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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梅蘭情仇

    第五章梅蘭情仇

    秋月亦嘆了口氣道:“現在小蝶年紀還小,只是打打雜,做些不相干的粗活,再過三四年,唉,真是可憐。”她説出可憐二字時竟忍不住流下淚來,卻不知是嘆在小蝶可憐還是想起她自己也一般可憐。

    小蝶眼眶一紅,雖然她還只是一個小孩子,可每rì耳染目渲,早已知曉不少青樓之事。倏地跪倒楊飛面前,咚咚咚磕起頭來。

    楊飛沒想一起感傷竟是這般情形,心中大急,慌忙將小蝶扶起,輕輕拭去她小臉不住落下的淚水,頗是奇怪道:“小蝶,你這是為何?”

    小蝶忽爾又**掙脱,跪倒在地,悽聲道:“求求楊大爺將小蝶贖出去,小蝶這一輩子做牛做馬報答大爺。”

    今rì有人稱楊飛“楊公子”已令他大是驚奇,卻想不到此刻會有人叫他楊大爺,楊飛出身寒微,心中誠惶誠恐的將小蝶扶起,按她坐在椅中柔道:“有話好説,何必下跪呢?”

    小蝶泣道:“求求您啦,救救小蝶,要不然…”説着已然不成聲。

    楊飛心道我也是個窮光蛋,比你也好不到哪處,哪來銀兩救你出去。可瞧着小蝶淚流滿面,心中一軟,心知自己今rì這個善事只怕是做定了,略一沉吟道:“大概要多少銀子可將小蝶贖出去?”他此言卻是問秋月的。

    秋月見楊飛頗有應允之意,心中也代小蝶歡喜,想了一想道:“少説也得二百兩。”

    楊飛心中一沉,這年頭便是將他拆骨賣肉也弄不到二百兩銀子啊,面露無奈道:“小蝶不是才五十兩賣給軟香居的麼?”

    秋月道:“這公子就不知了,幹我們這行一向低買高賣,贖出去的價錢較當初賣進來時一般都主好幾倍。”她見楊飛臉sèyīn沈不覺問道:“公子是沒有這麼多銀子麼?”

    楊飛本yù言是,可一見小蝶滿懷期盼眼神,這個字便生生嚥下,改口道:“我回去盡力想想辦法,如果我能弄到的話,一定將小蝶贖出去,免得誤了她一生的幸福。”他心中頗有自知之明,不敢把話説得太滿。

    小蝶聞得此言,只道楊飛一定會籌到銀兩,不覺破啼為笑,一聲歡呼,跳將起來,撲到楊飛懷中,緊緊將他抱住,好似此時楊飛已將她贖出。

    秋月輕叱道:“小蝶不可對公子如此無禮。”

    小蝶這才紅着小臉,鬆開楊飛,似已想起楊飛是個男人,自己好歹也算半個女人,如此舉動大是不妥,退後兩步,又跪倒在地規規矩矩向楊飛磕了三個響頭,方道:“小蝶多謝公子再造之恩。”

    楊飛心知自己今天這個“冤大頭”是逃不掉了,只得苦笑道:“你起來吧,看你額頭都磕破了。”

    小蝶這方才坐下,心情開朗許多,眉宇間那股與她年齡頗不相符的淡淡哀愁亦已消失。

    秋月唸了一聲“阿彌陀佛”道:“公子真是做了一件大善事。”

    楊飛笑道:“還沒辦到呢,算什麼善事?”他斟了一杯酒,遞到小蝶面前微微笑道:“小蝶,要不要喝杯酒慶祝慶祝。”

    小蝶並未推拒,仰首一口飲盡,卻並未象楊飛先前那般出糗,顯然不是第一次喝酒,只是小臉很快飛起兩朵紅雲。

    楊飛放下心中不快之事,拿過酒壺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接着又幫小蝶斟了一杯,如此這般,二人推杯換盞,一柱香功夫,便將一壺酒喝個jīng光。

    小蝶早已醉態可掬,不知何時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楊飛也只覺腦中暈暈沉沉,向秋月道:“我讓小蝶到你牀上去睡,秋月姑娘不會介意吧。”言罷也不待秋月應允,抱着小蝶醉眼稀鬆的走到牀邊,堪堪脱下小蝶雙足布鞋將她放到牀上用錦被蓋好,已覺眼皮沉重,終於不支,睡倒牀上。

