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冬時節,長白山脈的最高峯——兵使蜂,被長年的積雪整個的覆蓋着,風雪依然飄落不停,整個山峯是一片皚皚銀白。
山石上垂掛着千百的冰條,映着雪光閃閃生輝。
冰天凍地中,只有少數的幾顆千年雪松,點綴着這一片銀色世界。除了積雪的飄落,及遠處偶爾傳來的小雪崩,發出驚人的巨響,此外只有那如同厲鬼,奪人心神的雪嘯了。
在不遠的一座雪丘旁,遠遠有兩個極淡的人影,正在慢慢的向上移動,這時突然吹起一陣急風,颳起了山頭的浮雪,於是,整個天地都在白色瀰漫中。
良久,景物再現時,好快!那兩個人竟然攀上了這片廣場,他們是一老一少,那老者已是七旬開外,頷下銀鬚與冰雪同色:焦黃地一張臉,額角竟在冒汗!更奇的是在這奇寒澈骨之時,他卻只穿着一件單袍。
那小童不過八九歲,雖然穿着皮襖褲褂,可是對於這種酷寒的天氣來講,卻又當得了什麼用?原來這兩個人正是摘星客與秦金虎,二人從遠在千里的四川來到長白山,摘星客為的是要把自己蓋世的武功,傾囊而授。
摘星客的右手,一直拉着秦金虎的左手,兩人掌心相貼,摘星客不時把內力傳過去,所以秦金虎才能勉強支持。
就是這樣,也把他凍得面無人色,不住顫抖。
摘星客低頭看看虎兒,微微一笑道:“虎兒,你可冷?”
虎兒已經冷得説不出話,但見到摘星客偌大年紀,只是一襲單衣,昂立在飛雪中,沒有絲毫寒意,握着自己的手偏又是温暖異常,當下強挺着説:“師爺,我…
…我……不冷!一點……也不……“
摘星客不禁失聲笑了起來,望着虎兒道:“好孩子,有志氣,不過你可別騙我,這裏長年積雪,又是風口,這種酷寒的天氣,別説你這一點武功都沒有的小孩子,就是你爹爹也挺不住呢?”
虎兒年紀幼小,從未離家,自小與秦天羽相依為命,這次遠離父親已經數月,又不知父親生死如何?這時聽摘星客提起秦天羽,不由得一陣難過,眼淚撲籟籟流了下來。
山上奇寒,眼淚才流下來,立刻在臉上結成兩條冰條,虎兒覺得難過,用手扣下來一看不由大奇,竟然也不傷心了,拿在手裏玩弄。
摘星客見他突然沉默,低頭一看,虎兒無限稀奇的把玩着一條冰,再一看他臉上,不由明白過來,便道:“你可是想你爹爹?”
虎兒心裏又一陣難過,順手把冰片丟了,低聲道:“是的!”
摘星客道:“你不要老想這些事,我説過只要三年你就可以和爹爹見面了,可是,你得好好跟我練功夫。”
虎兒這才把愁懷拋開,不想過去的事,答應了一聲道:“是,我一定跟師爺好好練功夫。”摘星客心中甚為高興,指着風雪講了一些以前的故事,虎兒自小住在西川,雖然有時也下雪,只不過是稀稀薄薄,那有這等奇景。再聽摘星客講些趣事,聽得入了神,竟連寒冷也忘了,兩人站在那裏談得正高興,虎兒突覺腿腳奇冷,不由叫了起來。
原來兩人上來之後便未移動,這時雪片已經蓋到小腿,摘星客忘了虎兒不會武功,經他一叫才想到。
當下連忙將虎兒抱起,用左手與他右手掌心相貼,四下略一看一道:“還好這幾天沒有大雪……你一定也餓了,我帶你回家吧!”
虎兒還未講話,摘星客腳下輕點,已經飛出十五六丈。
虎兒才一張嘴,立刻吃了一嘴飛雪,連氣都幾乎閉住,打了一個機伶之後,當下再也不敢講話。
摘星客好快的身法,霎那間出去百十丈,直向一條雪谷撲去。
虎兒被風雪吹得臉如刀割,眼都張不開,連忙回頭,爬在摘星客肩上,一支左手緊摟着摘星客的脖子。
虎兒在摘星客肩上,只覺得好像騰雲駕霧一般,心中卻想道:“這裏怎麼會有房子?也不知道師爺的家在那裏?到了那裏要生個火多好……”
片刻之後,虎兒覺得身子不動,睜眼一看,停身在一片突出的冰崖上,對面也是一片高不可及的冰崖。
兩崖之間是萬丈深淵,寬度少説也有五十丈,谷底似有流水,耳中聽得盡是隆隆之聲,又好似有冰塊互撞的輕脆之聲,不時暴出。
四壁回聲大得驚人,當時看得頭昏目眩,不敢再看。
摘星客伸出右手,從懷裏摸出一支小瓶,令虎兒倒出一粒藍色丸藥吞下。
虎兒根骨本來極佳,天賦異秉,吃藥之後立覺一股熱氣直衝丹田,身上寒冷馬上去了一半。
摘星客把虎兒放在一塊大冰上道:“你站着別動,我要把冰打開,你別怕。”
虎兒忙道:“我不害怕!”摘星客一笑,又叫了一聲“好孩子”,轉過身去對着被冰封的峭壁,雙臂半伸,十指微動。
只見對面那隔着五十丈遠的峭壁上,好似受到極大力道,冰雪紛紛碎裂紛濺,立即響成一片。
片刻之後,虎兒見對面竟有丈許地方,冰雪齊被摘星客掌力打落,現出一個八尺見方的石門。
門前有三尺平地,已被殘雪碎冰堆滿。
又見摘星客平揮一掌,好似一陣巨風,把石門前的冰雪掃得乾乾淨淨,一齊落下谷去,四壁回聲,歷久不絕。不由得又驚又喜,把摘星客當作神仙,喜得在冰上直跳。
摘星客回身對虎兒笑道:“家已經到了,我們進去吧!”
