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爆發了!
被複仇烈火燒得肺腑皆裂的伍俊傑、伍文斌,在呼爹的哭喊聲中衝上了木台,撲向楊玉!
天王寺的武僧和響谷嶺的堡丁隨後衝上木台,撲向了鵝風堡莊丁!
接着天山七劍客出手了,冷如灰、霍成安四人出手了,晉陽七子出手了,冥陰八怪出手了!
不一會,所有的人都出手了,有的是有意出手助陣,有的是被迫自衞出手,有的是稀裏糊塗地出了手……
一場混戰,真正的混戰。
當楊玉還怔怔地望着台上滾動的人頭時,伍俊傑兄弟雙刀已砍向了楊玉的頸脖。
“呀!”陳青雲嘯聲中刀已出鞘,飛向伍氏兄弟。“當!”陳青雲架開雙刀,單掌將楊玉往後一推,喝令莊丁:“護住莊主快走!”
莊丁護着楊玉就走,楊玉卻扭身問石嘯天:“這是怎……麼回事?”
他還未擺脱媚功的控制。
石嘯天冷哼一聲:“你到陰曹地府去問你爹吧!”
她認定他是肖藍玉的兒子。
她説話間,左手已抖出一柄短劍刺向楊玉。
“莊主!快走!”兩名莊丁揮刀撲上,話音還在喉間,頸脖脈已被短劍割斷,血珠四濺。
短劍仍然直線疾進,對準着楊玉的心臟。
“妖女看劍!”於歧鳳人未到,聲先至,意在遲緩石嘯天的動作,手中長劍直刺石嘯天背穴。
石嘯天若不撤劍,背穴必將被刺穿,於歧鳳不惜用這冒險的手段來救楊玉,實是迫不得己。
豈料石嘯天右手反背,袖內又突出一劍,“當!”於歧鳳的劍被擋住,只在石嘯天背穴劃了個很小的口子,而石嘯天的短劍卻刺進了楊玉的胸膛,刺了個對穿!
“莊主!”於歧鳳發出一聲悲憤的厲叫,撲向石嘯天,手中打出一把寒釘。
石嘯天卻不戀戰,身子與劍已化成一體,劍光如飛虹,在寒釘幻出的流星中飛出,比流星更急!
楊玉身子緩緩倒下,眼前閃爍的是她那冷酷無情的眸光,眸光像寒星一樣在他眼中散開……
於歧鳳撲到楊玉身上,疾指如飛點住楊玉幾大穴位,然後取出止血粉想給楊玉敷上,他是治刀劍創傷的高手,一眼看出楊玉胸膛雖被刺穿,但未刺中心臟,那是由於他背後一擊的緣故,楊玉能否有救尚且不知,但要是不止住血,就是必死無疑。
於歧鳳手中的止血粉還未打開,天山七劍客中華昭雄、邱鋒刃、楚如君三支劍已挾風呼嘯而至。
於歧鳳一手執藥,一手執劍,雙腿一絞,身子溜溜一轉,一道劍圈護住了地上的楊玉。
“當!,當!”,華昭雄、邱鋒刃刺向楊玉的劍被盪開,楚如君的劍卻把於歧鳳左肩刺了個洞,血立即像紅蛇一樣在地上游開,與楊玉胸上淌下的血匯在一起。、“呀——”陳青雲怪叫着,渾身是血,一手鋼刀掄舞,一手掌如迅雷撲至,接住了華昭雄、邱鋒刃、楚如君的三支劍。
於歧鳳趕緊將藥粉敷在楊玉傷口上,抱起了楊玉。
“趕快走!護送莊主快走!”陳青雲狂叫着刀掌齊發,拼命抵擋着又趕上來的天山另四位劍客。
“還我爹爹命來!”伍俊傑、伍文斌躍過人頭,空中雙刀直落向於歧鳳。
“當!”於歧鳳反背用劍磕開雙刀,身子往前一撲。
他並不把伍氏兄弟放在眼裏,但懷中的楊玉傷勢太重震動不得,剛才這一磕,楊玉胸部又冒出血來,心中不由得焦急萬分。
“少堡主!我們來了!”一陣喝喊,嚴長庚又帶着七、八名堡丁趕至。
於歧鳳急忙環眼尋找救兵,台上一團混戰,不知什麼時候上蠶老魔君帶着八大神王進了坪場,此刻正在台上圍着華容長老、石慧道長、劉振飛、丁戈、秦華南等人惡鬥。
冷如灰、霍成安、金自立、林凡、晉陽七子等人已被青竹幫常少青一幫人圍住。
定然大師、智仁大師、印佛、印禪大師等人竟被大懷高僧等少林武僧圍住,正在高聲叫嚷,激烈爭吵,根本無法脱身。
雖是混戰,對方卻像是目標分明。
上蠶老魔君沒有死?這老魔頭為何敢來闖武林集會?
