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李隆朵的北犯並沒有引起長安的騷亂,除了他公{告天下書》曾引大量宗室權貴南逃,長安一度混亂,但隨着兩軍進入對峙狀態,南逃之路被堵死,長安的局勢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這天上午,紫定殿監國李亨的會議室內,正舉行一次小型的秘密會議,參加者都是李亨派系的骨幹大臣,包括政事堂的三名大員王糕、房琅和崔渙,以及他的軍師,現任太子賓客的令狐飛以及太常寺少卿李俅、金吾衞大將軍陳玄禮,加上李亨,一共是七個人。房琅和崔渙原本就是李亨原來的東宮黨人,一直便信奉李亨為正統,這次李亨做了監國攝政王,他們二人的地位也水漲船高,最終取代楊國忠和陳希烈,進入了政事堂。
“這次招募軍隊,我們共招募到七萬五千人,低於安西軍的十一萬人,但又高於關內朔責軍的四萬人。”
説話説是陳玄禮,他也是一名六十餘歲的老將,長期擔任羽林軍大將軍,現任關中軍副帥兼金吾衞大將軍,這次關中軍招募新軍便是由他全權負責。
陳玄禮和李亨的關係極好,早在李亨為太子時間,他便不止一次暗示李亨,他將會堅決支持他登基,這次出任金吾衞大將軍,李亨也是希望他能替自己控制長安城。
陳玄禮在這次會議上按照李亨的安排,先向幾位重臣彙報各派的軍力情況,陳玄禮見眾人十分關注,便又繼續道:“這樣一來,加上原有的關中軍、金吾衞和潢關守軍,我們的軍隊將達到二十六萬之多但據我得到的情報,李慶安又調了六七萬安西軍趕赴中原,再加上他招募的新軍和現有的安西軍,以及河西的軍隊,那他在中原的軍隊已經近三十萬,無論戰鬥力還是裝備,我們都遠遠不如安西軍。”
“那郭子儀的軍隊戰鬥力如何?”王拱問道。
陳玄禮笑了笑,又道:“別看李慶安被尊為尚父,可真正支持聖上的軍隊卻是郭子儀這次他招募了四萬軍,加上他現有的軍隊和羽林軍,他們這一派也有十一萬人,至於戰鬥力,主要還是以郭子儀手中的五萬軍為主力,新兵訓練尚需時日。”
陳玄禮説完便坐下了,這時李亨徐徐道:“我之所以先讓陳將軍給大家分析一下各方的軍隊對比,就是因為軍隊實力會是將來我們利益分配的關鍵,毫無疑問,李慶安在將來的利益分配上會佔優,這一點我不否認,也不想回避。”
昨天晚上李亨接到消息,他的父皇已經撤兵南下了,這就意味着關中局勢會逐漸穩定下來一場新一輪的權力鬥爭和權力分配即將開始,李亨便緊急召開了這次會議,商量他們以後的對某李亨從桌上拿起一封信,對眾人道:“這是李慶安去哪縣之前寫給我的信,在信中他提了幾個要求,有些要求我必須答應,可有些要求我不想答應,所以今天和大家商量一下。”
李亨取出信,先遞給了王拱對眾人道:“他在信中提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將來兩軍在關中的控制範圍,我也認為這是必須要面對的大事,郭子儀的軍隊已經明確不在關中駐軍,這是李慶安把關內道和朔方還給他時的條件,這樣一來關中就只有我們兩支軍隊”那該怎麼駐紮才不會生出矛盾,李慶安提出的建議是,以長安朱雀大街為界,關中以東由我們的軍隊控制關中以西由他的軍隊控制,也就是説長安萬年縣以東是我們的地盤,長安縣以西是他的地盤。”
“殿下臣有一個疑問?”房琅眉頭一皺問道:“長安城從來都是由十二衞負責安全,我們有金吾衞可以名正言順地管理長安城,可長安城如果一分為二,總不能是安西騎兵在長安縣街頭上巡邏吧!”