虎兒聽了又驚得説不出話來,兩崖相隔五六十丈,人又沒有翅膀,怎能過去?
摘星客把虎兒抱起,腳下用力,巨鳥凌空,身子出去二十餘丈。
等到力盡,身子向那萬丈冰谷中落去,卻見他袍袖一展,身子好似被一股勁力斜彈起來,又前進了十餘丈。
再以同樣身法,輕飄飄地落在洞口,這乃是天下最高的內功“御氣飛行”了。
這一下,真把個虎兒嚇呆了,直把摘星客當作真神仙一般,當時高興得大喊:
“師爺真好本事!”
摘星客把虎兒放下,雙手撫着石門,奮起神力一推。只聽“扎扎”響後,一座五尺厚的石門,怕沒有數千斤,竟被他雙手推開,碎冰殘雪如紛雨般落了下來。
摘星客攜着虎兒走了進來,虎兒但覺眼前—暗,陰森森白茫茫的一片,似乎是一條狹長的甬道。兩人走了半晌,摘星客突然跪在地下,向左壁叩了三個頭,虎兒也慌忙跪倒,莫明其妙的叩起頭來。
搞星客站起,思想似乎非常深沉,面上流露有傷感之色,喁喁自語道:“廿年……卻還未到我埋骨之時哦!”
説着又用手推開了一座石門。虎兒突然覺得眼前一亮,原來是—間丹房,四壁全是十幾丈的白石,光滑平潤,就像人工磨過一般。
室內石榻石凳,應有盡有,石壁上掛着兩張畫像,一張上畫的是九隻人裝的猿猴,站成了三個三角形,背後情景好像就是適才立足的廣場。
另一張畫,上面是—個少年書生,手中握着一把寶劍,正在舞劍,瞧他長得像貌英俊,意態瀟灑。
兩張畫都是清淡高雅,古樸有力,看久了會令人由心底深處,油然的興起遺世長住之念。虎兒雖然年幼,不能深刻體會,但也被那畫的神采吸引,看得出了神,漸漸發覺畫中之人,有許多與摘星客相像之處,不覺更生親切之感。這時突聽摘星客喃喃自語道:“遼鶴歸來,故鄉多少傷心地,寸書不寄,魚浪空千里。憑仗桃根,説與相思意。舊時衣袂,猶有東風淚。”
聲調淒涼,愁意深長。
虎兒雖然不懂,卻覺得鼻頭酸酸,似要流下淚來。
這是北宋大詞人周邦彥的一首“點絳唇”,摘星客舊地重回,一時感慨萬千,不由順口唸出。摘星客恢復了常態,虎兒抬頭問道:“這畫上的人可是師爺?”
摘星客笑道:“你眼力不錯,這是我廿—歲時的自畫像。
虎兒又指着那九猿圖道:“這九支……”
“猴子”二字尚未説出,摘星客卻已經急忙道:“不可亂説,以後我會慢慢的告訴你。”
虎兒不敢再問,心中卻非常詫異,暗自想道:“這九個猴子卻古怪!”摘星客走向壁間,伸手拿出一支綠色小瓶,一支酒杯,倒出一小杯紅色酒汁來,虎兒立刻聞得滿室異香。、摘星客對虎兒道:“這裏正當風眼,比外面還要冷得多,你剛才要不是吃了我靈丹,早已凍僵了。這個酒名叫”朱果酒“,飲了之後有莫大的好處,你喝一杯就不覺得冷了。”
虎兒忙接過杯子一口飲盡,只覺甜涼甘美,滿口留芳,丹田處升起一股熱氣,渾身舒暢,寒怯立止。
不由喜得直蹦,抱着摘星客的腳喊道:“師爺,你真好!”
摘星客摸摸他的頭,把酒放回原處,坐在几上道:“天地間靈藥甚多,可是練武的人卻不能全借草木之靈,所以以前我師父不准我們隨便調製飲用,可是我天性調皮,好吃,所以弄了好多吃的……”虎兒一提到吃了,不覺腹中飢餓,便道:
“師爺,我餓了。”
摘星客笑着道:“我就去給你弄吃的,你在這兒等我。”
説罷推門而出,虎兒一人在房中,卻聽得四壁深處,隱隱似有隆隆之聲,想了半天了不知怎麼回事。又望着牆上的畫,看了半天,愈看愈入神,便擺了一個架勢,學着畫上的樣子,自己覺得無比的威風。
突然背後有人笑道:“好孩子,有出息!”
