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説宋怡龍替北昌具教作人質,時時刻刻遭人監視,都快憋得發瘋了,而陳小
露的安危,更是令他一顆心懸得每夜無法安睡。
天空黑沉沉的,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海灘上靜極了,除了波浪衝上海灘的
聲音和偶爾有一兩聲海鷗叫。山崖的背面,宋怡龍燒着親人們的黃紙錢,眼中充滿
了迷濛之色,一片飛灰中,嘆自身,壯志未酬恨天高。
好久沒有像這樣,一個人對着親人們説些悄悄話了,他的聲音很低,生怕被別
人聽見似的。
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宋怡龍扭過頭去,見是沈嵐正俏生生的佇立着。
宋怡龍道:你來了。嗯。沈嵐走了過來,陪他坐下,扔了幾片黃紙錢
在火堆裏。
宋怡龍深深打量着她,道:新衣服很好看。沈嵐笑道:你表面上在稱讚
我,實際上是稱讚你自己。宋怡龍笑了笑。
沈嵐問道:你的臉色好差,吃過飯沒?宋怡龍搖了搖頭,沈嵐道:事情
既然已經過去,又何必如此放不下,非要折磨自己呢?宋怡龍道:一起生活了
這麼久,這份親情已根深蒂固,怎能説忘就忘,説離就離?
悽風掃過,沈嵐嘆道:你的親人是怎麼死去的?宋怡龍的雙眼突然燒得可
怕,咬牙説道:不要提這件事,他害得我家破人亡,總有一天,我要他血債血償!
沈嵐一驚,從未見過他的表情這樣可怖。
唔,對不起,我宋怡龍的喉嚨裏咯咯地響,眼中變得晶瑩起來。
沈嵐搖搖頭,道:沒關係,我能夠理解的。哭,也許不是件好事,但有時大
哭一場,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此語如春風拂心,宋怡龍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雙手,
道:真的很感激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來到我身邊。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會
變成什麼樣子
沈嵐感到心裏很温暖,笑了。
宋怡龍的心中更暖,因為,她的微笑,是滲透他心底的温暖。
此時,言語已顯得多餘,兩顆心正在默默地交淡與傾訴。
咕咕
沈嵐俏目一轉,道:咦,是什麼東西在響啊?宋怡龍摸了摸肚皮,道:
我還沒吃飯呢,肚子在造反了。
哦,瞧我,你等着,我去捉只山雞來。沈嵐正欲起身,宋怡龍問道:捉
山雞?沈嵐笑道:我身上沒銀子啊,肚子餓了只有打些野味吃,後面的山林裏
有許多呢。
宋怡龍起身道:這種粗活就交給我吧。沈嵐道:沒關係的,我有經驗,
要你捉,還不知要捉到什麼時候呢。宋怡龍道:天這麼黑,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沈嵐給了他一個會心的微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第一次出家門。再説,
我的武功比你還高啊!
宋怡龍見她一臉執拗的樣子,只得答應下來,便做些準備工作。找到一個凹石
塊,裝了滿滿的海水,再搜了些枯枝,用火石生起火來。不一刻,看見沈嵐提着一
只山雞回來,笑道:怎麼樣,這隻肥不肥?
宋怡龍驚道:這麼快就回來了?沈嵐道:我做事,當然利索了。自去
海邊,殺雞去毛除內臟,然後將野雞穿在宋怡龍的隨身佩劍上,翻滾灸烤,一邊烤
一邊把海水澆在雞肉上,因海水鹽多,便是佐料了。
透過篝火,沈嵐紅撲撲的臉蛋,更加顯得嫵媚動人,宋怡龍不禁心搖神馳,情
難自禁。
發什麼呆呀,都烤熟了!一語喝醒夢中人,只見沈嵐撕下一隻雞腿,肉上
還冒着油泡,道:趁熱吃吧,嚐嚐我的手藝如何?宋怡龍忙接過,嗅了一嗅,
分外薰香。
你怎麼不吃?宋怡龍垂下了手。沈嵐道:我不餓,你吃吧。宋怡龍道
:你不吃,我也不吃了。那兩排長長的睫毛下,閃亮的一雙大眼,流露出無比
的純真。
好吧,好吧。沈嵐咯咯嬌笑起來,道:像個小孩子一樣,吃飯還要人陪
着。説罷撕下另一隻雞腿。
宋怡龍咬了一口,發覺肉中彷彿藴藏着另一種香甜之味,這種味道用舌頭品嚐
不出,必須要用心去品嚐。
哪怕就這樣陪她坐到天明,也是願意的。
好一對狗男女!一聲厲喝驚醒了宋怡龍,反射地站了起來,見是馬先元搖
着摺扇,從嶙峋的怪石堆中徐徐走來,道:圍着篝火吃野味,還很會享受嘛。
宋怡龍臉上積蓄盛怒,雙拳緊攥,道:陳小露在哪裏,把她還給我!馬先
元道:好啊,你如果那麼想見她,待會兒倒可以成全你。見宋怡龍旁邊的少女
竟然是沈嵐,不由吃了一驚,道:姑娘,怎麼是你?沈嵐道:怎麼不能是我!
