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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尋郎千里不歸路 淤泥深陷紫金盆

    其實,這種懲罰是不切實用的,既不能挽回什麼,又不能改變什麼,只是讓人

    看了心裡好想些而已。可惜,雪兒不願再去那傷心地,楊峰白做了一場。楊峰休息

    了半日,身子骨也漸漸恢復了,因有要事在身,楊濤等家眷三人便離了九華山。

    他們可以一走了之,雪兒卻要承受切膚之痛。人生最苦離別,幾多悲傷悽楚,

    一支筆又如何寫得盡...

    黑雲密漫,雪兒心悒慘淡,聊步忘思,蹁躚竟至月身樓傍。無言可上,寂寞梧

    桐深院,鎖清秋。念君只得高望,樓前綠暗分攜路,一絲柳,一寸柔情。梯似重心

    階,羅裙揮秋葉,淚雨下秋霜,搴裙盈盈,素步蓮蓮。伶俜不覺日西過,天地墨轉

    乾坤暗。月殿風轉,層臺氣寒,落日樓頭,望鴻千里。兮兮然,不禁影暗,暝色入

    高樓,有人樓上愁,玉階空佇立,宿鳥歸飛急。半月可惡,今夜獨缺,偏送離愁。

    照之有餘輝,攬之不盈手。風翦七尺烏綢,億絲鎖煩心,凜凜冽冽,顫顫慄栗,羅

    衾不耐五更寒。誰不知,離別數日,如隔三秋。不忍高望,微眈雁目,無言下西樓。

    繡戶重珠箔,閒庭絕火光。椒房白燭,隨風嫋,情愫臨凡,念及鳳凰松,可好否?

    猩紅狐皮襖曼暖,青綿披風量身穿,心玄骨冱,依舊內寒。蓮花庵旁,愛松已出針,

    軟手輕撫,針針刺心不刺手,只覺心痛不見血。閔園日日掃林亭,依舊新晴,草木

    無心,怎解得離人悽。落葉滿山空,何處尋行跡?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怊怊

    一日又過,銀漢橫天宇,白雲歸故鄉。繞屋有花籠月燦,隔空無樹顯星芒,倚門伶

    伶空望魂。月如水,人似簾,一片冰心在玉壺。沉沉宮漏,蔭蔭花香,香霧雲鬟溼,

    清輝玉臂寒。正是離人情切處,風搖嫩柳更淒涼。誰憐雙玉筋,流面複流襟,欲知

    腸斷處,明月照松岡。花繡閣內,空尊夜泣,神衰氣弱,難悲慟。夢隨風萬里,尋

    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曙色曚曨,推窗沾色,天近人遠,愁苦過湘妃。莫道不銷

    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青山不語,

    殘照當門。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忽寢寐

    而夢想,魂若君之在旁,撲朔迷離,空悵惘。怨天嘆地,天,何苦生我;地,何苦

    育我。自古紅顏多薄命,懨懨無語對東風。

    雪兒本不願去傷心地,內心總有一種催促,忍耐不住,還是懷著渺渺不可得的

    希望來到送生崖前,捧著一件純白繡有荷花的羊毛衣,跪在崖口,迷濛著喊道:

    我不是說過有東西送給你麼!

    淚水順著面頰滴在衣上,在毛衣中濺起微粒的小珠,你騙我!...你騙我!

    ...

    她俏生生地佇立送生崖前,念著倆人昔日的情偶誓語:

    飛哥!如果我死了,你會傷心嗎?那我和你一起死!

    痴迷憂怨的淚水簌簌滴下,雪白的指甲已插入黑泥,自從我第一次叫你飛

    哥的那一刻起,我就註定今生今世都是你的女人了。為什麼,為什麼你不遵守我

    們的誓言?如果你真的不在人世,我也好下來陪你!你卻好,一絲消息也不留給我,

    讓我一個人對著空山!她伏在刻有送生崖三字的石碑傍,涕泗滂沱,嗓子漸

    漸哭得沙啞,一口氣塞住肺腔,激起一陣促心的咳嗽,直教肝腸寸斷。哭累了又無

    力地回望崖底,望迷了又哭...

    天長雁影稀,日落山容瘦。雪兒哭得氣短力竭,拖著似已無魂的身軀回到蘭房,

    顧影自憐,好像萬物都已死去,從懷內取出雲飛拼了性命為她採回的紫蒭花,將其

    貼在面龐上,腦海裡全是他的身影,怎麼也無法忘懷,淚水撲嗒滴在紫蒭花裡,仙

    花更顯嬌豔。她用甘唇膩膩地吻著花蕊,膩膩地吻著。

    失去了心愛的人,頓覺百無聊賴,一人獨守空閨,又有甚麼意思。其實,以她

    柔弱的身體,沒有為情病倒,這就是一個最大的奇蹟,似乎上蒼還是希望她能尋找

    到雲飛。

    良久

    希望

    她給自己打氣,鼓勵自己要有信心,飛哥一定沒有死!他一定可以從洞穴中

    找出路來!我要去找他,我不要留在這裡作望夫石!我要去找他!她衝動地將毛

    衣疊齊放在桌上,順附一封書箴,牆上玄明劍已被取走,屋內空無一人,留下的只

    是淡淡的清香。

    蔓草沾衣染露,天闊雲高,溪橫水遠,人又在何方?