陷阱,果然是個陷阱!陰謀,果然是個陰謀!
於歧鳳立時覺得心頭一跳,一股寒意,由心底直泛上來,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大管家!快走!呀——”此時,陳青雲一聲狂叫,拖着血淋淋的斷右腿從地上躍起撲了過來。
“撲!”鋼刀刺穿了嚴長庚的身體。
“當!當!”雙掌擊在伍氏兄弟的刀身上,刺向於歧鳳的雙刀飛向了天空。
與此同時,天山七劍客的劍同時刺進了陳青雲的身軀!
於歧鳳抱着楊玉奮力一躍,人已躍到場邊。
刷!空中一人飛至,“納上楊玉命來!”一掌倏然拍到。
來人是被楊玉殺死的五大殺手之一,閃電手徐芒的師父,卜算先生卜生子!
“嘭!”於歧鳳抱着楊玉怦然倒地。為了不讓楊玉受震,他咬牙反背硬捱了卜生子一掌。
華昭雄劍鋒劈下:“穀場主,華某替你報仇了!”
於歧鳳忍着背脊疼痛,抱着楊玉奮力一滾,左臂格向劍鋒,“噗!”一道血柱濺起,左臂脱離了於歧鳳的身軀飛到半空。
“凌莊主!”於歧鳳發出一聲歉意的、絕望的呼喊,翻身俯在楊玉身上,昏死過去。
“做了他!替穀場主報仇!”
“於歧鳳!怪不得卜某手辣了!”
八支劍一齊朝於歧鳳和壓在他身下的楊玉,猛刺下去!
“嗨!”空中綻出一聲怒喝。
聲音還在空中,地上已颳起一陣狂飈,八支劍同時被一股無比強勁的力量盪開。
一個蒙着面罩的灰袍人出現在於歧鳳身旁,像是憑空幻化而來。
灰袍人一腳挑開於歧鳳抱起楊玉。
“留下楊玉!”
“哪裏走!”
天山七劍客、卜生子和趕來的伍氏兄弟、青竹幫幫主常少青及手下四名堂主,一共十五人,十五支刀劍,分上中、下三路,刺向了灰袍人。
“嗨!”灰袍人又綻出一喝。
坪場狂飈再起,十五人被勁風盪開,“當!當!”刀劍脱手墜地聲,“咚!咚!”身軀撞地聲,相繼而起。
十五人中九人刀劍脱手,七人跌倒在地。
天山七劍客攻勢最猛,傷情也最重。楚如君、陳日輝、餘竹碧三人長劍脱手,嘴角滲出鮮血,虎口血流如注,六弟張文清出手時撲在最前,此時不僅劍脱手,而且七孔流血已被震死。
場邊,灰袍人和楊玉已經不見。
十四人相顧駭然。驚疑片刻,華昭雄轉眼坪場,場內殺聲震天,戰火正熾。
華昭雄眼中兇焰的的,舉起手中長劍:“殺盡鵝風堡人,為六弟報仇!”
“殺!”
十四人揚起刀劍,瘋魔般殺入坪場。
場外一聲怪獸長嘯。
嘯聲中,五法大師、六不禿僧搶入坪場,直撲向印佛、印禪大師。
“殺了這些少林寺的懦夫,重振少林雄風!”
“殺!”
