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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螃蟹先生的蜜桃螃蟹

    一般來説,大部分關於男人之間友誼的影視和文學作品裏頭,總是免不了會出現只有我和他兩個人才知道的秘密根據地這樣的東西。狗血的白爛小説也好,經典的諜戰電影也好,想這樣的地點往往會是故事最精彩的那部分開始的舞台。

    當然啦,我這樣的天才美少女作家才不會像那張沒有大腦的小姑娘一樣,總是幻想在鬧事區會出現從來沒有去過的巨大倉庫或着是滿是塗鴉的陰暗下水道什麼的,所以如果是影沙和重樓兩個人見面的話,他們兩個人的根據地應該是那種在電子的角落裏放着古老黑膠唱片,地板上鋪滿了有些褪色的舊木地板的小小居酒屋裏吧

    就在我忍不住開始浮想聯翩,並且開始在大腦裏構架出一個充滿了背叛和有情的懸疑故事的時候,重樓的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害得還在發愣中的我來不及放映,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背部。

    痛痛痛重樓你為什麼突然停下來啊!拜託下次如果急剎車可不可以亮燈啊?

    我捂着自己被撞得痠痛的鼻子發出了抗議。重樓有些無奈地轉過身過來,用雙手捧着我的臉仔細觀察起來:撞的很痛嗎?抱歉,我不是變型金剛裏的霸天虎,想要在自己的屁股上裝上尾燈,在短時間內有些難度。

    他微笑着調侃着我,然後用微涼的手指點了點我的鼻子説:而且,我想你之所以會一下子撞上來,是因為你穿得太奇怪了

    一邊説着,他一邊故意用誇張的眼光上下打量我的衣服,雖然是調侃卻也十分寵溺地説:你現在的樣子就像是一直小熊,慣性比較大!

    重樓!你竟然這麼説!明明就是你突然停下來,我才撞上去的啊!

    我簡直要氣歪了鼻子!要知道,明明是他自己要求的,讓我不要出現在影沙的視線裏影響他和影沙的交流溝通。為了這一點我可是做出了重大的犧牲哦。不僅沒有穿上那件我期待已久的WestWood的新款春裝,反而穿上了初中時期如同麻布袋一樣的寬大校服。而且為了不讓我的臉暴露在外面,我甚至還義無反顧地將老媽結婚的時候留下來的大花圍巾套在自己的頭上。

    我可以打包票,這樣子的我,別説是影沙了,就連我老媽都不可能認出我來。但是,現在重樓居然在嘲笑我的偽裝?

    我憤憤地抬起頭,用憤怒的眼神聲討着他。重樓在與我對視了幾秒鐘之後,猛然扭過了頭去,噗的一聲悶笑了出來!可惡

    好啦,別生氣了。重樓迅速恢復了正常,然後將我頭上的圍巾取了下來,又幫我整理了一下衣領,柔聲説了一句,其實是因為我和影沙的根據地已經到了,我才會停下來的。唐大作家息怒好不好?

    這就到了影沙和重樓的根據地?

    我立刻就把剛才的事情忘到了九霄雲外,轉動着眼睛四處搜尋着我理想中的那種小居酒屋。

    高高的梧桐,黑色的鐵欄杆,穿着校服的男生和女生在窄窄的街道上漫步着為什麼,我會覺得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眼熟。尤其正對着我的這家緬甸,根本就是眼熟到了我想要欺騙自己都沒有辦法欺騙的地步啊。

    等、等等,你是説這裏就是你和影沙的兄弟情聯絡用秘密根據地?我一把抓住重樓的袖子,顫抖的指尖指着面前這家店子的招牌問。

    重樓回過頭疑惑地看着我,然後點了點頭:是啊,這裏就是我和影沙的根據地,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啦不,根本就是非常不對好不好!