宋怡龍望着沈嵐,問道:你們原來認識?沈嵐點了點頭,宋怡龍的心頭泛
起了一股醋意,大喝一聲,從木架上拿下寶劍,拔地而起,一招鷹出老林,先
以劍擊對手中路,利用其注意力偏移遲滯,繼而錯掌擊之。
誰知馬先元輕輕一笑,身軀微側,一招入環偷掌拿住宋怡龍的寶劍,右掌
拍其胸膛。宋怡龍感到大力壓來,不得不棄劍,向後猛退。
只一招就被敵人奪劍,宋怡龍只感到寒流侵蝕全身,敵人的強大太過於可怕,
最壞的就是沈嵐在身邊,不知自己能不能保護得了她?
馬先元扔了寶劍,笑道:如果我用劍,你會敗得更慘。又向沈嵐笑了笑,
好像故意要在她面前耍寶一般,一招順水推舟,使將出來,直似一條長龍游弋,
方圓數丈之地,均在他威力籠罩之下。宋怡龍只得防守,雙臂架過。馬先元封粘拖
帶,利用對手條件反射退身回拉之力,順勢入環滾膀,右拳重重撞在宋怡龍的胸膛
上。
宋怡龍踉蹌倒退幾步,口角溢血,捂住胸口,不住喘氣,叫道:嵐兒,你快
走,快走啊!張天雙臂,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攔住馬先元。
嵐兒!馬先元笑道:原來姑娘叫作嵐兒,這名字真好聽!
不錯,我叫沈嵐,小名是嵐兒。沈嵐拍起了巴掌,道:你的武功果然不
錯。
想不到竟會得到美人稱讚,馬先元喜得心花怒放,道:沈姑娘抬舉了,只是
這小子的武功實在太差。宋怡龍更是吃驚不小,臉漲得氣鼓,道:嵐兒,你
沈嵐理也不理宋怡龍,走到馬先元身邊,道:你不是説,要我陪你乘舟出遊
嗎,我答應你了,走吧。馬先元眼中射着冀求的光彩,大笑道:好!我已好久
沒有像今天這般快活了!不過,這小子想見一個小女孩,我答應要成全他的。走
過去,駢指點了宋怡龍的期門穴,出手疾如流星瀉雨,宋怡龍根本無法躲避,
再也無法動彈。
馬先元橫腰抱起宋怡龍,道:待他們相會之後,在下一定捨命陪君子。他
説起話來,眉毛一上一下的。沈嵐笑道:也不急於一時。宋怡龍只感到沈嵐的
笑容是那麼刺眼,聲音是那麼刺耳,心中淒涼無比。
前面潮音澎湃,礁石旁,峭壁內,開了一個窗口,原來是關押海囚的牢獄。陳
小露這孩子竟然被關在裏面,已凍得嘴唇發烏,瑟瑟發抖,海潮一波一波的侵襲,
打得石壁啪啪的響。每一波潮水撲過來,她就把身子向後一縮,可是牢獄本就只有
七尺寬、六尺高,她只能蜷縮在角落裏,臉上充滿了恐懼的神色。
宋怡龍看得怒火攻心,大罵道:你這個畜生,連小孩子都要這般折磨!可
是身體卻一點力量都使不出來。馬先元的眼皮子眯成一線,道:所以,現在就讓
你們聚在一起啊,看我多麼仁慈,哈哈!