虎兒回頭一看,摘星客竟回來了,手裏拿着一支白毛長爪的大雪鵝,已然被摘星客指力點死。
當下摘星客領着虎兒出了丹房,順着甬道再向內走,左轉之後,虎兒不由大奇,原來這裏是一個丈許的圓地,地上堅冰如鐵,上露天光,彷彿是一個極大的煙筒,奇的是竟無一片飛雪落下。
摘星客一彎身搬起一塊冰板,伸手從下面拿出四支大口瓶,竟是鹽醬茶,下面似乎尚有不少東西。
虎兒伸過脖子欲看時,摘星客已把冰板放下,笑道:“我一向貪吃,這就是我早年的收藏室,沒想到還有用到的時候。”
言罷,用手在冰塊上挖了一個三尺方圓的洞,把那支雪鵝連毛進去,再把碎冰埋上兩尺。
又從懷中掏出十幾個紫皮大松果,放在上面然後再堆以冰塊,一切都弄好了,摘星客支掌平伸,距離二寸放在冰上,十指不住的微微擺動。虎兒在旁好像看把戲般,看得津津有味。
説也奇怪,那一堆冰塊竟自融化,接着一陣肉香夾着松子香溢了出來,再看那冰穴,竟是熱氣騰騰,如同開了鍋一般,虎兒喜得拍手叫好。
少時,摘星客以松枝把松果盡數夾出,放在冰上,然後用手提起鵝足,用力一抖,只見片片白毛,如雪花般落了下來,露出雪白的肉來。摘星客與虎兒手忙腳亂的,撕下了肉,醮着鹽醬;又將松皮果剝皮,就着大吃起來,虎兒初食野味,覺得美味無窮。
不多時便吃了個乾淨,收拾乾淨後,摘星客道:“你今天初來不算,以後卻只准用松果充飢了。”
虎兒答應着,當下二人回到丹房。
摘星客面色嚴肅,對虎兒道:“你跪下!”
虎兒連忙跪下,摘星客指向左壁道:“向那邊磕三個頭。”
虎兒老大不願,但又不敢違命,只好依言作了,磕完了忍不住斜眼飄了一眼,只見畫上的一支老猿,奕奕如生,拿着寶劍似要走下圖來,不禁哧了一跳,連忙避開了目光,耳中又聽得摘星客道:“再給我磕三個頭!”
虎兒必恭必敬地叩完了頭,跪在地上。
摘星客左手捻鬚正色道:“這還能算入門禮,三年之後看你心性再行拜師禮,至於本門的歷史,是那一派,以及我的來歷及門規,以後再詳細告訴你,現在我把最重要的門規告訴你,你要好好記住!”
虎幾忙答道:“是!”摘星客朗聲道:“學成之後,不得為非作歹,走入歧途,記下了!”虎兒道:“我記得!”
摘星客道:“不得隨意顯露本門功夫,記下了!”
虎兒又接道:“我記得!”
摘星客又道:“本門功夫非童體不能大成,你一定要終生不娶,永絕女色,你可記得住?”
虎兒這時尚不到十歲,那裏知道女色為何物,當下一口答道:“我記住,永遠不和女人説話!”
摘星客笑道:“只要你立志不近女色就行了,也用不着不與女人説話,你將來要是破了這條戒,不但本門最高的功夫不能學,我也要把你逐出門牆。”
虎兒答道:“虎兒永遠記着師爺的話。”
摘星客看他虔誠,不由甚喜,當下令虎兒起身,自壁間拿出一部書來,交給虎兒後,一言不發,出洞而去。
剩下虎兒一人,在洞中打開書來,一看內中全是一個人的坐式、睡式共九十式,一個字也沒有。
自己看了不知如何學法,想到反正無事,就按照第一式的坐式坐在右牀上,費了半天功夫才把姿式坐對。他才坐了一會兒只覺渾身痠痛,頭昏目眩,人幾乎要昏過去,嚇得連忙放開,下得地來活動。
停了半天,甚是無聊,丹房門又被摘星客關上,自己在房內轉來轉去,實在無聊,無奈只得坐回牀上,再照前式坐好。如此三四次下來,人己累得連連喘息,但虎兒天性要強,又犯了小孩子的拗勁兒,一心想學成本事,自己決心要坐久點。
再次登上石牀,把心事拼除,靜心的坐下來,這樣果然好多了,但不一刻,方才吃的藥力己退,身上立刻漸漸感到冷。
到後來簡直冷得坐不住,要想下牀跑跑,怎奈手腳都麻了,動彈不得,當下不由一咬劃,心道:“就是冷死我也要坐好!”
虎兒打定主意,不顧寒冷,強念着繼續坐下去,説也奇怪,片刻之後身上寒冷大減,心中甚為高興,越發不敢多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虎兒好似自夢中醒來,只覺通體舒暢,百穴大通,便立即下得牀來。
苦的是房中四大皆空,找不着玩的東西,不由又想起往事,心想:“如果爹爹和博哥哥在多好!”