    話分兩頭,那福大命大之人豈能輕死,雲飛這次可真算是從鬼門關逃了出來。

    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臉上尤是痛得厲害,也許是掉下來的時候被突出的亂石或

    草木劃傷了,在這裡可別想得到雪兒的細心照顧。他吃力地睜開昏眼,眼前一片漆

    黑,幾隻仙鼠撲飛。倏然響起一聲破鑼般的厲喝:小子,你醒了!這突入其來

    的雷鳴著實把雲飛嚇了一大跳。

    他疾速抬起沉重的頭顱,眼前還是什麼也看不清,迷糊詢問道:誰在這裡,

    是你救了我嗎?貫耳的又是那破鑼聲:費話,除了我,這裡還有誰呀!來,把

    這個吃了。倏然一個不明不白的東西硬送進了雲飛的嘴裡,雲飛不及防備,再加

    上那人手法極快,便只好受了此物。

    雲飛細細品嚐,咦,這玩意口感還不賴,甜甜的、淅潤滑咽,吐了小籽,問道:

    前輩,這是什麼果子啊?砰的討了當頭一京果,那人悻悻然道:什麼前

    輩後輩的,我是鄭華。嗯,那果子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反正我在這谷下已困了不少

    年頭了,都是靠吃這玩意才活下來的。哼,老天可憐我,總算送個伴給我了,你小

    子以後可要好好服待我啊!他說得倒自在,雲飛聞後默然不語。

    鄭華接著道:對了,你小子什麼來歷,怎麼下來的?雲飛道:我叫雲飛,

    乃九華山清魂道人的弟子,因摘藥草不小心掉下谷來。嗯,清魂老道在江湖上

    可稱得上是泰山北斗,他的弟子定非庸才。鄭華拖長了聲音,瞵視著雲飛,話語

    中好象夾有稱讚的味道。雲飛摸了摸腦袋,吃了那東西之後覺得整個人清醒多了,

    長時間處在黑暗中,現在也能尋見一二。定睛看來,自己身處石洞中,身旁的岩石

    上坐著一個滿頭亂髮之人,臉全被黑髮遮住了,無法辨清面容,從身上散發的氣氛

    能讓人感覺出他已久經生死。

    人總是對未知的事物特別好奇,雲飛亦想多瞭解點兒這神秘人,打破沉寂道:

    這位前...發覺說錯了話,連忙改口道:鄭大叔,多謝你搭救之恩,他日

    有效勞之處,儘管吩咐,在下義無反顧,再所不辭!鄭華冰冷地道:你別忙謝

    我,這送生崖下是一層深稀泥地,加上我託你一把,不然你早見閻王了!又哼哼

    笑道:你既然下來,就別指望上去了,好好陪我過一生吧!

    雲飛忙推著手道:這可不成,等我傷好了,我可要走了,你要想待著,就一

    個人享清閒吧。鄭華大笑道:就憑你這點三腳貓武功還想上去,別做春秋大夢

    了!他這麼一說,雲飛還真急了,此谷深及千尺,以自己的武功是決難攀天的,

    又想起雪兒和師父正在谷上惦記著,急得汗如雨下。

    鄭華突然狂嘯一聲,朝石地猛擊一掌,猶如平地驚雷,鬼哭狼號。石地碎成無

    數小石亂撞,混合在空氣中,雲飛吃了一驚,慌忙用衣袖將頭護住。鄭華高舉雙手,

    大吼道:我為什麼要在這裡!啊!我為什麼要在這裡!我要出去,我要離開

    這鬼地方!這一咆哮震得洞內嗡嗡作響,饒是雲飛內功還算不錯,亦受不了充耳

    的震憾!

    雲飛暗忖道:這人喜怒無常,武功奇高,今後千萬不可犯著他,免得惹來殺

    身之禍!不禁憶起了與百毒神仙的第一次見面,眼下把他仔細打量,和百毒神仙

    亦有幾分神似,痴痴想著,眼中落下淚來。

    待一切平復後,雲飛緩緩行至他身前,輕聲道:鄭大叔,你有什麼不開心的

    事就告訴我吧,或許我可以幫你。鄭華的喘氣聲逐漸減弱,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一甩亂髮,狠狠叫道:羅毅!要是我能出去,定要你死無全屍才解得了我心頭之

    恨!此時露出了他的臉,七橫八豎的掛著幾道刀創,蒼皺的麵皮難推歲數。

    雲飛聞得羅毅二字不由吃了一驚,曾聽師父說過,羅毅是當今武林上聞名

    而蒽的天人教教主,武功深不可測,傳說已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而天

    人教則是天下第一邪教,教徒行事詭密,殺了無數正派弟子,和八大門派結仇甚

    深。

    雲飛越來越對鄭華感興趣了,忙接口問道:想不到你和羅毅是仇家,他的來

    頭可不小啊!憑你一人之力恐怕...鄭華聽得頭上冒火,喝道:恐怕什麼?

