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嚇、勞累,加上渾身被大雨澆透,體弱的天壽當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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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倒了,渾身發熱,頭疼腰疼肚子疼,連所有的關節都痠疼,鼻涕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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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咳嗽咳得夜裏覺都睡不好。天祿和雨香用心照顧,還找郎中給抓了幾服藥,吃下去,眼看着病情減輕,能喝幾口粥了。天祿卻熬不過,跟着又開始了發熱。
天祿平日很少生病,這一病可就不輕,高熱兩三天不退,人都昏迷了。
仗着身子骨向來壯實,也仗着郎中的藥,程師傅還給拔火罐,天祿才算慢慢清醒。不過高熱退了以後,吃喝不香,卻一天到晚睡不醒。雨香對天壽説:真怕天祿哥哥睡傻嘍!
天祿天壽哥兒倆來到胡家班時,有家的孩子們早逃回父母身邊去了,多數教師琴師也都一鬨而散,只剩下鼓師程師傅和雨香等兩三個沒家的孩子。好在做飯的阿六沒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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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糧菜蔬也都不缺。程師傅原先是柳知秋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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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對天祿天壽特別關照,食宿都很周到。他們實在幸運,因為後來聽説,從城裏逃出來的,不是被夷人拉去給他們拖炮扛炮彈背火藥,就是被官兵或者土賊搶個精光,不死也帶傷。
病中只顧掙扎着活下去,全然不知日子是怎麼過的。伺候了天壽又接着伺候天祿的小雨香,還有天天來看望這哥兒倆的程師傅,也只是勸他們好好養病,別的事一概不提。
這日一大早,滿天彩霞,映得窗內一片粉紅,天壽覺得精神似已完全恢復,便早早起身,在院子裏活動筋骨,練練腰功腿功。走到天祿住處,在窗口聽了聽,天祿鼾聲陣陣,睡得正香。天壽放心了,又怕吵他,便走出大門外,到那幾棵大榕樹下,對着濃密的、像巨大的綠色華蓋一樣的樹陰,咿呀呃地喊起了嗓子。
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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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跑了過來:呀,天壽哥,你病還沒好利落,忙什麼呢!
這一病,總有十來天沒喊嗓兒了,再不練,該上不了台啦!
怪不得你能唱紅呢,師傅老説梅花香自苦寒來。
幹咱們這行兒,偷一點兒懶都不成。瞧我這嗓子,竟喊不出樣兒了!唉!
別急,練兩天就好。等天祿哥全好了,你們倆趕快回家去瞧瞧要緊,家裏頭柳師傅和天福哥不定多麼着急呢!
這些日子,多謝你和程師傅照看,不然,我們病死途中也説不定呢!開戰前一天我們就説要來的,胡大爺把我們芳華班的九個孩子給救了,我們説什麼也得謝他才是可這些日子總沒見胡大爺,也不知道那仗打成了什麼樣兒?
雨香欲言又止,看了天壽一會兒,問:你的病果真好了嗎?程師傅説病人別聽糟心事,不然落下心病更難治。
天壽心裏忽悠一動,笑道:沒好利落我能出來練功嗎?
好,那我跟你説,可不許着急啊!那仗打敗了,差點兒沒把廣州城給炸平燒光!朝廷三大帥跟洋鬼子講了和,賠給人家銀子。洋鬼子鬼着呢,要三大帥先領兵退出廣州六十里,再等銀子到手,他們才肯退出虎門!
那,香港島的事沒提?天壽連忙問。
沒提,禁鴉片的事也沒提。見天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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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色倏然陰沉,雨香聲音也低了下去,説那銀子只算是贖城費,拿到錢他們就不打廣州了。
天壽想到父親,想到聽泉居,不禁心慌意亂,順口問道:贖城費多少?
雨香瞪大一雙杏兒眼,像是報告一件特大奇聞:六百萬銀元!
天壽啊了一聲,用手捂住了嘴,不相信地問:多少?
