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是從葉娜娜嘴裏知道杜鵬程沒有放棄對綠色農科集團的收購計劃並將要實施的。
現在的葉娜娜與杜鵬程的關係越來越糟,杜鵬程回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回想她和杜鵬程愛的歷程,葉娜娜也時時不由自主地輕輕嘆氣。
她總是渴望擁有一份真實浪漫的愛,擁有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她覺得,愛就是童話般的美麗幸福加真心!為了愛,她變得敏感,越想緊緊抓住自己的男人,往往越讓自己的男人如沙漏般悄然的溜走,致使自己有了喪失自信的患得患失,有了無端的猜疑,也少了寬容,壞了自己的脾氣,甚至有時對杜鵬程是口不擇言地歇斯底里。而事實是,她與杜鵬程越來越大的距離;無端的波瀾,終成了兩人心靈中無法醫治的創傷。
這個浪漫而嬌豔女人這般容易地陷入風花雪月、温情浪漫的愛,常常難以自拔,並巨輕易地迷失了自己。當她重新走上了亨利的路,亨利便成了她愛的寄託,成了她發泄情慾和不良情緒的最好對像。
每當星期四,杜鵬程不回家的日子,他們便開始了一天的親密接觸。他們一同到各種商場超市購物,在公園裏盪鞦韆,到大學的湖邊一起看書,或者到黃海江邊聽濤聲。
夜裏,葉娜娜躺在亨利的懷裏,他的雙臂抱緊了她,輕輕向她吹口氣,就像海風似的令人舒暢。每次做愛時,亨利都能夠循循善誘,把葉娜娜帶入一個新奇的王國。
有一種感覺叫做“水乳交融”,的確是如此,每次亨利進入到她身體裏時,他和她都覺得自己和對方合成了一個人,達到高xdx潮時他們都喊叫着愛語。
“娜娜,我愛你。”亨利用真誠的聲音忽悠。
“我也愛你呀!亨利。”
“我的心已交給你。”亨利抱住她的頭用力地吻了一下,把自己的頭放在她挺起的雙乳上。
“是嗎?”
“以前我從未與別人有心靈的相通,現在有了。”亨利貌似在説着令人感動的真話。
“以前我好孤獨,可有了你,我挺快樂。”葉娜娜卻也似乎發出了肺腑之言。
亨利用舌尖在她的乳頭上掄了一圈,兩個圓溜溜的Rx房不由地跑進了亨利的手中,她閉上眼睛又喘起氣來。亨利在她身上舔來舔去,她興奮得直呻吟。亨利又把她的大腿叉開,她有點害羞地看着亨利。亨利從她身後進入,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説:“老壞蛋,輕一點!慢一點!……”
亨利同時用手撫摸她的下體,她喊:“亨利快點”,她突然把亨利壓下去説:“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亨利説:“你也是我的……”
此時的亨利,已經忘掉了索撒交辦的工作,只管閉着眼睛撫摸着葉娜娜光潔的背部和光潔的臀部。葉娜娜呻吟聲越來越大。亨利的左手從葉娜娜的胸部摸到她的大腿,再摸到下身。亨利碰到那個小山峯,她就“啊”一下。她要亨利在那兒多留一會,亨利立刻就聽了她的。她的嘴裏老是“啊”個不停。
等兩人鬧騰累了,懶洋洋地躺在牀上,安靜了的葉娜娜想:這是愛情吧?互相佔有中伴有性愛,性愛中又融二為一。如果這不是愛情,那又是啥子呢?
亨利這時又想起了杜鵬程對綠色農科集團的收購:“通達公司真要對綠色農科進行資產重組?杜鵬程拿了我們大蜂基金的美元之後,一直鬧騰着搞資本運做,現在他終於出手了?”
葉娜娜對杜鵬程和亨利的工作問題一概沒興趣,她沒搭理亨利,懶懶地翻個身,索性把臉轉了過去。
“看來,杜鵬程這個温州商會的會長沒白當,温州商人大把大把的資金都被他控制住了!”