    我難以置信地抬頭看着自己面前的這間小小店鋪,還有周圍的環境。原本因為對所謂的根據地這種令人浮想聯翩的詞而變得興奮不已的心在得到了重樓的肯定答覆之後,就像是被潑了冷水一樣,咕咚咕咚地沉了下來。

    眼前的小小店鋪有着讓女孩子一看就會心動不已的粉紅色棉花糖一樣的招牌,牆壁被刷成了巧克力一樣的深棕色,木質的格子窗子則是奶油一樣的奶白色,門口裝飾着用巧克力色和淡黃色相間的格子門棚,胡桃色的大門口掛着小巧可愛的仿真曲奇風鈴

    騙人!

    這裏根本就是螃蟹先生開的那家蛋糕甜品店蜜桃螃蟹啊!因為這家蛋糕店就在鎦音學院後面的小巷裏頭,對於我來説簡直熟悉到幾乎可以閉着眼睛走進去。

    我呆呆地看着前面這家散發着濃郁甜食氣息的蛋糕甜品店,如果是其他女孩子一定就喊着好可愛好可愛啊這樣的話歡呼着跑進去了吧,可是我卻覺得我所在的這個世界好灰暗啊

    嗚嗚嗚我的小居酒屋我的充滿了友誼和背叛的懸疑故事。我簡直可以看到我自己內心中那個粉紅色的泡泡瞬間破滅的樣子。

    你還是幼兒園的小朋友嗎?為什麼會選擇這麼一個地方當作根據地?你的品味難道被狗吃了嗎我忍不住抓着重樓的衣領,對他悲憤地質問了起來。

    重樓用力地把他的領子從我的手裏扯了出來,然後拉着我的手就想要往蜜桃螃蟹的方向走去:

    為什麼不行?這裏裏鎦音學院那麼近,蛋糕又很好吃,很多人都很喜歡在這裏與朋友會面啊。尤其是你們女生,不是經常翻牆也要跑過來吃蛋糕的嗎?

    可是我不喜歡!我不喜歡,不喜歡,很不喜歡!我對着重樓悲傷地大喊起來,然後一隻手抓着他的袖子,另一隻手牢牢地攀住了路邊的電線杆,不要去了啦,重樓!看在我們兩個一起踩死的路邊螞蟻的分上,你換一個地方跟影沙見面好不好

    其實重樓並沒有説錯,蜜桃螃蟹的店主蜜桃先生,也就是那個叫摩傑的男生,是一個長得很帥,渾身都洋溢着甜蜜的味道的人。他總是帶着禮帽,轉折禮服,有時候還會帶着根很有型款式的手杖。憑藉着他的美貌和蜜桃螃蟹超級美味的蛋糕,學校裏真是有超級多的女生就算逃課翻牆也要跑過來吃蛋糕!

    可是,相比起其他人,我是真的很討厭到蜜桃螃蟹來!要知道,雖然蜜桃螃蟹裏有帥到讓人流口水的店長摩傑,同樣,還有那個人

    唐霜?霜霜?唐大作家?重樓憂鬱的聲音從我的頭頂傳來,拜託,現在的你看上去才是最幼稚的那個好不好。還有,放開電線杆!你的身體才剛好,萬一又受傷了怎麼辦?剛才我已經收到短信,影沙都已經在店子裏等我很久了,怎麼可能現在又換地方啊?就算你不喜歡蜜桃螃蟹,稍微忍耐一下也是可以的吧?快點鬆開手,走啦

    他揉了揉我的頭,無論是從行為和語氣來説,都很像是苦惱的母親在安撫吵鬧着要玩具的小孩。

    我不要去蜜桃螃蟹!我可是病人哎!重樓你就忍心到連我這一生最後的願望都不願意實現嗎?

