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牌時分。
楚天琪抱着楊紅上同乘一騎,緩緩進入鵝風堡。
楚天琪目光四顧,眉頭緊攢,他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在蜈蚣鎮鎮口寄放馬匹時,他就覺察到了氣氛不對,作為一名職業殺手,他在這方面有靈敏的嗅覺。
可不是?堡門洞開,門上石樑斜傾彷彿隨時都可墜落下來,刻有“鵝風堡”三個紅漆大字的石匾,也歪歪斜斜地垂在門媚沿上。
他沒來過鵝風堡,以前也沒聽師傅們説起過鵝風堡,但是他知道鵝風堡決不會是這麼個模樣。
難道鵝風堡出事了?!他心猛然一沉。
楊紅玉閉眼躺在楚天琪懷中,想象着爹孃見到她時的情景,尤其是爹爹該會説什麼,所以她對堡內的情況竟是全然不見。
馬兒走迸前庭院。
不見一個人影,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遠處堡後山峯,透出一縷猩紅的血色殘霞。
一股來自山坳裏的冷風,從堡內吹來,風中夾雜着他熟悉的血腥氣息。
他頓時感到一絲絲顫慄,一絲絲不安。
他有一種可怕的預感,這股風中的血腥氣息與他有關。
一定出事了!
他拍馬向前,想看個究竟。
黑馬踏着碎步,不肯向前,他猛磕馬刺,黑馬才無奈地踏上石階。
剎時,他被眼前的情景怔住了。
倒塌的房屋東倒西歪,一片斷牆殘壁,破敗傾頹,一片焦木碎瓦,連地上的草皮和周圍的樹木也被燒得乾乾淨淨。
唯有那座聳立在鵝風堡天壇頂峯上助衝宵塔,還巍峨屹立在堡內。
除了這座小石培外,鵝風堡已是一片焦土。
有人用火和炸藥,已將鵝風堡所有建築夷為平地。
二十年前樂天行宮對鵝風堡造成的損失,遠遠無法與此相比!
在石坪焦土上有一塊抹去了煙塵的石塊,石塊平面上有人用鮮血寫了九個大字:“向南大秘官討還血債!”
楚大琪象是跌入了冰庫裏,冷到了極點。
來遲了一步?
十天限期剛到,為什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咻——”黑馬受不住這種淒涼,仰頸長嘯。
楊紅玉聞聲一顫,睜開眼睛。
驚愕,萬分的驚愕,張開的小嘴半天沒發出聲來!
隨着馬嘶聲,天壇石塔內湧出一羣執刀的莊丁,為首的便是鵝風堡護佛莊丁頭目陳青志。
隨後塔內走出了莊主凌志雲,二莊主凌志遠和楊紅玉的母親凌雲花。
楚天琪抱着楊紅玉跳下馬鞍,在石坪上站定。
黑馬似乎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立即跑到石坪牆角遠遠避開。陳青志一行莊丁來勢甚快,二十餘人眨跟間已將楚天琪團團圍住。
楚天琪將楊紅玉輕輕放下,在她耳旁輕聲道:“你過去吧。”
楊紅玉呆呆地站着,沒出聲也沒動身,傷拂還未從驚愕中甦醒。
凌志雲、凌志遠和凌雲花趕到石坪,三人助臉色都冷峻得怕人。
陳青志指着楚天琪對三人道:“他就是楚天琪,南天秘宮的第一號殺手,小姐就是被她劫走的,現在仍在他手中。”
凌雲花不敢上前,在三丈外的圈外對楊紅玉嚷道:“紅兒,你怎麼樣?”
凌志遠跟着嚷道:“那畜牲把你怎麼啦?“他見楊紅玉渾身帶血,頭上裹着血紮帶,心裏着急,不覺出言不遜。
凌志雲鐵青着臉沒出聲,他雖然為孫女兒着急,可心裏在想:南天秘宮既然借談判之機偷襲了鵝風堡,這楚天琪還帶着孫女兒來鵝風堡幹什麼?
楚天琪拎開楊紅玉,再次道:“你去吧。”
“娘!”楊紅玉象是猛然驚醒,高呼一聲,一跋一跛奔向凌雲花。
“紅兒!”凌雲花張臂把女兒摟在懷中,“他把你怎麼樣了?”
楊紅玉卻是懵了頭,沒回答孃的問題,反急着問:“娘,這是怎回事?發生了什麼事?”