葉娜娜用呢喃一樣的聲音應付着:“這和你我有啥子關係嗎?”
亨利把自己的聲音提高了一倍,認真地説:“怎麼沒關係?關係重大呀!”
葉娜娜沒支聲,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這第一個關係嘛,是上次説的,他終於有了可以被你挪用的錢了!”
葉娜娜聽亨利這樣一説,立刻把臉轉過來,用自己那一對貌似永遠睜不開的朦朦朧朧的眼睛,注視着亨利的大鼻子。
“這第二點嘛,你的老杜用這筆温州基金收購綠色農科集團的實質是,幫助他的前妻,歸還農科集團欠銀行的貸款,剷掉‘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這個包,以保住她行長的位子!”
見葉娜娜無言了,但卻努力睜大她的眼睛越來越認真地聽着自己進行分析,亨利便索性慫恿道:“你還留戀什麼?你想想看,一個支行行長的位子,表面上老杜是零收購,沒有付給綠色農科現金,但實際上的代價卻是10億人民幣呀!這説明了什麼?”
“説明了啥子?”葉娜娜望着亨利,終於開口了。她見亨利繼續認真地看着自己,便眨着因朦朧而美麗的眼睛,再次反問,“説明了啥子?我真的不曉得!”
“説明,杜鵬程依然愛着他的前妻!把他前妻的事業和前途,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亨利一針見血地揭示着,而後學着王洛賓的歌,唱道:“我願拋棄了財產,和她去放羊……這難道不是深刻的愛情嗎?這難道還對你沒有關係嗎?”
葉娜娜沉思片刻,自言自語着:“我曉得老杜保險櫃的鑰匙放在啥子地方!”她突然高昂着那顆依然精巧得宛如羅馬最精美的雕塑一樣的頭,睜大她的單眼皮長睫毛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説:“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亨利得意地呵呵笑了:“我的娜娜,真是個聰明人!”
特別行動小組反擊的第三天,亨利接到了索撒決戰的指令。索撒命令他,按照買一賣二的比例,平買低賣,人為打壓股市。
亨利躊躇了,質疑道:“先生,我手中的籌碼還夠拋售四五天,為什麼現在就要賠本賺吆喝呢?”
索撒輕鬆地笑了:“我只是把上一輪賣空股票的200億美元的利潤回吐回來,用於震倉罷了!”
亨利建議道:“先生,我們現在收手吧?用一個‘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我們一輪股票賣空,就已經有了一千多億人民幣的利潤啦!我們應該把資金抽回美國,進入美股,繼續炒做!”
“戰爭靠實力,也靠勇氣!金融戰爭也不例外!半途而費,不是我的愛好!”索撒命令道,“我一定要做空中國!讓中國的股市見底、再見底,以便我們在這次‘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後,收進低於成本的便宜貨!繼而再一次拉高出貨,實現我300億美元的利潤目標!”
亨利剛要轉身出門,索撒又揮手叫住了他。亨利看着老師神秘莫側的樣子,有一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索撒走到亨利身邊,小聲對亨利説:“以後,我給你的指令不要再直接傳達給馮小姐了!”
亨利見索撒的面部表情越來越寧重,便索性建議道:“我們採取人事辦法,解聘她即可。”
索撒把一雙老手扶在亨利的肩膀上,搖搖頭,用中國話對亨利講:“我不希望打草驚蛇!你只給她一個局部命令,不讓她明白我們的全局計劃就可以了。”
於是,亨利按照索撒的安排,只讓馮卉繼續拋售帳上的一百億人民幣老股票。而自己則在自己的計算機帳户上,對大盤藍籌股採取了惡毒的輪流打壓手段。
亨利把自己手裏的多種股票按照AB進行排序,首先按照比昨天的收盤價低的價格賣出A和B,等A和B這兩隻股票不斷進入跌停,並帶動同一版塊的C和D股票翻綠後,他再用收回的資金,購入C和D股票。第二天,再按照C和D股票比昨天的收盤價低的價格賣出,這樣循環往復,一上午,他即平買股票摺合人民幣300億元,低拋股票摺合人民幣600億元,股指雖然被打壓下來了,但是亨利的當天虧損額,即高達20億人民幣!
