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風堡莊園。
胡玉鳳卧房。
燈光閃爍,燭影搖紅。
小桌上燙着一壺酒,擺着兩隻酒盅,一碟花生米,一碟青皮豆。
胡玉鳳和陳青志對面而坐。
胡玉鳳滿面帶笑,伸出玉筍般的手指拎起酒壺,敬了兩盅酒。
陳青志冷峻着臉道:“你就是叫我來喝酒的?”
胡玉鳳微翹上唇,笑道:“不錯。”
陳青志板着面孔:“為什麼要請我喝酒?”
“因為……”胡玉鳳故意頓了頓道:“謝謝你沒在莊主面前,提及那個男人的事。”
陳青志輕“哦”了一聲:“原來是這麼回事。我仔細想過了,那人既然是你的相好,他就不會陷害鵝風堡,他沒陷害鵝風堡,他就不會是假冒李冰心的人,所以這事也就算了。”
“你真好。”胡王鳳這三個字説得又膩又甜。
她心中卻在想:騙人的鬼話!他既然這麼説,心中必有戒備,不管他是否向楚天琪説明,一定得要儘快地除卻這個危險的敵人。
陳青志道:“鳳嫂不必誇我,都是鶴鳳堡人,自然應該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説得好。”胡玉鳳抿唇淺笑,遞過一個秋波,“説實話,我真正喜歡的人還是陳管事。”
陳青志霍地站起身:“告辭。”
“哎,”胡玉鳳急忙站起,伸出玉臂,“既然已經來了,何不喝一杯再走?”
她眼光真摯誠懇,動作優美自然,毫無嬌柔造作之態,實是叫人盛情難卻。
世上沒有男人能拒絕她這一邀請。
陳青志猶豫了一下,毅然道:“好,恭敬不如從命。”
“請。”胡玉鳳拂動衣袖,一股幽香從袖內透出。
兩人復又落座。
胡玉鳳雙手端起酒盅送到陳青志胸前,一雙星光閃爍的明眸盯着他:“我敬你一杯,謝謝你的照顧。”
陳青志接過酒盅,並沒有飲,卻將酒盅壓在五指下。
胡玉鳳嬌嗔道:“你為什麼不喝?”
陳青志沉緩道:“不敢暄賓奪主,你先請。”
胡玉鳳“噗”地一笑,笑聲象珠落銀盤一樣動聽:“你怕酒中有毒?”
陳青志沉着臉,未置可否。
“你這個大傻瓜,我喜歡你,怎會害你?”胡玉鳳雙手捧起酒盅一飲而盡。
陳青志濃眉閃過一個細微的皺眉。
“怎麼樣?”胡玉鳳高舉起空已見底的酒盅。
她衣袖滑落,露出滑膩如玉的手臂,微挺的胸脯上乳峯高聳,再加上迷人的笑靨和燃着火焰的眸子,實在動人心魄。
陳青志端起酒盅:“幹!”
隨着話音出口,空酒盅已高高舉起。
胡玉鳳又伸手拎起酒盅。
陳青志伸出手臂:“你還要喝麼?”
胡玉鳳眯起秀眼:“難道你不回敬我一盅?來而不往非利也。我想陳管事該不會是不知禮的男人。”
陳青志縮回手:“行,我就回敬你一盅。”
“對,這才算是男子漢大大夫。”胡玉鳳笑着將酒盅斟滿。
陳青志端起酒盅:“鳳嫂,我敬你一盅。”
胡玉風捧起酒盅,用力地在陳青志酒盅上一碰:“請。”
又有一股幽香鑽入陳青志鼻孔。
胡玉鳳飲完酒,身體前傾,兩眼直盯着陳青志。
陳青志身子晃了晃,使勁地搖了搖頭,似乎有些醉意。
“一事不過三,三碗不過崗。”胡玉鳳似已沉醉道:“咱們再喝一盅。”
“我……不行了。”陳青志道:“我不善喝酒,要……醉了……”
胡玉鳳哪有心思陪陳青志喝酒?