    秋月微微一笑,她看得出楊飛是個很細心很温柔的男人,一個女人能嫁給他這樣的男人真是一種福氣,想到此處,不覺又嘆了口氣,她今生只怕沒有這樣的福氣了,小蝶或許會有,她心中忍不住嫉妒起小蝶來。

    那木牀本十分寬大,楊飛仰面躺在牀側也不覺擁擠,秋月走了過去,幫他把鞋子脱下,將他向裏稍稍挪了挪,和衣與小蝶一左一右躺在楊飛身畔。

    秋月忍不住伸手輕撫着楊飛那尚帶着稚氣的臉頰,此時此刻楊飛在她眼中不諦天下最最俊俏的男子,若是能與他做一次夫妻便是死也幹願,秋月想得痴了,不覺將螓首枕到楊飛懷中靜聽他心跳之聲。

    忽然她聽到一個很温柔的聲音道:“不要出聲。”秋月聞言一怔,本yù轉身瞧那説話之人到底是誰,卻發現自己不斷無法説話,全身亦是一絲一毫也動彈不得,她看不到是誰説話,急得淚流滿面,可惜她很快連眼淚也流不出來,因為她只覺腰間一麻,轉眼便不省人事。

    楊飛只覺胸口一陣刺痛,不禁驚醒過來,再看胸口時只見一柄明晃晃的長劍抵在自己心口,已然刺破肌膚,滲出血珠。楊飛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難道自己真的如此短命,今rì便會命喪如此,求饒之言差點脱口而出,還好一眼瞥見持劍之人居然是剛剛被自己氣走的老相識梅蘭,心想雖對她説過一些難聽的話,也犯不着殺身之禍吧,想到這裏,忍不住滿臉賠笑道:“小蘭姑娘,你這是想幹什麼?”

    梅蘭本是打定主意前來將自己的童貞交給楊飛,可一見他和兩個女人躺在一張牀上,氣便不打一處來,恨不能一劍殺了他,聞他之言,恨恨道:“你倒風流快活得很,找兩個一起陪你,連這麼小的孩子也不放過,本姑娘今rì若不替天行道,一劍殺了你,難道還讓你去糟蹋別人。”言罷,不覺俏臉一紅,她來這裏也不是讓他糟蹋的麼。

    楊飛看看一左一右緊緊傍依着自己的二女,心中苦笑,心知如此情形自己當真百口莫辯,只好嘆了口氣道:“小蘭姑娘,你要殺我也不急於這麼一時吧,不如咱們尋一僻靜無人之處,你再一劍殺了我,免得污了這豪華大牀,而且她們都是良家婦女,萬一官家追查起來,她們如何脱得了干係。”他説了一大堆廢話,自不是真要跟梅蘭尋死,他心想拖得一時半刻到了人多之處,梅蘭再殺自己亦非易事,何況老被一把利劍抵在胸口,xìng命懸於他人之手,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梅蘭面上神sè緩和下來,冷笑道:“她們也算良家婦女,哼,你少耍花槍。”忽又將長劍收起命令道:“你先起來。”

    楊飛果然十分聽話,極快的從牀上爬起,卻見秋月一動不動,頗為擔心道:“你將她怎麼了?”

    梅蘭不知為何芳心之中竟湧出一股醋意道:“我只不過點了她昏**。”俏臉一寒,又用劍尖指住楊飛心口。

    楊飛本yù繫好散開的腰帶,見狀只得作罷,苦笑道:“你家小姐知不知道你要殺我。”他自是知道梅雲清若要取他xìng命早已下手,再説也用不着梅蘭動手,定是梅蘭私下所為,故而提醒梅蘭三思而行。

    梅蘭聞言呆了一呆,想起梅雲清讓她來此所做之事,看看臉sè嚇得蒼白的楊飛,玉齒緊咬下唇,竟將唇角咬出血來,半晌方道:“你坐到那張太師椅去。”

    那太師椅臨窗放在梳妝桌旁,坐在上面既可遠眺窗外景緻,亦可細看女子梳妝打扮,當真是一個piáo客絕佳去處。楊飛依言坐在椅中,這太師椅頗為寬大,坐個大胖子也絕無問題,楊飛雖坐得舒舒服服,心中卻是提心吊膽。梅蘭手中長劍宛若遊魂般抵在他心口不放,楊飛着實想不通梅蘭到底意yù何為,要殺為何不快殺,偏偏在這慢慢折磨他,此刻他心中已大是後悔得罪這個小姑nǎinǎi。

