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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筒裏傳來了這幾天來漸漸被我熟悉起來的機械回答,冰冷而沒有生氣。我嘆了一口氣,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手機,直到一隻手伸過來,按下了紅色的通話結束鍵。
影沙抬起頭,望着幫我結束電話的影沙,我努力想在自己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可是無論我怎麼努力,最後還是忍不住撇下了嘴角,痛苦地説,還是沒有辦法聯繫上姐姐
嗯,我知道。影沙平靜地説。
這是我打的第幾個電話呢?我不知道。
這又是她離開的第幾天呢?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自從她離開以後,每一天、每一天對我和影沙來説,都變得異常的漫長和難熬。雖然早就知道,想要找到重樓復活的方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我並沒有想到,姐姐竟然會離開這麼久。事實上,如果不是這麼難受的等待,我恐怕也不會這麼刻骨地明白,什麼叫做度日如年。
為了能夠聯繫上姐姐,我只能不停地打電話、不停地打電話雖然,我能夠得到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電話裏永遠平靜無波、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您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
不是不難過,不是不惶恐,可是看着安靜地站在我旁邊看着手機裏姐姐的電話號碼,一句話都沒有説的影沙,我唯一能夠做的,也只有努力裝出開朗的樣子,用力地拍拍影沙的肩膀:不要擔心啦,姐姐不會有事的。
這些,你已經説了很多遍了。影沙温柔地看着我。他還是那麼温柔和平靜,可是自從姐姐離開以後,他變得越來越消瘦的身形和越來越黯淡的眼睛,卻暴露了真相,也讓我漸漸地不敢直視他。
我只是覺得,有些難過。霜霜,你説為什麼,果果離開了這麼久,卻一直不跟我們聯繫呢?她就那麼不想我們嗎?
影沙低下頭低沉地説。雖然他的語調平靜,可是在聽到那句話之後,我的心卻猛地抽緊了。
大概,是因為她有點忙吧
我用力將湧上眼眶的熱氣憋回去,然後假裝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
是的,我只能這麼安慰自己。姐姐之所以這麼長時間都杳無音信,不是因為她遇到了危險,也不是因為她正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疲於奔命,她只是很忙,很忙而已。
可惡,為什麼我還是好想哭。
心底湧上來的懊惱就像是毒針一樣,我的心每跳動一下,那根針就要狠狠地扎我一下。明明是我的事情,明明是為了我,重樓才消失的;明明,重樓是我喜歡的人可是為了讓重樓復活,冒着被引魂師和玩偶師追殺的危險,在我所不知道的世界進行冒險的人,卻是姐姐!
我知道,姐姐和那個叫做紫星藏月的人,才是最熟悉引魂師和玩偶師的人,所以他們才會為了我去那個世界廝殺。
可是,為什麼在這個世界的我,就只能這樣傻傻地聽着電話裏空蕩蕩的聲音,看着愛着姐姐的影沙漸漸消瘦,卻什麼都不能做?我明明是那麼渴望能幫到他們,而此時我唯一能夠做的,卻只有每天像木偶一般地去上學,裝作沒事一樣應付父母以及同學們那些疑惑的追問。
重樓呢?
那個總是在你身邊,對你很好的男人重樓到哪裏去了?
你怎麼沒有和你的男朋友在一起?
重樓呢?
他是叫重樓吧!
你的
重樓。
重樓為了讓我活下來,消失了。
有的時候,看着他們毫不知情的臉,我幾乎要耗盡力氣才能讓自己不把這句話吼出來。痛苦、糾結、難過,各種負面的情緒就像是一張網沉沉地籠罩在我的身上,讓我窒息。
也許,我現在的心情,只有跟我一起經受着煎熬的影沙才能明白吧。想到這裏,我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影沙的名字:影沙你這幾天還好嗎?
過了好一會兒我都沒有聽見影沙的回應。我有些驚慌地扭過頭去,隨後就將所有的話語嚥了回去。
影沙的樣子讓我覺得異常心痛。消瘦的臉頰和眼底的瘀青讓這個一直以來都像玉石一般温潤乾淨的男生一下子變得尖鋭、衰敗起來。
外表的改變還不是讓我難過的全部原因,讓我無法言語的是影沙的眼神那麼黯淡、那麼疲憊,就像是被削得薄薄的煙灰色水晶片,只要稍微碰觸就會瞬間龜裂,化為無法拼湊的碎片。
忽然間,我反應過來,姐姐在臨走前給他造成的傷害並沒有隨着時間的流逝而痊癒。相反,長時間杳無音信的姐姐已經快要讓影沙的靈魂碎掉了,他之所以還沒有徹底崩潰,不過是因為姐姐離開前讓他照顧我的囑咐。因為不想讓我擔心,所以他才拼命地維持着表面的平靜。
短短的一瞬間,我已經失去了所有傾訴的慾望。
我不忍心,也不能再刺痛影沙受傷的心了。
怎麼了?
