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虎兒與小瘋子急忙地雙雙繞到了廟前,卻見眾僧人站成兩列,自山下石階走上一個黑衣婦女,年約四十餘歲,臉上蒙了一層黑紗,只露一隻翦水雙瞳。
那婦人上得山來,眾僧人連忙雙手合十,一齊施禮,狀至恭敬,她只點首答禮,等她抬起頭來,目光恰好與虎兒相對,虎兒心中怦然一動,心想:“這人好面熟,我好象在哪裡見過?”
但是自己怎麼也想不起來,想想自己到現在所接觸的女人,只不過小尼姑及倪曉春二人,可是眼前這個婦人,偏是極為熟悉。不但看著眼熟,並由內心生出親切之感,那婦人與虎兒目光一對時,竟然也是微微的一震,隨著由大殿進入殿而去。
虎兒不覺對小瘋子說:“瘋哥哥;這個女人你可認識?”
小瘋子搖頭說:“我不認識,不過看她行徑倒是很奇怪。”
虎兒當時心中想一下也就撇開,又對小瘋子說:“瘋哥哥,爹也不知道住在哪裡,這青牛寺人多地雜,不知陳師爺為什麼約在這裡見面?難道他們就住在廟裡?”
“真奇怪,你什麼都問我,我怎麼知道”?話才說完,旋見先前的黑衣女子,自大殿內出來,眾僧人又是排隊相送,那黑衣女子出得正殿,竟向虎兒和小瘋子走來。
虎兒自從看見她之後,便覺得親切可人,極想與她一談,可是現在她走來,又不覺有些害怕。
那黑衣女子走到二人面前,只覺她秀美絕倫,光彩照人。
隨見她淺顰一笑問道:“你們倆叫什麼名字?我看你們功夫不錯哩,師父是誰?
多大了?”
虎兒尚未說話,小瘋子搶著說:“我叫小瘋子,他小呆子,師父是個老頭子,沒爹沒媽是個孤兒。”
黑衣女子聞言,聽他說話滑稽,有些不信。
但是一見小瘋子一本正經,虎兒卻呆呆的睜大眼睛望著自己,一句話也不說,果然顯得呆痴。
但卻看得二人均是曠世的奇才,並且雙目含神,顯然武功已經極高,但她臉上卻露出失望之色,嘆了一口氣說:“這麼說你們不是我找的人,唉。”
虎兒忍不住叫道:“姑姑,你回來,我………”
那黑衣女子聽他叫姑姑,心中不由一驚,但又滲有一些喜悅,立即回頭說:
“你不要亂叫,我……我一向是不喜歡孩子的……我自己的兩個孩子都被我丟了…
…,我一輩子也不想他們。”
說完轉過身,匆匆下山去。虎兒追到門口,呆呆的看著,心中有一種莫明其妙的悵惘,想著竟不知不覺地流下兩行淚來。
小瘋子一看大奇,立即叫道:“虎弟弟,你是怎麼了?怎麼哭起來了?……喂,你說話呀。”
虎兒驚覺過來,摸著頰邊的淚,自己也暗笑自己怪異,當時覺得不大好意思,笑著說:“沒有……沒什麼……瘋哥哥,我們別在廟裡玩了。”
小瘋子不依說:“不行,我就喜歡廟,我要在這玩。”
虎兒不再堅持,二人向後殿轉去。只見那後殿倒還清靜,在廟後有幾間小房,四門緊閉,門口都掛著木牌,上寫某某大師,或某某居士清修,請勿干擾等字樣。
小瘋子對虎兒說:“虎弟弟,將來如果我一個人,我就到這來住,我喜歡聽和尚們唸經,你呢?”“我將來如果一人,我就住在長白山上。”
二人又談了一會閒話,覺得甚是無聊,虎兒突然想起在長白山下,二爺府中的蕭爺曾經交給自己一個綢包,說到長春後即開打觀看,當時便對小瘋子說:“瘋哥哥,蕭爺交給我的綢包,現在可以看了嗎?”