    然後梅蘭卻説了一句打死楊飛也想不到的話來:“脱光你的衣服。”言罷已收回手中長劍。

    一個人幾乎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便是脱衣穿衣,大家當然也不會嫌麻煩,可楊飛除了小時在母親面前,還從未這麼在女人面前脱過衣服,他心中頗有些疑惑梅蘭到底是不是個花痴,喜歡看男人脱衣服,幸好這並不是一件十分為難的事,男人脱衣服給女人看和女人脱衣服給男人看,雖然做的是同一件事,含意卻有天壤之別,楊飛非常快的脱起衣服來,轉眼間只剩一條短褲,看着臉居然有些紅的梅蘭道:“還要不要繼續。”

    出乎楊飛意料之外,梅蘭居然點了點頭,她怔怔看着脱得一絲不掛的楊飛,心跳驟然加速。過了半晌忽然坐到梳妝桌前,對着銅鏡如同秋月般一件件將頭上本就不多的髮飾取了下來。

    雖然已沒了刀劍加身,楊飛也不會想到逃跑,其一自是梅蘭武功較他高得多,其二是這麼赤身**,想跑也跑不了。楊飛靜靜坐在太師椅中,雙手頗不好意思的掩住下體,心中思緒萬千,格蘭到底想幹什麼,難不成要自己出個大糗,把他這麼光着身子扔到大街上,這個也太毒辣了點吧,仔細想想梅蘭要扔早將自己扔出去,幹嘛還這般磨磨蹭蹭。他胡思亂想間,不覺偷偷去瞧梅蘭,未想梅蘭亦在看他,心中一慌,垂下頭去。

    卻聽梅蘭柔聲道:“你瞧我長得好不好看。”楊飛不知她此言何意,只得抬頭看她,他尚是第一次這般細細看梅蘭。

    她一雙眼睛雖然長得不是很大,顧盼之間卻另有一股媚態,再加上那對彎彎的柳葉眉,頗有些勾魂攝魄的感覺,小巧的鼻子,絕美的瓜子臉蛋,小嘴下唇猶自滲出淡淡的血絲,更予人一種驚豔的感覺,無可否認論容貌,梅蘭堪稱絕sè,只是因平rì總與梅雲清在一起,反不大引人注意,但較秋月要漂亮得多,不過也兇得多了,做事亦出人意表,不知所謂,楊飛此刻命懸人手,自是大拍梅蘭馬屁,大聲讚道:“小蘭姑娘是在下見過最美麗的女子。”言罷又覺不妥,馬屁拍得過份了些,便補充了一句道:“當然除了你家小姐。”這話倒是實情,連白玉霜較梅蘭亦遜了一籌。

    梅蘭輕輕道:“你是説真的麼,可不要騙我。”

    楊飛自是大點其頭:“當然不會,在下怎麼會欺騙小蘭姑娘。”

    梅蘭瞧着他,滿目柔情道:“你發個誓給我聽。”

    “這…”楊飛可沒想梅蘭當真,他稍一遲疑,梅蘭已面sè生寒,忙不迭道:“在下若是欺騙過小蘭姑娘,便讓在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故意在誓言中加個過字,只因以前他確未騙過梅蘭,這誓言當然也應不到他身上。

    梅蘭亦未察覺,玉手忽然掩住他嘴唇,道:“不用説了,我相信你就是。”

    楊飛見她忽冷忽熱,剛才還要殺自己,此刻卻這般柔情是水,不知在搞什麼鬼,可嗅着梅蘭淡淡處子幽香,心中一蕩,心情也沒剛才那般害怕了,低聲道:“小蘭姑娘,你到底意yù何為啊?”

    梅蘭卻是不答,反站起身來,雙手開始脱身上的衣衫,楊飛瞧得大驚,難道梅蘭真有花痴,還想“強jiān”自己,楊飛看着梅蘭一件件褪出身上的衣物,早已目瞪口呆,及得梅蘭嬌軀之上只剩湖綠的抹胸和鮮紅的褻衣時,楊飛瞧得連口水都差點流出來了。