吼叫聲中,少林武僧發生了叛亂,與智仁、定然、印佛、印法大師及手下交上了手。
在狂熱的喊殺聲中,少林寺方丈的金佛尊袈裟也失去了作用。
怪獸長嘯聲再起。
五道彩光飛入坪場,剎時,鮮血激飛,噴泉似的血水在陽光下四濺。
血宮無影天魔張陽晉帶着四小太保,在坪場有目標地按照計劃進行着屠殺。
華容長老倒下了,石慧道長倒下了,谷奇丕總場主倒下了,印佛、印禪大師倒下了……
他們至死都不知道究竟這次集會安排錯在哪裏。
晉陽七子倒下了,霍成安、金自立、林凡倒下了,丁大倒下了,餘微波、梅輕煙倒下了……
他們至死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羣雄絕大多數都分不清誰是朋友,誰是敵人,糊里糊塗地廝殺,糊里糊塗地死去。
只有那些參予了預謀這場廝殺的人,才能準確地分清敵友,準確地出手。對於羣雄來説,他們就如同一支支暗箭,衝過要殺對手的身旁時,高呼一聲:“我來幫你!”接着便砍上一刀,當對手還分不清來人究竟是要幫他還是要殺他時,就已斷送了性坪場上瀰漫着血腥與死亡。
與其説是一場混戰,倒不如説是一場有計劃的屠殺。
密室。
明亮的燈光,照着灰袍人一雙精芒畢露的眼睛。
灰袍人正在替楊玉敷藥裹傷。
四個蒙面人侍立在兩旁,粗氣也不敢出。
灰袍人從來沒替人裹過傷,從來沒對任何人表示過如此的關切。
楊玉面如淡金,氣息幽幽,生命處於危險之中。
灰袍人盤膝坐在楊玉身旁,伸手把住楊玉手脈。
密室門推開,常潤香急步跨入密室。
常潤香看到灰袍人微微一怔,急忙退後一步,垂首道:“教主!您老在這兒?”
灰袍人原來是百合神教教主!
教主仍然閉目替楊玉把脈,對常潤香根本不予理睬。
常潤香立在原地不敢再説話,也不敢動,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汗。
良久。教主放下楊玉手臂,微睜雙目,開口道:“什麼事?”
常澗香急忙道:“稟教主,石嘯天已經……去了黃山洞窟。”
“怎麼沒截住她?”教主聲音冷冰得令人發悸。
“在下無能,沒截……住她,那小妖女是繞道過去的,如果教主……”常潤香支吾着沒説出下文。
“你是説我現在若追到黃山,還能截住石嘯天?”教主面罩裏兩道稜芒射在常潤香臉上。
常潤香雖沒抬頭,卻感受到了那稜芒刺在臉上的疼痛,不覺全身一顫:“我想應該是……”
“好吧,我立即動身。”教主説着站起身來。
常潤香頓時如釋重負:“如果抓住那小妖女,一定要按教規嚴厲處置。”
教主冷冷地:“任何背叛我的人,都必將受到嚴厲處罰!”
“是,是。”常潤香全身又是一陣顫慄。
教主從身上摸出兩個小瓶放在楊玉牀旁,吩咐四個蒙面教丁道:“此藥每二個時辰一次,交換喂服,此外早晚喂一次蔘湯,午時喂一次百丹神水。”
“遵命。”四蒙面教丁垂手道。
“小心侍候,若有半點差錯,唯你等是問!”
“教主放心!”四人齊聲回答,走至牀旁。
教主手掌一擊。楊玉牀下的石板徐徐降下,頃刻,石板復又升起,楊玉和四個蒙面教丁連同牀鋪都看不見了。
“教主請稍待,在下這就去備車!”常潤香説着,人已搶出門外。
教主雙袖一拂,密室內油燈盡熄,一片黑暗。
教主的兩眼在黑暗中放亮,像狼眼,陰森可怕。
石嘯天偷取梅花手帕和斷魂刀,趁廣賢莊混戰之機,前往黃山石窟,這本在他意料之中,他早就看出石嘯天不甘受他控制,已有反叛之心,但有兩件事他卻未曾料到。
第一,石嘯天居然敢向楊玉下殺手,他再三警告過石嘯天,也看出石嘯天對楊玉動了一份情意,想不到她竟會如此冷酷無情,忍心對楊玉下殺手。他險些犯了個令他終生遺憾的錯誤。
他之所以告訴石嘯天,楊玉是肖藍玉的兒子,不是楊凌風的兒子,目的是怕石嘯天愛上楊玉。像石嘯天這樣的樂夭行宮的賤女,怎能配得上南俠楊凌風的兒子?!
第二,教中大多數人都已與石嘯天合謀,背叛了他,儘管其中有一部份是被石嘯天藥物逼迫,但多數卻是自願的。他開始懷疑,自己堅信的以武力、強權、酷刑統治武林的想法是否正確?
