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6日,星期三
下午2時22分
“噢,不。”吉米·波爾頓説着,搖了搖頭,“對不起,但我不允許那樣做,科內爾博士。太危險了。”
“何危險之有?”科內爾説,“你把這兩個人帶回去,我沿着布魯斯特的車轍去追他。”
“不,先生,我們要在一起,先生。”
“吉米,”科內爾斬釘截鐵地説,“我們不能那樣做。”
“恕我冒犯,先生,你對這個地方不熟悉……”
“你忘了,我是國際檢查署的檢查員,”科內爾説,“1999年冬天,我在東方站呆了六個月。1991年我在莫沃爾住了三個月。我很清楚我在幹什麼。”
“哎呀,我不知道……”
“給威德爾站打個電話。站裏會證明這一點。”
“先生,如果你那樣説……”
“我就這樣説,”科內爾堅定地説,“把這兩個人帶回基地。別浪費時間了。”
“好吧,如果你沒事……”波爾頓轉向埃文斯和莎拉,“那麼我想我們還是走吧。上車吧,朋友們,我們回去。”
旋即,埃文斯和莎拉跟在波爾頓車後,在冰面上顛簸起來。在他們身後,科內爾沿着那排旗幟,一路向東。埃文斯回頭時,正看見科內爾停下車,簡單地查看了一面旗,然後上車,向前開去。
波爾頓也看見了。“他在幹什麼,”他焦急地説道。
“看看那些裝置而已,我想。”
“他不應該下車,”波爾頓説,“他不能一個人留在冰架上。這是不合規定的。”
莎拉感到波爾頓大概會掉頭,便説,“我告訴你一些關於科內爾博士的事情,吉米。”
“什麼事情?”
“你不要讓他發瘋。”
“是嗎?”
“不要,吉米。不要。”
“那麼……好吧。”
他們繼續前行,爬上一個長長的坡,又從坡的另一邊下來。布魯斯特的營地不見了,科內爾的車也不見了。前面是羅斯冰架一望無際的白色冰原,一直延伸到灰色的地平線。
“兩個小時之後,朋友們,”波爾頓説,“就可洗個熱水澡了。”
第一個小時是漫長難熬的。埃文斯開始昏昏欲睡,只是在車子劇烈顛簸時才被搖醒。然後又漸漸睡去,頭不停地點着,直到下一次劇烈顛簸時醒來。
莎拉開着車。他對她説:“你不累嗎?”
“不累,一點也不累。”她説。
太陽低低地掛在地平線上,被霧遮得朦朧不清。眼前的景色全是灰白的暗影,幾乎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要我來替你一下嗎?”
“我還行,謝謝。”
“我是個優秀司機。”
“找知道你是。”
他想她儘管漂亮,嫵媚,但無疑也有專橫的一面。她是那種總想握着遙控器的女人。
“你肯定是想握着遙控器的那個人。”他説。
“你這麼認為?”她微笑着。
讓他有點生氣的是。她並不把他當做一個男人看。至少,不是她感興趣的那種男人。説實話,就他的欣賞眼光來看,她太冷漠了些。一個過於冷漠的冷美人。一個在美麗的外表之下過於剋制的人。
無線電發出咔嗒聲。波爾頓説:“我不想碰上壞天氣。我們最好抄近路。”
“什麼樣的近路?”
“雖然只短半英里路程,但可以節約二十分鐘時間。跟我來吧。”他把車轉向左邊,駛離了那條平整的公路,向冰原駛去。
“好的,”莎拉説,“我們緊跟着你。”
“太棒了,”波爾頓説,“我們離威德爾站還有一個小時。我知道這條路,小菜一碟。緊跟着我就行了。不要靠左也不要靠右,跟在我後面,明白嗎?”