    當年我與他決戰此處之上,本來我應取勝,可是他倚仗人多勢眾,將我打下山谷!

    如此卑鄙無恥之徒,怎麼還能留存在世!青筋徒然暴起,面目獰然可怖。

    雲飛嘆道:邪教之惡徒,當然不是君子。鄭華拍掌合道:說得好!當年

    我與他齊稱金鱗雙蛟,我們親如兄弟,同闖江湖,原以為他是個君子,想不到

    他竟然是一個無恥小人!你說,這世上還有什麼人可信?

    雲飛眉峰微聳,道:你也不可一概而論,其實你是沒遇到過真正的朋友,如

    果看得起我,我願做你的朋友!鄭華冷笑道:你?現在看你對我熱熱呼呼的,

    誰知道你今後會不會加害於我,哼!雲飛暗暗下定決心:他受到了太大的摧殘,

    對任何人都不相信,但看他樣子不像奸惡之徒,有機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將他

    規引入正。

    雲飛轉望四周,道:我去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出口。鄭華哼了一聲,高聲道:

    別白費心思了!這裡全是洞穴,不仔細會迷路的。雲飛被他唬著了,搞不好真

    迷了路可不好辦,問道:你武功這麼高,為什麼不爬上去呢?鄭華慘笑道:

    爬上去?哼哼哼,小子,你過來摸摸我左手的袖子。

    雲飛走過去一摸他左手,一顆心頓時涼了半邊,原來袖子是空的!鄭華切齒道:

    把我弄到如此田地,都得仰賴羅毅的好幫手們!這個仇──鄭華的臉由紅至青,

    雲飛見他神色不對,忙勸道:鄭大叔,我一定替你想法子出去!忖道:我以

    後還是少提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多做些他喜歡的事。念著百毒神仙的遭遇,雲飛

    總覺得鄭華很可憐。

    雲飛道:你的眼圈好黑,在這地方沒休息過麼?鄭華一聽就上火了,道:

    休息?我每日苦練,恨不得飛出洞外把羅毅全家一道湯潑了,你還教我休息!

    雲飛緘默了,彷彿自己的每一句話聽在鄭華心裡都能和羅毅之仇聯上關係。

    鄭華的心情恢復了平靜,擦了擦眼,疏遠地說道:人長的這雙眼睛又能看清

    什麼,都是表面的。雲飛微微點頭。

    剛才消耗了太多體力,鄭華肚子有點餓了,謂雲飛道:你陪我一起去找果子。

    雲飛道:是否就是先前給我吃的那個東西?鄭華一頷首,道:這果子還不錯,

    食一個可頂好一會兒。雲飛疑聲道:確實如此,這果子真有點名堂!兩人前

    後而行,出得洞外,一脈鮮紅血嫩的果林,就是在黑暗中,亦極為煞眼。

    雲飛道:難道這是朱果不成!正欲摘下一顆,鄭華喝道:別忙,小心木

    刺!雲飛聞聲縮手,定睛細看,原來枝幹佈滿尖芒,心嘆自己江湖閱歷太淺,道

    了一聲謝,束立鄭華身旁。只見鄭華小心將樹葉撥開,摘下果子,接著吹去表皮上

    的絳粉,然後囫圇包下。

    雲飛瞧得嘴癢,便依樣畫葫蘆地採果,待吞食了兩個,不僅肚內有貨,而且連

    疲勞和痛楚都減了不少。沒想到這小果子竟有如此大的功效,默唸鄭華服了幾十年,

    其功力一定是登峰造極了。

    倏然間,附近湧起波濤之聲,雲飛望見丈許遠處的一道裂縫中漲出泉水來,吃

    驚道:鄭大叔,這些水怎麼無緣無故地向上冒?鄭華道:我也不知,每日大

    概要湧兩次,果林靠得就是這種地泉澆灌。不一刻,腳亦溼了,鄭華道:水是

    渾的。雲飛問道:渾的又怎樣?鄭華道:湧水時可測天象,如果水渾,則

    大雨將傾。

    哦,古怪的洞中才長得出古怪的果子。雲飛繼續踱步,不自覺的進入果林

    深處。他隨眼一瞟,發現在一株果樹下依著一束小花,花色純白無暇,莖潔似雪,

    似莠而細,花內包著一顆紫色小果,玲瓏可愛。雲飛好奇地將它摘下,嗅了一下,

    頓時便有一股奇香浸入體內,導至身心無法自拔,有一股強烈的慾望要將小果服肚,

    他急不可待地將小果送到嘴裡,竟然毫無味道,自言自語道:這小果子真怪!

    雲飛遂走出果林,將小花拿給鄭華看,道:鄭大叔,你瞧瞧這花是什麼來歷,

    我一嗅過就想吃上面的果實,好怪異!鄭華接過小花仔細端祥,心下犯疑:我

    自問去過不少名川勝地,但這種花倒從未見過,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雪潔無斑的花

    朵,而結果時怎麼花兒不凋?必定來歷不小!