小小兩盅酒,即算是藥酒,又豈能板倒李子陽的關門弟子?
兩人都在演戲。
胡玉鳳在等她袖內發出的迷香毒,在陳青志身上發作。
陳青志在等她落入自己的圈套。
第三盅酒下肚。
陳青志歪斜在小桌椅中。
胡玉鳳嘿嘿一聲冷笑,走到陳青志身旁拍拍他的肩膀:“陳管事,你喝醉了。”
“我……我沒醉,再……來一盅……”陳青志有氣無力地晃着頭道。
“咱們到外面去走走。”胡玉鳳伸手挾住他的手臂,“透透風,你會覺得很舒服的。”
“很舒服?好……好,就去透……透鳳。”陳青志咕嚕着站起身來,環臂將她摟住。
她眉頭一坡,隨即綻出一絲冷笑。
男人都是貓,貓兒見魚就饞。
她是專釣貓兒的魚,無論白貓黑貓,都逃不過她的鈎兒。
她扶着陳青志走向後莊院門。
院內的巡丁已讓她打發走了,這對她來説是小事一樁。
夜空暗淡,星月被深深地掩在雲層裏。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正是殺人的好時機。
她攙扶着陳青志走上了山坳坡坪。
她鬆開手,猛一收肩,象泥鰍似地從陳青志手臂中滑出。
陳青志失去了依靠,身子晃了晃,一頭栽倒在地。
她拎起袖內的兩片樹葉,送到嘴邊。
未等她將葉兒吹響,一陣勁風颳過,一點黑影從林中飛掠而來。
眨眼之間,王秋華已現身在胡玉鳳的身前。
“怎麼樣?”王秋華問。
胡玉鳳手朝地上的陳青志一指:“這還要問?”
王秋華陰冷的目光投到陳青志身上:“他真中了道兒?”
胡玉鳳噘起嘴道:“你為什麼不相信我?既然是這樣,你就不必要我動手。”
王秋華目光閃了閃道:“對不起,是我不好,請你原諒。”
胡玉鳳嫣然一笑,投身到他的懷中:“華哥,我好想你。”
王秋華冷冷地推開她:“咱們先辦正經事。”
黑暗中閃過一道冷森耀眼的光芒。金蛇軟劍已經出鞘。
王秋華冷聲道:“陳青志,我本不想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你,我知道,這種手段對你來説很不公平,但為了我們統一武林的大事,我不能不這麼做。”
胡玉鳳一旁道:“弦上之箭不能不發。陳省事,你到豐都城,可不要怨我們。”
王秋華一劍刺向陳青志喉節。
胡玉鳳扭過臉,在聽劍刃刺透喉節的聲響。
“當!”手指彈在劍身上的脆響。
“嘭!”掌拍在胸脯上的悶響聲。
這是怎麼回事?胡玉鳳還未反應過來、右脅下受到重重的一點,剎時萎頓在地。
陳青志左手指彈開刺向喉節的金蛇軟劍,右手蓄髮已久的掌力出其不意地拍在王秋華胸脯上。
隨即,他彈身躍到胡玉鳳右側,出指將她點倒。
這一彈、一掌、一指三個動作,一氣哈成,只在閃念之間都已完成。
王秋華意外地吃了一掌,躍退數丈,好不容易才站住腳跟。
這一掌捱得不輕。
他只覺得胸口炸痛,呼吸受阻,一股鮮血湧上了口腔。
“你……原來沒有中毒?”他強忍着傷痛,一吞下血水,沉聲發問。
“沒中毒,我早已料到胡玉鳳會來這一手,憑他那袖內的幻覺香粉,想迷倒我陳青志,還辦不到。”陳青志臉色鐵青地回答。
“你也會演戲?”胡玉鳳瞪圓了鳳眼,顯然是很不服氣。
她沒想到,她會栽倒在陳青志的手中。
“無可奈何,只好強演這出戏。”陳青志走到坪旁的一塊石頭旁,腳在石頭下一挑,一柄鋼刀彈躍空中。
“原來你早有準備。”胡玉鳳神情沮喪已極。
陳青志接刀在手:“王秋華,隨我去見莊主吧。”
王秋華咬緊了牙:“李子陽的弟子,也學會了做這種暗箭傷人的事。”
陳青志冷冷地道:“我本不想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你,儘管我知道,這對你並不是什麼不公平的事。但是,正如你所説,為了顧全大局,我不能不這麼做。”
王秋華閉緊嘴,揚起了手中的劍。
自已一切都已做在前頭,還有什麼話好説?
