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玄宗皇帝只是一時好玩,認下了任天翔這個國舅,卻也令世人對他刮目相看。之前人們得知任天翔與韓國夫人合夥做生意,便已將他當成楊家的人,如今再被玄宗皇帝認為國舅,更被視為楊家的紅人。消息傳出的第二天,就陸續有人登門求見,或送禮巴結,或邀請赴宴。
但任天翔知道自己發達的根源來自哪裏一一除了被皇上戲認為國舅外,更主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當成楊家的紅人,他知道要想在玄宗皇帝面前得寵,離不開貴妃娘娘的暗中支持,可惜禁宮深深,無法當面向貴妃娘娘致謝,所以他特意備了一份貴重的禮物,親自去拜見貴妃娘娘的堂兄楊國忠,希望通過他向貴妃娘娘轉達自己的謝意。
準知來到楊府,任天翔卻吃了個閉門羹。門房趾高氣揚地説:相國説禮物他收下了,不過國事繁忙,無暇待客,請任公子改日再來吧。
任天翔只得帶着崑崙奴兄弟悻悻而回。剛回到自己臨時租住的宅院,就見褚剛神情異樣地迎了出來:"方才有人送來厚禮,價值不菲,還請公子過目。
任天翔怪道:我不説了不收禮嗎?為何你不推辭。褚剛解釋道:我推辭了,不過來人身份特殊,而且他留下禮物就走,我也不好將他的禮物送回去,所以只好等公子回來處置。説話間任天翔已隨褚剛來到內院,就見一箱箱、一擔擔的綾羅綢緞、金銀珠寶幾乎堆滿了整間屋子,粗粗一看起碼值好幾千貫,小薇正喜滋滋地在清點。任天翔驚訝地問:是誰這麼大的手筆?一出手就如此豪闊?
是安祿山安大人!小薇欣喜地答道,他説是孝敬舅舅,還説新建的驃騎將軍府已經修繕完畢,請舅舅過幾天去玩,這是請帖。對了,你什麼時候做了安將軍的舅舅了?
任天翔皺起眉頭,回頭對褚剛吩咐:立刻將這些禮物都退回去,一文錢也不能要。
褚剛奇道:這是為何?任天翔正色道:安祿山身為三府節度使、驃騎大將軍,不在自己任上供職,卻滯留京師,你難道沒看出點原因?
褚剛遲疑道:公子意思是,他已受皇上猜忌?任天翔微微額首道:所以他才要大肆結交權貴,廣散錢財,以求保全。為此他甚至不惜拜貴妃娘娘為母,尊皇上為父,就連我這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他也能屈尊當我外甥。你以為皇上真是在認我這個國舅嗎?他是在用我試探安祿山!沒想到安祿山能如此隱忍,當眾給我下跪磕頭不説,今日還親自登門給我這個假舅舅送禮,你説這禮咱們能收嗎?
褚剛小聲道:你是怕將來安祿山出事,連累到咱們?任天翔嘆道:仕途險惡,人心難測。安祿山不出事則罷,一旦出事,所有與之交厚的官吏,業定受到株連。官場行賄受賄不算什麼大事,但最忌站錯隊跟錯人,如今安祿山已受聖上猜忌,所以咱們一定要跟他劃清界限。
明白了,我這就將禮物送回去。褚剛説着就要出門叫挑夫,卻又忍不住回頭問,公子從來沒當過官,為何精通這麼多為官之道?