過了好一會兒,影沙才像是忽然意識到了我的呼喚,遲鈍地抬起頭來看向我。我僵硬地笑着,對他説:沒什麼,我只是忽然想起今天下午還有一點事情。今天你就不用送我回家了。
從姐姐離開的那天起,影沙就一直盡職盡責地每天護送我回家,可是今天,我卻並不想跟他一起度過回家的歷程。我害怕自己掩飾不住的擔憂會讓影沙難過,同時影沙的失落也讓我更加喘不過氣來。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了,影沙你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不然,我姐回來的時候可是會傷心的!我有些霸道地將他推向前往他家的路,説,另外,不管怎麼説,我也是一個女孩子,有些女孩子的小秘密男生是不好參與的。
我的最後一句話終於打動了影沙,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然後無奈地對我囑咐道:好吧,既然你想要一點自己的空間答應我,要注意安全,儘快回家。我待會可是會打電話的,如果你不乖,等你姐回來了我可要跟她告狀的。
我知道啦!姐夫
姐夫他愣了一下,旋即牽強地點頭笑起來。
我和影沙兩個人又故作輕鬆地互相打趣了一會。看着影沙終於轉身離開的背影,我的肩膀卻一下子耷拉了下去。
之前跟影沙説我今天下午有事不過是託詞,可是我又不想馬上回去面對沒有姐姐的家,以及問題多多的父母。
乾脆就在路上逛一逛好了,反正,只要能暫時讓我忘掉姐姐的離開,哪怕開心那麼一下子都好。
我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走着,可是不知不覺間,我眼前的景色卻漸漸變得眼熟起來。紅色的磚牆,高大的梧桐樹,還有,還有空氣中那種隱隱約約的甜蜜氣息。終於,在熟悉的轉角我停住了腳步,蜜桃螃蟹那如同糖果屋一樣的店面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老天,這已經是第幾次了?我在心裏苦笑着問自己。為什麼每次在迷茫不已,想要隨處閒逛的時候,我都會不由自主地來到這家小小的甜品店?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條線,將我牽引到這裏來一樣。
可是,將我帶到這裏來的某位神靈,你知不知道,這家店裏的女招待可是不怎麼歡迎我的啊
我苦笑着搖搖頭,然後按着自己的額頭,想要避開蜜桃螃蟹今天的心情真的很低落,我覺得,自己應該是沒有什麼精力去面對某位女招待的精神攻擊了。
可是,我必須得承認,在情緒低落的時候,蜜桃螃蟹的抹茶慕斯還有草莓蛋撻總是顯得特別有吸引力。因為這個原因,在路過蜜桃螃蟹的時候,我忍不住在擦得光潔透亮的玻璃櫥窗前站了許久。嗚嗚嗚,今天不僅僅有我喜歡的抹茶慕斯,還有芒果布丁,另外還有點綴着巧克力片的奶油冰激凌製作的香蕉船每一份甜點看上去都好好吃哦。
怎麼辦,好想吃,可是唐霜,振作一點兒,你可是超級有名的大作家,怎麼能屈服於幾份甜點呢?既然你已經打定主意今天不去蜜桃螃蟹了,就要貫徹自己的決定!不要敗給自己的慾望啊!我在心裏拼命地勸説自己。可是,無論我怎麼説,櫥窗裏的甜點就像是有引力一樣,讓我無論如何都挪不開腳步。
我説,站在那裏的那個傢伙,你擋住櫥窗了!就在我對着櫥窗裏的點心,幾乎要用口水洗窗子的時候,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在我的背後響了起來,而且,這個聲音聽上去,怎麼會那麼的熟悉
真是夠了,你這個傢伙,到底要有多奇怪啊!想進來就進來啊,站在那裏做出那麼可憐的樣子究竟是要給誰看啊?你以為你是流浪狗嗎?果然,一扭頭,我就看見了某個不歡迎我的女招待。
冰晶穿着綴滿蕾絲的女僕服,頭上甚至還有兩個毛茸茸的貓耳朵,看上去可愛極了。可是現在的她的表情可真不能用可愛來形容。一定要用一個詞來描述現在的她的話,大概可怕這個詞是最合適的吧。
你這個傢伙又在想什麼啊!在冰晶罵罵咧咧的噪音中,我只來得及感到自己的領口一緊,緊接着我整個人就不由自主地被人拖着走進了蜜桃螃蟹冰晶竟然就這樣扯着我的領口,像是拎小貓一樣,將我拎進了店門。
喂喂,我可是顧客啊,拜託你可不可以温柔一點兒啊?我很想對冰晶這麼説,無奈這位暴力女招待顯然沒準備給我留開口的時間。
將我重重地按在椅子上,她便一臉不耐煩地開口了:我就説我最討厭你這種扭扭捏捏的樣子了!剛才我好擔心你會把櫥窗的玻璃吃掉,要知道我擦玻璃可是很辛苦的。而且放在櫥窗裏的點心都是早上做好的樣品,已經不新鮮了。你如果想吃不知道到店子裏面來點嗎?就算我真的很討厭你我也不會多收你的錢的,如果你實在沒錢我甚至可以恩准你在廚房洗盤子哦。我最討厭洗盤子了
我呆呆地坐在柔軟的座位上,聞着蜜桃螃蟹裏温暖甜蜜的味道,看着抱着點餐單連珠炮一樣數落着我的冰晶,忽然之間,眼眶就有些發熱了。
這樣被冰晶不停歇地罵着,那張一直籠罩在我身上的網忽然之間就消失了。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温暖感覺襲上來,讓我忍不住含着眼淚微笑起來。看到我的微笑之後,冰晶臉上飛快地掠過一抹鬆快,但是緊接着,她娟秀的柳葉眉倒豎着,臉色也變得更加兇惡起來:笑什麼笑,我警告你,你不要以為對着我笑,我就會原諒你把口水流在櫥窗上的事哦
我才沒有把口水流在櫥窗上!我忍不住憤憤地抗議。
還説沒有
小姐們,可以拜託你們稍微停那麼一下子好嗎?最好讓你們的舌頭休息一會兒,享受一下甜點的美味吧。
就在我和冰晶吵得正凶的時候,摩傑無奈的聲音插了進來。他就像以往一樣,穿着筆挺精緻的手工禮服,一隻手拿着他的鑽石手杖,而另一隻手則託着一個銀盤。銀盤的上面是一盞小小的玻璃碗,白色的奶油和黑色的巧克力碎片堆積而成的三角形上面點綴着鮮紅的草莓,在碗邊上淋着金色的蜂蜜,然後還細細地撒了一層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杏仁片。
啊,這是我驚訝地看着摩傑放到我面前的玻璃碗,正準備開口説話,就被冰晶的嚷嚷聲打斷了。
可惡,這款是最新的草莓船啊!摩傑你怎麼可以把最新的點心拿出來給這個傢伙吃啊!冰晶叉着腰,氣呼呼地瞪着我桌上的甜點,説,我都還沒有嘗過味道,怎麼可以讓她先吃啊
大概是因為我覺得你更適合這個啊。摩傑笑眯眯地看着冰晶,伸手取下了禮帽,然後就像是變魔術一樣,從帽子中取出了另一碗甜點!