    哎喲!好熱,好熱!雲飛突然倒地不起,覺得體內的經脈全部失常,真氣

    如同汊水亂淌,感覺一股強大的熱流羼遍全身,燒得他面色紅如赤日。鄭華伏下身,

    驚問道:小子,你怎麼了?雲飛被燒得說不出話來,在地上痙攣翻滾著,胡亂

    拔著草,抓著泥。接著,熊熊熱流通過任督二脈匯聚丹鼎,身體奇順無比,好象已

    脫了胎換了骨,臉部也恢復從前。雲飛摸著胸口,喜道:我感到自己的身體比原

    來輕了很多,好象有使不完的力氣!鄭華忽然想到什麼,大駭道:白蓮龍果!

    雲飛舒展了一下筋骨,笑道:白蓮龍果?這名字聽起來挺不錯的嘛!

    鄭華投來妒忌的眼光,沉聲道:你小子真走了神運了,這白蓮龍果傳說是千

    年難遇的奇果,我今日總算有緣得見了。據說此果要在九月九日至陽之日的至陽之

    時,即午時三刻結果,頃俄即謝。服下之後能幫人打通奇經八脈與任督二脈,並增

    長一百年的紫陽真氣!雲飛樂不可支道:這麼說來,我的武功已經登峰造極了!

    忖道:人生總是禍福相依的,這摔崖之厄,倒是禍事中帶有福根。我要趕快把這

    好消息告訴雪兒和師父,讓他倆也高興高興!

    習武之人皆知,要打通奇經八脈與任督二脈,必須先要打通小周天、大周天,

    再加上兩位有五十年功力以上的內家高手相輔才能完功。打通之後,內力便可隨心

    而發,由心而收,也就是所謂天人合一的境界,是所有練武之人夢寐以求的最

    高境界。

    雲飛作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有此曠世奇遇,一下子跨過了幾道武學裡程碑,還白

    獲了百年的功力!此時的他就似一個剛過齜牙期的兒童,脆軟乳齒已脫落,代之而

    來的是無堅不摧的恆牙!他心中感悟,對鄭華稽首大拜。鄭華驚道:你這是幹什

    麼?雲飛心照不宣道:不因漁父引,怎得見波濤。我今日得此奇緣,全賴前輩,

    請受晚輩三拜。鄭華心頭一暖,忖道:這少年似乎心地不錯,卻不知是真心還

    是虛情。

    雲飛拜畢,大喝一聲,聚百年功力之掌猛推石洞,一陣狂風辣嘯過後,震得天

    塌地裂,石洞被打碎的亂石封死。煙霧散去,雲飛呆佇原地,往事過眼如雲煙,堅

    毅地道:鄭大叔,我想我們可以出去了!鄭華又驚又喜,驚的是雲飛有此天福,

    喜的是雲飛沒有一人遠走高飛,還惦記著自己這個糟老頭,確是一個少年君子。鄭

    華踱到雲飛面前,問道:你打算怎麼上去?雲飛道:我揹你!誠所謂,患

    難見真情,鄭華彷彿又重新聽見了心跳聲。雲飛握緊雙拳,道:以我現在的功力

    應該不是難事!

    鄭華自從被羅毅所騙,私利、自我便是他的處事原則,可此時卻不知從何說起,

    道:你為瞎對我這不相識的老怪物這麼好?雲飛飄然笑道:你救我一命,我

    報答你是應該的,不要再說了,咱們現在就上去!說完把背一弓,道:上來吧!