聰明的馮卉通過特別行動小組,已經檢測到了亨利計算機帳號的進出規律,分析出了索撒在同一板塊股票中平買一、低拋二的資金進出量進行操盤的策略。
特別行動小組通過最新的手機短信會議系統,在與會者不移動位置、不説話發言的情況下,就開會討論的當前的形勢,認為這為我們誘回索撒的利潤創造了大好時機,並提出了將計就計的新的應對策略:放棄抵抗,不買不賣,任由索撒砸盤,以使他回吐出第一輪拉高出貨形成的利潤。
在這種情況下,索撒的指令被亨利執行後,果然效果明顯,股市大盤全線翻綠,以黃海銀行為前鋒的跌停股票,佔股市全部股票的80%。
剛剛從這幾天的上揚行情中找回一些自信的股民,又開始找不着東南西北了。股市裏重新瀰漫着一片陰霾的氣息。
站在黃海營業大廳裏的肥姐沉不住氣了,她拉住老程的袖子,又悄悄來到角落裏:“我那外甥女可能是發神經了!她讓我有錢就只管買藍籌績優股,不要往兩邊瞧!我聽她的買了,可現在瞧瞧,我又賠本了呀!”
老程苦笑一下,似乎心智全亂:“這馮卉也是假洋鬼子嗎?肯定是説反話的哦!現在阿拉是不買也不賣,完全響應黨的號召哩!”
“霍宏利最慘了,活生生割肉出來啦!進去一萬,出來一千!”
老程拍拍手,抱怨道:“儂不曉得吧?那個要典房子的男人,進去一萬,出來才五百!唉,誰讓他們不曉得留點錢過日子哩!”
肥姐摟摟大廳裏牆上的時鐘,已經到了上午收市的時候,就拉一下老程的袖子:“走,我們還是搓一次肯德雞吧!我請客,賠錢也得過日子呀!”
老程苦了老臉,把肥姐的手從自己的袖子上推開:“算了。阿拉還是趕回自己家裏,吃吃我的剩飯好了!”
晚上,從股市上黑着臉回到家的股民,又開始在網上尋找精神解脱了。
“逢春一笑”繼續在論壇裏惡毒地製造着蕭瑟的空頭氣氛。今天的她竟別出心裁的編了一個《全國股民大聯歡》的帖子,引來了網民的騷動:“今年是中國證券市場飛速發展的一年,是給予投資希望最多,也是挫折最多的一年!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之後,那一個個血淋淋的日子,讓廣大的投資者虧得體無完膚!可貴的是,儘管虧損累累,我們的投資者依然熱愛祖國,熱愛股市,熱愛生活!”
“逢春一笑”首先按照《地道戰》,編了一段詞,大罵政府部門。
……而後“逢春一笑”參照《松花江上》,編了一段高位套牢者的哭喊,以觸動股民的痛處。
……
這次,“豁出去”根本沒有露臉。
“樂呵呵”看了,沒有發言。
“股民老張”沒説一句話,只粘上來8個滴血的心,代表了他現在的心聲。
崔大衞從山裏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田晴和張秉京索要那一直沒拿到手的55萬人民幣。自打他的訛錢行動中有了救助小妞讀書的因素,彷彿他的訛錢行動中也平添進了幾許正義的成分,他的腰眼子突然感覺硬起來了。
“咋着?錢,你沒拿到?”張秉京接到崔大衞的電話,彷彿心裏立刻蒙上了一層濃濃的烏雲,壓得他有些透不過氣來。
崔大衞呵呵冷笑起來,帶着玩世不恭的口氣回答:“於欣那姑娘一來,田總那兩個小尕貝兒的就孬了丫子!可錢還差了55個呢!我真是糊塗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有那麼可怕嗎?”