透明的高腳杯中是雪白的酸奶奶昔,中間浮着一顆粉色的草莓冰激凌球,最讓人覺得怦然心動的是,冰激凌球上竟然用巧克力畫出了圓圓的豆豆眼和向上翹的貓嘴巴,兩片三角形的巧克力片則充當了耳朵,斜斜地插在冰激凌球上。
整款甜點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粉紅色的小貓在泡牛奶浴一樣,最妙的是,那隻貓看上去和今天的冰晶好像哦!
我看了看冰激凌,又看看明顯已經呆住的冰晶,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的笑聲終於讓冰晶回過神來,她粉嫩的臉上迅速染上了一抹紅色。就連我都看得出來,那是摩杰特別為她做的冰激凌球,那讓冰晶害羞了。可是她依然裝出一點兒都不高興的樣子,張牙舞爪地對着摩傑嚷嚷:我怎麼可能適合這個啊,明明是你要求我戴上貓耳朵的不對,為什麼你會從帽子裏把冰激凌球取出來啊?這種可疑的東西我才不吃!
你不吃的話,我可以幫忙哦!
我咬着勺子,忍不住開口逗起了處於炸毛狀態的冰晶。
才不要,這是摩傑給我做的!冰晶果然上當了,她完全沒有發現我和摩傑都在忍不住看着她笑。在一陣氣得跳腳的狂躁之後,她竟然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對面,在冰激凌上狠狠地舔了一口,接着就十分得意地望向我。
這是我的!她強調説。
我説,你未免也太好騙了吧?
我無奈地看着在我對面揚揚得意,幾乎要把尾巴翹起來的冰晶,忍不住微笑起來。
真好,雖然冰晶又兇惡又喜歡罵人,可是隻是這樣坐在座位上,看着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我那顆沉甸甸的心也彷彿被放入了温暖的水中,在水波盪漾中,將那些黑色的情緒一點點地抖落。
美味的甜品,温馨的氣氛,還有冰晶。説不定,我可以?把我的那些無奈和懊惱説給她聽?
這個想法一產生,就再也無法壓抑。與冰晶兩人對坐在蜜桃螃蟹最舒服的座位,看着她專心吃冰激凌的樣子,我忍不住開口,低低地説:喂,冰晶你説,我是不是可以為姐姐做些什麼?這樣在這裏什麼都沒法做,乾等着她,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你本來就很沒用。冰晶乾脆利落地回答了我。
你
本來就是啊舔了舔勺子,冰晶抬起頭來,用那雙清澈得如同紫水晶一樣的眼睛注視着我,説,為什麼一定要想那麼多啊!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會乖乖地在家裏等着。老是想着自己沒用啊什麼的,除了讓你自己更加煩惱之外,根本一點用都沒有!而且,你姐姐最大的願望不就是希望你能夠安全、能夠幸福嗎?可是你卻偏偏要把自己弄得這麼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真是讓人看了就生氣!
冰晶的語氣雖然十分粗魯,可是卻讓我的心重重地一顫。我囁嚅着,許久都沒有説出話來。過了好久,我才勉強地擠出一句:我,我只是太擔心了。重樓也好,姐姐也好,大家為了我,犧牲得太多了
我到底要説多少遍你才能明白啊!既然你姐都説了讓你安心等她回家,你就等她回家!只要你堅信她一定會回來,她就一定會回來的。你姐還有重樓都是超級好的人,他們不會有事的啦!尤其是重樓,他是那麼好的一個人,在他出事前不久,他還在這裏喝過茶,還誇我很可愛呢!
他在這裏喝過茶?
是啊,大概是大概是他出事的四天前吧。嗯,你別想那麼多啦,誇過我可愛的人都會平安無事的!
