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自己好看,我不希望別人看我。
——顧城
致XD.
引子
三十歲這一年,我感覺到自己已經老了。
我像一個虛榮的女人,總是矯情地站在鏡子前,看裏面的那張臉,過於蒼白,也過於懈怠。我跟自己説,是老了。
街道上的黃昏,酒吧搖曳的燈影,夜晚深處從遠方傳來的火車的呼嘯,凌晨來臨之前呼吸的稀薄,就是這些時候,我感到了自己的蒼老,以前不是,以前我覺得自己年輕,朝氣蓬勃,精力充沛,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
古人説,三十而立。人活到了三十歲的光景,總彷彿是走到了一個驛站,一個節骨眼上,需要停下來,想一想,這過去的三十年自己幹了些什麼,成就了什麼,失去了什麼。這麼一想,人總是要傷感的。三十歲就成了一個尷尬的分水嶺,眼睜睜地看着活蹦亂跳的青春從併攏的雙手間嘩嘩地流走。而自己正不可阻止的大步流星地向着衰老一路狂奔。
我有一份體面的工作,講不上忙,還不必坐班,每個月除了固定的薪水外,獎金也不少,這一切在別人看來,似乎沒有什麼不好。我不是説錢的問題,錢不是問題,雖然我講不上富有,但從來不為錢犯愁倒是真話。我是説,我的心中永遠存在着那麼一個缺口,隨着我在這個城市經年日久地呆下去,那個缺口愈來愈大,以至於難以填補。很多時候,我覺得自己其實已經死了,麻木了,從前那生龍活虎鮮活感人的少年形象已經被徹底摧毀了。我面目全非、麻木不堪,不再相信感情,有時候也談一些,卻都是假話,扯謊的時候,臉不會變紅,跟真有那麼一回事似的,有時是為了性,有時是為了虛榮,總之,不是為了愛,愛對我來説,是一種奢侈品,是水中月霧中花,遙不可及。
我辭職。準備去另外一個城市。並且在臨別之前,我不想向任何人告別,就像蒸發一樣,徹底地消失。
這麼多年了,車站依然是一個讓我神經敏感的地方,穿梭不停的人羣、惶惶然的眼神、站台上昏黃的燈光、鐵軌伸向遠方所泛起的銀色光澤、候車室混亂鼎沸的人聲、車站廣場的空曠和茫然,這一切足夠讓我緊張和憂傷。起好了離程的車票,我知道自己是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夾在人羣之間,舉步維艱,想到自己搖擺的旅程,我禁不住傷感起來。
那個孩子,和當年的夏冬一模一樣的男孩,就是那時出現在我的面前。起先我沒注意,只是偶爾的一瞥,就看見了,穿鮮豔的紅色絨衣,面容桀驁,細高的個子,肩上揹着碩大的藍色旅行包,樣子像極了夏冬。在那個瞬間,我給驚呆了,迴光返照一樣,回到從前,我的眼淚不能自控地流了下來。
我想講述一個關於成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