“明白了。”莎拉説。
“好。”
只不過幾分鐘時間,他們就離開了公路幾百碼遠。這裏的冰無遮無擋,堅硬無比,他們經過時,輪胎與地面因磨擦而發出吱吱的聲響。
“你們在真正的冰上了。”波爾頓説。
“我注意到了。”
“不會太遠了。”
埃文斯望着窗外。他再也看不見那條大道。事實上,他搞不清正駛向何方。現在,周圍的一切看起來一模一樣。他突然感到焦慮不安。
“我們真的不知道身在何處了。”
車子在冰面上側滑了一下。他緊緊抓住儀表板。莎拉立刻恢復了對車子的控制。
“哎呀!”埃文斯緊緊抓住儀表板説道。
“你坐車時總是緊張兮兮的嗎?”她説。
“也許有一點。”
“太糟糕了,我們沒有什麼音樂可聽。有什麼辦法弄點音樂嗎?”她問波爾頓。
“有。”波爾頓説。“威德爾站二十四小時都有廣播。等一等。”他停下車,走到他們的車後。他在一陣寒風中爬上踏板,打開車門。“有時會有干擾,”他從車上取下異頻雷達接收機,“好了。現在試一試你的收音機。”
莎拉擺弄着接收器,旋轉着按鈕。波爾頓帶著異頻雷達接收機回到他的紅色駕駛室,重新上路,這時,他的柴油機引擎噴射出烏雲般的黑色廢氣。
“我本認為他們的環保意識會強一些。”波爾頓的車子軋軋前行時,埃文斯看着那些廢氣説道。
“我調不出音樂。”莎拉説。
“不要緊,”埃文斯説,“我不是那麼在意。”
他們又開了一百碼。波爾頓又停了下來。
“又怎麼了?”埃文斯説。
波爾頓從車裏出來,走到車後,查看車胎。
莎拉還在擺弄着收音機。她用力摁着不同傳輸頻率的按鈕,她按下一個按鈕,便爆發出一陣靜電干擾聲。
“我不認為會有什麼改善,”埃文斯説,“隨它去吧。我們為什麼停下來?”
“我不知道。”莎拉説。“他好像在檢查什麼東西。”
這時,波爾頓轉過身來看着他們。一動不動。只是站在那兒盯着他們。
“我們要下來嗎?”埃文斯説。
無線電中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他們聽見“——威德爾呼叫——401。你在那兒嗎,科內爾博士?威德爾呼叫——科內爾。你能聽見——?”
“嘿,”莎拉微笑着説。“我想我們終於明白了一些事情。”
無線電中充斥着嘶嘶聲和噼啪聲。
“——剛剛發現吉米·波爾頓在維修間——昏迷不醒。我們不知道誰——在外面和——但不是——”
“噢,見鬼,”埃文斯盯着他們前面的那個人説。“那個人不是波爾頓?那他是準?”
“我不知道,他攔住了我們的路,”莎拉説,“他正等着。”
“等什麼?”
從他們下面發出一聲巨大的爆裂聲。這聲音在車裏產生的迴響彷彿槍炮的聲音。他們的車子稍稍動了一下。
“他媽的。”莎拉説,“即使一定要撞上那個傢伙,我們也要離開這裏。”她開動車子,倒車,這樣可吼離前面那輛車子遠點兒。她調轉方向,正要向前開去。
又是一次爆裂聲。
“我們走吧!”埃文斯説。“我們走吧!”
劈啪!劈啪!突然,他們的車子在他們身下開始傾斜,側向了一邊。埃文斯看着外面那個冒充波爾頓的人。
“是冰,”莎拉説,“他正等着我們的重量讓冰裂開。”
“撞他!”埃文斯指着前方,説道,那個傢伙正對着他們打手勢。埃文斯很快就明白了這個手勢的含義。
那個人正在揮手告別。
莎拉猛踩油門,引擎吼叫着向前衝去。但緊接着他們身下的冰面完全裂開了,他們的車子衝了下去,埃文斯看見冰隙中藍色的冰牆。車子翻着筋斗掉了下去。瞬間他們便置身於一個怪誕的藍色世界,然後栽進了一片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