凌雲花咬着牙道:“昨夜南天秘宮九憎邀請了大批高手,趁你爹不在時偷襲了鵝風堡。”
“不……不會的,怎麼會……這樣?”楊紅玉結巴着道,她由楚大琪解毒護送回莊,怎麼説也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事。
此時,石坪上陳青志沉聲對楚天琪道:“南天秘宮在望江樓設埋伏殺了咱們四個兄弟,今日義假借談判毀我鵝風堡,你居然還敢上這裏來,膽量可是不小!”
楚天琪冷然道:“你説的第一件事是誤會,第二件事我不知道,我是奉師傅之命……”
莊丁頭目劉國泰未待楚天琪把話説完,便厲叱一聲道:“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想狡辯?
兄弟們上!為死去的兄弟和毀掉的家園宰了這小子!”
這句話剛落,他身後四名黃衣莊丁手中鋼刀抖動,閃身撲上,四柄鋼刀上下交錯遞向楚天琪,指的全是重穴。
楚天琪鐵青着臉,厲聲道:“縱是火頭之上,也得容人把話説完,難道鵝風堡的人就是這般教養?”
他一邊説話,一邊空手應欲,雙掌並出,向着迎面的兩柄鋼刀抓去。
聽到楚天密的話,凌志雲和凌志遠不覺同時一震,這小子的話説得也有道理。
凌雲花忙着檢查女兒的傷情,一時顧不上場上的事,楊紅玉痴立着,仍在想:“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楚天琪雙掌遞出後,迎面的兩柄鋼刀不閃不避仍是直劈直刺,而另兩柄鋼刀卻刀花一閃,閃電般襲向他左手脈和右腿踝骨。
四柄鋼刀互為呼應,連為一氣,一遞一補,一佯一襲,配合得天衣無縫,恰到好處,無懈可擊。
楚天琪一個大幻移挪,閃出刀圈之外,沉喝道:“容我説話,別逼我出手!”
適時,叱聲震耳,四名莊丁如影附形撲到,四刀齊下,全是凌厲殺着,快捷悍狠。
楚天琪待四刀近身,身軀突然一旋,左右手往上一揚,噹噹兩聲,兩柄鋼刀掉在石坪上,兩名莊丁同時抱腕疾退,臉色煞白,血從兩名莊丁手指頭縫滲了出來。
楚天琪這袖中一刀、一扇,震住了另兩名莊丁,他兩個手握鋼刀,卻沒敢再撲攻。
陳青志閃身掄至,飛起兩指閉住了兩名受傷莊丁胳膊上的血脈。
楚天琪立起身道:“我説過不要逼我動手,我是奉師傅之命……”
凌雲花厲叱道:“陳青志替我宰了南天秘宮這條小狗!”
“楚哥哥!”楊紅玉發出一聲呼喊。
“你想幹什麼?”凌雲花伸手接住了女兒的肩膀。
陳青志身手極快,凌志雲和凌志遠出手阻攔不及,他已人刀合一,射向了楚天琪。
一道銀虹,來勢極快,眨眼間已到楚天琪頭頂。
楚天琪在望江樓與陳青志交過手,知道他的厲害,無暇多想,袖內寬刃短刀幻起一片青瑩寒芒迎了上去。
鋼刀由上而下,短刃由下而上,兩人都拈個快字,霎時便撞在一起。
噹噹噹當!刀刃相擊,鳴金戛玉。
空中好一陣叮噹激盪,人影倏接即分,分而叉合,合即又散。
陳青志肩頭冒出鮮血,倒退三丈外,直愣愣地站着,臉上露出一副苦兮兮的摸樣。
這位鵝風堡的第一位高手,使出師門絕殺招式,仍未能宰得了南天秘宮的“這條小狗”!
楚天琪前胸衣襟劃開露出一條數寸長的血口,站在原地,木然呆立,臉上一片苦笑。
這位南天秘宮的第一號殺手,竭盡全力,仍未能在鵝風堡的一個小小莊丁頭目頁前佔到半點便宜!
凌雲花氣急敗地,猛一揮手:“上!與我一齊上!”
“楚哥哥!”楊紅玉出其不意地掙脱凌雲花的手,彈身躍至楚天琪身旁。
“住手!”凌志雲、凌志遠同時發出一聲斥喝。
湧上前的莊丁嘎然止步。
一是因為莊主的命令,二是因為小姐異常的舉動。
楊紅玉護身挺立在楚天琪身前,她手中多了一把刀,而那把刀的刀鋒,正橫勒在自己的頸脖上!
楊紅玉杏眼圓睜,厲聲喝道:“站住!誰也不準上前!誰要是敢跨前一步,我就自殺在此。往後退!”