    放心吧,你現在的樣子看上去就很精神,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活到蟑螂滅絕的那一天的。

    嗚嗚嗚重樓你好狠心啊,我不要去蜜桃螃蟹啦

    我忍不住沒有形象地哇哇大哭起來,甚至連我自己還是一個病人的事情都拿出來,企圖打動鐵石心腸的重樓,不過從目前的狀況來看,我的抵抗,效果基本等同零。重樓一點都沒有把我當成病人的樣子,毫不留情地就牽起我的手往蜜桃螃蟹走去。為人我竟然也因為沉迷於與他打鬧嗆聲,還有被他我住手的温暖感覺,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之中就鬆開了我的救命稻草,不對,是救命電線杆,跟着重樓就來到蜜桃螃蟹的門口。

    好了,唐霜,乖一點,重樓停下腳步,放開了我的手,然後有些無奈地取下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等一下給你買蜜桃螃蟹的黑森林蛋糕給你吃,好不好?影沙還在等着我進去呢

    不要!你休想用這種物質上的誘惑來動搖我

    再加一份香草乳酪蛋糕,對了,我記得這家的綠茶慕斯也很不錯。

    哼,你以為靠我最喜歡的甜食就可以收買我了嗎?沒門!

    還有特質巧克力鬆餅,藍莓冰欺凌。

    休想,我才不要跑到蜜桃螃蟹去!這種只有小女生才會喜歡的甜品店,完全不符合我的品味!

    那麼最後再來一份櫻桃奶茶吧。

    成交。

    同意的話語脱口而出,我的肩膀瞬間塌了下來。嗚嗚嗚我的節操

    重樓突然用手捏了捏我的臉頰:我先進去然後你再進去好了,免得讓影沙看到你。好啦,不要哭喪臉了,要知道你嘟嘴的樣子,總是會讓我覺得很親切呢。

    他笑着對我眨了眨眼。

    親切?親切什麼

    我忍不住抬起頭,疑惑地看着他,結果沒有想到他嘴角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了:就像是小豬一樣親切啊!

    夜!重!樓!我氣憤地揮舞起了拳頭,但是重樓卻已經笑着快步走進了蜜桃螃蟹,我的拳頭只能擊打到空氣。在原地惱怒地跺了幾腳,我憤憤地瞪着自己前面不遠處緩緩關上的那扇玻璃門。

    可惡這一次犧牲這麼大,一定要萬無一失地探聽到影沙和姐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握緊了拳頭,暗自下定了決心。

    在蜜桃螃蟹光潔的巨大櫥窗前面,我藉着玻璃的反光仔細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偽裝

    嗯,很好,真的仇到連我媽都忍不住我來了。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在不遠處的報攤處買了一份報紙,然後謹慎地推開了蜜桃螃蟹的門,走了進去。

    蜜桃螃蟹裏頭瀰漫着很好聞的蛋糕的味道,彷彿連這裏的空氣都是甜的一樣。這個時間點學院還沒有放學,所以店裏的客人並不算多。我一眼就發現了坐在角落裏的重樓,還有他對面那個熟悉的身影,影沙。

    只是,看到他的時候,我忍不住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那個人真的是影沙嗎?記憶中的他笑容總是温和,讓人忍不住就覺得很温暖,可是現在在重樓面前的他,整個人就像是剛從美索不達米亞探險回來的一樣,衣着凌亂,眼底是掩飾不住的疲憊和傷心,整個人顯得異常憔悴。

    難道真的出了什麼很嚴重的事情了嗎?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顧不上別的,迅速用剛買的報紙遮住臉,就像是螃蟹一樣貼着牆根橫着來到了重樓和影沙後面的那個位置。

    在這一刻我真的很感謝螃蟹先生,他一定很用心地佈置過這裏的室內裝飾,每一個卡座都被各色植物分割成了獨立的小空間。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可以很順利地坐在離影沙和重樓咫尺相隔的位置,卻不用擔心自己顯眼被影沙發現,最重要的是,茂盛的植物可以擋住視線,卻不會阻隔聲音。就比如説現在,我就可以很清楚地聽到他們兩人的談話

    昨天那場球賽你看了嗎?