任天翔微微笑道:這得感謝司馬道長將我關起來讀書,以史為鑑,可以明白很多道理。見小薇在一旁撅着嘴有些不樂意,任天翔笑着勸道:心痛這些東西,它們本來就不是咱們的。你就當從來沒看到過,改天我繪你買一套新首飾。"
公子説話算數?小薇忙問。算數,當然算數!任天翔忍不住在小薇臉蛋上擰了一把,相處日久,他已不覺得小薇的容貌有多醜陋了。
褚剛很快就找來挑夫,將禮物送了回去。這件事又在京中引起了轟動,安祿山位高權重,深得皇帝器重,走到哪裏都是人人爭相巴結,沒想到現在卻被一個毛頭小子將禮物退回,這不啻於當眾被掮了一耳光。
就在任天翔退回安祿山重禮的第二天,一道詔書將他召人宮中。微臣給聖上請安,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任天翔依着朝禮拜見玄宗後,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也祝神仙姐姐與姐夫永享仙福,壽比南山。玄宗啞然失笑,罵道:不學無術的東西,拍個馬屁也不倫不類。行了,娘娘沒在這裏,你也不用光説好聽的,朕有正事問你。
任天翔忙道:聖上但有所問,微臣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有半句不實,聖上便將我降職降級,從四品侍衞降為五品好了。
玄宗再次失笑:你想得倒美,欺君之罪,輕則殺頭,重則株連九族,你好好掂量掂量吧。任天翔吐吐舌頭,訕笑道:還好微臣從未想過欺騙聖上,所以倒也不用害怕。
玄宗原本想嚇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沒想到對方竟渾不在意,也不知是真的實誠還是大智若愚。他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突然問:聽説昨天你將安將軍的厚禮給退回去了,京中收過安將軍厚禮的官吏多不勝數,將他的禮物退回去的你卻是第一人,朕想知道為什麼?
任天翔一愣,沒想到自己退禮的事這麼快就傳到了聖上耳中,看來聖上的耳目依舊敏捷聰慧,不像外間謠傳的那般老邁昏庸。他謹慎道:微臣位輕年少,雖被聖上認作國舅,卻哪敢真當位高權重的安祿山將軍是外甥?所以當他以外甥的身份來向微臣送禮,微臣萬萬不敢收。
真是這樣?玄宗皇帝冷冷盯着任天翔,顯然不信。任天翔想起玄宗方才關於欺君的警告,心中一凜,暗道:就賭這一把,勝敗生死,聽天由命!他深吸了口氣,徐徐道:微臣將安將軍的禮物退回去,是因為不想跟他結交。
為什麼?玄宗奇道,京中官吏莫不以與安祿山結交為榮,你為何反而不願與安將軍結交?任天翔略一遲疑,方正色道:因為,安祿山外表忠厚,內心奸詐,也許還包藏禍心,微臣是怕受他牽連。
玄宗一聲冷哼:安祿山包藏禍心?可有證據?任天翔無奈搖頭:我沒有,不過我知道安祿山正借幽州史家大肆斂財,其商隊已遠達中原乃至長安。他們為了賺錢甚至不惜與商門正面衝突。試想一個忠厚耿直的駐邊將領,巳經擁有三府的賦税還不夠,還要賺那麼多錢幹什麼?任天翔雖然沒有直指安祿山有謀反之心,但言下之意卻是再明白不過。他知道憑自己?了地位資歷,要指控一個鎮守邊關的大將有謀反之心,弄不好會有殺頭的危險。他心中惴惴,不由偷眼打量玄宗,就見他目無表情,緩緩拿起桌上本卷宗翻了翻,突然開口道:你曾在洛陽夢香樓,與安將軍有過一次衝突,你該不會是挾私報復吧?
任天翔趕緊分辯道:微臣確實與安將軍有過一次衝突,不過那時微臣並不知他的身份,所以才無意間冒犯。但安將軍並沒有因此怪罪微臣,所以微臣也沒有因私廢公報復他的理由,望聖上明鑑!
玄宗皇帝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突然輕嘆道:滿朝文武,竟只有你公然退掉安祿山的厚禮,看來這件事,朕只能交給你去辦了。
任天翔連忙道:聖上但有吩咐,微臣必定竭盡所能,為聖上分憂不知聖上有何事要微眨去辦?