“看劍!”王秋華一聲厲喝,軟劍勾起一團炫目的劍花。
劍花並未灑向陳青志,而是指向坡旁黑黝黝的樹林。
這是一招“金蟬脱殼”之計。
王秋華要逃。
“哪裏走?”陳青志喝聲出口,人已撲向林旁。
兩條人影剎時撞到一起。
坡坪上門起刀光劍影的冷焰,響起震耳的金鐵交鳴聲。
胡玉鳳睜大了眼,望着滾動的光流,喊不出話來。
陳青志和王秋華閃掠在生死一線的冷焰激流裏,分不清是誰的身影。
“當!”一聲震響,一道電芒射向空中。
王秋華赤空着手,往後疾退。
胡玉鳳睜圓的眼裏充滿了恐懼。
陳青志手中鋼刀斜舉,站立林旁。
空中電芒急落射下。
陳青志手中鋼刀一橫。
一聲錘鐵的敲響,金蛇軟劍進出一團火花後,帶着尖嘯飛向林中。
“冬!”金蛇軟劍釘入一顆大樹幹,深及半尺,劍身轟嗚震響。
王秋華站立坪中,眼中閃着忿忿的毒焰瞧着胡玉鳳。
後面是鵝鳳堡,不能退。
前面有陳青志,不能進。
風頭又不順,不能施毒。
他已成了陳青志的甕中之鱉。
全是這個臭女人壞了大事!
他牙齒咬得格崩地響。
如果他沒有受傷,和陳青志拼搏,鹿死誰手,尚難預料。現在他身帶掌傷,已斷然不是陳青志的對手。
陳青志偷襲得手,預定計劃成功,他只是因為要活擒王秋華,所以才沒有殺他。
王秋華定定地看着陳青志,暗中凝集起渙散的功力。
不成功,則成仁!
他不甘受辱,決心只要陳青志一出手,他就嚼舌自盡。
“束手就擒吧。”陳青志沉聲道。
王秋華沒有回答。
“看刀!”陳青志出手了,刀背向外。
“啊!”胡玉鳳發出一聲驚呼。
“刀下留人。”一聲高呼,震人耳膜。
陳青志一怔,凝住了手中的刀。
王秋華眼中閃過一道耀目的光亮。
胡玉鳳又發出一聲驚叫。
身穿五色彩衣,頭罩彩色蒙面巾的範天蒼出現在山拗坪中。
“閣下是誰?”陳青志厲聲發問。
“老夫胡塗塗。”範天蒼答道。
“胡塗塗?”陳青志皺了皺眉頭,“閣下想幹什麼?”
範天蒼道:“請陳管事行個方便,放這小子一馬。”
陳青志瞪圓了眼:“你怎麼知道我是陳管事?”
範天蒼道:“鵝風堡的陳管事、名揚天下,威震武林,誰人不知。”
“不敢當。”陳青志道:“請問閣下為何要插手此事?”
範天蒼道:“請問陳管事肯不肯放過這小子?”
陳青志肅客道:“請閣下先回答我的問題。”
範天蒼半閉起眼:“你一定要問?”
“是的。”無價可還的回答。
“因為這小子是我的門下。”毫不隱瞞的回答。
陳青志眉毛一挑:“你是陰殘門玉面粉郎範天蒼?”