    看了,踢得很不錯。

    我很喜歡那個後衞,你覺得呢

    喂喂,有沒有搞錯啊!為什麼我千辛萬苦來到這裏,聽到的會是關於足球乏味的談話啊?而且,重樓和影沙,拜託你們稍微裝得像一點好不好,不要用一種討論死人的語氣來討論足球可以嗎?

    就在我幾乎要無法忍受的時候,這兩個人裝模作樣的談話才終於停止。

    我,昨天去約了唐果。影沙有些猶豫地開了口,聲音中是一種掩飾不住的疲倦和無力。

    發生了什麼嗎?重樓立刻就開口詢問起來。

    昨天

    我整個人都趴在椅背上,耳朵豎得高高的,仔細地聆聽着影沙所説的一切。但是伴隨着影沙的講述,我的心卻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姐姐竟然跟另外的男生在一起了?而且還拒絕了那場旅行?雖然姐姐在我面前總是一臉冷漠的樣子,可是我卻可以感覺得到,其實她是很期盼那場旅行的啊。到底發生了什麼,竟然會讓她發生了這樣大的轉變?

    我沒有想到唐果竟然會拒絕,一點都沒有!影沙的敍述還在繼續,只是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激動,她看上去是那麼的期待,我也真的以為,她是想要忘記一切,跟我在一起的我以為,以為唐果是喜歡我的就跟你喜歡着唐霜一樣!

    影沙最後的那句話,讓我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而重樓劇烈的咳嗽也隨之傳過來,聽得出他真的被茶水嗆到了。

    老天,為什麼男生之間的談話也會有那麼狗血的時候!我趴在椅子背上,偷偷從植物的縫隙處朝重樓望去,發現他整張臉都像是煮熟的螃蟹一樣漲得通紅。不過,我也沒有什麼資格笑他啦!我不自覺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頰,掌心是一陣不正常的灼熱,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我現在的樣子,恐怕也不比重樓好到哪裏去。

    原來,在別人的眼裏,重樓是喜歡我的嗎?

    一想到這裏,我的嘴角便控制不住地想要往兩邊翹。不過與此同時,在胸中滿溢的那種喜悦的背後,還有一層憂慮的陰雲。是我想多了嗎?聽了影沙的話之後,我忽然就覺得有些不安起來。

    我曾經發誓一定要讓姐姐在我死之前得到她應有的幸福,可是現在

    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事情了呢?

    我的腦海中忽然就閃過了兩年前,在病牀上臉色木然如同抽去了靈魂,像是木偶一樣的唐果的臉。原本因為影沙那句話而變得飄飄然的心瞬間變得沉重,沉重到讓我連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

    就在我低着頭苦苦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一個黑色的影子就像是從惡魔的斗篷裏鑽出來的一樣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與此同時,還有一陣淡淡的薔薇花的香味瀰漫開來。

    我所有的思緒,所有的動作,都在聞到這股淡淡的香味的瞬間變得僵硬。

    這位小姐,請問你需要點餐嗎?然後,響起的,是一個清脆甜美的聲音,就像是琉璃風鈴一樣美好。

    可是,這卻是這一刻我最不願意聽到的聲音。我就像是機器人一樣僵硬地轉過身子,視野力首先出現的是一件點綴着層層蕾絲和蝴蝶結的蘿莉塔風格的侍女裙,在袖口的地方夾着螃蟹形狀的可愛裝飾物,再往上,是精巧的下巴,紅潤的嘴唇沒有使用任何唇膏,卻像是最新鮮的櫻桃一樣閃着水潤的光澤,而是那雙晶瑩透亮如同紫水晶一般的眼睛裏,閃現的是孩童般的清澈光澤,最後是像是最上等的蜂蜜一樣閃耀着金色光澤的捲髮,俏皮可愛。