張秉京通過上一次田晴對男孩兒們對崔大衞謀殺未遂的簡單描述中,就能夠猜出田晴兩個手下當時的狼狽狀況,於是,張秉京強打精神,先嗽嗽喉嚨,而後應付道:“我聽田晴説,人家是突然有事了。他兩個大小夥子,咋會怕一個小姑娘呢?豈有此理嘛!?”
崔大衞倒也沒心思得便宜賣乖,索性直奔主題:“張秉京同志,咱們相識了大半輩子,誰是啥德行,大家都清楚。您們的貸款據説就要批下來了,您不希望我在您們拿到貸款之前去抖摟那份黑材料吧?廢話咱們也甭忽悠了,錢,您們啥時候給吧?”
張秉京面對崔大衞的張狂,心裏雖然恨得咬牙切齒,但是在10億2的貸款和55萬的比較效應面前,在破財與保命的選擇中,他沒有一點發作的底氣了,嘴上也只得有氣無力地敷衍着:“給,馬上給!我立馬兒聯繫田晴,讓她馬上送錢給你!”
崔大衞現在對索要錢財的事,也是越來越老練了,他哼哼兩聲,之後,叮囑道:“記住了,黑材料還在我手裏呢,我的耐心可是堅持不了多一會兒哦!”
張秉京只得再次低三下四地敷衍:“成!成!成!錢立馬兒就給,明天就給!”説着趕緊放下了電話。
崔大衞放下張秉京電話,沒有半點偷閒,立刻又撥通了田晴的手機,聽到田晴在對面一聲“喂”之後,崔大衞突然嘿嘿地笑起來。
田晴先是莫名其妙,進而感到竟毛骨悚然起來:“你是誰呀?你是!”田晴説着,立刻掛斷了電話。她哪裏有不做虧心時不怕鬼叫門的心態呀!
崔大衞第二次撥通田晴手機的時候,他沒有冷笑,而是立竿見影地提要求了:“田總,我是崔大衞!我是來要我那55萬的!”
田晴在心裏,立刻把剛才的驚恐變成了現在的憤怒,她怒不可扼地大叫:“姓崔的,你他媽的不是人!你他媽的憑啥跟老孃裝神弄鬼!我讓你他媽的不得好死!”
田晴這麼一胡攪蠻纏,崔大衞只得軟下來:“呵呵,田總,您誤會了,我只是琢磨着跟您鬧着玩兒!鬧着玩兒,呵呵!”
田晴依然不依不饒:“你給我玩兒蛋去!有你這麼開他媽玩笑的嗎?”
崔大衞趕緊賠起了不是:“得得得,我玩兒蛋去!我玩兒蛋去!都是我的不好,都是我不是人,成了吧?”
面對崔大衞的滾刀肉做派,田晴心中的憤怒,立刻變成了厭惡和仇恨,她暗暗地咬了咬牙,心裏狠狠地發了毒誓:“一定要麻利兒地辦了這個老幫啐!要不今生今世,就不會有我田晴的好日子過了!”田晴的嘴上努力裝出了和藹和熱情勁兒,她儘量用悦耳的聲音對崔大衞説:“以後不不許這樣鬼魅三道的了!我田晴可經不住驚嚇了!”
崔大衞呵呵一笑:“成成成,以後我崔大衞再也不敢這樣啦!”而後,崔大衞再幹笑兩聲直奔主題,“田總,我那錢,啥時候給呀?我崔大衞和我那小舅子都要買房子哪,要不等黃海市房子一漲價,這150萬恐怕就不夠買兩套房子啦!”
田晴心裏雖然努力讓自己個兒強忍着怒氣,可嘴上還是控制不住又發火了:“崔大衞,老孃我到底哪輩子欠了你的?咋就遇上你這麼個討債鬼!”