“這就是李慶安向我提出的第二個要求,他要重建千牛衞,將來就是由千牛衞負責長安縣的治安巡防,説實話,他這兩個要求我都已經答應了,以朱雀大街為界將整個關中一分為二,他在西面我在東面,那就意味着防禦劍南軍將來都是他的事情,其實我並不吃虧,但我想和大家商量的是他的第三要求。”
李亨走到地圖旁,他拾起木棍指着河東地圖道:“安祿山在關內道慘敗後,他已經上書朝廷,要求辭去河東節度使一職,也就是説安祿山將放棄河東駐軍,河東便空了出來,李慶安提出的第三個條件就是以太原為界,同樣將河東的駐軍權一分為二,太原以南十一州由我來駐軍,包括太原在內的北河七州一府由他來駐軍,他的這個要求我沒有答應,因為他這個要求已經突破了他不過黃河的承諾,我想和各位商量一下。”
會議室內一片安靜,李慶安要求平分關中這倒沒有問題,眾人都能接受,畢竟李慶安大軍已經進駐關中,而且他又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可李慶安卻提出平分河東,眾人都覺得有些過分了。
儘管是安西軍擊敗了安祿山,但他們得到了隴右作為補償,他們已經佔據了黃河以西遼闊土地,竟然還不滿足,手又伸進了腹地,打上了河東的主意,這就給人一種得隴望蜀之李慶安也未免也太貪心了一點。
更讓人擔心的是李慶安的身份,他是建成太子之後,他得到太原這座龍興之城,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眾人心中都充滿擔憂。
這時,令狐飛道:“殿下能不能説明確一點,是哪七州一府?”
“可以。
李亨指着地圖一一介紹道:“石、嵐、忻、代、朔、雲、蔚七州,再加上太原府,而且我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大家,實際上雲州已經在李慶安的手中了”他已任命安西大將雷萬春為雲州都督、振武軍節度”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派手下去佔領了雲州,我估計是他和安祿山作戰之時生的事情。”
令狐飛沉吟了片刻,道:“殿下,臣建議答應李慶安的要求。”
令狐飛的這個建議引起一片譁然,幾名文官還沉得住氣”陳玄禮站起身怒道:“令狐使君為何要答應?若讓他伸手進了河東,那他就從四面將關內道包圍,他下一步必然會吃掉關內道,使他的控制地連為一片”如他再吃掉關內道,那麼長安還保得住嗎?令狐使君難道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儘管李亨也為令狐飛的建議感到一絲不滿和驚訝,但他知道令狐飛不是妄言之人,便擺擺手道:“大家先安靜一下,請令狐使君把話説完。
會議室又一次安靜下來,令狐飛看了眾人一眼,淡淡一笑道:“我並非是想把河東膏腴之地給李慶安,其實我和殿下讓出朱雀大街以西一樣”也是迫於形勢,大家不妨把我當做李慶安,我現在提出要河東七州一府,大家都反對,那好,我可以放棄河東,我改要河南道,你們給不給?”