喂喂,這是什麼理論啊我苦笑着看着冰晶説。
雖然冰晶的話很臭屁,又完全沒有給我留面子,可是我不得不承認,她的話再一次打動了我。聽着她斬釘截鐵地説重樓會平安無事,就連我也覺得,重樓和姐姐都會平安無事,因為他們是很好的、很好的人。
我只是不想讓姐姐太辛苦我用力地擦了擦眼角,不知道為什麼,嘴巴就自己開始動起來,你知道,我和姐姐的關係其實並不好,事實上,直到這件事情,我才知道,原來姐姐是愛着我的,而我,也是那麼的喜歡着那個不會説話又愛想東想西的姐姐。
揉了下太陽穴,我覺得我應該繼續:我知道她很內疚。兩年前,她用我的生命換取了引魂師的身份,也換取了她自己的生命。她一直都在因為這件事情而飽受煎熬。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沒有辦法因為這件事情而怨恨姐姐。不管怎麼説,我的生命讓姐姐避開了悲慘的命運
我情不自禁地將我和姐姐的過去向冰晶傾訴起來。在這以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把我和姐姐的事情告訴別人。冰晶在最開始的時候,彷彿也因為我的傾訴而稍稍驚訝了一下。不過讓我鬆了一口氣的是,她一直非常專注地聽着我和姐姐的故事,臉上沒有顯示出任何憐憫或者大驚小怪的表情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控制不住,把事情的始末全部都説出來吧。
所以,不管怎麼説,我還是覺得,我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姐姐。最後一句話説完的時候,我面前的甜點已經因為温度的緣故而融化了。
我偷偷看了冰晶一眼,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她説:抱歉,我喋喋不休地説了這麼多,你會不會覺得很煩啊?
啊,不會。冰晶立刻回答了我,她抿了抿嘴巴,然後將同樣已經融化的冰激凌用勺子舀了放進嘴裏。
她有些靦腆地垂下了眼睛,吞下口裏的冰激凌,再次望向我:有人願意把自己的故事告訴我,我還蠻高興的你不要那樣看着我啦!
冰晶的臉微微有些泛紅,嘟着嘴聲音很小地説:其實我也有不怎麼愉快的過去啦。唉,老實告訴你好了,其實我一被製造出來,就被我的主人退貨了,我甚至沒有來得及知道他是誰,就被退貨了!我胸膛裏的花瓣被取出來放到了另一個玩偶身上,按理説我應該要被銷燬的。
説到這裏,冰晶似乎有些頭痛地用拳頭捶了一下她的太陽穴,才繼續説:可是摩傑卻並沒有這麼做,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的,好像是説手邊剛好有花瓣就丟到我身體裏去了吧。那個傢伙總之他沒有銷燬我,甚至還試圖將身為次品的我再次送出去過。雖然,直到最近一次,他都沒有成功。
怎麼會?冰晶你看上去很可愛啊!我忍不住掩着嘴巴發出了一聲驚呼,我完全沒有想到,看上去那麼活潑、可愛的冰晶竟然會是一個次品玩偶,一個被主人嫌棄,根本就不要的玩偶。
她的主人到底是誰?這麼沒品位啊!
冰晶抬頭飛快地瞟了我一眼,然後就有些不自在地扭過了頭:什麼會不會的啊,玩偶這種東西又不是隻靠外表可愛就可以成為完美品的。反正,反正最後我都沒有被送出去啦。我的存在對於每個人來説,幾乎都是災難,所以摩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把我送出去,然後一次又一次地把我帶回來。最後,你也看見了,我只能留在摩傑旁邊。或許有一天,會有一個人願意把我帶回去吧
小小地嘆了口氣,冰晶托住腮,望着天,繼續説:嗯,就算沒有人願意接受我也沒有關係!摩傑這麼厲害,他一定可以找到辦法讓我成為完美的、特殊的玩偶的!到時候,我想要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主人!哈哈
冰晶雙手捧着臉頰,嘴角浮現出了夢幻的笑容,目光掃下來看看我,説:不過,我還是覺得,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就是摩傑。他是最温柔、最厲害、最強大的玩偶師。而且,而且他還會做甜點,蜜桃螃蟹裏的每一款甜點都是他研究出來的!他還會從帽子裏變戲法讓我開心好啦,雖然從帽子中變出來冰激凌什麼的會有些奇怪啦,可是真的很好吃哦
我靜靜地坐在冰晶對面,看着這個有些少根筋,可是卻有着這個世界上最純潔心靈的玩偶陷入自己的美夢之中。她一定不知道,在向我傾訴她的過去的時候,她説的最多的並不是自己,而是那個有着蜜糖色眼眸和蜂蜜色捲髮的甜品店店長。
他温柔,他強大,他善良,他收留了無處可去,幾乎是殘缺品的冰晶,並且許諾冰晶,一定會找到讓她成為完美的特殊的玩偶的方法。
可是,看着眼前的冰晶,我卻很想説,雖然她説自己是不完美的玩偶,在我的眼裏,她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玩偶不,最好的朋友了。
也許與冰晶的那次談話終於開啓了我和她之間的某扇透明的門。
自從那天之後,我和冰晶莫名地成為了朋友。雖然她每次看到我的時候還是一副不客氣的樣子,嘴巴也沒有因為我們兩個人的友情而變得稍微温和一點。可是,與冰晶在一起逐漸成了我抵禦焦急和惶恐的良藥。
姐姐離開的日子,我每天都是度日如年,幸好有蜜桃螃蟹,幸好有冰晶陪在我身邊,讓時間又變得正常了。
七天,到今天為止,姐姐已經離開七天了。
唉嘆了口氣,我環顧四周,温暖的顏色讓我安下心來。
也許蜜桃螃蟹真的有什麼特殊的魔力吧。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蜜桃螃蟹已經不知不覺變成了我和影沙共同用來消磨時間的地方了。甚至連那個總是很吵的鎦音都會時不時地湊過來,一邊嘟嘟囔囔地抱怨一邊拼命地吃着甜點。
而我和冰晶,嗯,基本上還是一見面就吵架
在這一點上,就連冰晶最崇拜的摩傑都沒有辦法。跟冰晶的吵架就像是某種固定程序一樣,一旦見面就會開始運行。
如果這麼討厭跟我吵架,就不要來啊!