崔大衞聽田晴這樣一説,怕這個女人變卦,立刻慢吞吞地拋出了自己個兒的撒手鐧:“田總,因為您是個女同志,我才來討債呢!我對張秉京可沒這麼客氣,對他,我崔大衞是要討他的命呢!而且,聽説,您那貸款就要批下來啦!您不希望有啥變故吧?呵呵……”
崔大衞這樣一威脅,田晴立刻冷靜下來了。她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嘴上卻笑了,一邊緩和語氣,一邊忽悠崔大衞道:“老崔師傅,上次那兩個小尕貝兒的不會辦事,明明錢已經給你拿過去了,可他們卻説,因為看見了於欣這個小姑娘,就嚇跑回來了!一個小姑娘有這樣可怕嗎?這兩個小子,真是少不更事兒!”
崔大衞一聽自己個兒的威脅見了效果,趕緊再次直奔主題:“田總,那錢一給,我崔大衞就永遠也不打擾您啦!咋着?咱們再約個地方吧?”
田晴一隻本無力的手,現在竟把一個水蜜桃攥出了水,她把仇恨壓了再壓,嘴上痛快地回答:“好吧。就定明天上午,地點我再通知你!”
這天晚上,在黃海市最豪華的迪廳裏,平時圍繞在田晴身邊的三個男人,終於走到了一起。
迪廳裏,雷射燈光依然異常刺眼,滿耳依然是喧鬧的人聲,滿眼也依然是嘈雜的跳舞人羣。那個只穿着三點式服裝的女郎,依然沒有擺脱股票的影響,正用瘋狂的聲音唱着股民歌曲。只是她現在唱的不是描寫多頭的《漲停板》,而是抒發套牢情緒的《買了中石油》:“買了中石油,三十白了頭;見了中石化,老虎都害怕。平安持在手,路都不敢走;黃海更可愛,天天在躲債。最慘是中煤,越買越倒黴?……”
在那個幽暗、典雅、温馨的單間裏,依然是一派鬧中取靜的幽雅,只是今天的氣氛格外凝重。張秉京和田晴相對而坐,他們兩人的左右,分別坐着那兩個男孩兒。
田晴在自己個兒曾經擁有和現在擁有的三個男人臉上,掃了一圈,而後把眼睛盯到張秉京的臉上,首先打破沉默:“你給我介紹的那個杜鵬程,竟然向我提出了1元收購計劃!”
張秉京沒心思談杜鵬程的事情,於是,帶着不耐煩的語氣説:“到萬不得以的節骨眼兒上,把債務甩給他也是個法子!”
田晴立刻變了臉色:“狗屁!債務沒了,我自己個兒也啥都沒了!過喝西北風的日子,還不如嗝兒屁拉稀算了!”
張秉京咧咧嘴,趕緊打岔:“現如今哪,我們還是先過崔大衞這個小鬼關吧!”
田晴用半老徐娘的眼睛,再在自己個兒曾經擁有和現在擁有的三個男人臉上,掃了一圈,而後嘆口氣:“是呀,大家説説,拿出一個辦掉姓崔那個老幫啐的法子!”
張秉京陰沉着臉,附和着:“陳靜的意志就要崩潰了,貸款已經可望而可及!對這個老小子,我們已經退無可退,沒第二條路可走了!”
江副總不等張秉京的話音落了,就低聲説:“繼續我上次沒完成的十面埋伏必殺計吧?!”
田晴沒好氣地翻了江副總一眼:“快別忽悠你小尕貝兒的那個十面埋伏啦!節骨眼兒上掉鏈子!賠了夫人又折兵,我聽着都噁心!兩個大小夥子,不但讓煮熟的鴨子飛了,還愣讓嗝兒屁拉稀的鴨子捲走95萬!”
張秉京雖然平日對田晴身邊的這兩個小面首,厭惡之極,但是,在目前此情此景裏,他倒變得寬厚、祥和了。他望一眼氣哼哼的田晴,再看一眼一臉沮喪的江副總,説:“所謂十面埋伏,是不能再繼續了!沒新意,還很可能暴露我們自己個兒!”