    鄭華也不猶豫,單手抱住雲飛的脖子。來到谷下,雲飛大喝一聲:起!雙腿騰

    空而起,雙手深插泥土之中,手象鐵釘似的輪換往上攀登。

    此時天空卻突然潑起潦雨來,高處不斷湧下泥漿,糊在雲飛臉上,更難向上攀

    行,形象極為難堪。鄭華嘆道:走不逢時,我就說過大雨將傾。泥水混入雲飛

    眼中,不時要騰出一隻手出來擦眼中的泥漿,發現上面有一個小洞,便直接去攀那

    個小洞,手上未加內力。啊!雲飛手指一痛,伴著一聲驚叫,向上望去,原來

    是一個蛇洞。他的手掌已鮮血直淋,縱然百毒不侵,疼痛卻如鑽心。那蛇竟然還不

    知足,又在手上亂咬,雲飛實在支持不住,忙鬆開那隻手,換另一隻手深插入土壁

    中。

    隨著山崩海沸般的一響,上方一塊巨石被雨水衝下,直向他們砸來,雲飛運氣

    拚命擊出一掌,危急之中使出全力,這掌乃是清魂道人的獨門武功伏羲掌的第一式

    擊雲散日,掌風捲作混沌熱流,狂嘯的十指劍氣直抵巨石,將巨石裹在其中。

    轟的一聲龍雷乍動,巨石為之爆裂,雖然被絞得七零八亂,但那些碎石塊仍然

    無情地衝向他們。亂石如刀,雲飛擔心鄭華,也不逭身,運起護體神功,用身體擋

    住了碎石攻擊。身體雖無受傷,瑾玉的臉上卻又被割傷了好幾處。雲飛忍住痛苦,

    強笑道:我們繼續!一咬牙,繼續向上攀行,那隻受傷的手痛如鑽心,雲飛視

    若木然。

    鄭華感動得老淚縱橫,吞嚥道:孩子!你...雲飛橫天一笑道:不礙

    事,為朋友兩肋插刀亦在所不辭!後轉首道:世間唯情義最為可貴!你救我一

    命,當永世相報!鄭華心中無限澎湃,好象那顆已死的心臟又復活了。

    雨水漸漸愈滴愈細,烏雲逐步散去,虛隱的太陽又露出笑臉來。幾經艱苦,光

    線越來越強,雲飛仰起頭,終於可以看見白雲和藍天。慢慢的,慢慢的,頭上的圈

    越來越小,直到沒有圈口。雲飛用雙手托起身體,完成最後一攀,發現雪兒和師父

    不在,叫了一聲雪兒,縱然有百年內力,還是雙目一閉,癱在地上。他實在太

    累了,疲勞已壓過了傷痛,夢中默唸著很快就能與雪兒、師父相見,不知有多麼歡

    欣。

    天色已接近黃昏,雲飛沉睡許久,終於睜開澈目,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葉扁舟的

    艙內。不是在九華山上的麼?雲飛帶著疑慮起身走到艙外,他卻不知,服了白蓮龍

    果之人必須沉睡一整日,好讓那份功力在體內真正消化。

    艙外只見河水澹澹,山島竦峙,船頭濺起朵朵浪花,鄭華望著江水若有所思,

    巍巍不動。鄭華困在送生崖下幾十年,總算能出來吐一口新鮮空氣了,船槳忽上忽

    下拍打著水面,他並未刻意聆聽,啪啪嘩嘩的,將他心上的沉垢漸漸洗褪了。

    雲飛暫且放下九華山,親切地叫了聲鄭大叔。鄭華聞聲顧視,見雲飛渾身

    泥漿地走了過來,他為救自己不惜負傷,鄭華一把將雲飛拉到懷裡,唔咽道:好

    孩子,我真對不住你呀!話語片片感人肺腑,雲飛沒有父親,現在又浸入鄭華寬

    大的胸懷裡,不由得鼻子一酸,聲中有淚,淚下無聲。

    許久,兩人鎮靜下來,鄭華謂道:孩子,如果你不嫌棄,我願收你作義子,

    不知你意下如何?兩眼射出非常渴望的眼神,雲飛連忙歡喜地叫道:義父!

    鄭華樂得雙手高舉,仰天嘯道:老天啊,你終於睜眼了,我有兒子啦!雷笑數

    聲,又罵了起來:你這個死老天,還算有點良心!

    雲飛問道:我不是在九華山上的麼,怎麼在船上?鄭華道:你揹我出來

    後,就累得睡著了,因想早日和羅毅了斷私仇,我想等你醒後和你分手。可等了半

    日也不見你轉醒,總不能把你放任不管吧,就只好帶你同行。雲飛道:為何不

    送我見師父?羅毅嘆道:唉,只怪我與清魂道人有些宿怨,不好相見。雲飛

    道:我師父人很好的,有什麼過結我幫你們解。鄭華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不

    了的事。對了,你這一睡就是一日一夜,肚子一定很餓吧。雲飛摸了摸肚腹,笑

    道:奇怪,睡了一整日,肚子一點也不餓!定是百蓮龍果的效用。

    鄭華道:這一日一夜裡,你不停地叫著雪兒這個名字,她是你喜歡的姑

    娘吧。雲飛臉一紅,道:真的麼?鄭華笑道:你說呢?雲飛道:不知

    義父現在有甚麼打算?鄭華懣憤地望著遠方,緊握雙拳道:羅毅,這次我定要

    將你碎屍萬段!雲飛略一沉思,道:義父,要不孩兒與你同往,雖說孩兒臨敵

    經驗不足,所幸剛獲神功,對報仇大事也不無小補吧!鄭華聽得神情黯淡下來,

    道:我不能拖累你,這是我與他之間的怨仇。九華山離此不是很遠,你還是回去

    吧,你師父和雪兒姑娘正盼你回去。

    雲飛大覺不快,央求道:義父!咱們都是一家人了,還有什麼爾汝之分?