她説的悲憤填膺,表情慷慨激昂,沒有任何人會對她的決心有絲毫懷疑。
於是,止步的莊丁又一齊退後數步。
凌雲花驚愕地望着女兒,不知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楚天琪不待持凌志雲、凌志遠發話,便道:“我是奉師傅之命送楊紅玉回鵝風堡的,現在楊紅玉已經送到,在下就告辭了。”説罷轉身就走。
他態度不卑不亢,舉止沉着冷靜,給人一種坦率耿直,端莊高雅的印象。
圍住他的莊丁,一時竟不知道是否該截住他。
“楚壯士請留步!”凌志雲開口道。
楚天琪緩緩轉過身:“莊主有何指教?”他不認識凌志雲,但從衣着上可以看出凌志雲莊主的身份。
凌志雲兩道敏鋭的目光盯着他:“你真是奉師傅之命來送還楊紅玉的?”
楚天琪沉聲道:“是的。不信,你可以問問楊紅玉自己。”
楊紅玉未待問,便嚷道:“外公,他説的話是真的,他可是個俠義心腸的大好人!”她説話隨時候,手中的刀仍勒在脖子上。
凌雲花目芒一閃,嘴唇抽動了一下,但沒説話。
楊紅玉又道:“娘,他在帝王廟中救了我,又送我到大漠山沙坪瘋人谷找神手段一指替我解毒,後來又陪我上神龍峯天武堂看熱鬧,我中了龍世宇的無名毒後,他又送我去天下第一賭莊找賭王金海浩,並親自動手替我排毒療傷,他是個好人,是兩次救女兒性命的大恩人!”
凌雲花臉色數變,心中淌起一般無名的激浪,這激浪來得古怪。來得突然,使她心驚肉跳,驚詫莫名。
凌志雲道:“如果楚壯士所言是實,昨夜南天秘宮血洗鵝風堡一事,又當作何解釋?”
“我已經説過了,這事我不知道。”楚天琪言辭生硬,但神情卻是十分坦誠。
凌志遠道:“可是誰能證明你的話不是假話?”
“我!我能證明!楚哥哥自到瀑城後就沒有離開過我!”楊紅玉貼身靠近楚天琪,大聲叫着。
凌雲花勾勾地望着楚天琪頭上的竹笠,彷彿看的呆了。
凌志雲冷峻的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道:“誰又能説這不是個圈套?你故意讓紅玉中毒,又假惺惺地去救她,把鵝風堡的注意力引向神龍幫和金元城,然後乘其不備,突施殺手……”
楚天琪的心格登一跳,意念疾轉,難道這真是宮主和師傅設下的誘敵之計?
“不!決不可能!”他尚未開口解釋,楊紅玉已在替他高聲叫屈,“楚哥哥決不是那種人!”
凌志遠板着臉道:“眼前擺着的是無可否認的事實。昨夜我們已被逼進堡內的最後一座建築物天壇峯上的衝宵塔,若不是楊玉及時趕回,我們這夥人恐怕早就被你的九位師傅趕盡殺絕,燒死在石塔中了。”
楚天琪臉色變得異樣難看。
難怪楊玉昨夜要離開桃花園,匆匆趕回鵝風堡,原來他已料到鵝風堡會出事。
師傅南天神僧一方面命自己找到楊紅玉,十日內迭回鵝風堡解釋誤會,一方面卻又率人對鵝風堡發動了毀滅性的攻擊,而且手段是卑鄙的夜間偷襲。
這是為什麼?
“楚天琪!面對這鐵的事實,你還有什麼話説?”陳青志厲聲喝問。
“我……”楚天琪支支吾吾地,“我不知道。”
他不知此時自己除了説不知道外,還能説什麼,或者還需要説什麼!
“為兄弟們報仇!向南天秘宮討還血債!”莊丁頭目劉國泰發出一聲悲壯的高呼。
莊丁們一齊振臂高呼:“向南天秘宮討還血債!”
呼聲響遏行雲,霞光凝結。
天際,雲沒山峯之處,一道紅雲就象淌流的殷紅的鮮血。
凌志雲和凌志遠的目光投向了凌雲花。這位聰明的女兒比他們兩位長輩要有主見。
莊丁的目光也都注視着凌雲花,在等待她的命令。
楊紅玉在敵方之手,如何才能制敵於死地而又不傷害這位任性的小姐?
楊紅玉玉腕執刀,自勒粉頸,兩眼緊張地注視着周圍:“別……動手,他是……好人,他是好人……”
面對鵝風堡的慘狀,她除了能説此話外,又還能説什麼?