“對,我們打開來看看吧。”
當下二小並坐在一塊山石上,虎兒由懷中把綢包拿出,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有三封未封口的信。
標上了一,二,三,先把第一封打開,見是一篇蠅頭小字,寫道:“五迷婆乃當今奇人,武功已臻化境,天下能敵者鮮甚,且其天性薄涼,性格怪癖,凡事皆以喜惡行之,五迷洞之險,亦天下之冠,今二君之涉險,其中淵源頗多,雖無大礙但尚有應變之策……”
下面分條寫出五迷洞之“五迷”,其中以花泥瘴最為厲害等。
二人年少氣壯,更無細心之人,當下懶得後再看,套人封內。
再把第二封打開,裡面是—張地圖,上面畫的是五迷洞的地形,路徑及五迷洞內部的大略情形。
二人一見在花泥瘴一陣之後,有一塊青石,上寫“亡兒骸骨”
四字,知道那五迷婆未能偷出。
再看信內尚有兩片血紅的鳥羽,隱隱透有異香,信上令二人一到洞口,便要把這兩片羽毛插在襟上。
二人也不太重視,草草看過便收好,再看第三封信,信封上寫道:“專呈”,“五迷婆俠展”,“二爺十婆再拜”等字樣。
信中口氣似在求情,請五迷婆念他們已是將朽入木之人,請將亡兒骨骸賜還,以便他們在死以前,親撫愛子骨骸痛哭一番,才能一表親子之情。
否則也無顏見先人與亡兒於地下等,寫得真摯誠懇,悽悽動人,真個是一字一淚,令人不忍卒讀。
二小看到這裡,不由得熱血沸騰,如果不是為了等泰天羽等人,當時就要趕到五迷洞去。再看到下面寫到虎兒與小瘋子,道自己二爺十婆七年來,血氣衰邁,萬念俱灰,所以至今沒有教出徒弟。現來二人系海天一鷗及再生老人高足,請五迷婆念在其師門淵源,放寬限定,令二小將骸骨帶回,則我十二人必定青燈古佛,每晚給你念長生經等。小瘋子看罷,不由大怒,罵道:“孃的,那五迷婆到底是個什麼玩意?等我見了她,非要給她幾鑼。”
虎兒也覺得氣憤不過,接著說:“我們把她打敗以後,點上軟穴,然後把她兩隻腳脫光了。”話未說完,小瘋子已叫道:“人家都說老婆最臭……要脫你去脫我才不脫……這個老婆子已經九十多歲,腳不定臭到什麼分兒呢……”
虎兒正在想花樣要制五迷婆,說得高興,此時…聽小瘋子腳最臭,不由覺得是個難題。
想了一想說:“那麼不脫好了,把她的腳埋在雪裡,然後再叫你唱歌給她聽。”
小瘋子道:“咦,她這麼壞,為什麼還要我唱歌給她聽?”
虎兒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本是讓五迷婆聽小瘋子的歌,等於活受罪,現小瘋子—問,自己倒是想不出原因來,不由大為著急。恰好廟裡和尚梵唱又起,虎兒便避而言他,對小瘋子說:“瘋哥哥,你聽,和尚們又在唸經了。”小瘋子果然忘了追問,對虎兒說:“我們逛了半天了,回去吧……奇怪,我今天覺得特別困,想睡覺。”
虎兒聽小瘋子說困,當時便偕同一起下山而去,沿途又買了些糖果,帶回店去,那小瘋子果然困了,躺在床上便呼呼睡去。
虎兒也靠在床頭,一時覺得甚是無聊,便把竹簫拿出,輕輕的吹了一曲“長怨秋”。虎兒在兵使峰三年多坐習內功,未嘗一日間斷,功力已是極高,他這時用功牽著簫聲,故聽來細弱,若出了這個屋子就聽不見了。
虎兒多日未曾吹蕭,這時無聊之中,心如止水,真情貫注,把那簫兒吹得行雲流水,悽悽動人。一曲既畢,虎兒不覺已流下不少莫明之淚,自笑一下,心想:
“好蠢。”
看看小瘋子仍然酣夢未醒,用力推了兩把不見動靜,便也躺下,腦中編織著一些漫無邊際的故事,不覺睡去。
等到二人醒來,天色已晚,房內未曾點燈,顯得異常昏暗,二人起身,打開房門招呼小二打水送飯。
不多時小二拿了兩個盆,提著一壺熱水而來,笑道:“兩位小客人睡得好熟,我看該吃飯了,敲了兩次門,你們都沒有醒。”
虎兒說:“剛才玩得太累了……你快送飯來,酒要多。”
小二答應而去,二人相視一笑,都覺得今天有些怪異,卻不知數月來都是在荒山雪地裡睡覺,現在一進屋子,難免有些懶散。
少時小二送來酒萊,二人吃畢,坐在房內閒談,正不知如何排遣,突見房門一開,進來—人。長衫布腹,年將半百,頭髮已是半白,左頰有一塊極大的疤痕,兩隻手均藏在肥大的袍袖裡。虎兒定睛一看,不由心血上湧,“哇”的一聲,撲在來人懷中痛哭起來。讀者必然明白,來人便是死裡逃生,頻遭劫難的仁劍書生秦天羽。
秦天羽也哭出了聲,雙手把虎兒緊緊的抱緊,這時才看出他的左手只餘一個姆指和半截食指了。
虎兒只是痛哭著喊:“爹……爹……”
“虎兒……好孩子…………兒子……別………別哭………別哭……”
這是一幕人間至情的演出,小瘋子雙手撫著臉,他的眼淚也如泉湧,因為他沒有一個親人,他是孤獨的。
且說虎兒與秦天羽父子重逢,同聲哭得聲嘶力竭,好不傷心。
好半晌,秦天羽強忍著淚,把虎兒放下,坐在椅上,兩隻手抓著虎兒細看,不覺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這種情景只有一句大家認為很俗的話才能形容,那就是:“落淚眼望落淚眼,斷腸人對斷腸人。”
這一旁卻苦了小瘋子,他一邊落淚一邊想:“虎弟有爹爹,我呢?……啊……
沒關係,有爹沒爹都一樣。”
小瘋子這樣一想,立即覺得沒什麼好傷心的,看他們兩人哭得可憐,反覺得有些好笑。
這裡秦天羽及虎兒哭得肝腸寸斷,良久秦天羽才忍淚把虎兒勸住,悲聲說:
“虎兒,……孩子,你長是這麼大了,你看爹,爹變成這個樣子。”
“爹,我學好本事,一定要把田奇殺死。”“孩子,田奇已經死了,你不要記仇太深……哦,這位小兄弟是誰,可是你的好朋友??”