江副總氣哼哼地説:“那就帶他出城,在無人處掐死,挖坑埋了了事!”
田晴望一眼黃秘書:“黃子,你瞧呢?”
黃秘書呲呲牙,卻沒露出半點笑容,他支應道:“江副總這個轍,聽起來好像太簡單了點!”
田晴和江副總都把眼光轉向了張秉京。張秉京沉思着,沒答腔。田晴不耐煩了,對張秉京沒好氣地説:“我們四個人,現如今哪,是栓在一起的螞蟑,榮辱與共,誰也甩不了誰了。老張,你先放個屁!”
張秉京的眼睛在自己個兒的眼眶裏轉了幾個圈,而後把自己個兒的腦袋往三個人的中間湊了湊,陰森着老臉,説:“我倒有個神不知鬼不覺的轍!”
田晴帶着那兩個男孩兒都把眼睛一亮,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説:“趕緊説説!”
張秉京一臉殺氣,陰森森地説:“我們要殺人不見血,殺人不留痕跡!”見三個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盯着自己個兒,張秉京惡狠狠地繼續説下去,“崔大衞會開車,也喜歡開車,我們不如製造一個車禍現場,讓這個老東西死於交通事故!”而後,張秉京把自己個兒的鬼點子一五一十地説給三個人聽,田晴聽了,一對徐娘半老的眼睛立刻賊亮賊亮的,她默默點頭,兩個男孩兒畢竟年輕氣勝,索性直接站起來,嚷嚷着:“好,就按照張行長的轍幹!”
張秉京沒笑,他的臉依然陰森,他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對兩個男孩兒説:“今天晚上得辛苦你們小哥倆,找個地方偷一輛汽車!不管牌子,不管好壞,只要偷來,沒被人發現,就大功告成!”
兩個男孩兒望着一臉深沉的張秉京不知奧秘所在。田晴瞪了男孩兒們一眼,吩咐道:“就按照張行的轍做!他自有他的大智慧!”
黃秘書嘀咕一句:“我們有的是車,何必還要偷!”
江副總摟了黃秘書的肩膀,胸有成竹一般地説:“這是並不難,你幫我看着人就成了!”
而後,這兩個人鈎肩搭背地出了門,很快就消失在夜幕裏了。
黃海市市中心的摩天大樓裏,還是十八層那間最豪華的辦公室。牆上的時鐘顯示的時間是:12月23日,星期日,上午8:45。
陳靜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下巴下墊着自己的雙手。她的眼前,是那份打印好的辭職報告和給綠色農科集團公司新增億元貸款的合同。陳靜把已經簽上名字的辭職報告裝在信封裏,顫抖着手,在封皮上寫上幾個字:總行行長親啓。而後,她拿起那份貸款合同,翻到最後一頁,找到甲方的位置,沉思着就要簽字。
陳靜彷彿夢囈地自言自語:“在這合同上籤上名字,明天是星期一,啥子難關就都過去了!這是我為黃海銀行做得最後一件事情了!”
但是,她沉思片刻,把簽字筆放下,重新戴上了筆帽。此時的她,思維還是嚴謹的,她不放心,她怕自己在以放棄自己的金融從業生涯而換來的漂亮的年報數據會被張秉京之流所利用,她一定要把銀行的後事,料理得無懈可擊。
陳靜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通對方的電話:“監察室劉主任家嗎?我是上橋支行。”
對面傳來女人不滿的聲音:“我們老劉幾天都沒回家啦!加班加點分析啥案子,早把家給忘啦!要找他呀,去辦公室!”
沒等陳靜説對不起,那邊的電話已經掛斷了。陳靜只得又撥通了劉主任的手機。
陳靜用感激的口氣説:“劉主任,辛苦你了!”
劉主任回答得挺乾脆:“沒啥!您陳行更辛苦!”
陳靜嚴肅地問:“綠色農科集團的實際資產,都摸清楚了嗎?”