“好見識。”範天蒼道:“老夫正是範天蒼。”
陳青志沉聲道:“你還象當年那樣,每次做惡事時都蒙着面孔?”
“這一次你可猜錯了。”範天蒼呵呵一笑道:“我現在做惡事已用不着蒙面了,今天蒙着面是因為怕嚇着了你。”
玉面粉郎是惡魔中有名的美男子,怎會嚇着自己?
陳青志定定地看着他,不知其意。
範天蒼抬手緩緩摘去彩色蒙面巾。
看到那張長滿膿包的怪臉,陳青志差一點叫嚷出聲。
“沒嚇着你吧?”範天在柔聲道。
陳青志深吸了口氣:“你想怎麼樣?”
範天蒼道:“我已經説過了,請你放我門下一馬。”
陳青志道:“叫我放了王秋華?”
“你們已經認識了?這很好。”範天蒼道:“怎麼樣,行還是不行?”
陳青志故意想了想道:“放了他,我能有什麼好處?”
他知道和範天蒼的搏鬥,已無法避免,但仍在爭取機會。
他是個有經驗的江湖老手。
範天蒼道:“你放了他,我給你一個公平決鬥的機會。”
“行,我答應。”他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口應允。
實際上,他答應與不答應都是一碼事,因為他要帶走王秋華,首先就得和範天蒼交手。
範天蒼朝王秋華擺擺手:“你們先退出坪外。”
王秋華走到胡玉鳳身旁,替她解開穴道,兩人退至坪外樹林旁。
“你怎麼樣?”胡玉鳳輕聲問。
王秋華緊閉着嘴,凝視着坪中,沒有吭聲。
胡玉鳳無聲地嘆口氣,心中一片冰涼。
陳青志臉色凝重,鋼刀斜揚空中:“玉面粉郎,出手吧。”
範天蒼雙掌平推,掌心亮起紅點,坡上刮過熱風滾浪。
陳青志沉聲道:“你練成了冥功大法中的赤血掌?”
“不是赤血掌,這是三蒼赤魔神功。”範天蒼説着,變紅的雙掌猛然拍出。
陳青志一聲沉吼,右刀左掌,奮力迎擊。
摧山毀石的一擊,驚天動地。
陳青志單膝跪地,右手鋼刀撐着地面,怒目瞪着範天蒼。
範天蒼五彩衣袍輕輕一抖,雙掌緩緩收回,用幾分得意的口氣説道:“天下第一快劍張陽光都不是老夫的對手,何況你陳青志?你還是認輸吧。”
陳青志咬着牙:“你這惡魔……”
他身子緩緩倒下,最後一挺身,歪倒一旁,已然斷氣。
陳青志武功雖高,卻終不是三蒼赤魔功的對手。
範天蒼跨步走到陳青志身旁,縮鼻一聲冷哼。
王秋華和胡玉鳳從林旁奔來。
“弟子王秋華、胡玉鳳叩見門主。”兩人雙雙跪地施禮。
範天蒼冷森着臉:“起來。”
“謝門主。”兩人起身,低頭垂手而立。
範天蒼冷電似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緩聲道:“真沒有用。”
“屬下該死。”王秋華趕緊又跪倒在地,俯首道:“屬下辦事不力,險些失手,請門主處罰。”
胡玉鳳低着頭,沒出聲。
範天蒼冷聲道:“若不是我從無名谷急速趕來,你不就完了?”
“謝門主救命之恩。”王秋華頓首道。
“哼!”範天蒼冷哼一聲道:“連一個陳青志也對付不了,如何能對付楚天琪?”
“屬下無能……”
“此事到此為止,以後可得小心。”範天蒼擺擺手,吩咐王秋華站起來。
“謝門主寬有大量,弟子為門主粉身碎骨,萬死不辭。”王秋華信誓旦旦。
範天蒼沉聲道:“你傷勢怎樣?”