他是個精明人,能夠及時發現自己的錯誤,現在開始執行他的第二套計劃。
總的目標並沒有改變,仍是統治武林,但手段有所改變,冷酷、血腥加仁政。
他堅信自己一定能夠成功。他已找到了最好的合謀者,那就是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護的楊玉。
他大步走出密穴。
常潤香已駕着一輛十六匹駿馬拉着的馬車,在等候着他。
石嘯天擺開梅花手帕,迎着夕陽照了一會,趨身來到絕崖邊。
側身鳥瞰,只見佈滿了洞窟的陡削山崖處,暮靄茫茫,什麼也看不真切。
“吱——”山壁林中傳來一聲怪鳥啼鳴。
石嘯天定定心神,深深吸口氣,奮力一躍,跳下山崖。
她嬌小的身軀如同飛燕,在崖間一旋,兩旋,三旋。
手在青藤上輕輕一帶,藉以減輕往下的墜力,足尖在崖壁上一點,身子又是一旋,兩旋,三旋……
幾次旋落,身已落在崖壁一塊微微凸出的石巖上。
石嘯天穩住腳根,手在石壁的一片草叢中一撥,壁上頓時顯出一個極為隱蔽的小洞。
沒錯!有洞就沒錯!
石嘯天壓住心頭的喜悦,閃身鑽入洞中。
黑幽幽的洞,深不可測,冷嗖唆的陰風從洞裏刮出,裏面閃着飄忽的磷火。
石嘯天咬住牙,往裏一竄。
“嗤!”腳下一滑,身子個由自主地向洞裏滑去。
她拼命想穩住身子,手腳在地上亂蹬也無濟於事,使個“千斤墜”,結果在重力下,滑行速度更快。
洞底彷彿有股巨大的吸引力在拉扯着她,她已無法抗拒。
如果這是個陷阱,她就完了。
生死懸於一念,完了就完了,她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中英傑,既然已別無選擇,就只有聽天山命!
“咚!”她重重地摔倒在洞底的石板上,昏迷過去。
一陣刺骨的寒風吹過,石嘯天悠悠醒來。
洞道一片漆黑,洞底卻是一片光明。
她霍地躍起。
第一個意念:這裏有人?
環顧四周,石壁光禿,空無人影。
第二個意念:光華從何而來?
洞底中央一窪碧水,光華從碧水中發出。
她走到碧水旁。
這是一個圓形的潭。
光華四溢,石壁生輝,一團金燦燦的物體藏在一泓碧潭中。
她伸手放入潭水中,陡地全身一顫,一股刺骨的寒意從手心透入體內,全身的血液也彷彿凍結了。
手帕上指示的龍鳳斷魂刀的鳳刀就藏在這裏!
如何下水取出這把鳳刀呢?
凝目潭中,她心中又悚然一驚。
清澈透明的潭底沉着幾具骷髏!
顯然,這是幾個不怕死的想要得到鳳刀的武林人,留下的屍骨。
她望着那水中發亮的物體,痴待著。
難道這真是個陷阱?
難道就這樣功虧一簣?
忽然:她眼睛一亮。那發亮的物體上有一道裂縫,那裂縫的形狀與楊玉斷魂刀的刀口形狀一模一樣!
嗖!斷魂刀龍刀出鞘。
跟前迸起一道耀眼的金光,她趕緊眯起了眼睛,手中的斷魂刀就宛如一件發光的物體。
斷魂刀在這洞底的石壁感應下,能發出一種特殊的光亮!
她決定冒險一試,成與不成,全憑運氣和天意。
她舉起手中的斷魂刀,對準潭中發光物體的裂縫,奮力一擲。
“噗!”斷魂刀恰巧插入發光物體的裂縫。
一聲極細微的“咔嚓”聲,就像房門上開鎖一樣。
潭水中冒出了泡泡,一個,接着又一個,潭水水位開始下降。
她立即意識到潭底下的水閘門被斷魂刀這把鑰匙打開了。她成功了!
