乎沒有體重,他的“飛頭”絕對可以叼得起她的。
天空中烏雲蔽月,朦朧的夜色正好掩護了“飛頭”詭異的陰影,當他飛至阿明家的那幢高腳竹樓時,沒有驚動寨裏的任何人。
“飛頭”悄悄地貼近竹樓,探頭探腦的挨個窗口往裏瞧。堂屋內睡了好些個人,鼾聲四起,空氣中有股淡淡的酒香氣,他認出其間有那位赤腳神醫等幾個人,還有一個老頭在獨自閉目打坐,但未見“野人山老妖”。有間屋子裏睡着那個着裝古怪的老太婆和一個年輕的女人,懷裏依偎着個嬰兒,那是阿明的妻子小芹。他又飛到最裏間屋子的窗口外,終於看到了目標,那個“陰相人”單獨同兩個小孩子睡在屋子的地板上……
東南亞一帶的高腳竹樓,一層豢養牛豬等牲畜,二樓供人居住,而且窗户都是空的,並無窗扇與玻璃,這與熱帶雨林潮濕悶熱的氣候有關,更加便於通風之故。
“飛頭”悄悄地鑽進了窗內,見倆孩子正在熟睡之中,於是抓緊時機,張開了大嘴叼住“野人山老妖”的長髮,將其拽起身來,果然其輕得如同紙糊的一樣,絲毫不費力,然後從窗口拖着她悄悄地飛了出去……
墨墨睡覺時懷裏抱着“小翠兒”,她夢見了娘將她摟在懷裏,講着很好聽的故事,後來娘不知怎麼的,身子慢慢的飄起來了,晃晃悠悠的飄出了窗口……
“娘……你要去哪裏?”墨墨在夢中喊着娘,可是娘卻不理睬她,漸漸的越飄越遠,她急得哭了。
“喵嗚……”突然,大黑貓在她耳邊警覺的叫了起來,墨墨一下子驚醒了,扭頭看去,娘真的不見了!她目光朝着窗口望去,剛巧瞧見娘正飄浮在半空裏向着遠方飛去……
“娘,等等我……”墨墨心中着急的喊着,懷裏抱着大黑貓“小翠兒”一縱,整個身子也斜飄飄的飛出了窗口,她在朦朧之中無意識的使出了“一葦渡江”。
“達摩五式”的第一式“一葦渡江”是門絕世輕功,不亞於沈才華的“豬油功”,但無論何種輕功,畢竟還是飛不起來的,墨墨衝出窗口外沒多遠,就墜落下去了,她的腳剛一沾地便重又躍起,沿着寨外的泥土路,朝着娘飛去的方向一路追了下去……
而此刻,沈才華仍舊睡得呼呼的,連日來的奔波,實在是太疲倦了,那大鸚鵡嘟嘟更是鼾聲連連,面頰竟然紅撲撲的,原來它偷偷從賈屍冥的大碗裏喝了點酒。
墨墨身輕如燕,腳尖如同蜻蜓點水一般,身法飄逸至極,一直追到了恩梅開江邊上。但聞“噠噠噠”的馬達聲響起,一艘機帆船剛剛駛離了岸邊,她瞧得真切,娘飄飄然降落到了船上。
“娘,等等我……”墨墨奮力一躍,身子如乳燕穿雲一般,落在了船頭上。
可眼前的景象卻令墨墨大吃一驚,一顆腦袋正叼着孃的頭髮,用力的朝着船艙裏面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