小瘋子走到秦天羽面前,恭施一禮說:“秦伯伯,我在下叫小瘋子,我師傅叫厲再生,我和虎弟弟是把兄弟。”秦天羽聞言大喜,點頭說:“怪不得我看你氣宇不凡,原來是再生老人的高足,虎兒,我真高興你得此好友。”
虎兒見秦天羽面傷手殘,已非昔日瀟灑書生神態,心中好不、傷感,這時聽爹爹談到小瘋子,當時便把自己如何學藝,如何下山與小瘋子遇到,如何捉蛇以及二爺十婆樓的奇遇等,一口氣說完。小瘋子並不時在旁補充。
秦天羽聽罷真是又驚又喜,笑道:“那五迷婆乃天下奇人,為父早年曾見過她一次,二爺十婆與我也有數面之交。
“他們既命你們前去盜骨,必是因再生老人與五迷婆之淵源,你們此去雖無大礙,但也要萬分小心,少時你陳師爺回來再請示吧。”虎兒這時想起童博,不由問道:“爹,我博哥可怎麼還沒有來?………他的本事一定很大了。”
秦天羽聽虎兒提起童博,不由笑道:“博兒這孩子確是不錯,極肯用功,他的功力連江湖中一般稍差的人,都比不過他呢,他大概就快來了,少時你們小兄弟見了面,才真叫人高興呢。”
虎兒聽說博哥哥已然有了一身奇技,心中萬分高興,想起以前在莽蒼山下,二人寸步不離,親如手足,不由引頸盼望,恨他還不快來。
秦天羽見虎兒一別三年餘,體魄精壯,雙目神光內蘊,分明內功已有極深根基,不在童博之下,心中說不出的快樂和安慰。
他不禁暗恨早年未傳武技,原為的是灰心江湖,不忍子輩也涉足兇殺之事,可是自己息事寧人,還招來殺身之禍,早知如此,如果自幼就傳他們武功,當不只此矣。
虎兒這時突然想起二爺十婆所傳之修羅劍法,因知爹爹一生用劍,對各派劍法均有了解,便問:“爹,你可知有一種叫十二修羅劍法?”
“創出這套劍法的人是位叫一凡僧的高僧,劍法分十二招,每招七式,變化莫測,天下無敵。
“近百來武林各派高手,踏遍三江九嶽,費盡心機去找尋一凡和尚遺下的劍譜,但是至今渺無音信。
“直到一百年前摘星客的師父長白真人出道,創了玄元劍法,玄妙之處比之修羅劍有過之而無不及,取代了修羅劍的地位。”
“稍後我師父天馬行空李夢古另外創立了天南劍法,雖然不如修羅及玄元,也是獨步江湖。”
“這樣江湖習劍之人,才慢慢把修羅劍遺忘,轉而謀學玄元及天南,至於修羅劍數十年來已無人再提,你怎麼想到問這個呢?”
虎兒與小瘋子聽秦天羽講時,早就沉不住氣,這時虎兒忙問:“爹,我會,我會這套修羅劍。”秦天羽一聽驚喜過望,卻有點半信半疑,問道:“別亂說著玩,這套劍法連我都沒有見過,你們是怎麼學的?”
當下虎兒與小瘋子二人,七嘴八舌搶著把十婆樓中習劍之事說了出來,秦天羽才知方才小二所說習劍之事,竟是天下之奇的修羅劍。但是心中仍然不敢全信,笑道:“那二爺十婆武功平常,居然能傳修羅劍法,你們舞給我看看。”說著把房門掩上。
虎兒忙把竹劍拿出,這邊小瘋子卻把鑼錘反拿,用以代劍。
虎兒這時神光潛蘊,右手竹劍平伸,左手半曲,二指搭在劍身。
這是修羅劍起招之式,顯得神態安詳,氣御山河,那邊小瘋子卻是右手舉天,左手捏劍決,凹腹凸胸。
秦天羽是劍術名家,只一見兩小這等架勢,便覺得多是極高的眼法,身法及手法,虎兒所施第一式“目蓮祈雨。”
小瘋子卻是最後一式“苦行送佛”,秦天羽久聞修羅劍八十四式,每一式都有一位高僧的名字,這時一見立刻深信不疑。
少時二小展開修羅劍法,只見劍光人影,如飛鴻,有穿針之細,有雷霆之急,捷時飛花莫進,靜時噓息可聞。
真個千變萬化,神妙不可方物。
等到二人收招立式,秦天羽不禁浩嘆一聲,“早知道你與武技有此深緣,我也不逆天行事了。”
這時瀛海子及童博亦已趕到,虎兒與童博少不得又是抱頭痛哭一場,童博已經十五六歲,長是魁梧英俊,氣宇超凡。
秦天羽這時等於一家人團了圓,真個說不出的快樂和安慰,虎兒與童博以及小瘋子三小兄弟,更是各經歷,滔滔不絕。
瀛海子看在眼裡,心中非常得意,想道:“摘星客呀摘星客,我到底有一件事超過了你——我救活了秦天羽,更造就出他們師徒絕頂的武藝。”
這時秦天羽便把虎兒及小瘋子欲往五迷洞盜骨之事,詳細的告訴了瀛海子,瀛海子聽罷以手撫頷點頭,說:“那二爺中的尹爺在十年前,果然求過我替他盜骨,當時我因有急事待辦未曾答允,可是心裡也惦著這件事。”
“現在既然虎兒已經答應,倒可讓他們去磨練一下,那五迷婆雖然個性乖張,可是天性不惡,武功雖高,對於後輩向來承讓。”
“尤其她的獨子被蕭尹石誤殺後,對於孩童尤喜愛,你們這次去,只要小心應付絕無大礙。”
“何況小瘋子的師父厲再生又是她同門的小師弟,依我看來這件事很有成功的希望,當然她一定也要試探—下你們的功力。”
“以你們的武藝定可使她滿意,如果她親自出手,用五迷掌時,虎兒可是凌靈掌對敵。”
“如果她用出四九竹節法,你們可以十二修羅劍或玄元劍破之,只要小心應付……”話未說完,小瘋子搶著說:“她要是放出花泥瘴怎麼辦?”說著亦要虎兒將二爺那張圖拿出,給瀛海子看。
瀛海子好似被提醒了,點頭說:“五迷洞中有五迷,可是數十年來無一人知道到底是那五迷。”“二爺十婆雖然數十次入洞,可是五迷婆念他們武功平庸,未以五陣相敵,另引他們一條捷徑。”
“只有第一陣刀陣和最後一陣花泥瘴,其餘三陣均未施放,所以從無人知其餘三陣是什麼?”