當時不由難過了一陣,過了半天之後,他還不見搞星客轉來,又回到牀上照着第二式坐習起來。
等到虎兒再次睜眼時,不禁嚇了一跳,原來自己這一坐坐得太久,房間不知何時己開,桌上放着十個大松子和一塊虎皮,想是搞星客送來的。
看來天色必定不早,連忙下了石牀,出房喊了幾聲“師爺”,四壁皆有回聲,迂迴連接,良久不絕。虎兒覺得有趣,不禁一路大喊,跑到洞口,一看天色已是夜晚,洞外大雪紛飛,摘星客則始終不見蹤跡,當下不由有些失望。
荒山雪夜,在這萬丈絕地只有自己一個人,心中不禁深怪摘星客,想起重傷的爹爹及童博,眼中流下淚來,,低聲的哭了一陣。
突然一陣寒風,吹來一堆雪片,他不由機伶伶的打一個寒顫,連忙退到洞裏,抽噎着摸進丹房。
奇怪的是房內依然光明如晝,門如果一關上就是四壁緊合,也不知那裏來的空氣。
虎兒在房內坐了一陣,知道摘星客不會回來,自己剝了五六個松果吃,漸漸感覺到倦乏,一看虎皮甚大,便半鋪半蓋,連衣服也未脱,在石牀上躺了下來,坐了一天功,不久便沉沉睡去。
等到虎兒一覺睡醒,看見桌上有一塊雪白的布巾,知道摘星客已經回來,不由大喜,爬起來叫了幾聲,仍是無人應聲。
他只好悻悻的拿了布巾,到洞口用雪把臉手嘴都洗過,看到大雪仍然未住,而洞口竟無積雪。
知道摘星客清掃過,當時站在洞口,隔谷望去,這一看不由大喜,跳起來大叫一聲:“師爺!……………”原來摘星客坐在一塊大冰上,正在低頭察看,好似找尋什麼東西一樣,聽見虎兒大叫,當下站起來,雙臂一伸,一沉一浮便來到洞口,虎兒撲過去抱着摘星客的腳道:“師爺,你可回來了,再也不要走…………”
摘星客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急懷了,可是在你練功夫的時候,一點也不能分心,難得你有這番志氣,居然已經學會了兩式,這樣在兩個月之後,你的內功根甚一定就不錯了。”
虎兒仍不放手道:“師爺今天還要走嗎?”
摘星客笑道:“我那一天也不走,不過你要好好用功,我不在不必急,我想這幾天可給你找個伴兒來。”
摘星客説畢,虎兒不由奇道:“是不是師爺又收了一個徒孫子?”
摘星客聞言不答,向遠處看了一陣,搖手令虎兒噤聲。
沉默了一刻,摘星客突地抱起虎兒施展身形,飛過谷去,將虎兒放在一塊大冰後,輕聲道:“不要吵,我給你找個伴兒。”
言罷即向左方縱去,霎時即失去蹤跡。
虎兒心中奇怪,不知摘星客要幹什麼,自己又不敢動,便把身子躲在冰塊之後,由斜縫裏向前偷看。
只見前面崖邊上只一株大雪松,此外就是大小雪堆。及縱立的冰石,別的什麼也沒有。
耐着心看了半天,一點異象也沒有,不禁有些急燥,正要走出來時,突見崖邊一小團白影,向上—冒,隨即隱沒。
心中不由大奇,又等了片刻,才見那團白影又冒了上來,虎兒定睛一看,喜得幾乎要叫起來。原來爬上來竟是一雙全身雪白的小猿,混身白毛閃閃發光,一張臉卻是殷紅如火。全身由頭至尾也不過尺長,動作極為敏捷,只見他伸長了脖子四下望一望,好似放了心,然後一縱五六尺,滿地尋看,不知找些什麼?正在此時,虎兒突見摘星客,自一塊大冰石後,身如飛鳥,平空的落在適才小猿來的崖邊。
那小猿—見,好似怕極了摘星客,一聲哀叫,掉頭就跑,四爪並用,快如箭弩,霎時己至虎兒藏身處。
虎兒哪知厲害,大喜過望,一聲歡叫撲出來即往小猿抓去,耳聽摘星客在後面叫道:“虎兒,快躲開!”
虎兒仍然不願,那小猿前後受敵,大為驚恐,突的躍起三尺,兩雙前爪猛的向虎兒面部抓來。
虎兒大吃一驚,拼命向後一跳,才算躲開了猿爪,腳下卻踏踏到一塊冰石,向前一滑仰成朝天向一塊突出的堅冰上,摔了下來。那猿爪是虛招,一發即收,拼命逃去,就在虎兒將摔倒之時,突覺腰部被人—託,原來摘星客自十餘丈外飛到,當下把虎兒挾起。
略一擔擱,那雪猿己逃出十餘丈外,到了洞口前那道雪屏前,摘星客一聲長嘯,飛身而至,那猿無路可退。
竟然然吱一聲怪叫,整個身子如同一個小戒球,跳下了雪谷。
摘星客挾着虎兒趕到崖邊,一看毫無那雙小猿的蹤跡,不由跺腳嘆道:“唉!
可惜,可惜!“
虎兒更是又失望,又傷心,向着崖下怔怔的發呆。
摘星客亦好似極為惋惜,嘆了一陣,才對虎兒道:“我們回去吧!”
虎兒難過的問道:“那小猴子是不是死了?”.摘星客點點道:“恐怕是沒命了!”
虎兒聽師爺如此説,心中更為難過,幾乎要掉下淚來,摘星客卻不再多説,抱起虎兒飛過崖去。
師徒一齊進了丹房,虎兒仍然念念不忘適才之事。
摘星客道:“剛才那雙小猿名叫雪猿,產量極少,聰明機警。
本來這裏還有幾十對,可是多年前這裏雪崩,全數被滅了種。
不料我昨天在下面,突然發現一母猿的屍身,竟是剛死不久,被抬出來的,因為這種雪猿天性奇孝,所以我就要旁邊等。
“果然這雙小猿就來了,手裏拿了一枝樹枝,把母猿埋好,又哭了半天才走,我偷偷跟他,結果發現全山只有這一雙。
“因為這種東西靈性最大,性子又急,如果追得猛,他會自己斷頸自殺,所以我追了半天,始終沒有到手,今天想不到逼得太急,平白地把他斷送了!”