玄宗收起卷宗,淡淡道:朕要你與安將軍結交,將他的一切情況向朕彙報。見任天翔不解,玄宗解釋道,有大臣對朕説,安祿山有謀反之心。雖然朕心中不怎麼相信,但也不能掉以輕心。畢竟安祿山幾乎手握天下三分之一的兵馬,一旦作亂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朕需要一個心腹假意與安祿山結交,以瞭解他是否忠心。可惜滿朝文武,不是與安祿山有交情,就是對他有成見,讓他們去了解安祿山,不是偏袓就是偏見,朕思來想去,就只有這個與安祿山和滿朝文武素無瓜葛的外人,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任天翔笑道:聖上若對安將軍不放心,直接撤了他就是,何必這麼麻煩?玄宗皇帝搖頭嘆道:若是別人,撤就撤了,但范陽是控制契丹人的戰略要地,安祿山在鎮壓契丹人的叛亂中對朝廷有大功,而且他手下的兵將多為胡人、突厥人和契丹人,換個將領未必約束得住。若處置不當引起胡人或突厥人不滿甚至叛亂,那就是得不償失。再説因猜忌就隨意撤換邊關重將,實乃朝廷大忌,朕也不能冒這個險。
任天翔終於明白了玄宗皇帝的意圖,暗忖這事要答應下來,自己就真成了皇上的心腹,平步青雲指日可待。不過安祿山也不是善類,要被他反咬一口,弄不好小命不保。畢競自己跟安祿山比起來可謂微不足道,關鍵時候玄宗皇帝也許會犧牲自己以籠絡安祿山,這其中的兇險與機遇並存。不過人生就是賭博,不下大注怎能贏大錢?想到這他將心一橫,俯首拜道:微臣願做聖上的耳目,將安祿山的五臟六腑看個明明白白。
玄宗皇帝微微頷首笑道:朕不會讓你白乾,現在御前侍衞副總管的職位正好空缺,就賞了你吧。有這身份你可以隨時進宮見朕,不必經過內侍傳喚。謝聖上隆恩!任天翔大喜過望,不過心中又有些惴惴,不好意思地道,只是有一件事臣得對聖上實言相告。微臣雖然出身江湖知名幫會義安堂,但卻沒練過什麼武,做個帶刀侍衞已經有些勉強,要做御前侍衞們的副總管,微臣只怕不能勝任。
玄宗啞然笑道:你有幾多斤兩你以為朕不知道?要你投機取巧、使點陰謀詭計還湊合,要讓你保護朕的安全豈不是強人所難?可惜朕身邊信得過的人中,舞刀弄劍的高手多不勝數,缺的正是你這種機靈善對之徒。你放心,朕和皇城的安全不用你這個副總管操心,你就專心替朕去查安祿山,這事完了朕會另委重任。
多謝聖上!任天翔再次謝恩,然後小心告退。出得玄武門後,他忍不住樂得手舞足蹈,顧盼自雄,遙望暮色四合的蒼穹在心中感慨:一不小心就做了御前侍衞副總管,看來跟對人、走對路,比什麼都重要。
都説衣錦要還鄉,任天翔也不能免俗。就在御前侍衞副總管的任命下來的當天,任天翔帶上施東照和幾名侍衞,直奔洪勝幫的長安總舵。洪勝幫自與義安堂聯姻後,已然成為長安城最大的幫會,不過見到一干侍衞突然上門,還是不敢有絲毫怠慢,忙將眾人迎進了大堂。
任天翔開門見山,對領路洪勝幫小頭目道:我是來看望我妹妹還有我妹夫,順便給他們帶了點禮物。我妹夫呢?怎麼不出來迎客?
那小頭目這才認出任天翔,臉上神情微變,忙道:幫主回了洛陽,沒有在長安。少幫主有事出去了,也沒有在。
我妹妹呢?她也沒在?任天翔追問,見那小頭目神情有異,他一把抓住對方衣袖,喝道,快説,我妹妹在哪裏?