六百萬銀元呀!聽説合銀子四百二十萬兩哩!
老天爺!即使是天壽這樣見過大世面、見過大捧銀子的紅角兒聽來,這贖城費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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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下的小螞蟻看山頂一樣,高得不可思議,英夷可真太黑太狠了!
雨香又看了天壽好一會兒,説:告訴你吧,這回胡大爺可倒大黴了!
天壽為了自己病在離胡宅不過一里之遙的地方,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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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胡昭華竟不來探望,心裏大不自在,想問正不好意思開口,這時裝出淡漠的樣子,趕忙問:怎麼?
開仗頭兩天,官兵必是想學周郎火燒赤壁,順水放火筏子去燒鬼子大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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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全叫人家使長篙給撥拉開了,鬼子一個沒燒着。火筏子直流到胡大爺在江邊的貨棧,倒燒起來了,把貨棧燒了個一乾二淨,連裏面堆放的八千個壓得死沉的棉花硬包,都燒成了灰!程師傅算了算,説是燒掉了好幾十萬兩銀子!
啊!
還有呢,講和第二天就得交給鬼子一百萬兩銀子,説是從藩台衙門銀庫裏提的,又從下面府州縣籌得一百萬兩,餘下二百二十萬,要廣州富户認捐。都説十三行賺的是洋人的錢,如今理當捐出來救急。聽説有二百萬落到十三行頭上。胡大爺號稱十三行首富,還不得給人家狠狠刮一傢伙!
胡大爺給颳去多少?
還不知道呢。你看,江裏英夷大兵船還停着,就是等着拿銀子的,拿不夠數鬼子就不走!
天壽心裏針扎似的難受得很,又説不出來,只得沉默着,好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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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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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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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息説:胡大爺真倒黴!夷人鬼子太欺負人了
吃早點的時候,程師傅見天壽臉色難看,知道雨香多嘴,着實責備了幾句,又安慰天壽説:彆着急,天無絕人之路嘛,好歹你們哥兒倆囫圇個兒地逃出來,沒受傷沒落殘疾,比比城裏城外死傷的那些個百姓,你爹也算燒了高香啊!
老天爺怎麼生出這些個鬼子來禍害人呀!天壽憤憤地説,眼裏閃着淚光。
是啊,百姓遭劫呀!前幾天,佔着城北四方炮台的鬼子四下亂竄,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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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羊搶財物,強姦婦女,竟然掘人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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墳,蒐羅棺材裏的陪葬!搶到三元里,竟輪姦了一個老太太!村民怒火沖天,一頓暴打殺了好幾個鬼子!一百零三鄉百姓歃血為盟,數萬村民把鬼子圍困在牛欄岡,正逢天降大雨,鬼子的火器沒了功用,只好逃命啦。村民邊追邊殺,鬼子死傷怕不下一兩百人呢!後來,知府大人親臨,勸退了村民,才替鬼子解了圍
太好了!太解氣了!天壽跺着腳直喊,知府幹嗎幫着鬼子?見天價叫着拿漢奸拿漢奸,他這算什麼?廣州百姓加上廣東全省百姓都跑來打,不把鬼子打跑才怪呢!
雨香叫道:我也是這麼説呀!都跟三元里似的,十萬人百萬人圍困住鬼子,殺不光他也嚇死他,少説也得把他們趕回老家去!
唉!激於義憤,誰不這麼想呢?程師傅還是那麼不緊不慢的,可靜下心來掂量掂量,若不是天降大雨,鬼子失了所長,又事出意外,鬼子無備而來,三元里這事後果難説呀!這麼大的廣州,城高牆厚,還叫鬼子連炸帶燒,弄得一敗塗地,何況無防無守的三元里!聽説英夷威逼朝廷大員,若是圍困他們的村民不散,他們就要再次攻城,還要把近城的所有村鎮都燒掉。你説,那知府大人敢不去勸退嗎?失了廣州城,朝廷就得要他的腦袋呀!