陳小露見到宋怡龍,又驚又喜,爬到牢籠邊,叫道:大哥哥,快救救我,我
害怕!馬先元用鑰匙打開鐵籠,把陳小露推到裏邊,然後大力將宋怡龍塞了進去,
哐鐺一聲,關了鐵籠。
陳小露見宋怡龍一動不動,推着他的身體,哭道:大哥哥,你怎麼了?宋
怡龍鋼牙鏗鏘,道:乖,別哭,過一陣子大哥哥身體能動了,就來救你出去。
説罷,恨恨地瞪了馬先元一眼。
本來還想瞪沈嵐一眼,她竟然如此的冷血,可是,她早已背過了面去,看不見
她臉上的表情。
馬先元冷笑道:少做青天白日夢了,就算你衝開了穴道,這鐵籠乃純鋼所鑄,
以你的武功,休想脱身,給我乖乖地待在裏面享受吧。又對沈嵐道:咱們別看
這種煞風景的事兒了,走吧,帶你去個好地方,自可歡度吉辰良宵。
看着沈嵐和那畜生並肩而行,宋怡龍一口怨氣只衝腦門,眼前一陣發黑,昏了
過去。
一艘巨型遊舸泊在港灣,船上張燈結綵,佈置得富麗堂皇,秦箏搖曳,歌詠飄
揚。馬先元在遠處指了指,笑道:就是這裏了,恐怕高瑞、高循兩位公子也等不
及了。沈嵐問道:這艘船是作什麼的,怎麼如此華麗?那兩位公子又是誰?
馬先元道:高瑞、高循乃是本地大鄉紳高雄的公子,依仗他爹的財勢,自然過得
逍遙快活,這艘大船乃是他倆的行樂之所。
沈嵐心事不明,道:船泊在這裏,就不怕倭寇侵犯嗎?
倭寇?馬先元大笑道:倭寇和他們本就是一家的。
兩人説着,已登上了遊舸,舟遙遙以輕蕩,風飄飄而吹衣。海水像一塊藍色的
大水晶,燈火和星月落在水裏,一閃一閃亮晶晶。兩排紅燈籠照映下,不少紅男綠
女竟相依偎,或追逐嬉樂。
拔開紅紗簾,轉過朱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搖着蒲扇或甩着手娟,遊曳其
間,一看便知是青樓女子,看見馬先元時,都不忘一拋媚眼。
馬先元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帶着沈嵐徑自往深處前行,歌聲漸重,沈嵐越發感
覺好似進入勾肆一般。寬暢的大堂內,只見那排排歌女雙鎖螺鬟,九暈珠鈿,睛柳
纖桑,春葱細膩,秋藕勻圓。淺色縠衫輕似霧,紡芳紗絝薄如雲,霧袖煙裾雲母冠,
拂水低徊舞袖翻,緣雲清切歌聲上,唱道:
人生百年何其短,今朝得醉且高歌。
莫看紅顏易老處,且戀紅顏曾少時。
梅殘玉靨香猶在,柳破金梢眼未開。
東風和氣滿樓台,桃杏自拆喜春來。
正有兩位公子在堂首高坐,見到馬先元,起身大笑道:馬兄何故才來,我們
心都等涼了!沈嵐正跟在馬先元身後,一覿面,兩公子都不禁睜大了眼睛,狠盯
她一眼。
馬先元鼓了鼓掌,簫瑟頓停,歌伎都退到一旁。馬先元將高瑞、高循兩公子向
沈嵐介紹一番。那高瑞公子年方二十五,勒雙龍戲珠抹額,雙鬢雙切,圍細玉銀帶
;高循公子年方二十二,套一件白鵠箭袖,背垂髮珠,一塊碧璜玉佩胸前明晃。都
生得面色白淨,一副從未勞動過的模樣。
高瑞執手相迎,安排他們坐下,用夜光杯敬了一杯葡萄佳釀,笑道:難怪馬
兄這麼晚才來,原來早有紅顏陪伴身邊,早已記不清今日有約了。馬先元眼中放
出瑰麗的色彩,飲酒笑道:兄台真會説笑,這位沈姑娘清水芙蓉,素心高潔,在
下也是好不容易才約到,特與君相見同樂。
高循也笑道:馬兄的本事可越來越大了,我等不及,我等不及啊。自銀壺
中倒了一杯,向沈嵐敬上,道:沈姑娘,我等皆是世俗之人,藉此機緣,得親風
範,實在幸甚,在下謹請姑娘飲盡此杯,權作結交之禮。
沈嵐嫣然一笑,道:三位公子如此抬高小女子,實在羞愧難當,來,先幹為
盡!見此酒色澤淡黃,酒液晶亮,知是名品,一飲而盡,將酒杯倒轉,並無一滴
漏下,眾人齊聲喝采,紛紛浮一大白。沈嵐臉上暈紅,道:馬公子説要帶我到一
個好玩的地方來,現在看來,果然不錯,不知今晚還有什麼表演節目沒?