砰的一聲,裝着冰激凌的玻璃杯被重重地放到了我的面前。我心驚膽戰地看了看我面前比普通分量要多上許多的冰激凌,然後就無奈地將視線轉向了旁邊把臉繃得緊緊的冰晶。
如果不是你的火氣那麼大,我才不想跟你吵架呢!我小聲地嘀咕。
喂喂,是誰火氣大啊,我就是這樣的,如果你討厭我的話就不要來蜜桃螃蟹啊!那樣就沒有什麼火氣大的人跟你爭吵了!冰晶氣呼呼地敲了敲我的桌子,下次再也不給你特別款待了,你以為每次都給你雙倍冰激凌,我會不心痛嗎?
我又不是因為雙份的冰激凌才每天都來蜜桃螃蟹的我無奈地小聲抗議起來,我只是唉,反正你是不會懂的啦!雖然我一直對你有奇怪的感覺,但是你嘴巴那麼壞,脾氣又那麼大,還喜歡跟我吵架
喂喂,你今天是不是存心想跟我吵架
你聽我説完好不好?我打斷了冰晶的話,然後抬起頭,自下而上地凝視着她,雖然我每次看到你就覺得有氣,但是每次遇到問題,我卻總是想着要來這裏
因為,我遇到困難的時候,往往都是你的話讓我產生感悟,在我遇到困難時,我也會毫無緣由地想起你來。甚至,思想的蝴蝶還會將從未發生過的畫面傳到我的眼前。
我會不由自主地來到這裏,會想要見到你,就好像我加快了最後一句話的語速,低下頭對她説,好像冥冥之中,我們之間有什麼特殊的聯繫一樣。
説真的,對着冰晶説出這樣的話,還真是讓我覺得有些害羞。以冰晶的個性,聽到我這麼肉麻的話,還不知道她會怎麼樣取笑我呢。
可是,我低下頭等了許久,卻始終沒有聽到來自冰晶的奚落。
發生了什麼?今天冰晶這個丫頭竟然準備放過我了?我奇怪地看向冰晶,然後就驚訝地發現,冰晶竟然也是一臉怪異地看着我。
對上我的視線後,冰晶臉色古怪地開口,結結巴巴地説:那個,其,其實其實我也有這樣的感覺!而且,有的時候
冰晶説到這裏,有些僵硬地頓住了話頭,在思考了良久之後,才用十分不爽的語氣繼續説:有的時候我還會夢到你!
夢到我?
是的,你沒有聽錯,我有的時候還會夢到你。我夢到,我和你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一樣,在那個世界裏,我們兩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嗯,用你們的話來説,我和你是什麼閨蜜啊,死黨之類的
什麼?冰晶竟然夢到過這個?我近乎呆滯地看着冰晶,因為過於強烈的震驚,我好久都沒有辦法好好地組織語言,去回應她。
我、我也夢到過,過了好久,我才結結巴巴地對冰晶説,我夢到我們兩個是很好的朋友,真的是很好的朋友。我還以為那只是我的夢可是如果是夢的話,為什麼那種感覺會那麼真實?甚至不久前,當我看到兩年前那個火燒雲的新聞被重新報道的時候,我腦海裏出現的人不是別人,是你!
喂,你不要説這麼奇怪的話冰晶的臉漲得通紅,她咬着下嘴唇,眼睛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雖然她依然保持着嘴硬,可是我可以感覺得到,當聽到我的話之後,她真的很高興。
不是什麼奇怪的話啊!冰晶,我想,我之所以會想到你,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我們兩個已經是好朋友了啊!
好朋友?冰晶傻傻地重複着我的話,笑容在她的臉上就像是花兒一樣漸漸綻放。看到她這個樣子,我也忍不住笑起來。
嗯,好朋友。冰晶,你是我的好朋友!
我鄭重地對她説。
我有朋友了,就算我是一個不完美的玩偶,還是有人願意成為我的朋友!天啊,我有朋友了冰晶語無倫次地説着,嘴角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臉,一時間竟然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也許是因為忽然收穫了從未有過的友誼,這一天裏,冰晶就像是小動物一樣,十分笨拙地拼命向我示好。
比如説,她為我做了差不多可以堆到天花板去的冰激凌,還將店內她可以找到的所有甜點都堆到了我的面前。最後,她更是誇張地企圖為我現場烤一個十層的結婚蛋糕。
雖然很感動她的心意,可是最後我還是不得不開口阻止了她:拜託,我們兩個其實早就是朋友了吧!按照以前的模式相處就可以了啊。
可、可是,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呢,我想為你做點什麼冰晶用手捧着臉十分興奮地對我説。
説完,她想了想,忽然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説:啊,那個你不是想要知道更多關於紫星藏月還有你姐姐的事情嗎?你其實可以去問摩傑啊!你只要對他説我是冰晶的朋友,摩傑一定會幫你的!
摩傑嗎?冰晶的話提醒了我,摩傑給那個叫紫星藏月的男人準備了點心和茶。他們兩個難道關係不錯嗎?