    梅蘭見楊飛那一副sè急模樣,遲疑了一下,終將這最後遮體之物褪去。

    楊飛昨晚雖瞧過梅雲清身子,不過那時情況危急,又是半夜,看不大真切,此刻這麼一具活sè生香的****擺在面前,楊飛早已面紅耳熱,**大盛,嚥了一下口水,心中竟連梅雲清的美麗倩影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梅蘭那欺白勝雪宛若白玉的肌膚此刻更透着淡淡紅潤之sè,她方走到楊飛身畔,便一聲嬌呼被楊飛拉倒跌坐在他懷中,畢竟在這個時候便是柳下惠在世也抑制不住,楊飛再不行動,豈非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那太師椅極為寬大,坐兩個人也不覺擁擠,楊飛心想説不定以前便有人在上面同秋月做過此事。他雙手忍不住在跨坐他腿上的梅蘭那如緞子般柔滑細膩肌膚上輕輕撫摸,大肆朵頤,一張大嘴亦不老實的輕吻着她的玉頸,梅蘭尚是初經人事,經受這般陣仗,忍不住輕輕呻吟起來。

    二人孤男寡女,**,裸裎相對,本是一番風流快活,楊飛忽覺後背一陣冰涼,扳過梅蘭俏臉,見她竟滿面淚痕,心中一涼,yù念全消,冷冷道:“你為何如此?”

    梅蘭不答,反主動去吻他,卻被楊飛一把推開:“回答我。”

    梅蘭反問道:“你喜歡我麼?”

    楊飛本yù説不,可見她滿目期盼之sè,脱口而出道:“喜歡。”

    梅蘭神sè黯然:“可是你最喜歡的是小姐。”

    楊飛聽得梅雲清之名,心中一驚,不覺**將梅蘭推開。

    梅蘭早已全身痠軟無力,猝不及防,被推得跌倒在地,心中只覺自己極其下賤,送上門都沒人要,較這軟香居的婊子尚且不如,思及此,悲從中來,伏在地上大聲哭泣起來。

    良久,梅蘭看着楊飛,目光竟是無比怨毒,直yù將楊飛千刀萬剮一般。

    楊飛被瞧得心中一軟,本yù將她扶起,説些道歉之言,可一想到梅雲清,狠了狠心,寒聲道:“是你家小姐叫你來這的麼?”他倒有自知之明,知道梅蘭不會真的喜歡上他。

    梅蘭默然不語,一件件將衣服穿好,又緩緩插上那些頭飾,這時她又回覆原來模樣,就似方才之事根本從未發生過一樣,待得她一切穿妥,拿起長劍,意yù離開之時,楊飛忽道:“你若真想替你家小姐報恩,便幫我將榻上那個小女孩自這裏贖出來。”二百兩銀子在他眼中是個大數目,對梅花山莊來説卻如九牛一毛。

    梅蘭一言不發,走到牀邊,看了小蝶一眼,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楊飛道:“小蝶。”

    梅蘭忽然伸手在秋月身上拍了兩下,輕飄飄的自窗口掠了出去,她本是自窗口而入,此刻便從窗口離開。

    秋月立時醒轉過來,摸摸身旁,楊飛已然不在,正自失望間,驀地發現自己已能動彈,顧不得周身痠麻,爬了起來。抬頭見到楊飛赤身**坐在太師椅中,禁不住微微一愕,芳心竊喜,只道自己只需過去便可一償夙願。可楊飛的舉動卻讓她大失所望,楊飛竟然開始穿衣。

    楊飛見秋月瞧着自己自己,心中頗不好意思,他想不到男人被女人看也會這般不好意思,只好拾起地上衣物一件件穿了起來。

    秋月慌忙走到他身畔,温柔的服侍他穿衣,楊飛本yù婉拒,可瞧見秋月稍帶央求目光,只得作罷,何況美人服侍穿衣本來便是一件令人很愜意之事。

    秋月替楊飛繫上腰帶,雙手仍未離開他的胸口,她知道這或許是她最後一次親近這個男人的機會,想及此點,秋月再也抑制不住,撲到他懷中,低聲抽咽起來。

    半晌秋月方抬起頭來,楊飛胸口衣襟已然濕了一片,楊飛輕輕推開她,看看窗外已是夕陽斜下,轉眼已是黃昏,自己在這裏居然已經呆了整整一個下午,楊飛嘆了口氣道:“我該回去了。”

    秋月放開他,輕輕道:“我送你下去,你等一等。”言罷,又坐到梳妝桌前梳妝打扮起來。

    楊飛忍不住又坐到太師椅中,看着秋月一舉一動,雖然她在別人眼中是個無比下賤的jì女,可在他看來卻聖潔無比,一個人只要心靈高尚,就算**受到玷污又有什麼關係。

    秋月頭梳得很慢,只盼時光流逝更慢一些,雖然她做這一行已有兩年,本不相信世上還有真情這回事,可此時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已深沉的愛上楊飛,雖然他們認識不過半天的功夫。

    秋月打扮停妥,並未立時站起,卻將雙手自頸口探入懷中,在楊飛驚異目光中自頸上取下一方玉佩來。

    楊飛看着秋月走到面前,將玉佩塞入他手中,這才聽她道:“這是我家傳古玉,從不離身,本來還有一塊跟它一模一樣,可惜不知現在何方了?”