言罷,不勝惋惜,想師傅所用的寶劍,名叫“玄元劍”,其實本名是“玄猿”,是我師父長白真人有所創,他老人家走遍各地,尋找名猿,而其中以雪猿靈性最高,你看這書上當中那位師兄,可與方才那雙小猿一樣嗎?“虎兒聞聲向書上看去,果然中間那雙老猿的紅面,與那雙落崖小猿一模一樣,當下奇道:”咦!這老……
……“
摘星客正色道:“連我還要叫他師兄,你別亂説!”
虎兒心裏暗想,幸虧沒把“老猴子”叫出來,摘星客又道:“這書上九位都是我的師兄弟,你以後要叫師爺,記得嗎?”
虎兒一聽不禁咋舌,心道:“怎麼師爺跟一羣猴子拜兄弟?”
嘴上卻道:“是,我叫他們猴師爺。”
摘星客聽了不由一皺眉,但虎兒是一片童心,當下也不多説,隨即令虎兒在石牀上,把咋天坐的兩式演習一下。
虎兒連忙坐好,摘星客見他無人指點,一夜之間連悟兩式,並且能夠做到心神不懈,不由大為高興。面上卻不露出,反而訓示了一番,接着道:“這九十坐卧之式,是我派入門功夫,極為重要,我昨天故意試你,居然你悟性頗高,省得我口授身教,明天我要下山一行,大概要兩個月才能回來…………”
虎兒一聽大驚,眼圈一紅哭道:“師爺,您又要走,我一個人……”
摘星客笑道:“我從三歲流落江湖,五歲到十八歲這十三年隻身下山一次外,就是孤身一人要這洞裏練功。
“我師父三五年回來一次,一走又是好幾年,除了你陳師爺偶而來一趟,就是你九位猿師爺也是住在後山,一年才會一次。
“你要學武就是苦事,我不過下山兩個月,再説我是不放心你爹,要去看望一下,難道這兩個月你就不能等嗎?”
虎兒聽見師爺以前比自己還小,就能在這裏呆十三年,又聽説去探爹爹的病,當下咬緊牙,忍着眼淚道:“好,我不怕,兩個月後您一定要回來喲…………”
摘星客笑道:“我回來以後就不再離開這兒了,你把九十式好好練好,我回來再傳你功夫。”虎兒無可奈可的嗯了一聲。
摘星客看在眼裏,也不多説,隨從壁間拿出一雙磁瓶,倒出四十粒丸藥,放在桌上,對虎兒道:“你等一下,我去摘果子!”
説畢出洞!虎兒扒在桌上,細看那藥丸,如小指頭一樣大,又黑又亮,用手捏捏堅如石子,久等摘星客不來,一時興起,便把四十個小丸,在桌上彈打起來。
不一時滾到地十幾粒,正玩得興致勃勃,摘星客用長衣包了數百個果子回來,一見虎兒在彈起藥丸,不由又氣又笑道:“好小子,這種千金難買的靈丹,竟被你拿來當彈球玩,快撿起來!”
虎兒笑着滿地找尋,弄了半天才撿齊,摘星客把衣服打開,裏面差不多有兩百個松果比先前所吃更大,知道是從遠處採來。
摘星把它們送往後洞放好,又出洞去,如此來回四次,差不多有八百個,這才依前法煮熟六百多個,費了半天事才弄好。
午後摘星客把四十枚藥丸交與虎兒,又在後洞冰場上挖了一個四尺深四尺長的冰洞,對虎兒道:“廿天以後,你每天午後吃一丸藥,把衣服脱光,坐在洞裏,把所學各式,每天坐兩式,每一式坐兩個時辰,自有好處。”
虎兒雖然內懼也只好答應。
摘星客又攜虎兒回到丹房,指着壁間的書道:“這些書你最好莫動,更不可迷習,否則出了毛病連我也救不了你!”
虎兒忙又答應,摘星客這才命虎兒上牀坐好,自己也坐下調息起來。第二天一清早,摘星客再安置了一番,動身下山,虎兒含淚送到洞口,摘星客把洞門關得只剩下兩尺寬,對虎兒道:“你以後不要出洞,這裏不久也會被雪封住,你只用心練功,兩個月以後你自己就可以把洞門打開了。”
虎兒心亂如麻,只管亂點頭。
摘星客摸摸他的頭道:“我走了!”
虎兒突然嗚咽着道:“師爺,您等一會!”
説着跑回丹房,不一時又跑出來,手裏拿了三個大松果,及三粒藥丸道:“師爺,您把這些帶給我爹爹,陳師爺、博哥哥……
…“
摘星客一笑道:“好孩子,你天性淳厚,松果我帶去,藥丸我身上有,你回去吧!我要走了。”
言罷一展臂,空中幾個起落,飛過谷去,向虎兒一揮手,霎那蹤跡全無,虎兒怔怔的站着,直到淚水迷糊了眼睛,才一面拭淚,飛面走了進去。
摘星客走後,虎兒整天就是孤身一人,初覺不慣,十天以後倒也覺得沒什麼。
十天以來由於虎兒天性敏悟,智力過人,已將四十式習練得得心應手,自覺體力精神極佳,食量亦增,每天要吃十個比拳還大的松果。又過了十天九十個坐卧之式已全部領悟,當即遵照摘星客所為,把衣服脱衣,吃了一粒藥丸,在那冰窟坐起功來。
初坐之時只覺奇寒澈骨,心脈遲呆,幾至窒息,哧得跳了起來,這一跳不禁驚喜交集,原來自己一用力,整個身子竟平的起來了五尺,身在空中不由一驚,用力向旁一扭,輕飄飄的落在冰穴的旁邊,自己驚喜過望,不由得哈哈的笑了起來。
當時又用全力向上縱來,這一次竟起來八尺高,欣喜之餘才知道這坐功竟能輕功壯體,當下更為用心,強捺着寒冷,再回到冰穴中用起功來。
又過了五天,虎兒已經完全習慣,在冰穴中,有時自午至晚,整整一下午不離開,已經能把九十式於半日之間,運行一週。
自已心中甚為高興,由於久在冰上坐習,所以對寒冷的抗力自然而興,為了怕麻煩,索興不穿衣服,就如個小原始人—般。
這一天,虎兒在丹房實在覺得無聊,便想找本書看看。
當下爬上書櫥,只見大小本的書有幾百本之多,隨便翻了翻,盡是些古書,文字枯燥,根本看不懂。
正要下來,忽見左側有一部淺綠色封面的線裝書,便抽開來一看,只見裏面畫着一人一猿,全是對搏的畫譜。
那猿猴與先前所見一樣,心中不由想到那隻落崖小猿,暗道:“如果那小猴子不死多好!”