可是,問摩傑關於紫星藏月的秘密這樣做真的可以嗎?我有些遲疑,一不小心就説出了自己的疑問。冰晶有些誇張地抿着嘴角,假裝不開心地回答了我:怎麼不可以啊!我家的螃蟹先生,可是最喜歡和小姑娘説話了!
雖然冰晶刻意裝出了不高興的語氣,臉上也滿是家庭主婦一樣的無奈表情,可是她嘴角那掩飾不住的幸福笑容卻出賣了她。
冰晶是真的很喜歡摩傑呢看着這樣的冰晶,就連身為旁觀者的我都莫名地感到了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緩慢地浮上了心頭。
嗯,我會去問問摩傑關於紫星藏月的事情的。冰晶的話讓一直處於迷茫不安中的我多少覺得找到了一些門路。可是,就在我點頭的時候,我無意間對上了影沙沉鬱的視線。
糟了,我竟然完全忘記了影沙!在看到影沙落寞的神情的瞬間,我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內心有一個聲音發出了一聲慘叫。
對不起,影沙我乾巴巴地對影沙低聲道了一聲歉。
這幾天來,影沙一直陪着我在蜜桃螃蟹等候姐姐的消息,和影沙一樣深愛着姐姐的我按道理應該很能體會他現在那種焦急的心情的,可是我不僅沒有注意到他,反而還那麼沒覺悟地當着影沙的面,和冰晶説了那麼多話,裏面還有關於紫星藏月的!
沒有關係的,面對我的道歉,影沙並沒有露出惱怒的樣子,相反,他大哥哥一樣向我投來了温和的視線,走到我身邊坐下,説,我並不是在難過不,應該説,我並不是因為你們討論果果和紫星藏月的事情而難過,我只是在難過,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我什麼事情都沒法為重樓做,就好像我沒法為你還有果果做任何事情一樣。
話説到最後,影沙的聲音有些沙啞,不過他努力打起了精神:不知道為什麼,忽然之間,我都有點羨慕重樓那個臭小子了,我好羨慕玩偶如果我也是唐果的玩偶,是不是我就可以為她多做一點事了?
他依然努力地維持着臉上的微笑,可是他的眼睛卻像在痛苦地哭泣一樣。這樣的影沙讓我幾乎説不出話來。
彷彿積雨雲一樣堆積在胸口的情緒,我想,或許,這就是心痛吧?
影沙,不要這樣好不好?衝動之中,我對着影沙脱口而出,如果影沙你是沒用的人的話,那麼我就是比你更加沒有用的人!可是,雖然我很沒用,我還是我還是會努力讓你不要再這樣傷心的,我還會努力不再讓姐姐為我傷心。我發誓!此時此刻,我唐霜在這裏發誓,我一定不會讓我所愛的那些人再一次傷心了!
霜霜影沙愣住了,然後就像是第一次見到我似的,黯淡的眼底隱隱有亮光。
發下了鄭重的誓言,我就更加想知道關於紫星藏月,還有關於引魂師和玩偶師的事了。
傍晚的時候,在冰晶鼓勵的目光下,我有些緊張地來到了蜜桃螃蟹後面的製作間裏。這裏是我從來都不曾進入過的蛋糕製作間。還記得在那個陌生的玩偶師來襲的時候,摩傑就是微笑着從這個地方慢慢踱步而出的。老實説,想到那天的場景,我的心跳還是會一下子變得快起來。
如果不去想,摩傑似乎永遠都是那個一直保持微笑的温和男人,直到那天,他在我的眼中變成了國王。
一步一步挪到製作間的門口,透過透明的玻璃窗,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摩傑的背影。此時的他頭上裹着一條厚厚的白毛巾,腰上還圍着一條可笑的圍裙,看上去與其説是帥氣,不如説是滑稽。這樣的人竟然會是最偉大的玩偶師,真的好奇怪哦。
一不小心,我碰到了玻璃門,發出了嘩啦一聲響動。剛才還在忙着做蛋糕的摩傑一下子回過頭,詫異地將目光投向我。到了這種時候,我總不能又跑回去吧。於是,我也只能摸着鼻子,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有什麼事情嗎,唐霜小姐?摩傑笑眯眯地看着我,彷彿並沒有覺得我的打攪不禮貌。他一如既往的温柔態度讓我多少有些安心,我摸着鼻子,不太好意思地對着他笑了笑。
呃,那個,我
我想要打聽紫星藏月的事情這樣説未免也太過於直白了吧!這麼一想,我不經思考地就開口説:我想要學做蛋糕。
做蛋糕?摩傑的眼睛詫異地瞪大了,在他的注視下,我的臉忽然有些發燙。在愣了幾秒鐘以後,摩傑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抹苦笑來,對我説:該不是冰晶那個不懂事的丫頭又在你面前説了什麼,把你的好奇心弄起來了吧?
咦?摩傑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我一下子就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面前這個滿臉苦笑的人。
就算你不説我也知道,那個丫頭真是的,到底要給我找多少麻煩才會停止啊!摩傑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語氣中充滿了無奈。不過,雖然他的樣子顯得有些苦惱,那種温和的語氣和熟稔的反應,卻讓我不由自主地覺得有些感動。
摩傑,真的很瞭解冰晶呢。
好吧,姑且就當你是真的想要學做蛋糕吧!摩傑的聲音把我從思緒中拉回了現實,他隨手遞給我一條圍裙,然後就指着料理台上的麪糰對我説,把麪糰揉均勻,然後再把旁邊的蛋白打出泡沫來。
哦,好
我不由自主地聽從了摩傑的指令,開始無聊地揉起了麪糰。
摩傑彷彿並沒有因為製作間內多了一個我而受到什麼影響,他專注地用黑巧克力醬在大理石板上製作形狀複雜的裝飾薄片。突然,他彷彿毫不在意似的對我開口説:其實你是想知道紫星藏月的事,是嗎?