    總而言之,在我面前的這個傢伙,有着一張超級完美的可愛臉龐。

    但是同時,這個站在我面前的人,也正是讓我放棄了自己最喜歡的甜食,義無反顧成為蜜桃螃蟹去死去死團團員的罪魁禍首。也是我這一刻最不希望看到的人,傳説中蜜桃螃蟹最可愛的女招待員冰晶。

    這位小姐,請問你要點餐嗎?也許是因為我的呆滯,冰晶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語,但是突然她頓住了話頭,然後彎下腰緊緊地湊近了我。

    唔,為什麼你看上去會那麼眼熟啊?冰晶擰着眉頭打量着我,然後突然就説出了讓我幾乎魂飛魄散的話。

    哈、哈哈,我是大眾臉啊,上次還有人説我長得像布拉德-皮特呢哈哈哈我對着冰晶乾笑起來,腦子裏卻不停地翻着白眼。

    你當然會覺得眼熟啦!要知道我可是跟你在蜜桃螃蟹裏上演過蛋糕大戰的人好不好!

    是的!這就是為什麼一直都很喜歡甜點的我會討厭到蜜桃螃蟹來的根本原因我討厭冰晶!

    對於我來説,冰晶的個性真的是超級讓人難以忍受。她總是會眨巴着那雙盈盈的大眼睛,頂着那張如同定製人偶娃娃一樣可愛精緻的臉,問出無數個白痴問題。

    為什麼這樣,為什麼那樣只要被她纏上了,一連串的為什麼足以讓脾氣最好的人也產生用頭去撞牆的衝動。在我看來,冰晶這個詞根本就是白痴的代名詞。可就是這樣一個超級白痴,卻有着讓所有人都嫉妒的可愛外貌,還有高雅的氣質,還有

    冰晶眨了眨淡紫色的眼睛,把自己的臉更加湊近了一些:可是我真的覺得你好熟悉啊,這雙眼睛,啊,還有你鼻子上黑頭的位置,都是這樣的熟悉。

    黑、黑頭?為什麼你會記得這種東西啊!我恨不得自己的目光是匕首,能在冰晶的蠢臉上刺一個洞出來。

    沒錯,冰晶不僅喜歡問為什麼,還有着坦率到讓人想要撞牆的超級毒舌。白痴加上毒舌,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那麼討厭冰晶吧甚至還會完全不顧形象地因為吵架而在蜜桃螃蟹裏用蛋糕打架。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冰晶,因為身體不好,我已經很久都沒有來這裏了,可是冰晶還是保持着我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依舊是那麼可愛、那麼天真的樣子,當然,白痴的程度看上去也沒有改善。

    你看錯了,地球人,我剛從那美剋星回來,你根本不可能看見過我!

    我壓低了聲音急急忙忙地説,想要將冰晶快點打發走,語氣中不由自主就帶了一些火氣。唉其實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從我第一次看到冰晶開始,一跟她説話我就想吵架,好像我跟她根本就是前世的怨偶一樣。

    啊,這個語氣也好熟悉呢

    冰晶不僅沒有被我的話趕走,臉上的疑惑反而更加濃重了。我暗自翻了一個白眼,將報紙舉起來擋在我和她的中間:

    你聽錯了,我只是一個平凡的路人甲而已,你真的不用仔細去想我和你的關係的!

    為什麼我會覺得你好像在隱瞞着什麼啊?等等,你真的好像是那個人!那個

    冰晶用手撕開了我的報紙,直直地看着我,眼睛越瞪越大。我只覺得自己的冷汗都要出來了,為什麼冰晶會對我這麼熟悉啊,難道仇恨的力量是這麼強大的嗎?就在冰晶即將認出我來的時候,重樓的聲音突然拔高,從隔壁的卡座處傳來:

    啊!這是什麼?這個咖啡裏頭放的奶油味道好奇怪啊!