天壽和雨香都不服,可又説不過程師傅,只好悶頭喝粥。
阿六慌里慌張跑進來:快去看!官府到胡宅搬銀子啦!
大家放下碗筷跑出大門。從大門台階上就能清楚地看到,胡宅大門外停的是知府大人的官轎和儀從,上百員穿着號衣的差役在胡宅大門口出出進進,用長槓抬出一個個沉重的箱子,裝車運到江邊上船。從門口到江邊的短短路程上,還站了許多帶刀背槍的兵丁,顯見運的就是胡昭華被迫捐出的銀子了。
從早飯後一直運到太陽當空,胡宅那邊隱隱傳來女人的哭聲,遠遠聽來,分外悽慘。雨香的小師弟從開始就在地上畫正字,算計抬走了多少箱銀子。大家看到胡昭華出門跪送知府大人,知府大人抬手要他起來,彷彿還説了些鼓勵的話;等知府大人的車轎儀從都上了船,胡昭華才轉身回去,離得太遠,也就看不清他的表情。雨香的小師弟正在那裏算總數,後面有的地方畫亂了,但他還是非常驚奇地説:
差不多抬走五百個箱子哩!我的老天爺,這得多少銀子呀!
大家面面相覷,誰也算不清。
程師傅嘆道:就算一箱裝四十個五十兩元寶,這一下子也颳走了上百萬的銀子呀!好不心狠手辣!看來,咱們這胡家班維持不了啦,各自尋思着另謀生路吧!
大家沉着臉,都心裏打鼓,可誰也不做聲。
回到院裏不一會兒,胡宅那邊廚房裏打下手的小廝來找阿六,説是官府把胡家銀庫搬空了,共是一百一十萬兩。老太太氣暈過去,幾房太太姨太太都在那裏抱頭痛哭,胡大爺把自己個兒鎖在書房裏,不吃不喝不見人,誰叫也不理。二爺三爺怕他出事,正想法兒呢!
這消息更叫大家沮喪,話都懶得多説,午飯也吃得沒情緒,天壽乾脆把他和天祿的飯端回屋裏去了。
飯後,雨香到花園玩,從山石間看到天壽獨個兒待在那幾棵梔子花旁邊,像是在看花,仔細瞧瞧又不對勁兒。
他顯得很不安,一會兒站一會兒坐,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又愣愣地像是木雕泥塑的一樣,一會兒笑笑,一會兒又緊皺雙眉不住搖頭。他採了兩朵白白的梔子花,放在鼻尖聞了又聞,可一跺腳又把花兒扔得老遠他這是怎麼啦?雨香一向佩服並且喜歡天壽,趕忙走了過去。
天壽坐着石凳,全身都趴在石桌上,臉埋在臂彎裏。雨香從背後輕拍天壽一下:天壽哥,你又不舒服了?還是回屋歇他的後半句話驚得嚥了下去,因為天壽一抬頭,他便噤住了:通紅通紅的面孔,眼睛裏包着滿滿的淚水,白白的小牙使勁咬着嘴唇,咬得都沁出血來了。他竟猛地把雨香的手一把抓住,抓得很緊很緊。這從未有過的舉動,加上他那説不清道不明的奇怪表情,真把雨香嚇了一跳。
天壽哥,你這是怎麼啦?
天壽還是抓着雨香的手不放,神情十分激越,眉尖不住聳動,以致好半天説不出話來。終於,他長長地吸了口氣,盯着雨香,輕聲地説: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悦己者容,對不對?
對啊!師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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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文上都是這麼説的。
知恩不報,豬狗不如,對吧?
那是當然!
天壽眼睛一閉,大顆淚珠啪嗒啪嗒滾落下來。
雨香驚異地看着,試探地問:莫非胡大爺?