    楊飛奇道:“秋月姑娘,這塊古玉對姑娘這般有紀念價值,你為何給我,快拿回去。”説着,便yù塞還給秋月。

    秋月搖搖頭道:“那塊古玉在我弟弟身上,算來今年他也有十四歲了,我是華yīn縣人氏,三年前黃河決提,發了一場大洪水,家中父母都被淹死,只剩我和弟弟沿途乞討過活,卻不想我和他在路上失散了,那時有個看起來挺和氣的老伯見我可憐,便收留了我,誰知他就…”言及此處,秋月已然泣不成聲,楊飛一想便知那老傢伙做過何事,不覺憤然一拍桌子,差點將梳妝桌上秋月的胭脂水粉震落在地。

    過了半盞茶功夫,秋月方拭了一下淚水,接着道:“後來我便被賣到這軟香居中,那年我才十六歲。”

    十六歲正是女兒家少女懷chūn,擇人而嫁之時,可憐她卻有這般悲慘遭遇,楊飛嘆了口氣,天下如此之大,悲慘之事豈非太多,連皇帝老兒都沒辦法,他又怎會有這能力一一去管。

    秋月忽然跪在楊飛面前,泣聲道:“只求楊公子以後出門,順便幫秋月打聽一下我那兄弟下落,他身上也有這麼一塊玉佩。”

    楊飛細看那方玉佩,那玉佩正反兩面雕着一龍一鳳,玉質碧綠晶瑩,入手生温,便是他這個毫不識貨之人亦知這是一方上好古玉,價值非凡,秋月當年流浪之際都不肯將其當賣,當知這古玉對她極是珍貴,秋月既然交給自己,顯然對他極為信任。楊飛將玉佩掛在頸中,方道:“秋月姑娘,我答應你,你可以起來了吧。”

    秋月這方才站起,道:“我本名幸小月,我那兄弟叫幸小龍。”

    楊飛點點頭道:“我記下了,有空便幫你打聽打聽。”説着便站了起來,他的意思自然是要離去。

    秋月低垂螓首,開門輕輕挽着他右臂走了出去。

    大廳之中已經坐了不少女子,人來客往,熱鬧非凡,那曾陪過付峻的chūn花赫然便在其中,楊飛見到她忍不住問她道:“我表哥呢?”

    chūn花啐了一聲道:“他呀,早就走了,還留話讓奴家告訴公子慢慢玩,不要急呢,那象公子你,能在秋月妹子房中呆上半天,不知玩了多少花樣,是嗎,秋月妹子。”她此話説得十分猥狎,身邊jì女聽了盡皆嗤嗤笑了起來。

    秋月竟然臉紅過耳,也不分辯,似已承認chūn花之言。

    楊飛心中大怒,本yù發作,轉念一想她們也只是一些可憐之人,只得生生忍住,快步走出門外,秋月連忙追了上去,卻聽chūn花在後面嗤笑:“秋月妹子找到小白臉了。”

    楊飛對站在軟香居門口痴痴瞧着他猶自流淚的秋月揮揮手道:“秋月姑娘,它rì若是在下有錢,一定贖你出去,你自個保重了。”言罷,狠下心來,大步走去,直到了街頭再回首卻見秋月仍站在那裏,似石像般一動未動,不由嘆了口氣,認清方向,朝振威鏢局行去。

    此時的振威鏢局靜寂之極,那些住在長安附近鏢師趟子手自然要回家過中秋節,也有不少人似楊飛這般逛街,這麼一來,鏢局裏的人已然走了大半。

    楊飛自後門而入,到了自己房門口,不借思索,推門便入。

    房中卻有兩人,正在親熱,一人自然便是付峻,另外一個赫然便是白玉霜,房門本未關妥,楊飛一推便開,頓將二人驚覺,迅疾分開,饒是平時三人極為熟稔,此刻亦是頗為尷尬,楊飛吶吶的不知如何是好,進去不是,退出門外更是不妥。

    白玉霜臉紅過耳,輕聲招呼道:“飛揚,你回來了,我爹叫大夥今晚在院子裏聚在一起過中秋。”言罷,極快從他身畔走了出去,轉眼已不見人影。

    付峻看着楊飛似知非笑,半晌方道:“你怎麼耽擱這麼久?”