“不礙……”
“事”字還來出口,王秋華嘴裏噴出一口鮮血。
範天蒼膿包肉一陣抖動,眼中光芒閃而復斂,他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遞給王秋華:“這是碧蓮血露丸,治內傷極為靈應,你將它服下。”
“謝門主賜藥。”王秋華將藥丸納人口中,仰脖晃晃頭,以唾沫吞嚥下去。
範天蒼目光轉向胡玉鳳:“你為什麼不抬頭看我?怕我這張醜臉嚇着了你?”
“屬下不敢。”胡玉鳳抬起頭來,一雙閃亮的眸子盯着眼前的醜八怪。
她的確很厭惡這張醜臉,一見到它。她便感到心悸和噁心。
然而,她的眸光裏卻充滿着熱烈的光焰和無限的温柔。
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手段。
“屬下?”範天蒼走近她的身旁,伸手捏住她白嫩的臉腮,“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妻子,你該叫我夫君才對。”
“夫君。”胡玉鳳嬌滴滴地呼喚一聲,雙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哈哈哈哈。”範天蒼張開雙臂把她緊緊摟在懷中。
她感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撲鼻而入,使她胃水象海浪翻騰。
她象被巨蟒纏住,胸、腰一陣陣緊痛,心口堵得發慌,幾乎要窒息而死。
她扭動着手腕,想摸出袖內暗藏的牛芒金針射管,將管內的金針全部射入“夫君”的背穴中。
忍耐已到極限,她幾乎就要動手!
驀地,身上的壓力驟然消失,她瞪着眼大口地喘着氣。
範天蒼鼓着怪眼,搓着手道:“我很想與你親熱親熱,可惜我現在動力還不到火候,不能親近女色,待日後功成,成其霸業之後,我一定好好補償你。”
胡玉鳳心有餘悸,微微顫聲道:“謝夫君對奴家的……關心。”
範天蒼眼皮一眯,陰側惻地道:“你剛才是不是很想從背後射我一管牛芒金針?”
胡玉鳳臉上掠過一抹陰雲,忙掩飾道:“瞧你胡説些什麼?我還不願當寡婦呢。”
“這就好。”範天蒼冷森地道:“你剛才若真想那麼做,結果將不是你當寡婦,而是我要另選夫人了。”
胡玉鳳頭額滲出一層冷汗,嘴裏卻笑道:“我怎麼敢?再説,你也一定會不得殺我,你還有許多事要我賣命,對不對?”
女人憑魅力和一句調笑,往往就能改變男人的主意。
她不僅有這種魅力,還能及時地掌握住使男人改變主意的機會。
範天蒼凝視她片刻道:“對,你説得很對。在我大功尚未告成之前,我的確還有很多賣命的事要你去做,大功告成之後,我又少不了你相伴,所以你將永遠是我的人。”
胡玉鳳暗吐口氣,抿唇一笑,投去一個勾魂的媚眼。
範天蒼轉臉對侍立在旁邊,一直沒動絲毫的王秋華道:“依原計劃行事。”
“遵命。”王秋華躬身道。
範天蒼瞧着地上陳青志的屍體道:“你認為楚天琪會因陳青志的死,而捲入江湖糾紛之中嗎?”
王秋華想了想道:“陳青志是鵝風堡二十多年的管事,鵝風堡的人聽到青城、崆峒、黃山三派聯手殺了陳青志,一定會要為陳青志報仇,楚天琪恐怕想不捲入,也由不了他。”
“嗯。”範天蒼點點頭,復又問胡玉鳳,“你説楚天琪會怎樣?”
胡玉鳳未加思索便説道:“楚天琪此人武功極高,定力極強,是個心堅如鐵的冷血殺手,且又有李冰心四人在鵝風堡輔助,倘若他決心不介人江湖紛爭,陳青志之死也決挑不動他。”
“哦。”範天蒼目光如同刀刃刺向胡玉鳳,“你很瞭解他?”