劉主任一字一頓,極其認真地回答:“綠色農科集團公司的情況,我們已經摸清楚了。除了在我們這裏有一筆10億元貸款外,在一家信用社也有貸款5000萬元。這5000萬元才放出不到一個月,是用來還一筆4000萬元老貸款的。看來,也是因為企業還不上老貸款,信用社被迫放出的借新還舊的貸款。”
陳靜追問:“放款這前,這家信用社曉得綠色農科的情況嗎?”
劉主任肯定地回答:“那時候市政府已經對他們下達了拆除令。”
陳靜鏡片後那一對丹鳳眼睜得很大,她狠狠地説:“這家信用社才真正叫弄虛作假,粉飾和平!”
劉主任深有感觸地説:“那位女老闆有一句名言,挺發人深省。她説:貸款前,銀行是爺爺,貸款後,銀行是孫子!她一心賴帳,那信用社的主任為了自己的位子,不惜屈從企業,將錯就錯!錯上加錯!不過,如果我們不再給綠色農科放款,倒為我們成為訴訟中的第一受嘗人提供了機會。另外,我們已經查清,在那位女老闆名下,還有土地1000畝左右,價值大約2億元。”
陳靜很乾脆地向劉主任佈置任務:“好,劉主任,你們一是要立刻凍結綠色農科集團公司在我行的帳户,二是要通過法院凍結那1000畝土地,三是要繼續查清他們還有沒有其他可以凍結的資產。這樣一來,即便我們為了年報,不得不放款給綠色農科,也不會繼續擴大我們銀行的損失!”
劉主任會意地點點頭:“張秉京的問題也有了一定的眉目。從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他至少也是受賄加挪用貸款,數目驚人。只是我們還沒驚動他。”
“好,只要人不跑,就先不要驚動他。先來保全我行的風險資產。”陳靜堅決地説,而後她又臉色陰沉地説,“你幫我約一下綠色農科集團公司的那位女老闆,我想跟她直接談談。這樣一個對手,咋能不見個面呢!”
“陳行,那位女老闆好像是上天入地了一般,沒一點音訊,壓根兒找不着人!”
“跑的準備都有了?反應倒不慢吶!劉主任,你馬上組織人,凍結綠色農科集團公司在我行的所有帳户!”
劉主任胸有成竹地回答:“已經安排好了!另外,蘭晴有幾塊地皮我已經和交易所打了招呼,一旦有交易,他們先通過我們,等待我們送法院正式文書,而後查封。”
陳靜滿意地點點頭:“幹得好,劉主任!不愧是在軍隊中鍛煉出來的幹部!”
劉主任謙虛地起來:“陳行,你就別寒磣我了。存款、貸款、利潤的事,咱幫不上忙,自己該乾的事,咱再掉鏈子,不如自己辭職走人算了。”
放下劉主任的電話,陳靜心裏塌實了很多。她重新拿起桌子上那份打印好的給綠色農科集團公司新增億元貸款的合同。又拿起簽字筆,拔掉了筆帽,準備簽字。此時,她的耳畔彷彿突然迴響起了嘈嘈雜雜的各種聲音:
先是張秉京哀求一般地聲音:“這張紙瞬間就可以讓我們化險為夷,我這可是為大家都好呀!”
劉主任的聲音:“除了在我們這裏有一筆10億元貸款外,在一家小商業銀行也有貸款5000萬元。看來,也是因為企業還不上老貸款,銀行被迫放出的借新還舊的貸款。”
她的眼前彷彿出現了女兒的身影和女兒的聲音:“媽媽,您是犯過錯誤的人嗎?”
依然是女兒的聲音:“不是怎麼會被開除呢?同學們都説您犯了大錯誤,不但被開除,而且今後一輩子都不能在銀行工作了。”
張秉京的聲音突然再次出現了:“綠色農科的事要是捅出去。完蛋的不光是我張秉京,對你、對黃海銀行都是一場災難啊!你琢磨過沒有?你難道不知道啥叫投鼠擊器嗎?”