    他一邊説着,一邊用調羹搗着咖啡杯。

    冰晶這下子可顧不上我了,她立刻就跑到了重樓和影沙的座位上,拿起了那個被重樓指着的杯子觀察起來。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想必是重樓在隔壁聽見了我和冰晶的談話,特意找出了咖啡的不妥來幫我解圍的吧。想到這裏,我轉過頭來朝着重樓雙手合十地拜了拜,表達了我鄭重無比的謝意。可是沒有想到重樓在看見我之後,眉頭反而皺了起來,死命地給我使眼色,好像是要表達什麼,可是到底是在表達什麼啊?我茫然地看着重樓,很擔心他的眼睛這樣下去會突然抽筋。

    而這時候,冰晶開口説話了,語氣十分疑惑:

    這位先生,你説咖啡裏的奶油味道不對,可是你已經把咖啡全部都喝掉了啊,這個杯子裏什麼都沒有耶,如果是這樣的話,很抱歉我們不能對你的投訴採取行動哦。

    味道明明很怪!重樓斬釘截鐵地堅持着,只是聲音變得有些奇怪。

    重樓可是你剛才不是説這杯咖啡的味道很好你很唔唔唔在一旁的影沙,話還沒有説完就被重樓給捂住了嘴巴。

    冰晶的聲音這時候開始漸漸變得大聲:先生,我們店裏的奶油都是直接從澳洲空運過來的新鮮奶油,味道細膩濃郁充滿了奶香,最重要的是非常新鮮,按道理是不會出現味道很怪的問題的啊。為什麼你會覺得味道很怪呢?為什麼你覺得味道很怪,卻還是將這些咖啡全部喝掉了?

    她看着重樓的目光漸漸染上了一些懷疑,重樓的表情開始變得有些僵硬:一不小心就一口氣喝掉了啊,所以在我感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一不小心?一口氣?冰晶更加疑惑地舉起了桌子上的咖啡杯,再看清楚那個咖啡杯的瞬間,我真的好想捂着臉就這樣倒退着離開蜜桃螃蟹。

    夜重樓小朋友你真的很不熟悉轉移話題這門業務啊!老天,那可是蜜桃螃蟹最有名的卡布奇諾特調,用的可是超大號的玻璃杯,而且放很多用鮮奶製成的沙冰,又在上面鋪滿了奶油泡沫,能一口氣喝掉咖啡的只有牛好不好!

    是,是啊重樓結結巴巴地回答,然後用力的瞪着我,給我使眼色。

    到底要幹什麼啊我仔細研究着他的眼黑和眼白,當發現他的眼睛總是往外瞟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

    這個傢伙竟然是要我趕緊離開這裏!

    好不容易才説服了他從醫院出來,還忍受了奇醜無比的偽裝,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礙來到蜜桃螃蟹,我付出了這麼多,現在還什麼都沒有搞明白呢,怎麼可能就這樣走掉啊!

    重樓你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突然間,重樓和冰晶的聲音一下子都消失了,店內一片安靜。我眨了眨眼睛,猛然意識到,我剛才的話不是在自己的腦海裏説的,而是真的吼出來了!

    完蛋了

    看着重樓鐵青的臉色,我的腦海裏就只來得及閃現出這樣的三個字。

    果然是你這個三流作家,緊接着,冰晶的怒吼就像是驚雷一樣在我的耳朵旁炸開了,她指着我憤怒地大叫着,粗魯女,你不是説這輩子都不會來我們店裏了嗎?

    489樓

    三、流、作、家!

    她的話讓我身體里名為理智的那種東西完全化為了粉末。我用力地拍了拍桌子,憤怒地瞪着冰晶:

    你剛才説我是什麼啊?白痴冰晶!