“他圖上所畫只有兩陣對的,其餘三陣都是五迷婆假設的……可憐那十二個怪物,連第一陣都通不過。”
“至於花瘴,確實厲害,並無破他之法,可是她仍然留了一條路,只要你內功好,再有機智的話,仍可通過。”“你們此去,為了謹慎,可由虎兒把百葉丹拿出,壓於舌下,這樣就算受傷也可救治,她絕對不會置人於死地的……”
這時童博在旁對瀛海子說:“師爺,我也和虎弟弟他們一起去好不好?”
瀛海子笑道:“我早就料到你一定會有這一問,你去可以,但是可別給我瀛海子丟人哦。”童博大喜,滿口答應。
秦天羽終覺有點放心不下,因自己還在學藝之時,那五迷婆已經名滿江湖,此老現在年已九十,武功之高已臻絕頂。
以虎兒等三個小孩子根本不能相比,況那五迷婆天性怪癖,萬一發了脾氣,只怕三小一個也活不成。
雖然瀛海子說無礙,還是忍不住說:“師父,我看師父和我還是—同去,在外面招呼一下可好?”
瀛海子說:“不必,你儘管放心……明天一早他們就出發吧…………現在我們先叫桌酒萊,讓我為這三個孩子的成就慶賀一下。”
秦天羽聽了無奈,素知瀛海子不可捉摸,說不定明早還會自動在暗中保護呢,當時便開門招呼小二送酒。老少五人興高采烈,連瀛海子都喝得醺醺然,才相繼就寢。
翌晨,五人出了店房,天氣雖然寒冷,卻未落雪,瀛海子道:“五迷洞在長春之東,石牌嶺之西;地點隱秘不易尋得,好在你們有二爺畫的圖,不愁找不著。
“現在出發,以你們腳程兩個時辰就可到了,可是事成需要多少時間卻說不定,我與秦天羽就在長春,你們事完逕回店內可也。”
三小連聲答應,秦天羽又諄諄囑咐一番,才行離去。
三小別了二老出城而去,按照圖示,所走是一條極僻靜的小道,沿途絕無人跡,三人便展開身法,如飛而下。
這三個傲世奇才,各把輕功施展,就如三條人箭般,三小雖然親如骨肉,但此時卻暗中較勁,只是三人功力差不多,並未分出高下。
三人似這樣跑了一個時辰,左轉右轉,看看四壁山石,擋在前面已無路可走,便把地圖拿出。
只見上面註明這裡叫“孩兒盆”,原來這裡地勢已相當低,就如同小孩洗澡用的小盆—樣。再加上圖上有一向下指著的箭頭,虎兒不覺奇道:“這裡已是最低的地方了,再往下那還有路可走呢?”小瘋子把地勢與地圖,參照著看了半天之後,也是找不出那箭頭指著的小路,不由甚為焦急,童博這時放眼四望,只見右方山壁下,有兩大塊雪石,兩石之間只有一尺的—個狹孔。當時福至心靈,走上去細一觀察,不由欣喜地叫道:“虎弟弟,瘋弟弟,快來,在這裡了。”虎兒與小瘋子正在發愁,聽童博一叫不由大喜,連忙跑了過去,再把地圖轉來轉去,對好了方向,仔細一看,果然不錯。
只是那狹口只有一尺見方,周圍並有冰雪,三小年紀雖然不大,可是身體都顯得頗健壯,無法通過。
好在三人均會縮骨法,童博右手一揚,一股勁力,把狹口周圍的冰雪打落,三人各使縮骨法,把身子縮小了一倍。
童博在前,虎兒居中,小瘋子殿後,魚貫入洞,洞內並非平坦之地,只有一條崎崛的甬道向下延伸。
除了洞口射入的天光,能夠照出十餘丈外,再遠便是—片漆黑,三人互相扶攜著,向下走去。前進了數十丈,方向漸漸向下伸,越來越低,洞口光線已照射不到,任三人練有夜眼,用盡目力也不過只能看出三尺,再遠便什麼也看不見了。
小瘋子在後問道:“這五迷婆難道住在地下不成?”