那小頭目囁嚅道:少夫人這兩天有恙,正卧牀休息,不便見客。他媽的我是客嗎?我是她哥!任天翔一把推開那小頭目,徑直往裏就闖,洪勝幫雖然人多勢眾,但來的是皇上身邊的人,誰也不敢輕易得罪,只得眼睜睜看着任天翔闖了進去。
一路來到任天琪的卧房,任天翔不顧幾個丫環的阻攔硬闖進去,就見任天琪果然卧病在牀,見到他進來,先是有幾分驚喜,卻又趕緊將臉轉開。不過任天翔已經看到她臉上的傷痕,急忙上前將她的臉扳過來,就見她臉頰上有幾塊遊青,顯然是外傷。怎麼回事?任天翔忙問。
任天琪強笑道:沒事,是我打獵時不小心墜馬,摔傷了。任天翔對這種拙劣的謊言也懶得點破,強忍怒火平靜地道:你好好養傷,我去將那匹馬宰了給你出氣。説着轉身就要離去,任天琪從他眼中看到了駭人的殺氣,趕緊從牀上撲下來,拉着他的腿急道:三哥你你別亂來
任天翔心痛地扶起妹妹,柔聲道:那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咱們是嫡親兄妹,有什麼事不能告訴三哥?任天琪遲疑半晌,眼中淚珠滾滾而下,終於忍不住抽泣道:是洪邪,他迷上了醉紅樓一個新來的妖精,不僅整夜留宿不歸,還在外面給她買了房子,當外室給養了起來。我説了他兩句,他就他就説到最後,已經是泣不成聲。
行了,哥知道了。任天翔柔聲勸道,男人天性好色,這也不算什麼大事。以後再有這種情況,你來告訴三哥,不要跟他正面爭吵。
為妹妹掖好被子,任天翔轉身要走,任天琪忙拉住他問:三哥你要去哪裏?任天翔強笑道:我去找洪邪談談,沒事,只是跟他談談。別擔心,再怎麼説他還是你丈夫,只要你沒死心,我就不會拿他怎樣。
別去!任天琪急忙搖頭,我不是怕你把他怎樣,而是怕三哥吃虧。醉紅樓是洪勝幫的地盤,你這一去豈不是羊人虎口?
任天翔心中有些感動,拍拍妹妹的手道:你放心,我不會跟他衝突。從小到大,你啥時候見過三哥莽撞行事?見任天翔神情如常,任天琪放下心來。看看天色不早,任天翔這才起身告辭。剛出洪勝幫總舵,任天翔的臉色就變得鐵青,他對施東照和眾侍衞道:諸位哥哥,小弟有一事需要大家幫忙。
施東照忙問:老七是不是想收拾洪邪這混蛋?你只要説一聲,我們乾去將那混蛋的屎給打出來。你要怕人手不夠,我這就回去叫人。
任天翔搖頭道:剛才咱們在洪勝幫這一鬧,早有人跑去給洪邪通風報信。他要麼已經躲了起來,要麼就做好了準備,咱們這一去正好上當。
有什麼好怕?施東照嚷嚷道,幾個江湖草莽,難道敢跟咱們皇家侍衞動手不成?
任天翔微微搖頭道:我倒不怕洪勝幫敢跟御前侍衞動手,我只怕洪邪將幾個言官和御史請來。咱們要在醉紅樓打架鬧事,定會被御史們在聖上面前參上一本。要是聖上怪罪下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施東照小聲問:那兄弟打算怎麼辦?
任天翔想了想,對他低聲道:你明天去請大哥和三哥過來喝酒,我有事要他們幫忙。這次一定要將洪邪治得服服帖帖,不然我就不姓任!