胡玉鳳無畏地迎視着他:“可以這麼説。”
她是個聰明絕頂的女人,一下子就抓住了範天蒼的弱點。
範天蒼擔心楚天琪與他為敵,擔心三蒼赤魔功勝不過銷魂十指令。
範天蒼道:“你説説看,楚天琪為什麼不肯捲入江湖紛爭?難道他真不想為丁香公主和娘報仇了?”
胡玉鳳緩聲道:“他有所顧忌。”
範天蒼眼中閃着困惑的光:“有所顧忌?”
胡玉鳳道:“不錯。因為楊紅玉在鵝風堡。”
範天蒼冷聲道:“就為這個原因?”
胡玉鳳反問道:“你忘了楊紅玉曾是楚天琪的妻子?”
“確是如此。”範天蒼眯起眼,自以為是地道:“男人不能沒有女人。丁香公主死了,呂天良也死了,楚天琪當然就會想到楊紅玉了。”
王秋華低聲道:“他們還有個兒子叫呂懷玉。”
胡玉鳳臉色微變,想要阻止王秋華已來不及了。
“還有個兒子?很好。”範天蒼嘿嘿一笑道:“若這次還挑不動鵝風堡,就殺了楊紅玉母子,看楚天琪卷不捲入江湖紛爭?”
“夫君,這件事千萬要小心,萬萬不可草率行事,若讓楚天琪發現是咱陰殘門所為,後果不堪設想。”胡玉鳳小心地警告範天蒼。
範天蒼鼓大眼道:“你這話算是警告?”
王秋華一旁替胡玉鳳答道:“門主可曾想過,若楚天琪與門主作對,門主能否統一武林,完成霸業?”
胡玉鳳道:“如果門主自信三蒼赤魔功能勝得過銷魂十指令,我立即退出鵝風堡。”
範天蒼沉吟不語。
陰殘門若不利用鵝風堡的力量,決不能鷹飛萬里。
三蒼赤魔功若遇銷魂十指令對抗,決不能縱橫天下。
他咧嘴呵呵一笑:“風妹,你有什麼好主意?”
論心計、他不是妻子的對手。
胡玉鳳道:“若這次楚天琪仍無動於衷,我們就設法趕走楊紅玉,然後再見機行事。”
她心中早已有計劃。
陰殘門的真正門主應該是她,而不是範天蒼。
範天蒼疑惑地瞧着她:“你有法子趕走楊紅玉?”
“我有一計……”胡玉鳳低聲説出她的計劃,“現在陳青志已死,沒人能識破此計。”
“好,就照你主意辦。”範天蒼道:“三天後,我將閉關練最後三成功力,幫中一切事務全由你倆管理。”
“遵命。”王秋華和胡玉鳳同時拱手領命。
範天蒼盯着胡玉鳳冷森森地道:“你不要忘了楚天琪是你仇人,你的大仇還未報。”
胡玉鳳眼中閃過一抹耀眼的毒焰,咬牙道:“我知道,我就是為這個原因才嫁給你的。”
“哈哈哈哈。”範天蒼一陣狂笑中,彩袍旋起勁風,身如流星,消逝在叢林黑暗裏。
“華哥。”胡玉鳳顫身倒入王秋華懷中。
王秋華環臂摟着她,仰面望着昏昧的夜空。
此刻,他的心境與夜空一樣昏暗迷茫。
良久,他咬牙道:“我一定要宰了這個惡魔。”
胡玉鳳道:“我看他似乎對你存有戒心,一旦他功成之後,第一個要殺的人,恐怕就是你,不如咱們……”
“不行。”他堵住他的話,“我答應過他,要幫他奪到武林盟主寶座,以報答他對我的養育之恩。”
她一雙明亮的眸子盯着他:“恐怕是你自己想這武林盟主之位吧?”
“不錯。”他供認不諱,“凡是武林中人,誰不夢寐以求這個寶座?”
她眼中噙着淚水:“你不愛我了?”