想着繼續翻下去,見最後面畫着一套拳譜,打拳的人腳不着地,全是空中的勢子,虎兒心想:“我且好好把這套拳學學!”
當時便下得地來,按圖比劃,苦的是每一個架勢全是在空中,換招換式皆不落地,心中大奇,想道:“莫非人打這一套拳定要會飛不成?”
自己盤算了半天,決定照學不誤,由於換式時無法不落地,先把每一式在空中熟悉了再説。
好在招式只有十五式,當下習之不倦,累了一上午才學會兩式,午後又坐在冰洞裏坐習內功。
這樣便顯得忙碌異常,十天以後這本拳譜已然學成,自己也覺得出掌時虎虎有風,不由高興異常。
時光易流,虎兒在洞中習武已然過了四十天,這日午後靜極思動,便想到洞口看看,當時穿上衣服向洞口走去。
一到洞口不由哧了一跳,原來摘星客走時,洞口曾留下兩尺隙地,現已被冰雪凍成一片,嚴嚴密密不露一絲天光。
虎兒呆一會兒,想不出出洞的辦法,伸手推了推,堅固異常,心裏又氣又急,不禁用雙手抵住,奮起全力,向外猛一推。
只聽一聲巨響,濺得滿臉冰屑,陣陣生痛,睜眼一瞧不由驚喜交集,原來五尺多厚的一扇冰牆,竟被自己推開了三尺大的一個洞。自己也不知那裏來的這股神力,當下滿心歡喜的把在洞口的冰雪,全部用掌的打掃得乾乾淨淨,一步出洞。
眼中看到一物,不由大喜,“噫”的一聲撲了過去。
原來虎兒覺得眼前一晃,定睛一看,竟是先前那支小雪猿,扒着崖邊,慢慢的向下面爬去,不由得欣喜異常,連忙扒到崖邊。
兩下相隔有丈餘遠,那小猿尚在不住的向下滑,虎兒不由大急,叫道:“小猿子,你上來,我不捉你!”這本是幾句童言,説也奇怪,那小猿子竟然停在一塊突出的冰塊上,不再向下滑去,抬頭向上望了望,吱吱地叫了兩聲。
虎兒見它不再逃走,心中甚喜,不由連連招手,可是那小猿子也不肯向上爬,急得虎兒束手無策。他作盡各種手勢,連説帶比,那小猿也是抓耳撓腮,吱吱連聲,虎兒突然想起一事,便對那小猴道:“你等一等,不要走,我馬上就來!”
説罷如飛的跑進洞去,片刻之後,手裏抱了五個大松果出來,那小猿一見似乎大為高興,站在冰上雙爪亂舞。
虎兒便對小猿道:“你上來我便給你吃!”
小猿聞言似乎不願,低頭想了一下,作了個手勢叫虎兒把果子丟下,虎兒雖然失望,但想要捉它只有慢慢來,莫把它驚跑了。
當下丟下一枚果,那小猿接在手中,好似餓極了,連皮都吃了個乾淨,虎兒見了心中甚為高興,便把手中四個果子,連續丟—F.那知那小猿接在手中,朝上點了點頭,便抱着果子向下滑去,任憑虎兒大聲叫嚷,它尤自不願,霎那失去蹤跡。
虎兒氣得幾乎要哭出來,大罵小猴子沒有良心,叫嚷了半天,那小猿始終不見,只好悻悻的回洞。
第二日一早,虎兒又到崖邊,不料那小猿竟在昨日那塊冰石上等候,虎兒不由得又高興起來。
但恨他昨天的事,只拿了兩個松果餵了它,這天上午虎兒便在洞口練功,練習那套新學的拳法。那小猿竟似興致頗高,看得津津有味,不時還學上一兩式,虎兒更為高興,不時扒在崖邊與小猿子聊天,雖然人獸不通,卻也其樂融融。自此虎兒每天在洞口練拳,直到第五天上午,那支小猿才上崖來與虎兒回洞。虎兒便把人猿相搏那套拳譜拿出,一人一獸朝夕苦練,半月後居然已經是各有一身功夫了。
這一日,虎兒正和小猿在洞口對打,突聽對崖一聲清嘯,聲震冰山,不由都吃了一驚,那小猿更嚇得撲入虎兒懷裏,緊緊的摟着虎兒。
只見對崖,兩條人影自大雪中撲來,霎那來到近前,虎兒定睛一看,不由狂喜,大叫道:“師爺!師爺!……”
原來虎兒看時;見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摘星客,另外有一個高大的駝子,手裏提着一個大葫蘆及一個大藥包,滿面笑容。
摘星客與駝子雙雙縱身,先後的過了崖,駝子笑道:“老哥,我每次過這條谷總有點寒呢!”