高瑞笑道:不知你們聽説過王翠翹這號人物沒?眾人一聽,都是一驚,原
來那王翠翹乃是歌伎,雙十年齡,雖然入此行只有一年,卻已博得江浙第一名伎的
名氣,卻有副好名聲,只賣藝不賣身。
馬先元道:難道高公子連王小姐都能請動?高瑞大笑數聲,拍了拍巴掌,
只見繡簾輕掀,一位綠衣丫鬟探出頭來,着淡青長裙,左手提一花籃,右手牽着一
位小姐步履輕踏而出。
小姐柳眉積翠黛,杏眼閃銀星,烏黑的髮髻上斜插一枝金翅,青、紅、綠、玉
色羅銷金胸背襖子,渾金銅帶,紅羅褡訴,雲頭皂靴,青綠羅銷金包臀,自有風情
萬種,手中拿着一把四相九品曲頸琵琶,向眾人襝衽為禮。
先是五指豎彈,獨奏一曲《漢宮秋月》,周圍的歌伎揮袖伴舞,曲線玲戲,曼
妙多姿。琴音一轉,王翠翹張開櫻唇,唱道:
問西湖昔日如何?朝也笙歌,暮也笙歌。問西湖今日如何?朝也干戈,暮也
干戈。昔日邊二十里沽酒樓香花綺羅,今日個兩三個打魚船落日滄波。光景蹉跎,
人物消磨。昔日西湖,今日南柯。
當沈嵐的目光觸到王翠翹的面容時,登時心靈深處,不由被她臉上的一抹輕愁
所震撼了。她的曲音為何如此悽惻委婉?難道,她有着數不盡的心愁?謎一樣
的女人,沈嵐好想揭開謎底。
高瑞一邊欣賞,一邊打着拍子,道:王小姐一般是絕不肯輕出閨門半步,這
次到小弟遊舸獻藝,實屬難得啊!馬先元笑道:小弟正是不解,不知兄台有什
麼辦法讓這位出了名的冰山美人移駕貴處?高循笑道:説出來你們一定不會相
信,全是我哥魅力無窮,這位王小姐可是主動找上門的。
馬先元驚道:還有這種事?高瑞道:非我吹牛,六天前,王小姐的丫鬟
綠珠到小弟府上,言她家小姐仰慕小弟這艘遊舸久矣,一直未能親登,深以為憾,
便約在今夜,共賞明月,歌舞盡歡!
沈嵐又瞧了王翠翹一眼,忖道:這高公子雖家財萬貫,卻非並能令她心儀之
人,莫非她此行另有苦衷?側首之時,發現高瑞那副色迷迷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心中一陣厭惡,卻又湧上一計。
沈嵐笑咪咪道:高瑞公子啊,這艘遊船好華麗啊,主人真是公子你嗎?綻
開一口細碎而潔白的貝齒。高瑞看得一呆,哈哈大笑道:些許小物,不值得一提。
端起水晶盤,起身至沈嵐跟前,從中拈起一顆大葡萄,道:這是從新疆運過來的
葡萄,別處可嘗不到,為了這麼一盤子,跑死了兩匹千里馬啊,你嚐嚐看。
本以為沈嵐會用手接,誰知她竟用櫻桃小嘴去接,嘴唇碰到高瑞的手指時,一
陣痙麻的快感自指尖傳至周身。馬先元看得不禁生出怒火,豈有此理,我帶來的
女人,你在這裏打情罵俏!
嗯,好香甜,果然是極品!沈嵐梨渦初現,拈起一顆大葡萄,送到高瑞嘴
前。他興高采烈地張嘴吞下,視線稽留在美人臉上,又激動了一番。
馬先元霍然起身,道:沈姑娘,裏面好悶,咱們出去透透氣吧。沈嵐尚未
答話,高瑞笑道:歌舞正歡,馬兄哪知目光一觸到馬先元的面孔,不由被
他的磅礴氣勢所攝,後面的話卻説不下去了。
情勢極為尷尬,沈嵐笑道:是啊,我也感到有些悶呢,馬公子,走吧。兩
人出了船艙,高循對哥哥道:朋友的女人,還是不要爭了,免傷和氣。高瑞心
裏卻不舒服,道:他也是剛認識沈姑娘的,人家願意和我搭腔,他犯個什麼醋勁!
論風流倜儻,不比他差;論家中財勢,不過半斤八兩;他不過多學了幾年拳腳罷了!
兩人找到一個沒人之處,這時已風憩浪息,看那素湍清潭,迴清倒影,令人神
迷。馬先元道:沈姑娘,能和你獨處,真好!沈嵐笑了笑,馬先元搔首笑道:
有樣東西,我一直想拿出來給你看了。
哦沈嵐問道:是什麼?