任天翔帶人大鬧洪勝幫總舵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洪邪的耳中。他也風聞任天翔做了御前侍衞副總管。原以為不過是謠傳,沒想到競是真的。如今這小子身份不同,洪邪不敢大意,急忙令人去請相熟的御史和京兆尹,然後又調集洪勝幫的人手埋伏在醉紅樓周圍。他倒不是想要跟御前侍衞正面衝突,只是想在任天翔鬧事時,有足夠的人手保護自己。至於醉紅樓,御前侍衞們要搶要砸儘管動手好了,有御史大人和京兆尹在場,御前侍衞們的行動會很快就傳到皇上耳朵裏,足夠那小子喝一壺。
誰知做好一切準備,卻不始終不見任天翔上門尋釁,派出去探聽消息的兄弟回來稟報,任天翔並沒有帶人來醉紅樓,卻去了另一家酒樓喝酒,然後又去了賭坊耍錢,最後回家,讓洪邪摸不着頭腦。但他依然不敢大意,密令幫眾盯着任天翔。誰知一連數天,任天翔只是四處赴宴,接受眾人的恭維和祝賀,似乎早巳忘了妹妹受辱之事。
洪邪稍稍放下心來,以為任天琪比較識趣,沒有向她哥告狀。不過他依然不敢大意,令手下繼續盯着任天翔,將他每天的行蹤和舉動都做詳細回報。數天後,負責盯梢的手下來報:任天翔帶人去祝賀安祿山將軍的喬遷之喜,驃騎將軍府邸戒備森嚴,咱們的人混不進去。
洪邪疑惑起來,喃喃自語道:這小子前幾日不是剛退掉安將軍的厚禮、因而聞名長安麼?為何今日又巴巴地趕去巴結安將軍?
不光洪邪感到疑惑,拿着任天翔拜帖的安祿山也十分疑惑。新建成的驃騎大將軍府邸中,慶祝的鞭炮和嗩吶聲此起彼伏,不過後院的一間書房中卻十分雅靜。安祿山將拜帖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最後遞給身旁的司馬瑜道:這小子前倨後恭,必有溪曉,不知先生怎麼看?
司馬瑜接過拜帖餚了一眼,笑道:將軍機會來了,能否離開這危機四伏的長安回到范陽,全在此人身上。安祿山奇道:先生何出此言?
司馬瑜微微笑道:皇上雖然對安將軍信任有加,奈何以楊圍忠為首的幾個奸臣,常在皇上身邊進讒,誣陷將軍有謀反之心。就算皇上再英明,也架不住幾個心腹大臣的讒言,因而才將將軍滯留京師,明是加官晉爵恩寵有加,實是加以監視和控制。皇上一方面擔心對你不公,激反范陽、河西等地的異族將士,另一方面又擔心你真有異心,所以他現在最想知道將軍的真心。但是滿朝文武,不是與將軍有交情,就是對將軍有偏見,無法做到客觀公允,所以皇上只能藉助一個與官場從無瓜葛的外人。
安祿山似有所悟:先生是説這小子是聖上派來偵察我的眼線?司馬瑜笑道:不然無法解釋他為何前倨後恭,更無法解釋以他的資歷,如何能一步登天做到御前侍衞副總管的高位。聖上老了,已經不善掩飾自己的企圖,只想着以高官厚祿籠絡這小子,卻不知讓人一看就看穿其目的。這小子現在是奉旨與將軍結交,所以有恃無恐。
安祿山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先生慧眼如炬,令安某茅塞頓開。不知安某要如何做,才能好好利用這次機會?司馬瑜沉吟道:這小子唯利是圖,見錢眼開,皇上既然以高官厚祿籠絡,將軍當加倍籠絡,不怕他不為將軍説話。除此之外,這小子有個最大的弱點,就是他妹妹。必要的時候,可將他妹妹控制在手中,不怕他不為將軍所用。
安祿山沉聲道:這好辦,我這就讓人將他妹妹控制起來。司馬瑜笑着搖頭道:將軍暫時不必操之過急。咱們是要他心甘情願為將軍所用,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讓他感到不快。現在他妹妹是洪勝幫少幫主夫人,只要控制了洪勝幫少幫主,也就控制了他妹妹。安祿山微微頷首道:先生有理,我會小心行事。司馬瑜笑容隱去,神情凝重地望向虛空道:不過就算讓這小子為將軍説話,令聖上相信將軍的忠心,也只能保將軍暫時的安全。要想離開長安,將軍恐怕還得下點血本。