我一愣,來不及回答,他就接着説起來:既然你那麼想知道紫星藏月的事情,我就告訴你好了。紫星藏月那個傢伙,並不是玩偶師,當然,也不是引魂師。
我我手足無措地看着摩傑,雖然來到這裏的本意就是打聽消息,不過我真的沒有想到摩傑竟然就這樣直截了當地回答了我。
好了,不用再解釋什麼了。如果我是你,我也會擔心,畢竟你姐姐跟着的那個人,可是一個謎一樣的傢伙。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也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麼出現的,他就像是忽然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妖怪一樣,性格怪異,還有,能力強大。
説到這裏,摩傑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繼續説: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忽然出現在我的店子裏,老實説那個時候我還稍微擔心了一下,不過後來才發現,這傢伙的思考方式跟小狗差不多再然後
時間在摩傑的敍述中漸漸過去。
摩傑一直帶着無法形容的温和態度描述着那個叫做紫星藏月的男人。説着説着,他的臉上忽然掠過一抹壞笑:説起來,恐怕你不知道吧。我和紫星藏月那傢伙打了個賭哦,不過,現在我可不能告訴你,我們究竟賭了什麼,哈哈
怎麼可以這樣!我忍不住氣惱地瞪着那個洋溢着得意氣息的男人,忽然説什麼打了賭,然後又説要對打賭的內容保密!就算是吊人胃口,也不可以這麼惡劣啊!
至少我好心地通知你,有這個賭約存在了啊!
你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告訴我呢啊啊,可惡!摩傑,告訴我,到底是什麼賭啦!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壓抑住好奇心,我忍不住追問起來。可是面對我的焦急,摩傑卻像是覺得有趣似的,露出了壞心眼的微笑:在做蛋糕的時候不要説話哦。
一瞬間,我幾乎要因為自己的急迫而感到悲哀起來就算是傻子都可以聽出來,摩傑根本就是在敷衍我嘛!看着一直笑容滿面的摩傑,我一時間衝動起來,某個問話不經大腦地就從嘴唇間衝出來:那麼,至少要回答我一個問題,為什麼冰晶是不合格的玩偶呢?她到底和別的玩偶有什麼不同啊?
話一説出口,摩傑的臉上飛快地掠過了一絲冰冷。但是當我凝神打量的時候,他的臉已經重新浮上了柔和的微笑:你難道覺得冰晶的性格很好嗎?
他反問我,然後裝出了苦惱的語氣補充道:因為她,你知道蜜桃螃蟹究竟嚇走了多少顧客嗎?
撲哧儘管覺得剛才摩傑的樣子有一點奇怪,不過他古靈精怪的回答還是讓我忍不住大笑起來。而摩傑自然的態度也讓我放下了顧慮,輕鬆地追問起如何讓冰晶成為完美玩偶的方法。
這個是商業機密,可不能告訴你哦。
摩傑將食指放在嘴唇中央,煞有介事地對我説。
真是的,為什麼這個人總是不忘逗我呢!我皺了皺眉毛,不甘心地繼續追問起來:你已經迴避我很多問題了,摩傑!至少回答我一個問題嘛,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冰晶成為完美的玩偶?如果她成為了完美的玩偶,她又會變成什麼樣子?會不會跟現在不一樣?
成為完美的玩偶的方法其實很簡單啊!摩傑忽然轉過頭,認真地凝視着我,説:如果有人願意把自己的生命送給冰晶,冰晶就可以成為完美而且自由的玩偶了。這是我和冰晶之間的約定,不過
摩傑上揚的嘴角滲入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我忍不住睜大眼睛,看着他完美得近乎妖冶的笑容,移不開視線。
不過沒有人會那麼蠢啦!好啦,不要那麼看着我,我承認,我的心態其實跟那些不願意將女兒嫁出去的傻爸爸差不多
温和的氣息瞬間消失在製作間充滿甜蜜氣息的空氣裏。
雖然最後摩傑的態度還是輕鬆得如同開玩笑一樣,但是在那一瞬間,我必須承認,我覺得他給我的感覺是那麼壓抑、那麼可怕。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那雙蜜色如琉璃一樣的眼眸在製作間的黃色光線下浮着一層淺淺的金色光澤,我的腦海裏莫名地出現了一幅畫面,思想的蝴蝶沒有緣由地停在了毫不相干的畫面上
那是兩年前,那改變命運的一天,那場奇怪的被火燒雲燒起來的天空。
我還記得兩年前看到火燒雲的那天,在前往音樂會的路上,因為那奇異的火燒雲,爸爸甚至還停下了車,讓我們能好好欣賞那絢爛得讓人莫名覺得心慌的雲朵。而那個時候的我並不知道,那天晚上的姐姐和我就要迎來人生的轉折點。我看火燒雲看得幾乎入迷,等到爸爸的呼喚再三響起,我才像忽然甦醒了一樣。
等等,那天跟我一樣,因為火燒雲而有些恍惚的人,似乎還有姐姐?我記得那個時候,她的臉上也浮現出了
唐霜小姐,蛋糕好了哦!摩傑的聲音忽然響起,讓我回過神來。他的面前擺放着幾個精巧的糕點,用巧克力做的裝飾薄片,經過了摩傑的手之後,竟然就變得像是藝術品一樣精美了。看着那些小巧可口的糕點,我忍不住讚歎起來:真的好漂亮,真的會有人捨得吃嗎?