沉默中,天壽睜開眼睛,那雙叫雨香羨慕愛慕的丹鳳眼蒙着淚霧,亮晶晶的有如晨星,光芒閃爍,極不穩定。雨香竟看得心慌,不敢久視。
雨香,你信命嗎?天壽突然輕聲問。
命?我不知道。雨香茫然回答,又反問,那,你信嗎?
我原本信的。可今兒個,想試試看
試什麼?
不認命成不成!
天壽俊美的面容,因煥發着激情,格外光彩奪目。雨香不解地望着他,既迷惑又不知所措。正是這孩子天真稚氣的疑問表情,激發了天壽,他眼睛裏陡然亮起一片熾烈的火光,猛地打開閉鎖已久的閘門,從不對人説的話滔滔不絕,傾瀉而出:
自小兒我就知道,我命犯孤鸞,惟有獨身才能一世平安。可現如今這麼多年,他對我真情一片,始終不改;我感激在心,對他又何嘗不愛?就與他終生相守,就破了柳門的規矩,有什麼不成?這是兩相情願情投意合,不是賣身也不與旁人相干,有什麼不成?我又不能為柳家接續香煙,傳宗接代!我
天壽突然截住話頭,看看驚呆了的小雨香,不禁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從亢奮、迷亂和矛盾中醒悟,發現自己太失態,後悔説得太多太直,於是伸手撫摸着雨香的肩頭,強笑着説:瞧我,都胡説八道些什麼!你千萬別跟人學舌去,不然我可沒臉見人啦!
雨香的小臉一時也紅了,長長的睫毛直忽閃,興奮地連忙説:你這麼信得過我,對我説心裏話,我,我這麼多日子了,我雨香的為人你還不知道嗎?
天壽的淚水又湧出來。他扯出手絹蒙臉片刻,再抬頭,仍垂着眼簾,説:
胡大爺待我有大恩。如今逢着他遭難,該是我報答他的時候了!我師兄還睡着,等會兒要是醒了,你替我照看照看,他還有兩劑藥沒有煎
桌上杯盤狼藉,一罈酒已去了半壇。
知府大人走了以後,胡昭華隔着書房門窗,喝住了拼命敲門的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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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説天大的事明天再説,我不尋死,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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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靜靜地待會子,誰也別來打攪。老太太大太太姨太太,所有童僕侍婢,一個都不許進我這書房院門!當大家就要退出的時候,大爺又吩咐備宴一席、酒一罈,王師爺送進。就這樣,從中午起,胡昭華要王師爺陪着,喝酒喝了兩個時辰。
王師爺不住地勸他少喝。胡昭華卻冷笑着説:酒入愁腸人易醉是吧?我偏不,越喝越醒,越愁越不醉!你看我,像是要醉的樣子嗎?
確實不像。人家都是越喝臉越紅,他卻是越喝臉越白,從象牙白變成蒼白,又變成慘白,白得發青,更顯得雙眉漆黑、眸子烏亮,竟使他罕有地帶出一種陰鬱男人的強悍。
屋裏開始發暗,王師爺探頭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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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説:又是滿天烏雲,要不就是時辰晚了,大爺你就別喝啦!身子要緊,胡家還得靠你支撐哪!
胡昭華一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銀庫掏空了,十三行街的房子毀了,貨棧燒成灰了,我這敗家子還有臉見祖宗?明天就向二弟三弟交賬,讓賢!
可別,可別,王師爺半真半假地笑道,您要真撂了挑子,在下可就沒地方混這口飯吃了。
哈,天涯何處無芳草?只看緣分了。
你得往開裏想,眼下這事又不能怪你,朝廷和官府
胡昭華手一揮,止住他:你不用説了,如今我算是清楚了:什麼行總!什麼首富!不管有四海三江的買賣有百萬千萬的傢俬,不管怎麼忠心耿耿出生入死替朝廷辦事為官府分憂,在朝廷和官府眼裏,我不過是一條狗!一條肥狗!聽明白了嗎?想踢就踢,想打就打,想剝皮就使刀割,想吃肉就架火燒!我還得朝着大人老爺們搖尾巴賠笑臉,説踢得好打得妙!割得痛快燒得香,小民謝恩了謝恩了!哈哈哈哈!