    三流作家啊冰晶毫不示弱地抱着托盤回瞪着我,然後突然在嘴角綻開了一抹小小的笑容,你看上去真的很討厭這個詞哦!三流作家,三流作家,三流作家

    你知不知道上一個當着我的面叫我三流作家的人已經被我灌上水泥沉到海里去了?我對着冰晶露出了一個誇張的猙獰微笑,陰森森地説。

    可是冰晶卻十分興奮地睜大了眼睛:啊!原來還有別的人叫你三流作家嗎?是誰啊?為什麼他也可以跟我一樣一眼就看出你的本質啊?你的力氣明明連麪粉都提不起來,為什麼可以把別人灌上水泥沉到海里去啊

    雖然每一次跟冰晶對上都會發生這種幼兒園級別的吵架,可是在這一刻,我的大腦回路瞬間就被調到了暴龍模式。

    你給我閉嘴!白痴冰晶!

    該閉嘴的人是你吧!你這個三流暴力作家!

    不好意思,請問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就在我和冰晶的爭吵呈白熱化狀態的時候,一個温和的聲音有些猶豫地響了起來。

    我和冰晶幾乎是同時扭頭朝着聲音的來源吼了出來:

    閉嘴,不管你的事!

    管你屁事啊!

    但是緊接着,我和她便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聲音,因為蜜桃螃蟹的人氣店主,被鎦音學院那幫花痴女稱為蜜桃先生的超有型美男,摩傑,正站在我和冰晶的身後,温和的笑容被我和冰晶的怒吼凍結在了那張帥氣無比的臉上。

    這一瞬間,我簡直是欲哭無淚。為什麼我這麼難看的樣子竟然會被摩傑這樣的帥哥看到了現場啊!果然是因為遇到冰晶就沒好事的緣故嗎?

    那個有話好好説,火氣太大容易長黑頭哦!

    就在我和冰晶的目光下,他眨眨眼睛,一邊説着話,一邊緩慢地移動着腳步往後退去。

    是啊,霜霜你不要太沖動了重樓無奈着揉着自己的額頭,在我身後發出了十分沉重的嘆息。

    拜託,不是我衝動好不好!我有些氣惱地對着他小聲地抗議起來。偏過頭,卻正好對上了影沙的目光,或許是因為知道了我就在一旁聽着他和姐姐的事情,這個時候的影沙滿臉通紅,看着我幾次張開嘴巴,卻什麼話都沒有説出來。我剛準備安慰他幾句,可是冰晶接下來的話卻再一次讓我陷入了快要爆發的狀態。

    對啊,她根本就不是衝動,這種現代霸王龍的狀態根本就是這個三流作家的日常狀態!

    然後她便扭過頭來瞪着我説:既然不想被人説成是三流作家,就拜託你有時間做點有意義的事好不好?打扮成這樣來蜜桃螃蟹是你最近的新愛好嗎?

    可惡!三流作家三流作家的,她到底要重複幾次啊?

    一下子,摩傑也好,重樓也好,影沙也好,我因為他們在場而好不容易迴歸的理智再一次被熊熊的怒火燃燒殆盡了。

    冰、晶、大、白、痴!

    我順手抓起手邊的一塊蛋糕,不假思索地,便扔了過去

    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再來。

    摩傑的聲音很好聽地在店門口響了起來,他微笑的樣子很好看,明亮的眼睛反射着門外夕陽的餘光,呈現出如同蜂蜜一樣的顏色。

    只是,如果他頭上顫巍巍晃動的那塊櫻桃果醬布丁不流出那麼多櫻桃果醬就好了。那些粘稠鮮紅的液體順着摩傑蜜色的捲髮流下來,緩緩地淌過他白皙的臉頰,看上去真的很恐怖。

    不,不好意思。

    我低着頭,小聲囁嚅着説,然後就快步地走出了蜜桃螃蟹。

    嗚嗚嗚我好想哭哦為什麼會這樣,我竟然誇張到在蜜桃螃蟹店主面前,跟他家的女招待員進行蛋糕大戰!