終於有人能夠欣賞我的作品了,摩傑臉上竟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説,要知道,有些人只知道吃,根本就不知道糕點的外形也是糕點師的心血。比如説紫星藏月,無論什麼樣的糕點在他眼裏都只分為兩種好吃的,不好吃的,甜的或者不夠甜的。
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腦海中浮現出在這之前,紫星藏月整個人埋在甜食堆裏大吃特吃的模樣,而且,我似乎還因為打攪了他的進食而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唉,假如不是真的見到過那個人為了甜食而瘋狂的樣子,恐怕我永遠都沒有辦法想到,像紫星藏月那樣神秘而兇悍的人竟然會對甜食這種東西這麼痴迷。想着想着,有些話就自然而然地説出了口:真是難以想象,像他這樣的人,學校怎麼會容忍他。
這是第二個秘密,嗯,以後你會知道的。摩傑的回話裏帶着淡淡的笑意。
看着他這副樣子,我忍不住打趣起來:我説,摩傑你真的很喜歡笑呢。但是有的時候呢,你給人的感覺又真的好神秘,有那麼多不能對我説的秘密。有沒有人叫過你愛笑的神秘先生啊?
摩傑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變得詭秘起來:嗯,其實我是很壞的秘密先生。
什麼啊,你又在逗我了。我不服氣地瞪着他,可是看着他頂着那樣一張温和的好人臉,卻義正詞嚴地説自己是一個很壞的人,我實在是忍不住,最後又捂着嘴笑了出來。
你別那麼笑啊,要知道,我可是認真研究過的,只有壞男人才會討女人喜歡啊。温柔的人在女生那裏永遠都只有你是個好人,但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的下場
在摩傑的長篇大論中,我一邊笑着,一邊端着蛋糕朝門外走去。
顯然,我的大笑讓摩傑十分不滿,他一直跟在我的身後,企圖説服我接受他是一個壞男人。不過,先不説他的言論有多少説服力,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偉大的女僕冰晶大人並不贊同他的觀點。只見她緩緩地轉過頭,十分有魄力地瞪着摩傑,質問道:摩傑你想要當壞男人?
呃,其實,也不是啦摩傑有些尷尬地頓住了話頭,臉上浮現出苦惱的神色。
聽你這個傢伙的話,是不是想要趁着唐果不在,就來打唐霜的主意?我告訴你,我才不會允許呢!就算你想要當壞男人,也先經過我的批准。再説了,你全身上下到底哪個細胞跟壞男人三個字沾上邊?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壞事
我只是隨口説説啊,拜託你不要像母獅子一樣!看上去那麼小小的,兇起來怎麼這麼可怕啊!在冰晶的咆哮聲中,摩傑發出了悲慘的反抗聲,真是的,我到底是為了什麼,竟然會留下你這麼糟糕的玩偶來當女招待啊!
看着他們兩個人又一次陷入了甜蜜模式的拌嘴,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就連一直表情抑鬱的影沙都難得地露出了笑容。
在糕點又甜又暖的感覺中,空氣中緩緩地浮動着一種叫做温暖的氣息。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難得的歡樂中的時候,早就已經掛上停止營業的大門卻出乎意料地被打開了。木質的大門在推開的時候發出了古老的嘎吱聲,在之前總覺得這種聲音非常適合蜜桃螃蟹懷舊的氣氛,可是在這一刻,那種聲音卻變得異常尖鋭,彷彿壓迫神經似的讓人討厭起來。
可以看得出,有這種感覺的人並不只是我,因為幾乎所有人都在發㊣(30)現有人進來的那一刻頓住了笑容。冰晶更是憤憤地嘟起了嘴巴嘀咕起來:真是的,都已經停業了怎麼還有人跑進來啊
然而她的話很快就被出現在門口的那個男生打斷了。
那是一個表情憔悴的男生,鮮紅的頭髮好像陽光下噴濺出的鮮血一樣。白瓷一般的面孔,完美如手工做出的娃娃。那麼美麗的一個人卻讓我感到隱隱的恐懼。
明明看上去應該是和我們差不多的年紀,可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像是已經提前透支了生命一般,枯槁得讓人覺得有些心驚膽戰。
請問,這裏有沒有一個人,叫唐霜?
彷彿絲毫沒有注意到因為他的闖入而一瞬間凝固下來的氣氛,那個紅髮男生搖搖晃晃地走進來,在用無神的眼睛掃視了所有人一圈之後,平靜地開口問。
你找我?我驚訝地往前走了一步,然後打量起他來,在努力思考了許久之後,我只能肯定,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你你是誰?
那個男生筆直地望着我,幽暗的眼瞳裏彷彿燃着火焰。
我是盛花,我想你可能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
問題?
我呆呆地看着這個自稱盛花的男生,意識有些飄忽起來。我忽然之間有些茫然地想到,今天就是姐姐離開我們的第七天了。
七,真不是一個吉利的數字
他的問題是
我是玩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