安祿山忙問:什麼血本?司馬瑜淡淡道:讓范陽前線打幾次敗仗。損失些兵將,讓皇上知道範陽離不開將軍。
安祿山立刻點頭答應:"這沒問題,我手下兵多將廣,死幾個沒關係。
司馬瑜頷首道:這是其一,還有個血本,我怕將軍捨不得。安祿山急道:什麼血本,先生但講無妨!司馬瑜正色道:將軍要想離開長安,恐怕還得將長子安慶宗,主動送到長安做人質。
安祿山一榜,遲疑道:慶宗精明能幹,才智過人,在我兒個兒子中最有名望,深得將士們愛戴。用他來換我,安某實在於心不忍。換個兒子行不行?慶緒和慶和都可以。司馬瑜微微搖頭道:將軍必須以自己最寵愛的兒子為質,才能得到皇上的信賴。
安祿山如困獸般在房中踱了幾個來回,最後一咬牙:好!我馬上寫信,讓慶宗火速趕來長安!司馬瑜額首道:只要將軍捨得下這血本,離開長安指日可待!現在將軍可出去迎接御前侍衞副總管任大人了。
安祿山眼中殺氣爆閃,冷笑道:先生放心,安某知道該怎麼做。安某已經磕頭給他當了外甥了,再給他當回孫子又何妨。
新建成的驃騎大將軍府邸,巍峨宏大,佔地極廣。門前的街道雖然寬闊空曠,但在熙熙攘攘趕來祝賀的賓客到來時,依然顯得有些擁擠。
任天翔身着嶄新的四品御前侍衞官服,與施東照大搖大擺地進了將軍府大門,尚未進得二門,就見安祿山率幾個隨從大步迎了出來。安祿山官居一品,按理應當任天翔以大禮拜見,誰知任天翔還沒動,安祿山已搶先拜道:孃舅大人在上,外甥安祿山給你老請安!
任天翔連忙還禮道:安將軍折殺卑職了!卑職年紀比大人小,官職比大人低,豈敢以長輩自居。
孃舅大人此言差矣!安祿山正色道,你是聖上金口認下的國舅爺,而安某卻是貴妃娘娘認下的乾兒子,論輩分你就是安某的孃舅,誰要敢懷疑你國舅的身份,就是在質疑聖上的金口玉言。
我真是國舅?你真是我外甥?任天翔故意調侃道。那是當然!安祿山正色道,任大人年少有為又聰穎多智,深得皇上喜愛,小侄能做你外甥,那是天大的榮幸。任天翔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氣了,誰讓皇上非要認我這個小舅子呢。賢侄喬遷之喜,我這個舅舅也沒什麼準備,這對玉獅鎮紙便賞了你吧。
安祿山一愣,才醒悟這聲賢侄是在叫自己,他心中將任天翔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面上卻滿臉堆笑,恭恭敬敬地接過施東照遞過來的玉獅鎮紙,拱手拜道:多謝舅舅賞賜,舅舅請上座,外甥當好好敬舅舅幾杯。説着就親自將任天翔引導內堂最尊貴的酒席。
內堂在座眾官員原以為是個善討皇帝喜歡的弄臣,對這個國舅並不重視,沒想到官居一品、授三府節度使的安祿山對他如此客氣,眾人自然不敢怠慢,爭相向他敬酒。
任天翔推卻不過,只得與眾人同飲了一杯。雖然在座諸人官階都比任天翔高,但有安祿山帶頭,眾人便都以任天翔為主角,任天翔招架不住,只得酒到杯乾,不多時就酒意上湧,醉意醺醺。安祿山見狀便親自將任天翔送入內堂休息,其態度之殷勤恭敬,與待長輩無異。
安祿山親自扶着任天翔來到內堂,然後屏退左右,這才道:前日外甥給舅舅送去一點薄禮,沒想到讓舅舅給退了回來。今日外甥重新備下一份禮物,望舅舅千萬笑納。説着將一張摺疊起來的紙遞了過來。
任天翔忙道:安將軍折殺在下了,上次在洛陽夢香樓,在下便多有得罪,沒想到安將軍不計前嫌,竟親自給在下送禮。不過在下不敢自認是將軍長輩,所以那禮物在下萬萬不敢收,望將軍千萬不要多心才是。方才安將軍在人前,已經給足了在下面子,私下裏在下萬不敢再充將軍長輩,若將軍不嫌棄,咱們私下裏就以兄弟論交如何?