    鄭華峭然道:羅毅這人歹毒異常,萬一你生出事端,為父豈不成了毀掉你大好青

    春的罪人嗎?雲飛發著急道:義父!為山便有九仞,正因你此去兇險無測,所

    以我才不放心你一個人嘛!鄭華擺頭喝道:罷了,我不與你說了!他扭頭進

    入船艙,雲飛也跟進船艙,見他倒頭睡了,自己也不好多勸,便出了艙來。秋水時

    至,百川灌河,兩岸渚涯之間,牛馬不辨,雲飛望得出神。

    思事不覺時,冷月已當空,頓感悽情無限,雲飛一樁心事未遂,也不願再觸情,

    緩步進得艙內。鄭華酣聲正濃,雲飛怕驚醒他,輕手輕腳地憩了。

    一覺醒來,雲飛沒瞧見鄭華,想再和他說清皂白,便出艙尋找,艙外卻哪有鄭

    華的蹤影。雲飛大驚,忙問船頭撐槁的艄公可知義父下落,艄公道:你義父昨晚

    便離船上岸了,他有一封書簡託我交給你。雲飛急問道:書簡呢?艄公掏出

    交於雲飛,他拆封取出絹紙,抖平了念道:不共戴天之仇,現今終可雪恥。羅毅

    為人奸猾多謀,為父不願拖累你,也許,我們以後再無逢面之期。遇上你,我就算

    死,此生亦無悔了!孩子,不要為我而哭,為父知道你是意志堅強的!唉,吾欲乘

    風去,何嘆人生悽!

    紙上浸溼幾處,此時依稀可辨,顯然鄭華是涕淚而書;書不盡言,一片父慈之

    心。天蒼蒼,野茫茫,義父在何方?雲飛從小就缺少父愛,太缺少了,現在終於尋

    找到了心際的安慰,義父卻不辭而別。

    雲飛捶胸頓足,他的心底何嘗不知羅毅勢大,此去凶多吉少!那張絹紙亦脫手

    而落,隨著淳淳的河水東流而逝。雲飛尋父心切,見河岸離船不過丈許,便飛身上

    岸,可是東南西北都辨不清,怎生尋找義父?何況自己的身子都如湖海飄篷,不知

    著落。眼前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希望到人口密集之處能夠探得義父的音訊。

    徐州官道上,行著三匹駿馬,最前面那匹驌驦上乘著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女,身

    著紅綾羽衣,杏面朱唇,膚肌白皙透紅,眼中散發出迷人的射線。她的美貌恐怕只

    有雪兒才能與之抗桓,如果雪兒是青芙,那她便是牡丹。只見她朱唇微動,謂道:

    咱們得再快一點,不然郭堂主會等不及的!後面兩位少女分別乘著發電赤和奔

    虹赤,異口同聲道:是,小姐!三人揚鞭,駿驥便更神速地向前電馳。

    平原空無一人,黃沙漫路,將濃烈的陽光反射得極為耀眼。倏忽前方轟然一聲

    炮響,土中躍起十人,將三位少女圍在中央,鐵桶一般,這十人穿著清素道袍,顯

    然是道尼。前方兩人拉起一根繩索惡眼倏瞪,虎視眈眈擋在少女馬前,三位少女同

    叫一聲起,便飛身離馬,在空中划起三道圓弧徐徐落地,可憐那三匹神馬索頸

    遭勒,倒在地上痛苦掙扎了半會才能起來。

    紅衣少女拔劍嬌喝道:爾等是什麼人?為何暗算我們!尼姑中最老的一人

    冷冷道:天人教教主的千金聰明伶俐,難道會不知我們要怎樣嗎?那老尼姑年

    老卻不體衰,面色紅潤,氣宇不凡,手持馬尾拂塵,太陽穴高高突起,一見便知是

    內家高手。紅衣少女知其不懷善意,指認道:你們是峨嵋派的,你是慧心師太!

    那手持拂塵的老尼道:小丫頭眼光不差嘛!既然知道我們的身份,就快快束手就

    縛,免受皮肉之苦!

    紅衣少女見尼姑們人多勢眾,心道:這些人來者不善,恐怕我們不是對手,

    三十六計走為上!向左右嬌咐一聲:衝!施展撥雲輕功,驚燕一般朝前飛奔

    而去。慧心師太眼皮一翻,大喝道:想走,沒那麼容易!揚塵追來。峨嵋派輕

    功在武林上獨樹一幟,慧心師太功力又何等之高,須臾趕上,拂塵揮揚,一招天

    籟和鳴,塵絲似有靈性地緊緊絞住紅衣少女的左腿,她失去平衡,跌地便被兩個

    尼姑捆了。

    兩位隨女見小姐被擒,鶯喝一聲,一招孤雁出群,挺劍向慧心師太刺去,

    可惜她們的武功更在紅衣少女之下,怎能近得了慧心師太之身。慧心師太使出峨嵋

    派鎮派之功普賢拂法第一式雙橋清音,她們眼前盡布拂絲,白濛濛的如螢

    縛身,轉眼間頸部被無情地劃開,撕心裂肺地慘叫一聲,墜地而亡。

    她們與紅衣少女情同姐妹,紅衣少女見其慘死,鑽心一般的痛,嬌呔道:你

    這老賊尼不得好死啊!慧心師太反手給了她一嘴巴,道:到了我手還嘴硬!