潭水漸漸退盡,發光物體顯露在眼前,那是一個發光的圓形蓋子。
石嘯天跳下潭中,手捏刀柄,輕輕一扭,又是“咔嚓”一聲細響,圓蓋徐徐分開,一把綠鯊魚皮鞘的短刀出現在眼前。
和楊玉斷魂刀的綠鯊魚皮刀鞘一模一樣,只是裝璜不同,刀鞘上鑲着的不是九條黃澄澄的金片,而是九塊瑩光閃爍的玉片,刀柄上雕着的不是金龍,而是玉風,其餘的裝飾包括嵌在刀柄的三顆寶珠都是一模一樣。
她抓起刀鞘,顫抖着手去拔刀,刀身拔出一寸,精芒四射,擱在一旁的斷魂刀即發出龍吟之聲,在地上彈跳。
“嗤!”她急忙用盡全力將刀按人鞘內,頭上已是香汗津津。
她想起娘曾經告訴她的話,龍鳳斷魂刀出鞘必合,百步之內飛刀取人首級,如囊中取物。此雙刀出鞘之後,若不見血決不肯刀還鞘中,若周圍無有生靈便會殺死主人。
石嘯天收拾好雙刀,正在思索如何出洞,此時,圓形盒底格格一響,露出了一個洞口。
她不加思索,立即鑽了下去。
洞中透着一線光亮。
她朝着光亮前進。
拐角,台階,繩索,鐵鏈,斜坡。
前面始終有一線光亮。
她始終朝光亮前進。
光亮消失。手一摸,頭頂是一塊石板。
她用力一推,石板移開,一縷清爽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
她躍出洞外:身子已來到下崖時的崖頂之處。
山壁叢林在月色下顫動不定。
“吱——”叢林中發出一聲夜鳥啼叫。
她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嗖!嗖!龍鳳斷魂刀兩柄短刀應聲出鞘。
兩道閃耀的金光,兩泓光華閃閃的秋水,伴着龍吟鳳鳴之聲在山野迴盪。
夢寐以求的寶刀已經到手,現在她要試試它的威力。
林中的夜鳥就是她試刀的目標。
她夜眼功夫甚好,五十步外崖壁林中,樹幹上宿着一對鴛鴦鳥。
該死的鴛鴦鳥!不知怎的,她見到它們成雙並對,心中便陡然生出一股無名怒火。
她要用龍鳳斷魂刀,取它們的首級!
手一揚,兩柄合在一起的短刀騰向空中,霎時在她頭頂分開,各自旋了個不大不小的半圓,然後又倏地合在一起。
她盯着崖壁樹幹上的鴛鴦鳥,玉手一指,手在刀鞘上一拍。
一道金光射向崖壁叢林。
悽清的冷月惶恐地往雲塊後面躲閃,寒星害怕地眨着眼睛。
金光射入林中,在鴛鴦鳥頸上繞過一圈,光圈中迸出了一線血水。
石嘯天看見了金光繞過鳥頭,然後向自己飛來,她雙手拍拍刀鞘,金光倏然分開,鏘然落入鞘中。
她從地上彈起,凌空一個翻身,掠出數丈,飄入崖壁叢林。
她停在叢林中,眼光一動也不動地盯着地上。
草叢中,一對無頭的鴛鴦鳥悽慘地蜷縮在一起,不遠處兩隻鳥頭嘴對嘴地側躺着,中間草叢葉上一線霧珠般的血水。
龍鳳斷魂刀果然飛刀殺人,威力無比!
她成功了!
有了這把飛刀,她便將擺脱教主的控制,重建樂天行宮。
有了這把飛刀,她便可以獨步武林,誰也對她奈何不得。
夙願以償,霸業即成,照理她應該感到輕鬆和慶幸,但此時此景,卻感到了孤獨、寂寞。
她的心是空洞的,有一種淒涼的失落感。
她急急扭身躍出林外,似乎要拋掉什麼。
“誰?!”她綻出一聲厲喝。
崖頂坪上憑空幻出一個身影。
“哈哈!”來人仰面大笑道,“豔紅姑娘不認識我麼?”
“豔紅?!”石嘯天臉色一沉,“你是誰?”
她心中意念疾轉:此人怎麼會知道她的真名?此人紅髮紅臉,這副惡魔樣可從沒見過呀?
石嘯天的娘和將她養大成人的教主,向她説過不少武林上的人物和故事,可從來沒有提到過這個上蠶老魔君,所以她不認識他。
上蠶老魔君:“聽説過魔宮嗎?”
“魔宮?”這個魔宮,石嘯天倒是十分熟悉,“當然聽説過,你認識八大神王嗎?”
上蠶老魔君呵呵一笑:“那八個小雜種?認識,當然認識。”
石嘯天這下子猜着他是誰了:“你是八大神王的師父上蠶老魔君?”
“沒錯。”
“聽説當年你被老叫花蘇流星一掌打下了仙女峯,怎麼……”
上蠶老魔君被老叫花蘇流星一掌擊下仙女峯深淵,江湖上幾乎是人人皆知。
上蠶老魔君拈着紅須道:“嘿嘿,我沒死,那老叫花卻已先死了,這就叫‘好人命不長,禍害一千年’。”
“你來幹什麼?”石嘯天問話間,手已摸着了龍鳳斷魂刀刀柄。
上蠶老魔君武功高深,手段毒辣,是天下頭一號惡魔,來此必無好意。
“哎……姑娘請別動手!”上蠶老魔君急聲道:“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石嘯天手仍按住刀柄。
“實際上我已經幫過你了。”
“幫過我了?”石嘯天困惑不解。
上蠶老魔君板起猩紅臉道:“沒有我的幫助,你怎能取到這龍鳳斷魂飛刀?”