令狐飛的最後一句話問得所有人張口結舌,是啊!如果李慶安不要河東,改要河南道,他們給還是不給?名義上河東河南都屬於朝廷,但朝廷又屬於誰,還不就是他們這兩大勢力嗎?李亨又要河東,又要河南,李慶安會答應嗎?按照利益對等原則,河東河南應該是他們各自佔領一塊。
半晌”崔渙對李亨道:“殿下,臣支持令狐使君的建議,李慶安既然已經佔領雲州,那麼他對河東北部就勢在必得,總不能因為我們的反對”他就撤軍離開雲州吧!我們考慮問題應該實際一點,索性就答應李慶安控制河東北部,然後我們控制河東南部以及河南道,這樣我才有實力和劍南、荊州、揚州等軍隊抗衡,也正好把對付安祿山之事就交給李慶安去”我們全力對付荊州和揚州之軍。”
如果説令狐飛的地位稍低,話語權還比較弱的話,那麼崔渙的表態便份量重了很多”隨後房館和王拱也先後表示了同意。
李亨本來是處於猶豫之間,才想和大家商量”既然大部分人都贊同把河東北部劃哼給李慶安,李亨也就順從了眾人的意見,他隨即對李俅道:“那李少卿就辛苦一趟,替我去找李慶安,就説我同意他的三個方案。”
隨着李隆基南撤回蜀中,一場危機化解,關中的局勢漸漸恢復成子正常秩序,郭子儀的軍隊返回了關內道,李慶安大軍則向長安進友這天晚上,大軍行至咸陽境內,天色已晚,李慶安便下令就地駐紮休息,行軍了一天,眾人又飢又累,便立刻埋鍋造飯,安營扎家,大營內忙碌吵嚷,格外熱鬧。
中軍大帳已經安好了,李慶安正和新幕僚韋青平談論着哥舒翰之事,韋青平的底細李慶安已經摸清楚了,他其實是關隴名門韋氏家族的成員,是禮部侍郎韋見素的侄子,從小在家族中長大,因為出身庶子而被家族所欺,十八歲那年便帶母親去了同州,那裏有他父親留下的幾畝薄田,從此他躬身苦讀,頗有詩名,與李白杜甫舉參等人為友,雖然平時放蕩不羈,但他卻心懷大志,一心想做一番大事,可惜找不到投奔明主的機會。
這次李慶安回京,他便斗膽在街頭放歌,終得李慶安的重視,聘他為幕僚,連連給李慶安出了幾條大計,包括這次離間哥舒翰和李隆基,也是他的計策,但韋青平卻沒有想到李慶安竟會利用楊暄來做信使,這不僅離間了哥舒翰和李隆基,還把楊國忠也收買,可謂一箭雙鵰,這個結果讓韋青平讚歎不已。
“大將果然目光長遠,懂得放長線釣大魚,我看不出兩年,哥舒翰必死在李隆基的刀下。”
李慶安微微嘆息一聲道:“其實哥舒翰死不死我並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他手下的五萬隴右軍,這支軍隊很多人都有高原作戰的經驗,讓他們去兩湖魚米之鄉,未免可惜了,他們應該回隴右對付吐蕃才對”好在大部分士兵的家人都在隴右,我們倒要想想辦法,讓這些士兵都回來,就煩勞先生替我謀劃一下此事。”
“大將軍有令,屬下自當遵從,不過請給我幾天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
“不妨!不妨!此事不急,可慢慢來。”
兩人正在説話,帳外忽然傳來了親兵的稟報:“稟報大將軍”南將軍來了。”
“讓他進來!”
李慶安笑了笑,對韋青平道:“我這員大臉皮比較薄,我等會兒要刮他,先生楚迴避一下吧””
“好!我這就離去。”
韋青平連忙起身走了,片刻,南霧雲匆匆走了大帳,單膝跪下施禮道:“卑職參見大將軍。”
這次南霧雲沒有參加眺縣的防禦,他和嚴莊去奉天縣編理新兵去了,得到了李慶安的命令,急急趕了回來。
李慶安瞥了他一眼道:“新兵情況怎麼樣?”