安祿山大喜過望,忙挽起任天翔的手道:安某早就知道公子乃非常人物,當初夢香樓一別,心中便一直掛念,希望能結交公子這樣的少年俊傑。沒想到機緣巧合,咱們竟然都成了聖上的親戚,這豈不是天大的緣分?公子既然真心與安某結交,安某豈敢不從?往後在外人面前,安某依然尊你為國舅,但在私下場合,安某就大膽認公子為弟,這樣顯得更加親切。好極好極!任天翔鼓掌笑道,既然如此,安兄請受小弟一拜!安祿山連忙還禮,然後將任天翔扶起,順勢將手中的那方發黃的紙張塞入任天翔手中,笑道:這就當是為兄給兄弟的見面禮,往後兄弟有要用到為兄的地方,請儘管開口。
這是什麼?任天翔好奇地接過那方黃紙展開,才發現那是一張地契,上面註明是一座三重院子的宅院,任天翔心中又驚又喜,面上則假意推卻,這這太貴重了,小弟無功不受祿
安祿山強行將地契塞人任天翔懷中,直到他勉強收下,這才解釋道我見兄弟現在還住在租來房子裏,心中深感不安,所以特意為兄弟準備這座宅院,不光裏外裝飾一新,而且還為兄弟請好了丫環僕傭兄弟什麼也不用操心,選個黃道吉日直接搬進去就行。
任天翔連連感激道:兄長對小弟實在太慷慨了,小弟無以為報,兄長但凡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請儘管開口,小弟無不從命。
安祿山呵呵笑道:兄弟現在是皇上和貴妃娘娘最為賞識的年輕俊傑以後必定前程無量,為兄仰仗兄弟的地方還多呢。今後兄弟在外面有解決不了的麻煩,儘管找為兄幫忙;而宮中有關為兄的消息,也望兄弟暗中知會一聲,咱們內外聯手,必定無往不利。
一定一定!任天翔連忙答應,跟着像是突然想起一事,沉吟道談到幫忙,我還真有一事要兄長幫忙。
安祿山忙問:兄弟有何為難之事?請儘管開口!任天翔不好意思道:兄長身邊能人無數,像那個叫辛乙的契丹少年,就是個罕見的高手,想他要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一個人,應該沒什麼難度吧?
安祿山以為任天翔説的是辛乙殺商門岑夫子一事,心中頓時咯嚕一下,但他面上卻不動聲色:不知兄弟想除掉誰?任天翔示意安祿山附耳過來,然後對他如此這般説了半晌,安祿山臉上凝重之色漸漸散去,釋然笑道:小事一樁,這事我讓辛丑去辦。論刀法狠辣刁鑽,辛乙無人可人可比,但若能行事之縝密周詳,辛丑勝過辛乙。什麼時候動手,兄弟通知一聲便是任天翔欣喜道:"多謝兄長!事成後,我當好好謝謝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