“哼!”石嘯天報以一聲冷做的輕哼。
“百合神教教主除了安排常潤香在西道口攔截你外,還請了老夫在西道口十里外的吉安橋攔截你,要我奪回梅花手帕和龍鳳斷魂刀中的龍刀。”
石嘯天心中格登一跳,嘴裏卻冷冷他説:“你未必截得住我吧!”
上蠶老魔君:“不信,咱們試試。”
石嘯天腳一跺,身影一幻,立時不見。
上蠶老魔君呵呵一笑,雙袖一拂,身影頓渺。
兩條人影在崖邊一現又逝。
八現八逝。
人影再現。上蠶老魔君與石嘯天對面而立。石嘯天立身的位置正是原來站立的地方。
上蠶老魔君把石嘯天逼回了原地!
石嘯天心中大駭,頭上已冒出汗珠。
“姑娘,你看着!”上蠶老魔君雙掌揚起,功勁一透,全掌發紅,掌心一點硃砂紅丹閃耀。
石嘯天不識此掌,但見其狀知道此掌必有毒,便暗中戒備,封住七竅,凝招在手。
“嗨!”上蠶老魔君輕喝一聲,雙掌拍出,崖頂刮過一陣腥風。
“轟!”一聲巨響,崖邊一塊巨石應聲碎裂,頓時,整個崖谷地動山搖,羣峯間回聲如同雷鳴。
“籲——”上蠶老魔君徐徐收掌道:“你娘抄在你兜衣上的移形幻影大法,雖比那‘膽大包天無惡不作’八個王八蛋練的移形幻影大法要強得多,但比起老夫的大法就差得遠了,她偷的只是老夫移形幻影大法的副本……”
石嘯天沒吭聲,在思索、選擇着自己的決定。
上蠶老魔君繼續説:“剛才這一九輪火魔掌,你已見過了,就是十個你這樣的姑娘,也決不是我上蠶老魔君的對手,因此,我勸你……”
石嘯天此刻有龍鳳斷魂飛刀在手,並不害怕上蠶老魔君,但是如果當時上蠶老魔君真依教主所言,在吉安橋截住她,她豈能逃脱出教主的手心?又豈能在秘穴取到龍鳳斷魂刀中的鳳刀?
她突然打斷上蠶老魔君的話:“你説你是來幫我的?”
“是的。”上蠶老魔君一副認真模樣。
“我有了它,還能怕誰?你能幫我什麼?”她拍拍腰間的龍鳳斷魂飛刀。
“你能用它殺了全武林的人。”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已經得罪了武林各派,很快便將是整個武林共討的女魔頭,你難道不需要幫手?”
“在廣賢莊,我只不過是殺了楊玉,而楊玉是殺害天山牧馬場主,少林天王寺高僧、四大護法、青竹幫幫主、響谷嶺堡主的兇手,他們應該感謝我才對,怎麼會共討我?”石嘯天問。
上蠶老魔君沉聲道:“教主早已佈置,借你引起廣賢莊混戰,派出殺手翦滅神教的對頭。血宮張陽晉、五法、六不禿僧、包括老夫八個徒弟都動手了。華容長老、石慧道長、印佛大師、印禪大師、谷奇丕場主都被殺了,其餘各派被殺的人共有一百三十多人。”
石嘯天咬牙道;“原來竟是這樣!”
上蠶老魔君猩紅的臉變紫,正色道:“姑娘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立即樹起旗號,以龍鳳斷魂飛刀翦滅武林各派,消滅異己,統一武林,成立神教大盟壇。老夫願效命姑娘,為姑娘出一臂之力!”
“你想得到什麼好處?”
“重返武林便是老夫宿願,別無他求。”
石嘯天沉吟片刻道:“教主怎麼辦?”
“哈哈!”上蠶老魔君迸出一陣大笑,“姑娘叫常潤香將教主引來,不就是想用龍鳳斷魂飛刀殺了他麼?”
“哈哈!”石嘯天按住腰間的龍鳳斷魂刀,也迸出一串長笑。
笑聲在崖頂上震盪。
崖頂在笑聲中顫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