童博接道:“我們已經下來幾十丈了,兩位弟弟可要小心,萬不可大意,這時如有敵人犯難,連手伸不開。
三人一邊說著又下來數十丈,漸覺地勢略廣,可以三人並排,這樣忽左忽右直走了半個時辰,才覺地勢不再向下,而走上了一平坦的甬道。三人再向左一拐,只見前面十丈處,有豆大一點綠光,照出之地不過五尺左右,閃爍不定。顯得萬分恐怖與悽慘,虎兒不由低聲說:“這個老太婆是個鬼吧,怎麼住在這種地方?”
童博與小瘋子尚未答言,忽聽甬道前方,有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其聲悲慘淒厲,四壁皆有回聲。
這一下立即把三小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童博低聲說:“這恐怕是五迷婆在嘆氣吧?”虎兒與小瘋子也點頭稱是,這時三人因大敵當前,越發不敢大意,提心吊膽的慢慢向前走來。
不一時走到那點綠光下,只見是一盞油燈,放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其光慘綠,映人發眉。三人對看,各是一張綠臉,極為可怖,正待向前走去,突聽前面有一極悽慘的聲音叫道:“兒啊……兒啊……”
這一聲“兒啊”,其聲尖銳但卻蒼老,充滿了恐怖,悲哀,失望和懷念,又象是一個頻死的呼喚,是人類最悲慘,最痛苦,最恐怖的聲音。
三小被這一聲淒厲的呼喚,嚇得毛骨聳然;幾乎不敢前進,停了半晌,不見聲息,才再次前進。
這樣又去了十幾丈,甬道又向右轉,三人才轉過去,便見二十丈外有一丈多高的山洞。洞口掛著一紅一綠兩盞鬼森森,陰惻側的燈,色彩又極不調和,洞內則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洞口怪石嶙峋。
三人見這裡直似鬼域,真個是陰風慘慘,令人心膽俱碎,這時虎兒拿出紅羽毛,與小瘋子分別插好。童博沒有紅羽毛也不在乎,三人正想走到洞前出聲求見,突聽洞內有人問:“來的是二爺十婆門人還是另有其人?”
“我們是他的晚輩。”
隨聽洞內沉默無聲一會之後,立即看見—個滿頭長髮,蒼老的身影,在洞口一閃即逝。
跟著一陣桀桀怪笑聲:“好膽識,娃兒們果然不差,那個沒帶紅羽毛的娃兒,誰叫你來的?”小瘋子搶著說:“那是我們的好朋友,是來幫我們一齊打你的,你是不是五迷婆?為什麼不出來?”虎兒與童博見他說話太魯莽,得罪了五迷婆只怕難以如願,但又來不及制止,只有暗暗作急。
那五迷婆在洞中聽到小瘋子如此說,半晌不答一言。
虎兒等正在不知如何辦好,洞中突然說:“哼,你這個娃兒說話好沒規矩,五迷婆豈是你能叫的?你師父是誰?”
小瘋子回答說:“我師父是再生老人厲再生。”五迷婆“哦”了一聲,聲音發抖的說:“你……竟是我小師弟的徒弟?……也罷,不論你盜骨成不成,我絕不傷害你就是,你回去以後,無論如何叫他來一趟……我到底是他的師姐……
他應該來看我一次。“
三小聽她說話,聲音越來越低,似乎在回憶,當然也是在痛苦中。少停又聽她說:“二爺十婆算找對了一個人,我卻不信他找對了三個,另外兩個娃兒,你們的師們是誰?”
虎兒提高了聲音說:“我師父是海天一鷗,他師父是瀛海子。”那五迷婆又哦了一聲說:“原來是陳道友的高足,海天一鷗沒聽過,你們兩個不是能過於放寬,只要你們能過我的五迷陣,骸骨任你們拿去,唉,已經留了三十年,我也應該放手了。”
說罷即不再聲息,三人走到洞口只覺一陣輕風,突見洞內添了五盞綠燈,竟連五迷婆的身影均未看見。三人不由大吃一驚,這時虎兒由懷中拿出一封信,高聲說:“老婆婆,這封信是二爺十婆託我帶來的。”
說著雙手高舉把書信託在上面。
突然有一股絕大吸力,那封書信如同雪片一般,飛向左側,一閃即逝,隨聽得拆書之聲。少頃五迷婆冷冷說:“他們十二人還能在一起,而我數十來孤孤單單………我的孩子才十九歲就遭了劫……”
說到後來,竟低聲的哭泣起來,三小身在鬼域,再聽到悽慘的悲切,若斷若續的哭聲,真個如在陰曹地府一般。
須夷五迷婆止住哭聲說:“現在第一陣刀陣,你們看看,如果不行趁早回去,免得白送性命。”三小再低頭一看,不由吃了一驚,原來就在身前,插滿了明晃晃的尖刀,都如柳葉般薄,一直向後延伸。
放眼看去盡是刀影,竟不知這刀陣大到什麼程度;並且插刀的位置,距離均不一樣,有的隔二三寸,有的竟隔三丈。
那刀奇薄如紙,要在上面站一個人,非要有絕頂的輕功及內功才行,三小看罷不由暗暗咋舌。耳旁又聽五迷婆說:“這些刀都有劇毒,鞋底萬不可破,否則中毒連我都不好救;你們在上面並要躲我的暗器,如果那個不變,就跳在中間空地,我再指路帶你出洞,萬不可逞強,否則誤傷了性命,也不是我的本願”……我看你們倒怪投緣的。“
“五迷婆,……啊……不……師伯,你可別放毒瘴!”