一縷鮮血從她的頸脖滲出,順着刀尖往下滴,一滴,二滴……
楚天琪冷做地站立着,從他紋絲不動的身姿上看,他仍是那麼沉着鎮靜,可是在他胸間卻翻滾着一股熱浪,腦中卻流閃着千萬般思緒。
楊紅玉橫刀勒頸保護他的場面,比她在天武堂替他代飲無名毒酒,更加慷慨悲壯,使他激動不已。
這個既可愛又可惡,膽大包天的小丫頭!
怎麼能靠這個小丫頭來保護自己?
他左手一抬,眾人只覺眼前一花,楊紅玉已被他脱手拋出,拋向了凌雲花。
凌雲花雙手接住女兒。她發現楚天琪不僅奪去了女兒手中的刀,而且還點住了她的三大要穴,好俊的功夫!
楚天琪左臂一揚,手中鋼刀挾風厲嘯飛過石坪。
“當!”鋼刀擊在十多丈外的堡圍石牆上,透牆而入,沒至刀柄。
“好功力!”縱是生死敵對,陳青志等人也禁不住一聲喝采。
喝采聲過,全場便是一片寧靜,緊張而可怕的寧靜。
對方已沒有了人質,小姐己脱離危險,是動手的時候了!
凌雲花將制住穴道的女兒交給身旁的莊丁,兩眼逼視着楚天琪。
他為什麼要將自己的保護神送交給對手?
他認為他有能力走出鵝風堡?
他既然要來,為什麼又要走,難道真是為送還女兒?
她猜不透他的來意,她被他冷做的神儀所懾倒。
她覺得有一股強烈的不可名狀的激流,在猛烈地衝擊着她的心靡。
刷!刷!刷!金刃劈風之聲。
陳青志、劉國秦、曹錦如等莊丁頭目和所有莊丁都已橫刀在手,只要凌雲花一聲命下,任這位南天秘宮的一號殺手有通天的本領,也必將在這石坪上被剁成肉泥。
楚天琪明白眼前的形勢,一羣胸膛中燃燒着復仇怒火的敵人,一動手就是一羣兇猛無比的野獸!
血腥,他又嗅到了那濃濃的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
不管他願意與否,命運往定他這一輩子永遠也無能擺脱這血腥。
他無意識的抖抖捏捏隱於手肘上的短刀和摺扇,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帶血的微笑。
然而,凌雲花沒有發出動手的命令,她在猶豫,猶豫什麼,自己卻不知道。
“我説過,我不知道此事。”楚天琪抓住最後的機會進行解釋。
“可是誰能相信你?”凌志雲問。
是啊,鵝風堡遭到南天秘宮血劫,誰能相信他這個南天秘宮的一號殺手?
此刻,莊門外傳來一陣急雨般的馬蹄聲。
楊玉、雲玄道長、冷如灰和鵝風堡內莊主事林偉雄帶着十餘名莊丁旋風般撲進莊坪。
楚天琪心一凜。
形勢本來就險惡,楊玉一行人到,自己則是死定了!
凌志雲和凌志遠見到楊玉一行人,臉上立即透出喜悦神色。
楊玉、雲玄道長和冷如灰躍身下馬,步入圈中。
凌雲花伸手拍開楊紅玉的穴道,楊紅玉輕哼一聲,閃身躲到凌雲花身後。
楊玉、雲玄道長和冷如灰三人在楚天琪身前一丈遠的地方站定。
楚大琪微微掀起竹笠,鷹隼似的目光從竹緣下掃過冷如灰和雲玄道長的臉,最後落在楊玉臉上。
不錯,楊玉就是昨夜那位彈琴的人!
楊玉定定地望着楚天琪,眼睛發亮,亮得怕人。
楚天琪無畏地迎視着楊玉的目芒,先天的傲氣和後天培育的好勝心,使他不願在對手面前低頭。
驀然,楊玉眼中精芒畢射,那一束束目芒似有形之物刺得楚天琪臉面發痛,瞳仁發脹,淚水不覺湧上眼眶。
楚天琪的臉面在楊玉眼中放大,一條條細小的臉紋變成了一道道深深的刻痕……
楊玉目芒更厲,雲玄道長説得不錯,楚天琪臉上那道刀疤果然是假的!
楚天琪淌着淚水低下了頭。
他不願在對手面前低頭,卻又不能不低頭,因為他無法忍受楊玉那針刺的目芒,他覺得自己的眼睛幾乎要被刺瞎了。
同時,他為楊玉顯露的精深的內功感到駭然,這種內功的聚集力,他的九位師傅中任何一人都遠遠不及。
於是,他用手背悄然揩去淚水,抬起頭對楊玉道:“我已向他們説過,這件事我不知道,可他們不相信我。”
説完,他雙袖一抖,亮出了寬刃短刀和精鋼摺扇,櫻出迎戰的架勢:“要來就你來吧,咱們單挑一!”