胡昭華狂笑,眼淚都笑出來了,連着喝了三杯酒,抹了抹眼角,沉默了許久,傷心地説:論理,朝廷特許十三行做最賺錢的洋商買賣,是天恩,報效朝廷也是應當的。可這麼多年,胡家報效得還少嗎?這回偏火上澆油、釜底抽薪,心太黑下手也太狠了!我呀,真是十足的大傻瓜!我幹什麼一次兩次三次地從中調停?一看朝廷支持不住就趕緊地張羅着講和?我費了大勁促成和局,倒把自己和得個傾家蕩產!我圖的什麼呀?就讓夷人把官兵打敗打垮,一直打進廣州,讓朝廷那些個欽差總督巡撫提督知府一個個全都殺的殺、流的流、革職查辦的革職查辦,不也礙我不着嗎?胡家不也絲毫無損嗎?我這是何苦來呢?
王師爺見胡昭華眼裏閃着亮亮的兇光,不由得背上躥過一道冷戰。可這位公子爺卻轉而長嘆,搖搖頭,説:大戰一開,玉石俱焚,無論勝敗,無論誰有理誰沒理,受苦受難的還是無辜百姓啊!他們終究是我的父老鄉親,我終究是天朝人吧?
王師爺趕緊順着他的話説:是啊是啊,您實在是兩難哪,一邊是父母之邦,一邊是貿易伙伴、生意場上的朋友,兩邊您都想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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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主和議最是高招兒嘛!
可兩邊我都得罪了!這邊罵我漢奸,那邊罵我出賣朋友,我豬八戒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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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裏外不是人!哪怕落點兒好處呢,偏又竹籃打水一場空,賠了個精光!這不是遭瘟嗎?是我上輩子作孽?是我此生大奸大惡得的現世報?
可別這麼説,胡爺!胡家從來有好善樂施的美名,當年捐銀修海堤造福一方,所有賑災濟貧、救助鰥寡慈善之行,胡家都是頭一份,這,有目共睹哇!
胡昭華好像沒聽到王師爺的勸解,依着他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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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着手指頭算:
商家以賺錢贏利為生是天經地義,不能算是我作孽吧?美食華屋是先人的餘蔭也不是我作孽吧?就算這好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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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女顛倒陰陽,老天生成的性情,要説起來該是老天作孽,可怪得着我?就算我好男色有錯,我也從未用強,講的是兩相情願,同歡同樂,這也算作孽不成?
王師爺笑着勸道:胡爺不必這麼吾日三省吾身了,你這番雖遭挫折,日後自有起復之期,況且你生來錦衣玉食,已經享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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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福分了
胡昭華一愣,隨即仰頭大笑,笑得分外張狂,邊笑邊説:是啊是啊,人家享用得到的我都有,人家享用不到的我也有,吃穿住用,敢説比不上皇家也比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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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我還有什麼不足?就算我立馬一命嗚呼,我還有什麼憾事不成?沒有了!沒有了,沒有了他的笑隨着一聲比一聲低沉的沒有了而完全消失,後來竟手持酒杯,眼望虛空,呆住在那兒。
王師爺偷眼看着他,悄聲一笑,説:我猜你還有一樁憾事--韻蘭,可對?
胡昭華瞥了他一眼,默默舉杯把酒喝乾。
我看得出,你是真的最喜歡韻蘭,下了好大本錢,費了許多心血,竟不能換來心許,我要是你,早下手了
〖CM(33〗胡昭華又沉默片刻,説:你是説我不敢下手?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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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也不大明白當初或許是因有天福怕着林欽差,後來又因有天祿怕着琦侯爺,等這二位欽差大人都革職了,我又念着多年的忘年交,不捨得糟踐那一份真情了這也是韻蘭的可貴之處了。
還是那句老話:越得不到手的越捨不得!