五迷婆聞言不覺想起綺麗的往事,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唉,我沒想到還會遇到自己師門的人,小師侄你放心,我不會放瘴氣就是了。”
這裡小瘋子一句話,無意觸中了五迷婆的痛事,竟答應不放瘴氣,當時三小心中落下一塊石頭。
小瘋子更由心底對五迷婆生出親切之感,當時大叫:“謝謝師伯。”
“罷了,你師父可好?”
小瘋子聽提起師父,不覺有些難過,低聲說:“師父不喜歡我,丟了我兩年多不管我了,我也找不到他。”
“怎麼?你師父為什麼不喜歡你?”
“師父說我太多情,會纏住他,他還說以前他纏過別人,可是………”
“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你們入陣吧……”說罷嘆息不已。
三小一見她忽悲忽喜,弄不清怎麼回事,他們怎知五迷婆此刻正是撫今傷昔,肝腸寸斷之時。
當時童博因自己年紀較大,理應帶領,便對虎兒及小瘋子說:“二位弟弟稍等一下,讓我先上去踩踩。”
說完只見他的足尖微點,身如巧鳥,衣袂飄飄的,向頭一把三尺長的尖刀上落去,就在童博腳尖快要落下之時。
突聽五迷婆自左側喊了一句“打”立時三點白星,帶著破空之聲,向童博雙肩“肩井穴”及右胸“將臺穴”打來。
這一下童博毫無防備,身在空中,距離又近,萬難閃爍,不但童博大驚,連虎兒及小瘋子也嚇得大叫起來。
好個童博萬臉中雙足用力向後虛蕩,“抱輪滾車”,一個大轉,身子已經出去三尺,換上第二把刀尖,身子並未停頓。
只見他右足點在劍尖,左腿向後平伸,身子如個大風車般,不停的旋轉,那足下的尖刀,不過才微微的彎了一點。
那三枚暗哭打空,擊到對壁,“叭”的一聲,粉碎飛濺,原來是三顆小石子。
虎兒與小瘋子見童博使出這種絕招,功力既深,架式又美,簡直是換瀛海子也不過如此,一齊拍手叫好。
“瘋哥哥,先看看我。”
說著,虎兒雙掌向下平伸,微微—震,腳下也未用力,一個身子如彈球般,拔上了七尺,身向右側第二把落去。
這種功夫全靠兩手下震之力,硬把身子拔起來,腳下一點勁不用,在武技中稱為一鶴沖天,練習的方法是,首先挖好一個一尺深的坑,人站在其中,雙臂向下猛按,足下不能用一點力。
最初連一分也拔不起來,至後練習日久,便可拔起一寸兩寸,如是能把身子拔出土坑,已算是有了根基。
這樣如果能拔出五尺深的坑,那麼在平地上,只要足尖一點,兩丈內的高牆即可一越而過了。
讀者如果有興趣,不妨一試,但必須持之以恆方可有成。
這裡虎兒也是足尖未落下,五迷婆叫了聲:“瞧瞧你。”
立見兩點白星,分別向虎兒左右腿白海穴打來,虎兒已有準備,身在空中,一個半轉,成了側身。
那兩枚石子恰好把他夾在中間,擦著前後衣服打了個空,虎兒這一下讓得既省力,又漂亮,並且透著聰明和鎮定。
虎兒仍然落在來的那把刀上,只見那刀已被壓得向下彎曲,又向上彈來,如此不停的來回。
虎兒則如同踏在一塊浮板上,身子上下起伏,小臉笑眯眯的,顯得極為安詳。
俗話說“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虎兒這一式雖然不如童博來得漂亮,可是一樣需要極高功力才可辦到,童博及小瘋子又是忍不住喊起好來。
那五迷婆始終沒有露面,但她卻看得清楚,忍不住嘆:“黑髮人換白髮人,我數十年未出洞,想不到後生居然如此可畏。”
“我這快百歲的人,真沒有什麼爭頭了……啊,我的小師侄,要看你的了,別給師父丟人啊。”小瘋子見童博與虎兒,各顯了一手,自己當時怎麼也想不出花樣來,不禁對著刀陣發起呆來。
虎兒知道小瘋子大智若愚,武功亦高,童博則有點為他擔心,五迷婆久等不見小瘋子動靜,不禁生氣道:“沒出息的東西。”
話還沒罵完,就見小瘋子,雙腳在地上猛一踩,“啪”的一聲,整個身子向左跳起了六尺。身在半空,雙手抱膝如同個小元寶般,落了下來。
“小心了。”隨見三點白星向小瘋子腳下打到,好大膽的小瘋子,他竟一屁股向那鋒利無比,喂有劇毒的刀尖上坐了下去。
那三枚石子,本來五迷婆故意留情,只打小瘋子雙腳,哪曉得小瘋子一坐,那三枚石子全奔了面門。
這一來,童博與虎兒嚇得叫了起來,那五迷婆也大吃了一驚,喊道:“快睡下,我給你治傷。”
她話才完,就見小瘋子已坐在刀尖上,把那柄利刃壓得彎了下去,三枚石子已距面門不到兩尺,如飛而來。
“救命啊。”
只見他股下薄刀一伸,竟把他彈起三尺,石子離屁股兩寸打了個空,小瘋子這才探出右腿,輕輕點在刀尖上,呵呵傻笑個不住。
這一幕驚險演過,五迷婆竟鼓掌大笑說:“好妙,好妙,你們三個孩子太令我滿意了………你們可知三十多年來,我今天才第一次笑,早遇見你們也可減少不少痛苦呢。”