    楊飛也不答他,反問道:“你jīng神倒好,什麼時候回來的?”

    付峻苦笑道:“一個時辰了,一覺剛醒,玉霜她便來了,你呢?”

    楊飛道:“我在那喝醉了酒,睡了一覺。”

    付峻大奇道:“你不會在那裏睡了一下午,什麼都沒幹吧?”

    楊飛道:“我醉都醉了,還能幹什麼?”

    付峻嘆道:“可惜可惜,銀兩都花了,事也沒成,你説冤不冤枉。”

    楊飛心道:要是我將剛才發生之事説出來,你會更可惜。

    付峻見他似頗不以為然,一臉jiān笑道:“我還有一個壞消息,不過對你來講説不定是個好消息。”

    楊飛問道:“什麼消息?”

    付峻緩緩道:“玉霜説你的心上人今rì遇襲受傷,我爹和總鏢頭都去探傷。”他此言説得極慢,到得他把話道完,楊飛已然人影杳無。不覺喃喃道:“我還沒説完了,幹嘛那麼猴急,你娘死了也沒見你這般急。”

    ※※※

    楊飛只聽完付峻的前一句,便衝向門外,連後面那句也未聽清,匆匆忙忙出了振威鏢局,便一口氣衝向如歸客棧。

    他心想昨晚梅雲清所受之傷着實不輕,今rì若再傷上加傷,豈不xìng命堪憂,心中既有此念,更是心急火燎,平時至少小半個時辰的腳程只用了片刻功夫便已趕到,不過看到如歸客棧那四個金字招牌之時早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如歸客棧一側的一間民居只留下一堆殘磚剩瓦,客棧門口更貼上一個暫停營業的告示,由此可見打鬥激烈之極,楊飛顧不得喘氣,便去敲門。

    那門卻自己開了,想不到自內裏行出的卻是白向天付無忌,陪在他們身後的是孫掌櫃,白付二人見到楊飛,齊齊一愕,白向天奇道:“小飛,你怎會來此?”

    楊飛亦未想到會碰見二人,神sè大窘,一時也想不出什麼慌言以對,只得吶吶道:“總鏢頭我我…”正在支吾之時,只有一面之緣的孫掌櫃出言招呼道:“楊公子也來探望莊主麼?”

    白向天見楊飛居然點點頭,更是大奇道:“小飛你什麼時候認得梅莊主?”

    楊飛如何説得出口,還好白向天呵呵笑道:“你們年輕人之事我們這些老傢伙看來還是不問為好。”

    楊飛方鬆了口氣道:“謝謝總鏢頭。”

    白向天笑道:“我又沒幫你做過事,謝什麼?”言罷,一揖手步出客棧,走出老遠忽又回頭面帶和sè道:“小飛今晚你早些回來。”

    楊飛點點頭向二人恭聲道:“是,總鏢頭,叔叔。”

    白向天這才與付無忌轉身離去。

    孫掌櫃道:“楊公子,莊主所居之處在後院廂房,待老朽引你去。”

    楊飛正yù點頭,忽聞一女聲道:“吳少俠,這式‘白虹貫rì’頗是jīng妙,可否再使一遍讓我瞧瞧。”接着又聽一男子聲音應道:“當然可以。”

    楊飛聽得那聲音立知那人便是梅蘭,卻故作不知道:“裏面那人是誰啊?”

    孫掌櫃對他頗有好感答道:“是蘭姑娘,權公子你不是見過面麼?她正與華山派吳少俠在後院比試劍法。”

    楊飛聽得心中一緊,他與梅蘭“仇”深似海,若這麼大搖大擺自她身邊走過,恰好她又是正在練劍,萬一她假裝一個錯手殺了自己,那自己豈不冤枉之極,見了閻王老爺也不好意思説出口,還是偷偷趁她不注意時溜進去的好。心中主意已定,便對孫掌櫃道:“晚輩不敢勞煩孫老相送,只需孫老告知去向,晚輩自己尋去便可。”他心想若叫孫掌櫃太不敬重,便自稱晚輩,叫孫掌櫃作孫老。

    孫掌櫃見他如此有禮,心中頗是喜歡,便不逆忤他之意,指着一扇門道:“從這後門出去,穿過花圃,看到一排平房,最東邊那間便是了。”

    楊飛揖手道:“多謝孫老相告,晚輩先行告退了。”