也許吧!如今,胡家一敗塗地,家班怕是再也養不起了,憾事就憾事吧,誰一輩子還不留點子遺憾!喝酒喝酒,為這點遺憾,也該陪我乾了這一杯!胡昭華説着,拿手中的高腳玻璃杯用力跟王師爺的杯子一撞,兩個杯子一起碎了,清脆的聲音十分好聽,酒也灑了一身一地,兩人同聲大笑。
胡爺,王師爺!
熟悉的聲音很輕悄,卻不啻一個炸雷。笑聲戛然而止,兩人一起回頭,胡昭華直跳起來,帶倒了凳子,碰動了桌子,滿桌杯盤碟碗丁當亂響。他做夢也想不到,他引以為憾、得不到手的韻蘭--天壽柳搖金,就站在面前!
天壽衣裳頭髮都濕漉漉的,臉上也滴着水,鼻尖耳朵都紅了,怯生生地站在那裏,眸子閃閃,一眨不眨地盯着胡昭華看。
胡昭華直撲過去,伸手扶住天壽的雙肩,像要證實這不是個幻影:韻蘭!真的是你?你居然此時從天而降?真的,真的是你他目光在天壽臉上流轉,再説不出別的話來。
王師爺笑笑,説:下雨了?我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我到廂房去瞧瞧。他説着推門而出。風聲、雨聲和隱隱的悶雷聲從門縫送進來,但屋裏的兩個人全然沒有聽見。
兩人只是對視着,默默無言,目光是交流的惟一窗口。
後來胡昭華掏出手帕,細心地為天壽擦去頭髮和臉上的水滴,醉心地輕聲讚歎説:真個是吹彈得破喲!
我天壽欲言又止,面紅過耳,心跳如鼓。
你要對我説什麼?胡昭華的聲調彷彿含着磁性,非常低沉,温存體貼,像絲絨一樣,使得天壽的心似乎在不住地膨脹,膨大得整個胸膛都盛不下,使得他呼吸都異常困難。天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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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忍住突然湧出的淚水,聲音止不住地顫抖着,斷斷續續地説:
半年多以前在花園清芳樓的酒宴上,你對我説的話你發的誓,還作數不作數?
韻蘭,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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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了,你還信不過我嗎?他的聲音越加低微輕柔,猶如耳語。天壽努力抗拒這魅力無比的低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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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惑,使自己保持清醒,這很困難,一時間心軟得無法收拾。他不敢抬眼,但還是毫不含糊地表白説:
我我柳天壽一不求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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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二不求光宗耀祖,只求百年廝守,天長地久!
你放心。我胡昭華説到做到,此生決不負韻蘭,否則,天打五雷轟!
天壽趕緊用手捂住胡昭華的嘴,胡昭華就勢拿過天壽的小手在自己面頰上嘴唇上摩挲着,沉醉地望着天壽越來越紅、紅得像桃花、紅得像玫瑰的小臉,不由得心房發顫。天壽竟第一次不抽回自己的手,反倒輕柔地撫摸着他那漆黑的眉毛、他那温柔的眼睛,還有他面頰上長長的可愛的酒窩,氣息不暢地説下去:
你對我爹,對我對我們全家都有大恩,如今,正是該着我該着我報恩了我願意了
最後的話,已經輕得幾乎聽不見,但在胡昭華耳邊,卻像一聲雷鳴,把他震得愣怔着,竟有些不知所措。天壽抬不起頭,只把面頰輕輕貼在胡昭華的胸膛上,感到自己的心跳同他的心跳一樣又快又響又急,血也在臉上在全身流得轟轟作響,好似就要炸開。他忽然覺得渾身一緊,已被胡昭華摟在懷中,摟得那麼緊,緊得氣都透不過來了。他緩緩抬頭,兩人目光一撞,情火驟燃,同時從口唇相接中找到了烈焰的出口和交匯點胡昭華拼命地壓着碾着吸吮着,從未經受過這些的天壽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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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又感到沉醉而甜蜜,再也不肯睜開眼睛
胡昭華用力扳過天壽的身子,從背後抱住了他,親着他的肩頭、脖子,用面頰摩擦着他的臉蛋兒,一隻手去解他的腰帶,一隻手卻伸到了他的胯下,氣息急促地在他耳邊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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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兒,好心肝兒,我這麼揉搓你,你還沒興致嗎?怎麼到現在還沒起來?我不能半途而廢呀!