王洪的聲音壓住了張秉京的聲音:“四大行已經向我拍了胸脯,利潤全是上升的;不良貸款率全是下降的。我們決不准許任何一家銀行在防案件、抓效益上掉鏈子,更不准許任何一家銀行給我們黃海市的金融改革抹黑!中國絕不會發生金融危機!”
她的腦海裏不斷縈繞着揮之不去的心聲:“綠色農科騙取銀行貸款,膽大包天;張秉京、田晴狼狽為奸,死有餘辜。批了這筆貸款,我愧對良心,與黑惡勢力,沆瀣一氣,萬萬不可為;不批這筆貸款,黃海銀行就要因為我陳靜的無能,而受到拖累,‘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就要弄假成真!批呀,難哪,因為,這是條死路;不批,也難哪,因為,這還是一條死路!”
她從辦公桌上再一次拿起了簽字筆,自言自語道:“‘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已經造成了股價大跌。黃海銀行業績受垃圾企業的影響,年報會非常糟糕,年報再會讓股價進一步受挫。黃海市的金融生態環境就因為我一個小小支行的行長而受到影響,我讓世人對中國銀行業的產生懷疑,也許最終會引發泰國一樣的金融危機……”
突然,陳靜的辦公桌上的座機響了,陳靜剛拿起電話就聽到了一陣乾癟而空洞的笑聲,是總行的何主任。
“陳靜吧,綠色農科的貸款批完了吧?”這次何主任的聲音裏沒有曖昧,而全部是居高臨下命令的語氣。
美女行長支支吾吾地無法回答。
何主任立刻把語音提高了八倍,幾乎是在喊叫:“陳靜同志,綠色農科的貸款是關係我們銀行生與死的大事!我已經協調好了,你們支行一報,總行就批!如果堅持不辦,你一個支行行長,可是擔不起‘黃海銀行虛假報表事件’這個大責任的!你看着辦吧!”説罷,何主任竟彷彿遭到了女人的求愛拒絕一般,懊喪而無奈,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只得把電話粗暴地掛掉了。
此時的美女行長,面無表情,她默默地放下電話,拿起簽字筆,翻開了綠色農科的貸款合同,一咬牙,就要在上面簽字了。
突然,她的手機響了,號碼顯示的是家裏的電話號。
她只得再一次把簽字筆放到辦公桌上,詫異地接了電話。女兒甜蜜的聲音傳過來:“媽媽,爸爸説要送我一件元旦禮物呢!”
女兒的天真,撥去了陳靜心裏的幾許烏雲,但她依然笑不起來:“爸爸送你啥子禮物呢?”
媛媛認真地回答:“説是一項收購計劃!媽媽,收購計劃是什麼呢?是錢,還是物呀?”
陳靜彷彿意識到了啥子,追問自己的女兒:“你爸爸還説了啥子?”
媛媛見自己的話引起了媽媽從來沒有過的重視,突然頑皮地笑了:“媽媽,我真想先逗你玩一會兒,但又怕你着急,就還是先告訴你吧!”
陳靜繼續追問:“快説,別越大越不聽話了!”
“是爸爸公司的方阿姨打電話這樣説的!她説,這個禮物是看不見的,但是,對我的一生都有好處。”
“方秘書,還説了啥子?”
媛媛被媽媽逼急了,説話有一點上氣不接下氣的:“方阿姨説,爸爸已經與一個姓田的阿姨談好了,要買她的公司,還要幫助她還你們銀行的貸款呢!”
陳靜不假思索地繼續追問:“他們不是沒談成嗎?”
媛媛嘟着小嘴嘀咕着:“這她可沒説!”
陳靜像是對女兒,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説:“通達公司真要對綠色農科進行資產重組?杜鵬程一直鬧騰着搞資本運做,現在終於出手了?”
媛媛嘀咕一聲:“這些,方阿姨沒説,我也聽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