這時三小過了刀陣,三人略一商量,決定成一個品字形,向內前進,這樣可以分散五迷婆的暗器。
商量既定,童博在前,小瘋子與虎兒分居左右,各人點著刀尖,向前飛越,這時虎兒將竹劍抽出,小瘋子亦將鑼錘及小鑼拿出,童博則亮出一把金竹弓,三人一絲不敢大意,戰戰兢兢向內而去。那刀陣擺得不平均,距離不定,三人才越過幾把馬椿,那原來形成的品字,已經無法保持。況且再往內走,距離燈火漸遠,便覺極為難走,仗著練就夜眼,及刀尖的一點反光,揣著前進,三人不由同時放慢了速度。
“最小的當心。”
虎兒立覺有破空之聲,穩約看見五點白星,成梅花狀向面門奔來,虎兒連忙貫足了內力,竹劍一揚“落英繽紛”。
劍尖亂點,竟把五枚石子各個劈為兩半,而竹劍毫無損傷,這就是“摘枝為劍,飛花傷人”的最高內功了。
虎兒這一式是用的“天南劍法”,那五迷婆因三人武功出奇,所以這一把暗器用了八成功力。
虎兒雖然在電光火石的一霎那,連把五枚石子劈開,但手臂亦覺震力奇大,有些痠麻,吃驚異常。
那五迷婆又叫:“孩子,你使天南劍法,天馬行空是你什麼人?”
虎兒也不知天馬行空是何許人,雖然秦天羽曾經提過一次,但那時久別重逢,心情興奮,未曾記下。
“天馬行空是誰我不認識,我父親是仁劍書生。”
“我初見你父親時,他也不過比你大一點,唉,三十年,什麼都不同了………
…”
三小自進洞來,便聽五迷婆不停的感嘆,心中不由對這個迄未露面的怪老婆,生了不少好感。
三小再向內走,光線更是陰暗,只感滿眼都是藍森森的刀尖,似乎沒有盡頭一般,倍感恐怖。
這時三小乾脆成了一字橫排,互相招呼著前進,如此跨過了十幾把刀,始終不見五迷婆聲息,不禁深感詫異。
就在三小疑惑不決之時,突見對面襲來大片石雨,為數極多,粒粒都是勁力十足,凌厲無比。
三小便停住了身子,各以武器舞出一面勁網,拔打飛來的石子。
這一次五迷婆似有打不盡的石子,直令三小無法進身,每次打開石子想要前時時,立刻又被一陣石雨阻住,這樣一來,虎兒不由著了急,叫:“博哥哥,瘋哥哥,我們會合一起前進。”
童博及小瘋子也正感無法前進,聞言之後,立即在百忙中躲過一把飛石,努力的向虎兒這邊縱來。
這樣各換過了兩根椿,身子幾乎被石子逼下刀陣,雙雙都吃了一驚。這時三人一會合,當下虎兒與小瘋子在前磕打飛石,掩護著童博前進,童博有此機會,哪敢放鬆,立刻如飛而進,霎時超出一丈以外。
五迷婆似知上了當,立刻把攻力向童博加強,這邊小瘋子與虎兒得喘—口氣,哪敢怠慢,紛紛向前搶進。
三人就以此法,交替掩護,良久才闖入五六丈處,一看刀陣只餘七八丈遠,不由精神為之一振。
那五迷婆半天沒有說話,這時突道:“這一陣我未用全力,可是你們表現得不錯,就算你們通過。”說罷不見石子打來,知道五迷婆已經放鬆了頭一陣,心中一喜,立時加快了腳步,不一時便把這座刀陣走完,落了下來。
三人耳中又聽五迷婆說:“現在開始第二陣,你們武功雖高,但萬不可大意,更是互相幫助才行哩。”三小舉目向前—望,不由吃了一驚,原來前面竟是一個大水池,上浮有數十塊僅夠立足的小木板,此外別無一物。
當下各自心想:這樣渡過去倒是不太困難,可是,如果五迷婆再發暗器,可就不易應付了。“因為水上飄木,到底不如刀陣是插在實地上,現在只能借一點水的浮力,這也就是登萍渡水的輕功。
可是如果要在上面翻騰閃躍,那真是千難萬難了。
三人略—商量,雖然為難,但勢又不能退回,只得橫了心去闖一下,於是同時把身拔起,向那湖上的浮木落去。
三人身法一樣,同時落在木塊上,那知腳尖堪堪點到時,猛聽五迷婆一聲笑道:“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立有一股極凌厲的掌風,擊向湖心,翻起了層層重浪,三人大吃一驚,忙亂中腳尖一點,同時起來了一丈多高。
三人一樣心意,因池中木塊受了五迷婆一掌之力,紛紛飄動,沉浮不定,三人縱得高些,為的是好看清落腳之地。
這時三人各看準—塊木塊落下,距離那木塊有兩尺時,五迷婆又是一掌擊下,那原來看準的三塊木塊,立時被震出三尺以外。
“腳點腳。”
童博及小瘋子正在驚嚇之中,聽虎兒這一叫,心中一喜,當時連忙用右足足尖,在左腳腳面上一點。
就借這一點之力,三人同時又把身子拔起了五尺,總算未曾沾水。五迷婆哈哈一笑道:“你們居然練好了登雲步,不錯。?就在這時,三人身子又再次落下,同樣的又是距離二尺時,那木塊又被五迷婆一掌震開啦。