天壽心裏一驚:怎麼?
我做了你,得你也做我,我才能過得去,咱倆才能同歡共樂,快意成仙哪!所以我從來不收用小伶小童
彷彿寒霜突降,天壽身子一縮,瑟瑟發抖。
你這是怎麼啦?胡昭華重新摟緊天壽,團團炙人的熱氣呼向天壽耳邊,你放心,我從來不是血雨腥風摧花手,我要跟你做一對風流旖旎並蒂蓮。説着,又用力在天壽胯下一摸,這回真的吃了一驚,你莫非是個天閹?
天壽又是羞愧又是懊惱,急忙抽身,一時心慌意亂昏頭漲腦,口中喃喃地不知所云:我,我不知道你是這種樣子我以為我以為
強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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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慾陡然被遏阻被破壞,剎那間胡昭華如同一頭憤怒的野獸。他猛撲上去,一下抽掉了天壽的腰帶,仔細一看,怒吼道:
你是個女人!
他赤紅的眼睛鬼怪般閃爍着,步步逼近。天壽又驚又怕,一個勁兒朝後退縮。他卻一把揪住天壽,左右開弓,重重地扇了天壽兩個耳光,又猛力一推,天壽撲通一聲摔出去好遠。他用充滿憎惡和仇恨的目光瞪着天壽,惡狠狠地罵道:滾!滾!你這騙子,骯髒的臭女人!他猛地打開了書房大門,震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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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聲和隆隆雷聲從高天迎頭撲下來,他仰着臉直衝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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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雨,大步疾走,仰天大笑大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最美的竟是最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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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愛的偏是最可惡最可恨的!哈哈哈哈!報應啊!報應啊!
王師爺見此情景,連忙跑出去追趕胡昭華勸他回屋。但書房院子很大,王師爺追上時兩人都已成了落湯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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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如注,澆得人睜不開眼,王師爺拉胡昭華到牆邊的大樹下暫避,一邊勸慰着。胡昭華還跟瘋了似的大笑,滿臉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他使勁抹了一把,説:哈哈,我給騙苦了,想吃仙果倒咬了一嘴臭蟲!他,他是個女人!
啊?!王師爺張大了嘴。
一團極其耀眼的亮光猛然閃過的同時,啪啦啦!--一道震得人頭昏目眩的大霹靂就在書房院裏炸開,其中還夾雜着人的驚呼、大樹劈斷倒地的巨響,剛剛站起身的天壽又被震倒在地。她一直在羞憤中痛哭,恨不得立刻死去!可此時,她卻被更大的恐懼攫住了:她看得很清楚,那道霹靂正炸在胡昭華和王師爺的頭頂,他們兩人同劈斷的大樹一起倒地,再也沒有起來,再也沒有動一動。滿院子滿屋裏瀰漫着硫磺和焦木的刺鼻氣味
偏是這時,書房院門響起急促的敲擊聲。天壽驚得手足無措,想起還有一個通花園的旁門,起身就要逃,可院門已被強力撞開,大雨中站着天福天祿和雨香,都在大叫着天壽的名字。天壽從隱身的牆角跑出來,張着雙臂直撲過去,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泥水中。天福他們三個趕忙跑上去扶天壽,天壽張嘴叫了一聲師兄!便放聲大哭,只哭了兩聲,一口氣上不來,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