石坪上“向南天秘宮討還血債”九個血字,在最後的一絲殘霞映照下,陰森可怖。
生死一搏,勢在必行,但他不願多殺人,便向楊玉提出挑戰。
為了表示這是一場公平的決鬥,他亮出了雙袖內的兵器。
他很聰明,這樣一來楊玉便不能倚多取勝,也不能使用暗器。
通過昨夜的論琴,剛才的目光交觸,他知道楊玉是個強硬的對手,武功遠在自己之上,雖然他明知不敵,仍想拼命一試,也許還有僥倖的機會?
話已挑明,剩下的就只是動手。
他深吸口氣,凝招在手,嚴陣以待。
不料,楊玉開口道:“我相信你的話。”
“什麼?”楚天琪全身一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楊玉又道:“我相信你的話,你走吧。”
陳青志跨前一步道:“少莊主,無論怎麼説他也是南天秘宮的人,而且是第一號殺手,我們怎麼能就這樣放他走?”
陳青志的顧慮是有道理的,楚天琪武功卓著又是南天秘宮一號殺手,今日放虎歸山,明日猛虎豈不又要傷人!
楊玉目光掃過全場。
全場莊丁鋼刀握手,個個橫眉怒目,怒氣衝衝。
於是,楊玉扭頭對凌志雲和凌志遠道:“請二位莊主作主吧。”
凌志遠尚未開口,凌志雲猛一揮手道,“放他走!”
陳青志聞聲往後猛退數步,莊丁立即撤圍,讓出一條道路。
楚天琪深深地看了楊玉一眼,轉身就走。
楊紅玉臉上掠過一抹歡愉的笑容,復又被陰雲蓋住,一雙眸子用既高興又惆悵的目光送着楚天琪。
突然,凌雲花發出一聲厲喝:“站住!”
楚天琪心上震,糟!楊紅玉的母親還不肯放過自己!
他心裏雖這麼想,腳下卻頓住,並緩緩過了身子。
“摘下竹笠!”凌雲花聲音急促,神情迫不急待,“不,不行!”他的回答簡短有力,而且毫不考慮。
“請你摘下竹笠,讓我瞧瞧你行不行?”凌雲花聲音變得異樣悽槍,似在乞求。
她的乞求的聲音象蟲子在啃噬着他的心,那充滿着悲槍淒涼和期待的眼光,使他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他被她的低聲下氣打動,臉上的冰在融解,手緩緩舉起摘下了頭頂上的竹笠。
一張英俊、剛毅的斜掛着一道刀疤的臉呈現在眾人眼前。
凌雲花鋭利的眼光盯着他,直直的,勾勾的,痴痴的盯着他,彷彿要看進他,看到他內心深處,連心尖上都要看個清楚似的。
他被她看得心慌意亂,一般無形路巨大壓力使他全身一陣顫慄。
他低下頭來,轉身就走。
沒有人發話,也沒有人阻攔。
他走出坪外,召來黑馬,抓住絲繮。
楊紅玉從娘身後跨步而出,象是要追將過去。
楊玉扭臉狠狠的瞪了一眼,楊紅玉急忙又回到孃的身旁。
楚天琪縱身上馬,人立鞍上,回頭深深地看了了一眼。
這一眼是看凌雲花的,因此凌雲花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全身顫慄不已。
楊紅玉以為這一眼是看自己的,剎時紅光滿面,神采奕奕,心中充滿了希望。
“咴——”駿馬長嘶,揚蹄踏塵而去。
瞬間,楚天琪人馬已消失在檬檬暮靄之中。
所有的人都仁立在石坪上未動,彷彿已被凍結在那裏。
楚天琪的鎮靜和摘下竹笠的舉動,出乎楊玉、雲玄道長和冷如灰的預料,他們在吃驚之外,還有一絲費解的困惑。
陳青志等人不知為什麼要放走這個南天秘宮的強敵,不覺滿腹狐疑。
孫兒女已經送回,對手已走,下一步該怎麼辦?凌志雲和凌志遠是舉棋不定。
楊紅玉暗道:“我已是楚哥哥的人,今後無論到天涯海角,我都要跟定他!”
凌雲花仰望蒼穹,在無聲呼喊:“蒼天有眼!玉兒……他一定就是玉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