他低頭看着她:“我愛你,只要你不嫌棄我是個廢人,我將永遠愛你。”
“華哥。”她淌着淚,貼緊了他的胸膛。
“但是,我不願自己默默無聞一生。”他雙目中閃出熠熠光亮,“只要有生命,就要發出火花,我一定要成為武林的霸主,就象江湖一流殺手不惜生命,也要完成自己的買賣一樣。”
她胸中的火焰頓時熄滅,周身象有股寒流襲過。
他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仍興奮地説道:“你我替他奪下武林,然後殺了他,武林就是我們的天下。我是武林盟主,你是盟主夫人,上可與朝廷分庭抗禮,下可號令九派十三幫三十六洞……”
她打斷他的話:“你能殺得了他?”
“能。”他充滿了信心。
她驚詫地問:“你在練三貞童子功?”話剛説完,她又搖搖頭。
三貞童子功別説是秘笈早已失傳,就是真有秘笈,王秋華也無法練,他早已不是貞童了,而且聽師祖説練這功須要三位奇才貞童才行。
王秋華俯下身,低聲道:“實話告訴你吧,我在請人制一種暗器,製成之後,就能置那老怪物於死地。”
胡玉鳳驚訝地道:“有什麼暗器比牛芒金針還要厲害?”
王秋華沉聲道:“這種暗器比牛芒金針要厲害十倍,甚至百倍,到時候他決逃不出我手心。”
胡玉鳳膽怯怯地靠着他的身體。
突然她覺得他很不踏實,很不可靠。
她禁不住打了個冷噤。
他覺察到了她的顫慄,更摟緊了她道:“我什麼都不怕,最怕的就是你會出賣我。”
“不會的!”她叫嚷出聲,“我怎麼會出賣你?難道我對你怎麼樣,你還不知道?”
他拍着她的肩膀:“我只不過是説出我心中的恐懼而已,我知道你是不會那麼做的。”
“那是什麼暗器?”她顫聲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神秘地笑笑。
忽然,他身子一抖,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血濺了她一身一臉。
“你怎麼啦?”她扶住他,急聲問道:“他的碧蓮血露丸不管用?”
他抿着嘴,從袖口裏拎出一顆藥丸,淺然一笑。
“你沒服藥丸?”她眸光閃爍。
“誰知道這藥丸是什麼鬼東西?”他手一揮,藥丸在空中劃道弧線,墜落入叢林中。
她凝視着叢林道:“你説的沒錯,也許這藥丸和我當年餵給他吃的飯菜一樣,同樣是有毒之物。”
他抬手抹去嘴邊的鮮血,冷聲道:“他要想制住我,沒這麼容易。”
她扭身握住他的手:“現在十大門派和十三幫中都已有人被我們控制,只要我們再能控制住鵝風堡的楚天琪,整個武林就是我們的天下了。”
他輕輕推開她:“咱們開始辦正事吧。”
“你的傷怎麼樣?”她關切地問。
“不要緊,只要調息兩三天就沒事了。”他深吸了口氣,邁步走向陳青志。
陳青志仰面向天,面色慘白如紙,手中的鋼刀裂為兩截,一雙已失去了光澤的眼睛,呆呆地瞪着夜空。
王秋華咬咬牙,伸掌在陳青志左胸上用力地按了按,然後鬆開手掌,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
胡玉鳳接過小包,抖出一絲藥末小心地灑在陳青志左胸上,剎時,一個黑色的毒砂掌印赫然顯現。
王秋華低聲道:“這是崆峒派的黑砂掌。”
王秋華又取出一枚淬毒的鋼釘,按入陳青志的右肩頭:“這是青城派的獨門暗器月夜追魂釘。”
胡玉鳳道:“現在就只差黃山派的滄桑劍了。”
王秋華指着叢林道:“請鳳妹去取回我的金蛇軟劍。”
空中烏雲翻滾,一層又蓋上一層。
烏漆的夜空,充滿了罪惡和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