這時虎兒早巳撲到摘星客眼前,一隻手抱着小猿,一隻手抱着摘星客的腿,摘星客與駝子見到雪猿不由大喜,問道:“虎兒,這小東西竟尋來了麼?”
虎兒當下前前後後的把前事講了一遍,摘星客喜道:“這太好了,以後對你練劍有莫大的好處呢!”
當下引見了駝子,虎兒立即跪下叩頭,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駝師爺”,駝子含笑將他扶起。
那小猿亦甚靈巧,竟也跪在地上向摘星客及駝子連連叩頭,口中吱吱叫個不住,惹得三人大笑起來。摘星客拉着虎兒的手,眾人一齊入洞,摘星客看看洞口笑道:“你果然已經把洞口打開了!”虎兒笑接道:“我已經打開了廿天了!”
摘星客聞言一驚,停步用雙手把虎兒抱起,仔細的看了看,面有喜色的笑道:
“好孩子能知道用功就好。”.説畢把虎兒放下,一同進了丹房,駝子微噓一聲道:“想不到我駝子今生還會到此作客呢!”摘星客道:“人若浮萍,飄流不定…
…我只怕埋骨之時已不遠了!“接着又詳問虎兒學藝之事?虎兒詳述一遍,又與小猿把練習的掌法演練一回。
摘星客點頭嘆道:“難得你有這番機智與毅力,竟在兩月之中習會了上乘功力的”凌靈掌“及”太風拳“,真不愧是仁劍書生的孩子了!”虎兒一聽提起爹爹,當下睜大一雙俊目問道:“師爺,我爹爹怎麼了?”
摘星客道:“你放心,他沒有事,有陳師爺看顧,絕對沒錯的。”
説着轉對駝子笑道:“你看此子如何?可受得我衣缽麼?”
駝子把虎兒拉到近前,細看了一陣,對摘星客道:“此子的確是天地英才,只是……眉活眼秀,是一多情之人,只怕將來難逃‘情’之一字吧……”説到這裏,突見摘星客臉色一變,“哦”了一聲。
跟着恢復常態,嘆道:“唉!天地之大竟無忘情之人……這也是人之常情,一切全憑造化吧!”説到此處,正色對虎兒道:“從今天起,三年之內你要苦學,坐禪調息一日不能間斷,頭一年我傳你拳腳輕功,第二年傳你兵刃暗器,第三年單練長劍及點穴。‘”至於內功乃是每天必習之事,你要好好用心,你駝師爺不走,他也許還要傳你些絕技呢!“
虎兒聽罷又驚又喜,連忙應諾。
自此每日在洞中,由摘星客盡心傳授,駝俠又不時傳些奇功,虎兒天性本高,又肯用功,加上兩個曠世奇俠傾囊傳授,又與身形極為靈活的雪猿每日對試,進步神速,往往把摘星客預定的計劃超出。
兩年之後,虎兒已經練得一身絕頂的功夫,雖然功力尚差,但所學的均是極高的身法手法。
一日虎兒正在洞口與雪猿練“凌靈掌”,這時虎兒已能在空中足不着地連換十五式,那雪猿卻只能七八式就要落地一次。
一人一猿打得火熱,只見虎兒身在空中,頭下腳上,右臂前伸,五指如鋼鈎般,向雪猿左臂抓來。這一招名為“蒼鷹掠食”,身在空中,用的是內家真力。
那雪猿一看他來得厲害,突地吱地一叫縮肩並腿,右臂一探,二指“巧龍奪珠”
挖虎兒的雙眼。虎兒不躲,容雪爪離眼前只有兩寸,突使險招,“彩虹卷日”
全身突地平翻,仰面朝天,輕舒右臂一掌拍在雪猿屁股上。只聽“吱”的一聲,把猿打了一個跟斗,痛得滋牙裂嘴,坐在地上氣虎虎的,虎兒連忙向前道歉。
這時突聽摘星客自內呼道:“虎兒雪兒暫停,且進洞來!”
虎兒及雪猿連忙進洞,見摘星客與駝俠正在奕棋,施禮之後摘星客道:“從今天起我要傳你劍法及點穴……我再要問你幾句……你可記得你拜師時所説的話?”
虎兒一驚,連忙跪下,恭聲答道:“師爺,我記得,我記得!”
摘星客道:“好,我再問你,你終生不近女色可辦得到?”
虎兒毫不遲疑朗聲答道:“師爺,我辦得到,永遠不和女人要好,我……根本就討厭女人!”
摘星客聞言搖搖頭道:“你年紀太小,根本什麼都不懂,唉!一切全憑造化吧!