    孫掌櫃面露微笑道:“楊公子慢走啊。”

    楊飛又施了一禮,方才自那後門走出。

    那後院四周盡皆植着楊柳,當中有一條小路,路旁有兩塊花圃,圃中種着許多不知名花卉,雖已時至中秋,仍是百花爭豔,在左邊花圃西北方有一塊三丈方圓的空地,梅蘭果真在那空地上與一男子劍來劍往,鬥個不亦樂呼。

    楊飛不敢驚動二人,躡手躡腳準備自東邊那兩排柳樹與院牆的那條不是路的小路(因為是他踩出來的)偷偷走過去。

    華山派吳少俠,説的正是吳雲鶴,他與南宮逸回到落腳之處,無事可幹,南宮逸見了梅雲清絕世容顏,心中不禁生出愛羨之意,藉口給梅雲清送藥想去見她,吳雲鶴亦想去瞧梅蘭,兩人一拍即合,用過晚膳便早早來到如歸客棧,不過他早事先與南宮逸約法三章,不得與梅蘭鬥嘴。

    南宮逸留在房中幫梅雲清看病,而吳雲鶴見梅蘭雙眼通紅,獨自暗暗哭泣,不知所為何事,他不好相問,便提議與梅蘭比試劍法,砌磋武功,其實是為了幫梅蘭解悶。

    梅蘭芳心鬱悶,初時拿吳雲鶴作盾一味猛攻,還好吳雲鶴雖武功較她高得多,卻有心讓她,二人方才鬥半斤八兩,不相上下。

    及得她心情舒解,將楊飛之事暫時放下,這方才有守有攻,華山派以劍立派,華山劍法jīng妙無比,習武之人瞧了高深武學哪個不見獵心喜,虛心求教,梅蘭往往鬥得數招,瞧了陌生招數,便央吳雲鶴再使一遍,如此一來,短短大半個時辰,倒讓她把華山劍法學個十之**。

    吳雲鶴雖知華山劍法不外得外之理,但一來是心上人求教,二來心想自己不教口訣,只教劍式,即便學了,也無多大用處,他心有此念,便老老實實將全套華山劍法從頭到尾教了一遍,連華山普通弟子都難以學到的華山劍法最後三式皆傾囊相授。

    可天下武功皆有相通之處,劍法亦是此理,梅蘭雖不知口訣,亦不知華山正宗內功,然而她本身武功頗高,jīng通劍法,人又聰明,雖不知劍式變化時內息運轉之道,卻用自幼習練的梅花山莊玉女神功相替,不但將華山劍法練得圓滑自如,威力更不在華山本門弟子之下。

    梅蘭初時尚沉醉劍法之中,驀地瞧見一人在牆角鬼鬼遂遂,她心中對楊飛早已恨極,一眼便認出是他,心念電轉,忽爾一聲嬌笑道:“吳大哥,瞧瞧小妹這式‘白虹貫rì’耍得對不對?”只見她劍光化作一道白練飛向吳雲鶴,果然是那招“白虹貫rì”。

    吳雲鶴聞得梅蘭稱他吳大哥,心中大喜,早忘了梅蘭為何將此招使得如此純熟,他自幼練習華山劍法,自知該如何破解此招,大喝一聲,長劍化作一道劍幕護住周身要害,正是梅蘭之前見過的“蒼松迎客”,此招乃華山劍法中第一守招,正好破解那式“白虹貫rì”。

    待得吳雲鶴髮現梅蘭空門大開時,方才察覺梅蘭那式“白虹貫rì”根本不是攻向自己,而是…

    楊飛已快行過後院,而梅蘭似仍未瞧見自己,正自心喜,忽覺一道劍光向着自己電shè而來,早已嚇得心膽俱喪,魂不附體,差點連尿都嚇出來了。

    梅蘭收回長劍,劍尖上卻刺着一隻老鼠,嬌聲笑道:“我剛剛見到有一隻老鼠在這鬼鬼遂遂,yù行偷雞摸狗之事,便一劍殺了它,卻不想傷着了楊公子,真是不好意思。”

    楊飛這方才魂魄歸體,聞得梅蘭拐彎摸角罵作自己是老鼠,心中苦笑,真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自己如此偷偷摸摸,仍是被她逮個正着,早知如此,就大搖大擺的從正路上走了。

    梅蘭劍尖刺中那老鼠腹部,是以那老鼠一時未死,正自拚命掙扎,梅蘭玉腕一抖,挽起一朵劍花,那老鼠嗤的一聲掉在地上,卻不逃走,原來它四足皆已被梅蘭一劍削去。

    梅蘭卻不收劍,長劍斜斜指着楊飛,嫣然笑道:“這老鼠如此可惡,一劍殺了它真是太便宜它了,我要慢慢折磨死它。”她説到最後一句時,原來的如花笑臉忽爾yīn沈,那一句每一字竟似咬牙切齒道出一般。

    楊飛自是知她心中所想,他卻想不到女人恨起一個人來竟是如此狠毒,梅蘭劍尖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心中着實有些後怕,不覺顫聲道:“小蘭姑娘,可以收回你的劍麼?”

