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貓靜靜地坐在抽水馬桶上,衞生間的燈光這會兒是幽謐而温暖的,細細密密地灑落於半裸的身體。白色睡裙下的身體白而瘦,毫不例外地顯出年輕的生動感。
張貓低頭看看自己裸在一角裙裾外的雪白肚皮,那兒看起來光潔而平坦,但是,這次有可能真出意外事故了。指的是懷孕。
馬兒在電話裏肯定地向她保證,一切他會安排妥當。末了,卻又小心翼翼地勸她,小貓你或許可以再等幾天看看,可能只是場虛驚呢?她當下就覺得像被平白揭穿什麼似的不舒服,咬咬嘴唇,擱下話筒,把頭深深埋入碩大的白棉套枕裏。
枕頭上有絲飄柔洗髮水的芬芳,還有他常搽的那種髮油的味兒,堵在鼻子裏,一陣陣的窒悶。張貓翻了個身,靠在枕頭上斜坐起來,拿了遙控板打開電視。一個又一個的頻道換過去,屏幕上似乎只剩下些不知所云的面孔,音樂的熱浪一陣陣沖刷着房內的氣流,令人的視網膜耳膜雙重迷失。
她起身去玻璃櫃裏找煙盒和巧克力罐子。這種無異於慢性毀容的惡習,有時卻能深深打動人。特別是在沒有其他讓你更覺有興致的排遣方式之時。
煙霧幽藍而柔軟地瀰漫開來,眼前的光線就立刻顯得不那麼刺目了。這時她方才看清電視屏幕上正上演一出中規中矩的都市言情劇。男主角高大挺拔,善於面對女性做些時髦表情,妻子情人各守其職,外帶穿插一些戲劇性的場面。正黨這個丈夫兼情人的漂亮男人頗與馬兒有神似之處,門鈴響了,張貓知道那會是誰。
裏邊的門打開,隔着鐵門柵欄,馬兒高高地晾出了一張笑臉,還有一枝滴着水珠的紅玫瑰。這風度這禮數,得益於他在一家進出口公司當了十年高級白領的經驗。
張貓先從欄縫裏取了玫瑰。習慣地放在鼻子底下嗅着,感覺到瞬間就被這個體面而殷勤的男人再次擄獲,自然也原諒了他在電話中最後那句猜疑之辭。雖然那種懷疑一度使她敏感地想到,自己是否一廂情願地借這種意外變故,向馬兒撒嬌、邀寵甚至要挾。
他們在幽暗的燈光下擁抱。他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熟悉的體味,搞得她頭暈目眩。張貓每次都驚異於馬兒所具備的那種性感氣味,它們深深地吊起了她的胃口。就像有本通俗雜誌上説的那樣,幾乎每個女人都能憑着雄性激素所分泌出的體味找到一個最佳性伴侶,據説只有那一款味兒最能使她神魂顛倒,欲仙欲死。
張貓不知道自己是否就是因為這一絲看不見摸不着卻又入骨入髓的氣息,心甘情願地對他守住了情人的忠貞。想想也夠奇怪的。
不一會兒,他的勁也上來了。抱着她原地打了個旋,便扔到了柔軟而豐腴的席夢思上。她聽到自己的身體與細微的氣流摩擦着,然後發出輕而悶的“噗”一聲,墜落的底層就墊着沒完沒了的、濕漉漉的慾望。
這種扔擲與墜落的姿態,曾被無數次地重複過,作為一種不可或缺的節目序曲,其中的某些暴力想象令人沉迷。而正是這種記憶,在以後的月夜驚夢中,使張貓不止一次地被擊中。
馬兒扒光了自己,再動手收拾她的肢體。身體膨脹着,感官驚悚起來,一切都像向日葵般全面打開了,吸吮着的是似火似冰的觸擊。
待她發覺他沒有用套時,本能地提醒了一句。他輕輕地哼了一聲,停下來看着別處説,我放下你的電話就打了另外一個電話,托熟人找好醫生了。
燃燒的空氣有些安靜了。
他温柔地抱住她,用舌尖舔她的耳垂,手一邊繼續着遊走。她僵硬的身體在他殷勤的掌心上,慢慢地復甦過來。
他的刺激漸漸地要使她發狂,有點窮途末路的味道。她一伸手關了燈,像只貓一樣靈活地翻了個身,跨坐在他上面。他乍一下似乎有些吃驚和侷促,但馬上被更高地激挑起來。在放縱的呻吟和肉的撞擊中,張貓覺得他們就像一對真正的狗男女那樣體味着無恥而至高的歡樂。
歡樂是如此巨大地飛揚起來,一剎那像片羽翼下的陰影籠罩了她,使她恍惚而深刻地懷疑起自己和這個男人之間,是否就是最純粹最真實的情慾關係。
這多少有點不合時宜。
身體與身體在黑暗中發出某種類似於瓷器的光澤,幽幽的,帶點神秘的藍調。屋子裏是高xdx潮泄落後的沉靜。
有那麼一縷如小蛇般的銀質光芒流到了鋪滿暗花的牀單上,她這時才發覺剛才竟忘了拉上厚重的絲絨窗簾。一個大白月亮正高懸在防盜窗的一角上,極像一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