馬先元從貼身的衣服裏拿出一張紙片,抖開了念道:姑娘這麼大的人了,還
與小孩子們一般玩耍!可否輕移芳步,在下願與姑娘乘舟遊海,吟詩賦棋,共享快
樂,不知意下如何?與小孩子玩又怎麼了?我最討厭的就是吟詩賦棋,我看你
是找錯人了。在下姓馬名先元,不知姑娘芳名,在下只是想與姑娘交個朋友,
並無惡意。我的名字叫不知道。姑娘説笑了,在下實在是一片誠意邀
請,只要姑娘你高興,在下都願奉陪。
他一面扮男士聲音,一面扮女子聲音,念得有聲有色。沈嵐聽得雞毛疙瘩都要
起來了,打斷道:你在唸什麼啊!
馬先元笑道:這是在下與姑娘初次見面時的交談之語啊,在下回去之後,日
思夜想,都抄在這張紙上,不時吟哦一番,別有一番美妙滋味。接着將紙片捧在
面前,聞了聞,親了親。
沈嵐在風中打個一個哆嗦,伸出手,道:給我看看。馬先元毫不遲疑的把
紙片交給她,沈嵐接後看了看,讚道:你的字寫得還真挺拔呢!不錯,不錯!
馬先元喃喃自喜,忖道:是麼?等一下你就會見識到,我身體的某一部分更加挺
拔呢,嘿嘿!
哎喲!沈嵐一聲驚叫,紙已脱手飄入海中。馬先元驚道:我的寶貝
張爪正欲施展內力將之吸起。沈嵐輕架他手,笑道:你現在有了我,還要它做什
麼?這一笑就像一朵含笑花綻放在眼前,馬先元目醉神迷,笑道:哈哈,是啊,
言之有理。外面風大,沈姑娘,咱們找個暖和點的地方坐坐吧。沈嵐儇笑道:
好啊,一切由你作主。
馬先元聽得渾身騷癢,滿身抓撓,想拉她的手,可她卻把手縮在袖中,不勝嬌
羞。馬先元笑忖:還在這裏裝模作樣,等一下看我怎麼整你!呵呵,哈哈
大剌剌的舉步,帶着美人來到早已佈置妥當的香閣。
船廳之中,王翠翹一曲完畢,高瑞鼓掌叫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
回聞!酌上一杯暖酒,走過去相敬,王翠翹笑着飲下。高瑞喝得有些醉酗酗了,
眯着眼道:王姑娘,來,陪我坐會兒。伸手像藤蔓一般,欲摟她的腰。
王翠翹向後一退,道:公子,難道你不知道我的規矩?高瑞撲了個空,道
:規矩是可以改的嘛。張開雙臂,欲再撲上。
王翠翹面色一冷,揚手打了高瑞一巴掌,毫不留情。眾人都是大驚失色,高循
更是噌的一聲,站了起來。高瑞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痛,叫道:你敢打我?
王翠翹道:打的就是你這種無恥淫徒!高瑞被攖怒,抽出劍來,喝道:賤人,
敢這樣對我!
鴇母見情況不對,將高瑞的肩膀抱住,道:公子息怒,小兒不懂事,看在老
身面子上,公子就包涵一下吧,改天再來給公子陪不是。高瑞罵道:臭婊子,
不讓老子碰,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綠珠大怒,啐道:呸,你這張長蛆的嘴,
你爹沒教你説人話嗎!
高瑞又驚又惱,怎麼這丫頭竟然如此放肆,完全和幾天前換了一個人似的?六
天前,她來投拜帖時,又嬌又媚,説話不知道多悦耳。這時見綠珠滿面嬌怒之色,
高瑞竟指着她,説不出話來。
綠珠,住嘴!這裏沒你的事,退到一邊去。鴇母的臉色一黑,道:公子
説話請放尊重點,小女雖蠻橫一些,卻也容不得你毀其清譽!這浙江一帶,不少官
員與小女都有私交,扯破了臉皮,大家都不好看!
高循忙過來勸道:大哥,算了,王小姐這次本來就是助興的,你又不是不知
道她的脾氣。又對鴇母及王翠翹道:我哥喝醉了,切莫見怪啊!
高瑞一把推開弟弟,叫道:我沒醉,我沒醉!他媽的,仗着認識幾個狗官就
了不起啦!我爹若是沒歸田,你們敢在少爺我面前這般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