    梅蘭俏臉又滿是笑容,嬌聲道:“我倒忘了。”言罷,果真依言還劍入鞘,自身上取出一方香帕,滿臉温柔走到楊飛身畔,柔聲道:“楊公子,剛才一劍傷了你的臉,真是不好意思,讓奴婢幫公子包紮一下。”

    楊飛這才感覺左頰一陣劇痛,伸手一摸,竟滿手都是鮮血,顯然是梅蘭方才那一劍之功,心中苦笑,為何每次女人發火,都喜歡傷自己的臉,他的臉本來就不俊俏,再加上幾道傷痕,豈不成醜八怪了,可聞得梅蘭之言最後一句,心中一驚,他可不敢勞她大駕,若是梅蘭再在他傷口上撒把鹽,那他豈不是得痛死。

    楊飛慌忙將梅蘭手中香帕接了過來,笑道:“不礙事的,讓我自己來吧。”那香帕頗大,他匆匆將香帕穿過耳廓將左臉緊緊縛住,這才道:“這樣就行了。”

    他那樣子不倫不類,頗是滑稽,梅蘭見了,不由“撲嗤”一笑。

    這時吳雲鶴將剛剛發生之事瞧得一清二楚,雖心知梅蘭必是極恨此人,可見得梅蘭取香帕與楊飛包紮,心中浮起一陣酸意,終忍不往走了過來,向楊飛揖手道:“在下華山吳雲鶴,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梅蘭未待楊飛答話便道:“他只不過是振威鏢局的一個小混混,吳少俠你堂堂華山掌門的關門弟子,何必結交這種江湖無名小輩。”

    吳雲鶴愕然,小混混能混到這裏來也算一個不錯的小混混了,不過聽到梅蘭又稱自己作吳少俠,不覺心中黯然。

    楊飛不覺自慚形穢,連華山掌門的關門弟子都對梅雲清身邊的婢女這般客氣,自己一個鏢局的小混混怎麼混也混不到夠格去做梅雲清的丈夫。他只覺萬念俱灰,現在見了梅雲清又有何用,大不了説幾句話,到頭來她仍是不理會自己,自己所做一切都不過是徒增傷悲,他失魂落魄的向二人一揖手道:“二位,告辭了。”

    梅蘭卻叫住他道:“你來此所為何事,為何不辦就這麼走了。”

    楊飛低聲道:“在下聽説梅莊主遇襲受傷,特來探望。”

    梅蘭不知為何,心中竟滿是酸意,哼了一聲啐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自量力。”

    楊飛最恨人説他不自量力了,反言相譏道:“天鵝吃不到,吃吃醜小鴨倒是辦得到的。”

    梅蘭不覺微微一愕,一時尚未意會楊飛話中之意,及得想到語中醜小鴨所知之意,思及白rì情形,禁不住氣得俏臉通紅,面上淚如泉湧,刷的一聲抽出長劍,指着楊飛厲聲喝道:“你找死。”言罷,劍尖挽起一道劍花,直取楊飛咽喉。

    還好吳雲鶴眼明手快,一劍格下,勸道:“小蘭姑娘不可魯莽。”

    梅蘭定下心神,收回長劍,指着楊飛厲聲道:“總有一rì我讓你喪身在我劍下。”言罷看也不看面若死灰的楊飛,猶自掛着淚水的俏臉竟滿是笑容對吳雲鶴柔聲道:“吳大哥,我們接着比劍。”

    以前梅蘭從未對吳雲鶴這般柔聲細語,吳雲鶴心中一蕩,頗有些受寵若驚的連聲應諾,二人又在空地中比試起來。

    楊飛瞧着地上那尚在掙扎的老鼠,終於漸漸不再動彈,心中卻覺自己較它尚要不如,呆立半晌,天sè已然漸暗,中秋節那輪獨有的圓月自天邊緩緩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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