南霧雲現在的軍職只是中郎將,而比他還晚的崔乾佑已經是大將軍了,雷萬春也成了雲州都督,從三品雲麾將軍,甚至一些他從前的手下都當了將軍,這倒並不是南霧雲能力不行,相反,他箭法高絕,屢立戰功,對李慶安忠心耿耿”在但羅斯戰役後,他便被封為千牛衞將軍,只是因為幾年前的一次重大失誤”使他被李慶安貶為郎將,連降三級。
大約在兩年前,李慶安奇襲關中,支持李豫登基,當時在長安的流民中招募了兩萬軍隊,為安西軍駐長安之軍,當時李慶安離開長安時,將這支軍隊交給了南霧雲,反覆交代他要握緊這支軍隊,不料半年後,李豫提升南霧云為左武衞大將軍”南霧雲一時糊塗,便接受了任命,最後導致他權力被架空,軍隊被李豫奪走,事後南霧雲追悔莫及,回安西向李慶安請罪,李慶安雖然饒恕了南霎雲,但連降他三級,貶為郎將。
這件事給了南霧雲難以磨滅的恥辱,他從此沉默寡言,跟隨李慶安南征北戰,再次立下了累累戰功,這次回長安,南霎雲舊地重遊,百感交集。
南霧雲沉聲道:“回稟大將軍,十一萬新兵已在奉先縣集結完畢,三天後將回涼州刮練。”
“你感覺這批招募的新兵和前年那兩萬軍相比,是不是要更強一點?”李慶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問道。
南霧雲的臉驀地脹得通紅,舊事重提,他的心又一次被刺痛了,他低低嘆息一聲,道:“上次兩萬軍雖是流民,但大多數都是府兵,稍加刮練便可作戰,而這批新兵雖然也有不少府兵,但至少一半都還是普通農民,比不上那兩萬軍。”
“你臉紅什麼,是不是當年的事情,我把你處罰錯了?”
南霧雲頭深深垂下,痛苦道:“當年我一時貪圖名爵,鑄下大錯,大將軍處罰得沒錯,我只恨大將軍處罰得太輕了,若大將軍將我處斬,我也毫無怨言。”
李慶安注視着他道:“真的嗎?我殺了你,你真的沒有怨言?”
“卑職絕無怨言!”
“那好,我就再給你一個機會,這次對安祿山作戰,你立下了大功,我論功行賞,提升你為千牛衞將軍,替我在長安縣組建兩萬軍隊的新千牛衞,你從那裏跌倒,我就給你機會從那裏爬起,若你這次還做不好,那你就自己了斷吧!”
南霧雲心中激動萬分,他鼻子一酸,忍不住眼含熱淚道:“卑職就是肝腦塗地,也難報大將軍的知遇之恩。”
南霧雲走了,李慶安望着他遠去的背影,不由笑着搖了搖頭,他相信這一次南霎雲能做好,一個人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犯錯不知道錯,不肯改,如果是那樣,他季慶安就看錯人了,這兩年來,他知道南霧雲一直生活在痛苦和自責之中,從沒有因為被貶為郎將就耿耿於懷,從這一點來説,南霧雲真的知錯了,此人依然可以夾用。
李慶安也知道,就算他饒恕了南霧雲,南霧雲也不會饒恕自己,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再重走一遍當年的路,只要他能走過這一關,他的心結也就解了。
李慶安轉身正要回大帳,一名執勤軍官跑來稟報道:“大將軍,大營外有人求見。”
“是什麼人?”
“就是上次被我們趕走之人,他又來了。
“李俅!”
李慶安一下子反應過來,便微微笑道:“這次讓他進來。”
李俅的到來自然是李亨所派,不用説,一定是為了那三個條件之事,李亨要給自己答覆了。
李慶安也心知肚明,第一和第二個各件沒有問題,李亨必然會答應,關鍵是第三個條件,他要河東北部的七州一府,尤其太原府極為重要,關係到他的身份正宗問題,太原是大唐龍興之地,有很多文章可以做,李慶安已經下定了決心,就算李亨不答應”他也會強行佔領。
片刻,李俅在幾名親兵的帶領下,忐忑不安地走進了李慶安的大帳,他急忙躬身施禮道:“太常少卿李俅參見大將軍趙王殿下!”
有了上一次的教i,他不敢再和李慶安套近乎了,態度變得畢恭畢敬,李慶安點點頭笑道:“李少卿請坐!”
“多謝殿下,卑職奉監國攝政王之命,給大將軍送一封信,不敢久呆。”
“信在哪裏?”
李俅取出信,雙手恭敬地遞給李慶安,道:“上次大將軍趙王殿下提出的三個條件”監國全部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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