你且起來!“‘虎兒聞言起身,摘星客自桌上拿出兩把帶匣竹劍,刻畫得極為精細,分給虎兒及雪猿各一把。
這時駝俠突然站起道:“你們爺兒幾個練劍,我駝子可要出去逛逛了。”言罷出洞而去。
摘星客微微一笑,原來“玄元劍”是一派之秘,傳授之時若非本門弟子,任何人不可窺視,駝俠一代奇人,焉有不知之理?故而避出。
這時摘星客對虎兒道:“現今天下劍法,當推本門‘玄元劍’為首,若論‘玄元劍’確實深奧玄妙,集天下劍法之大成,且將內外輕三功融於一體,學成之後可行天下無敵……。劍法共有九套,前三套疾如暴雨狂飈,後四套靜如日月山嶽,最後兩套則為凌虛劍法,講求身劍合一,御氣攻敵,神幻莫測。
“你要在一年之內學成,本是不可能之事,好在你已有根基,天性又高,用心去練,一年後定會有成就的。”
虎兒恭恭敬敬的答應着。
當下摘星客不再多説,就在丹房內,口教身授,傳起劍法來,這一日直練到黃昏才停,直把虎兒雪猿累得筋疲力盡。
少時駝子轉來,自袍袖中拿出一隻紫竹簫,對虎兒笑道:“你師爺早年叫‘神簫客’,以一劍一簫威鎮天下,你也該學學這玩意才好。”
虎兒尚未答言,摘星客已搖手道:“你我真是望子成龍,須知貪多吃不了,現在他內功還差,只怕難習那降魔之音吧!”
駝俠笑道:“不妨,此子天賦異秉,我也愛極,這門課就由我來教吧!”
摘星客喜道:“虎兒還不跪下叩謝,你駝師爺要把生平絕技‘降魔神音’傳你,這是千載難逢的奇緣,連你陳師爺還在學哩!”
虎兒滿心歡喜,連忙跪下叩謝。
駝子扶起道:“若論吹簫仍是你師爺天下第一,可是你師爺太厚道,簫音和緩,不若我的剛強凌厲,可以置人於瘋於死,你現在的內力尚差,我先傳你入門功夫,日後自己苦練可也!‘’説罷,把竹簫湊進口邊,定了定音,突地一音破出,聲如金石,猶如鶴唳雲端,飢鷹尋食,奪人心神。
摘星客忙把雪猿拉過,以掌撫頂對虎兒道:“虎兒,你不妨坐下來以禪功對抗試試看。”
虎兒正覺心悸神搖,不可支持,聞言連忙坐下,按照師傅心法,六神歸一。
耳中聽得簫音奇高,而且起伏不停,自己猶如騰雲駕霧般,心神極難把握,好容易簫聲停止。
虎兒慢慢睜開眼睛一看,只見二老含笑而對,那雪猿卻如飲了醇酒,如醉如痴,東倒西歪的在溜圈子。
心中不由大為驚服道:“師爺……這簫真厲害,我差點要跳起來了。”
駝俠聞言笑道:“這是極厲害的‘借音借神’可殺人於無形,對方若非功力深厚絕難僥倖。”
當下詳細的把音律講給虎兒聽,並授以如何用內力。
這一年內虎兒白天練拳,夜晚吹簫,有名師指導,加上天分高又肯苦練,真個是突飛猛進,一日千里。
摘星客與駝俠均暗中歡喜不已。
這一日早起,摘星客與駝俠把虎兒喚到洞口,摘星客道:“虎兒,你學武己三年多了,依照我們規矩必須下山,可是我為的七年後的武林大會,要你出人頭地,領袖羣雄。我不能多耽誤你,所以你今日下山只有一年半的限期,在這一年半內你要好自為之,緊記師訓,在後年的夏天你一定要趕回兵使峯……你若有什麼話快説,少時你駝師爺就要送你下山了。”
虎兒聞言悲喜交集;木訥訥的竟説不出話來,只望着摘星客發呆,這時摘星客突然想到一事,對虎兒道:“你要訪你爹爹,只須往長春即可……沿途有人問你你就叫雪兒,別的可盡裝不知道,若遇見全身白衣的人切要注意,不可過於接近。”
虎兒突然想爹爹臨別之前,提到母親,説她喜穿白衣,不禁問道:“師爺!我媽可是也穿白的?……她是不是好人?”
摘星客聞言想起往事,不由搖頭嘆道:“你媽性太偏激,沒有什麼感情………
早年使你爹丟了大人。“
“她並且還趁你爹熟睡時,用了三十六根金針,打了你爹全身穴道,要不是碰上我早沒命了……你以後還是不要尋她的好……”
虎兒從小就與爹相依為命,對母親毫無印象,現在聽説她竟然還害過父親,不由大為怨恨。
聞言之後,幼小的心靈裏立即印下了一個仇恨的影子,當下恨恨説道:“哼!
我一輩子都不見她。“
摘星客這時拿出一個小包袱,對虎兒道:“這裏面有百十兩銀子……當然不夠用,你用完之後要自己用正當方法賺來用,此外只帶一把竹劍一支竹簫,一切全要靠你自己,沒有什麼話了,你可以走了!”
虎兒驟然領命,尤喜交集,與摘星客三年相處,情如骨肉,就連雪猿也似手足一般,極難割捨。
雪猿此時已然全解人意,知道虎兒要下山,也是牽衣抱腿依依不捨。
摘星客與駝俠再三勸導,一人一猿這才分開。
虎兒含淚叩別之後,駝俠將竹劍與他紮在背後,又將竹簫放入包袱內令虎兒拿好,然後將虎兒雙手舉起,喝了一聲:“小心了!”
當時把虎兒奮力丟出三十餘丈,虎兒在空中兩個起落“平沙落雁”輕飄飄落在雪地上,回頭看時,駝俠亦已到達。
心中不由好生驚服,再看到洞口已不見摘星客與雪猿蹤跡,難過異常,駝俠道:“走吧!一年半後自會回來,看些什麼?”
虎兒只好把心一狠,隨着駝俠展開身形,一老一少疾如箭矢,向山下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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