    紅衣少女臉上便留下了火辣辣的五道紅指印。

    慧心師太望著蒼穹,今日的陽光好像特別火耀,遂向旗下一青衣弟子交待道:

    快飛鴿傳書八大門派,道天人教教主之女羅彩靈已被吾擒,再傳書一封給羅毅。

    一切依循原定計劃,在狼山望海樓佈局,以羅彩靈為人質,激羅毅來救,咱們來個

    一網打盡!說得好不得意。弟子領命,一騙腿上了搶來的發電赤,如箭而去。

    羅彩靈嗤之以鼻道:你們八大門派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竟敢向我爹挑戰,真

    是不知天高地厚。等我爹來了,你當會看不到明天的太陽!慧心師太大笑數聲,

    道:俗話說,邪不勝正,就算你爹武功再高,我們八大掌門加起來也足夠應付了,

    這次剿魔大會你們別想善終!羅彩靈呸了一聲,輕鄙道:以多勝少正是你們這

    些偽君子之所為,這時說來,早已不覺無恥!哼!

    慧心師太氣得七竅生煙,旗下弟子諂媚道:師父,不給這小丫頭點苦頭吃,

    她是不會聽話的!慧心師太橫了弟子一眼,烈訓道:住口,如何處置她應由八

    大掌門商議後決定!那弟子自討沒趣地縮頭退下了。

    他們一行人徐徐向狼山進發,羅彩靈雙手縛有渾鐵鎖,被蒙在麻袋裡,又被點

    了穴道,插翅也難飛了。

    江南好,風景似曾諳。此時的雲飛卻無意玩景,徒步在龜背大道上行著,一群

    大雁從頭頂掠過,雁亦有伴,自己呢?舉目無親,數不盡的滄涼之意,不禁有感落

    寞吟:斗轉長蛇蜿,青霄起波痕。嘰吱聆冥語,似諷外鄉人。行至山林中,蒼

    柏孤獨,為什麼萬物看起來都是那麼淒涼!

    林中葉大遮日,前方有些叫罵之聲,將雲飛從怨夢中驚醒,只見兩名持刀狀漢

    正在威喝搶劫過往客商。那兩名狀漢,都是綠林打扮,長得卻是雙胞胎。被搶之人,

    則是一中年商人,從他眼中可以看出萬般驚惶失措之色,地面灑滿了一錠錠的銀兩,

    身後,亦停著一輛裝滿貨物的馬車。

    一匪道:乾脆一錘子砸他個稀巴爛,免得以後誤事!另一匪點頭稱是。一

    條性命便被這樣掛在嘴上,如同兒戲。那弱商怎生受得這般驚嚇,跪在地上不停叩

    頭道:兩位大王,小人已將物品盡數交出,求求大王發發慈悲吧!話語無限哀

    怨祈誠,兩匪卻對此無動於衷,自家方便,哪管別家死活,操著鏒金錘就欲猛砸。

    雲飛此時飄身飛到,虎目圓睜,嘴裡響出一聲霹靂: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們竟然

    劫財弒命,真是天理不容!不禁想起自己小時候遭萇命砍劫車之事,同景相激,

    胸中怒火沖天!

    那中年商人見身後突然來了一個衣著襤褸的少年,就好象看見救世主一般,拼

    命叫道:少俠救命啊!兩個狀漢見雲飛的輕功如雲煙飄渺,心中也不禁一寒。

    柿子盡挑軟的捏,碰上這種有功夫的好漢,惡匪也心栗了。一匪揖拳道:我們峱

    巎兄弟以此為生,如不殺他,他便會去報官,故非宰他不可。識時務者為俊傑,請

    這位仁兄莫管這等閒事,如非要攪這淌混水的話,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雲飛琅琅

    笑道:好一個閒事!殺人竟是閒事,象你們這等亂世惡人,怎能留在人世殆

    害生靈!

    兩匪見雲飛不識相,大喝一聲,先發置人地舉錘砸來。雲飛也不躲避,伸出肉

    臂便擋。兩把鏒金錘擊在雲飛臂上,如擊磐石,震得虎口生血。兩匪這一驚可非同

    小可,猶如白日出厲鬼,裂眥狂叫道:他不是人哪!棄了錘,懵頭就跑,卻怎

    能在雲飛的眼皮底下留生,二股鈚箭內勁直穿他倆心窩,腳還未動兩步,心窩便涼

    了。

    那中年商人見雲飛此舉,真若神人也!驚得呆若木雞。雲飛拍拍手上的灰塵,

    轉頭說道:以後要小心點!中年商人醒了過來,對雲飛三拜於地,誠然道:

    小人姓田名旋,在湖廣作些小買賣。英雄對小人有再生之恩,請問高姓尊名,小

    人必銘記於心!雲飛將他扶起,笑道:除奸扶正乃我輩之責,何必掛心。我還

    有要事,就此告辭了。

    經過這件暢心事,雲飛心中恢復了平靜,不再一蹶不振,腳底便如離弦之箭,

    射將而去。田旋從身上摸出一把銀兩,慌忙喊道:無以表謝,望大俠哂納!可

    是大俠卻連個人影都不見了,自己則如同作了一場驚身噩夢,待在原地索味盎然。

    那時宋元交鏖,些許宋兵不敢上前殺敵,散兵遊勇逃下陣前,猖獗一方,專靠

    打劫過往客人為業,無辜行人因此失財者猶如風惹篷絲,萇命砍與峱巎兄弟不過是

    響馬中的九牛一毛。古話有訓:草禾弗法,則害禾穀;盜賊弗誅,則傷良民。

    雲飛走了幾里路,腳下也放寬些,也許是武功太高的本能反映,總覺得身後有

    一雙睃眼偷偷地盯著自己,可回身突看時,卻又毫無人影,不禁搖頭自疑:難道

    說我思念義父心切,心中恍惚所至嗎?自解自嘲,不由嘆笑一聲。

    可路行得長了,這種被窺視的感覺總是揮之不去,渾身上下有一種被禁錮的感

    覺,極不自在!他決定一探究竟,乾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倚著樹幹,閉上眼冥聽

    四周的動靜。雲飛的內功此時絕非昔日可比,正所謂人心與天地合一,物所至則神

    所歸,就算大自然中多麼細微的呼吸聲,他的耳中都能清晰地分辨剔出。

    果然本能是對的,東南處相隔五丈遠的地方傳來一絲呼呼的人氣聲,雲飛心中

    犯思:我又沒結什麼仇怨,為何會有人跟蹤我?精目望去,原來人影藏於樹後,

    尚未露形。雲飛微微一笑,忖道:好,他要玩,我便陪他玩玩!驀然身形如長

    虹貫日般疾速沖天,無意賞瞰群小,又如鳥雀斜翔至那人身後。

    此舉快如電光火石,那人尚未知覺,雲飛的人影便如鬼魅般飛到,那人嚇得驚

    叫一聲,向後匍匐而退。雲飛定睛端詳,原來是一個和自己年紀相當的小丫頭,滿

    臉油黃,身子髒垢,頭上還豎扎著兩支彎彎的小辮兒。雲飛責怪道:你是誰,幹

    嘛跟蹤我?那小丫頭先是一驚,後定下心神,把嘴一撇道:哎呀!道路大家走,

    你憑什麼說我跟蹤你!瞧你臉上疤子拉痧的,長得這麼醜,少臭美啦!

    雲飛被她珠連炮般的尖詞銳句說得鯁了嘴,摸了摸臉上,駝鄭華出洞時劃傷處

    僵硬如石,臉上也和下雨時的浠泥混在一起,骯圬滿面。雲飛暗自輕笑,也反嘴道:

    喂!人長得好看不好看是天生的,就算我醜,你也不能鄙視我嘛。況且你也不怎

    麼樣啊,嘿嘿,象個黃臉婆。

    女人心最虛,她哪能受得了這般汙辱,氣得柳眉星豎,叉著細腰叱喝道:好

    你個癩頭鬼,這樣汙衊人家!雲飛不禁笑道:是你先汙衊我,你還有理了!你

    這麼狠,今後哪有人會要你?那小丫頭扭囁了一聲,甩著小手突然啕哭道:唔

    ~唔~你見人家是一個女孩子,你就好欺負人家!人家不過按實說你兩句,你就用

    這麼惡毒的話重傷人家一顆弱小純潔的心靈!唔~唔~

    雲飛被她搞得真是哭笑不得,也只好軟下心腸,親聲安慰道:好啦,好啦,

    別傷心啦!其實你長得真是美若天仙,昭君西施無法比,月上嫦娥招妒忌。她非

    但沒止淚,反而哭得更傷心了,高聲抽噎道:你還在諷刺人家,說風涼話!雲

    飛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想一走了之,剛入江湖一日就無緣無故惹來一身爛

    頭帳。

    畢竟他的心還是太軟了,只能留了下來,逐文找字地安慰道:是我不好,我

    又說錯話了,其實你將臉上的黃垢除去,就一定很好看!她一聽這話,即刻收涕

    轉笑道:這話還差不多!告訴你吧,外面這麼亂,一個女孩子單身走動很容易碰

    到壞人的,所以我只好忍痛將自己化妝得醜些,這樣才會安全。真是的,你知道個

    甚麼!

    雲飛點頭稱是,又問道:那你不怕我是壞人麼?她歡笑開顏道:你說一

    個救平民與刀鋒上的大俠士會是壞人麼?雲飛一拍腦袋,靈犀突開道:我為什

    麼會被人跟蹤?原來都被你給瞧見了!她嘻嘻笑道:所以說,跟著你就一定安

    全。我叫酈鶯,你叫什麼名字呀?雲飛無諱答道:我叫雲飛。酈鶯詭異地笑

    道:我欲往武昌城姑媽家去,你反正也沒事,就暫時作我的保嫖吧!說完便強

    拉硬扯地將雲飛拖上了路,雲飛腦中一團迷霧,心道:你怎麼知道我沒事呢?

    遇上她這樣的女孩,也只好認命了。

    她蠻有興致地說道:我今後呀...要找一個武功高強,英俊神武的大俠作

    丈夫。我的心哪...只許給最好的男人!象你這般雖然武功不錯,可是面目噁心

    的人我才不要哩!雲飛搖頭苦嘆道:難道一個人的面容就那麼重要嗎,有的人

    面如春花,卻心比蛇蠍,與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會有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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