    好不容易才能擁有一次螃蟹之行,留給我的最後記憶,卻只有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奶油、巧克力醬和海綿蛋糕,頭上還頂着一團櫻桃果醬布丁的摩傑衝着我微笑着説歡迎下次再來哦!的可悲場景。

    在回家的路上,我嘟着嘴巴走在重樓和影沙中間,心中還是超級不爽。

    為什麼螃蟹先生會這麼倒黴啊!明明是那麼帥氣的人,竟然找了冰晶這麼白痴的女招待員!沒頭腦也就算了,竟然還會跟顧客打蛋糕戰

    沒有想到重樓卻在一旁冷冷地開口打擊着我:

    貌似跟那個女招待員打蛋糕戰的人就是你吧!還有,長得帥跟找女招待員有關係嗎?

    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最後那一句長得帥有些酸酸的味道。不過我也沒有想太多,輕輕地錘了捶重樓的肩膀,不滿地發出了抗議:

    可是明明是冰晶不對好不好,我真的很討厭她,明明長着一張那樣的臉,可是問出來的問題真的白痴得好讓人受不了,每次都是為什麼為什麼地問個不停,為什麼還要叫冰晶這個名字呢?還不如就改名叫做為什麼小姐算了。本來我今天一切都準備得很周詳了,偏偏她還要跑過來刨根究底,害得我最後還是讓

    突然想到了自己今天需要喬裝打扮的原因,我猛然打住了自己的話頭,險些還因為這樣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但是,今天在蜜桃螃蟹看到我,想必影沙也知道了我的想法吧我有些忐忑不安地朝影沙望去,那張臉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我之前看到他時所展現出來的那種過於外露的情緒。他一直保持着沉默,微微低着頭,跟在我的身邊。

    只是看着他沉默的側臉,我覺得自己的心變得更加不安了起來。

    喂,影沙我訥訥地開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企圖從他那張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看出他的情緒。可是沒有等我把話説完,影沙就已經停住了腳步,然後抬起頭對我和重樓悶聲開口説:我家在這邊,我先走了。

    聽到了影沙的話之後,我猛然從對冰晶的憤怒中回過神來。沒有做出任何思考,我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就一把抓住了想要離開的影沙的手。

    唐霜?影沙有些意外地回過頭來看着我。

    在那一瞬間,我其實也有些發愣,我抬起頭,看着影沙因為姐姐的事情而有些憔悴的臉,有很多話想説,可是好像又什麼話都説不出來。

    最終,我將大腦裏徘徊了很久的那句話直直地對着影沙説了出來:影沙,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請一定要讓唐果得到幸福。

    影沙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好像有些發愣似的呆了片刻,然後鄭重地對着我點了點頭:我會一直保護好唐果,不將她讓給任何人。

    他臉上再也沒有之前出現的那種茫然的神色,説:這是我和你定下的約定。一定,會讓唐果得到幸福。

    嗯。就這樣約定了哦!

    我吸了吸鼻子,眼眶突然有些發熱,但是心情卻意外地輕鬆了許多。影沙就是那種一旦和別人約定了,就一定會達成的人,所以我知道,無論發生了什麼,他也絕對,絕對會按照我和他的約定,給唐果帶來幸福。

    這樣,就很好了。

    影沙在原地沉默地注視着我,然後突然伸出手來,用力地揉了揉我的頭髮。

    頭髮上温暖的觸感讓我頓時呆住了,因為在這之前,影沙在我面前永遠都是一副温柔的好哥哥的樣子,從來都沒有做出過像是揉我的頭髮這樣的親密舉動。可是現在,他卻像是真正的大哥那樣,揉着我的頭髮,注視着我的目光也是前所未有地柔和:你也要得到幸福啊,小霜。

    忽然間,眼眶的熱度讓我覺得陽光好刺眼,我拼命眨着眼睛,不想讓眼淚在影沙面前流出來。

    影沙瞭然地對我笑了笑,然後揮了揮手,準備離開。

    只是在走之前,他突然頓了頓腳步,轉過頭來對着重樓露出了一個讓我有些茫然地微笑,説:你也要實現我們之間的約定哦。

    他説完後,沒有停下來等待重樓的回答,便已經轉過身去,緩緩走入了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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