好個虎兒,只見他雙足虛蹬,身子不向下,反向上躍起了一丈多,這一下連五迷婆也大吃—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同一時間,童博無奈之下,急中生智,把右手竹弓向三尺外的一塊木板上一點,一個已快落水的身子,就借這一點功力再次的拔了上來。
小瘋子更怪,他把腿—屈,眼看屁股已快沾水,突出右手,那小鑼與鑼錘在水面一打。
只聽“啪”的一聲,小瘋子就借這一啪之力,把身子給彈起了五尺。
這三人原是同時動作,筆者只可分別描寫,算起時間,只不過相當於現在的四五秒鐘,真是神乎其技了。
三人第四次落下時,五迷婆未發掌力,小瘋子與童博才算緩了一口氣,而虎兒則仍是腳不點物,平空的又拔起一丈多,不但五迷婆,就是小瘋子與童博也不敢相信,這簡直與凌空飛行一般。這樣一來,虎兒的速度便快得多了。
童博與小瘋子又點了兩次木板,才知道五迷婆是隔三次發三掌,這種臨空提氣,不能持久,不禁深為擔心。
這時虎兒已經領先五六丈,一路如飛般,在空中距離水面八尺,凌空前進,霎那已撲上了岸。
五迷婆不禁大悟,怪叫一聲說:“啊呀,原來你會凌雲掌。”
且說虎兒上了岸,童博及小瘋子仍用前法施為,雖然躲過了五迷婆的掌力,可是已漸漸感到氣虛,身子發沉,各急出一身冷汗。虎兒在岸上,看著二人吃力,又想不出幫忙的法子,不由急得搓手跺腳。這時童博以及小瘋子已經距岸邊三丈,可是氣實在有點提不住,都是額角冒汗,氣息噓噓。
這時恰好五迷婆三掌已畢,童博與小瘋子這才放心,決定這落下,盡全力躍上岸,卻不料五迷婆突然多發—掌。
二人大出所料,怎麼也緩不過來,眼看兩人就要落水,突然那兩塊被五迷婆震開的林板,又被人用掌力從正面震了回來。
這樣童博和小瘋子才有借力之處,各人奮起餘力,大喝一聲躍上岸來。
原來剛才一掌,是虎兒在岸上發的,解了二人落水之危,童博高興得喘氣說:
“虎弟弟,你……你真好本事。”
小瘋子也拉著虎兒喊:“好………連我都不知道……”
“闖我二陣,除摘星客外,三十年來無一人,看來我今天真要服你們了。”
“你們休息,坐下,我請你們吃點東西。”
三人也實感到累,便就在坐下。
突見一方白盤如飛而至,輕飄飄的在三人面前,三人吃了一驚,深嘆五迷婆武功高過自己何止百十倍。
三人鼻端已聞到一陣清香,再看盤內竟是剛烙好的三張桂花甜餅,用手一摸,熱熱的,三人不由大為驚奇。原來五迷婆在發掌制敵時,竟在一面烙餅。
這時三人經過一場緊張,刺激的爭戰,不覺腹中有些飢餓,便一人拿了一張,人口鬆脆,芳鬱無比。當時一面讚歎,一面大口的吃起採,不多時便吃個一空。
小瘋子用衣袖拭拭嘴,把盤子拿起,“師伯,還有不有?再來三個。”
說著右手一揚,白盤向前飛去,到七丈遠近時,那白盤好似遇見吸力,突向左轉,一閃而逝。
三人耳中聽得五迷婆說:“娃兒太貪嘴,好東西有的是,要想吃必須等過了第三陣才行。”
“師伯,我看你真是個好人,怎麼人家……”
五迷婆又是一陣怪笑,打斷小瘋子的話,“九十多年來,江湖上不分老少,不論正邪,沒有一個人說我老婆子好。”
“可是卻沒有一人奈何我得,你這娃兒既是我門弟子,也許與我有緣些………
我問你,你師父可提過我?”
“沒有,他除了教我功夫外,一天到晚就是念詩。”
“你記不記得他念什麼詩?”
“我記得頭兩句好象是………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竦…………”
那五迷婆好似受了很大的刺激,用著細弱傷神的調子接唱道:“………微霜悽悽簟色寒……孫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虎兒不知不覺低聲的接著唱:“…………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綠水之波瀾…………”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這一句是童博聲唱出的。
“……長相思,摧………心……肝……”五迷婆把它結束了。小瘋子這時突然叫:“對,就是這首詩,我師父說還有一半,是應該由另外一個人唸的……”
五迷婆突的悲聲道:“生弟,我何嘗不是………你可知我每晚叨唸著我為東南風,長逝入君懷哦………嗚……”
三人聽見五迷婆悽慘的哭聲,只覺心悸神搖,均想不到這時年近百歲的老婆婆,竟一直煎熬在相思的痛苦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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