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歲的時候,眺望構成我生活的一種方式。我常常覺得當下的生活充滿了黑色的絕望,在我的頭頂和腳下洶湧不絕。有一日,我夢見了自己被囚禁在一個黑色的管道里,漆漆無光,我爬、我打、我叫……我做任何努力,都無法打破牢籠,只能蜷縮在那,四肢一點點麻木冰冷下去,呼吸還有,卻覺艱難。
我和一個朋友,在某一天干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們逃課了!從窗户跳出來的,真正來到了學校外,倒不知道往哪裏去了,只能在大街上四處遊蕩。索然無味,後來她建議去學校後面的工地,因為她家在那新買的房子,我們躡手躡腳地繞過一大堆建築材料,爬到7樓的時候,都小心翼翼地坐到窗台上去,很長時間,我們都沒有説話,靜靜地看着遠方,覺得從未有過的舒暢——學校裏一片安靜,所有的學生都在上課,操場上一個人都沒有——比學校更遠的地方是一片喧囂的市聲,是遼闊而嚴肅的莊稼,再遠一點,是天,藍藍的天,似乎寫着很多青春的故事——就是那時,我覺得我們的青春是在那裏生長的。
各自。我們用自己的各自。誰也無法抵達自己的內心。
我説,我們是好朋友。
然後我們回到學校,老師沒有懲罰我們,我安靜下來,寫字,學習。回宿舍的時候,其他人在説她的壞話,將他描述成一個小人——出賣朋友,一無是處的小人形象。而且是個小賤人!我在心裏暗自對比着他們所描述的那個人,覺得並非是我心中的她——她們差了很大很大一節。可我還是決定不理她。
他問我為什麼不理她。我沒説。徑自走開。
——也許他們沒有説錯,她開始談戀愛。
一個很平常的男孩——唯一的優點是走路的時候可以忽然劈開雙腿,忽然坐到地上。我們很少再説話。更多的時候,看見她被牽在男孩的手裏倉皇地跑過十字路口。她有時看我一眼,狡黠地笑一下。
忽然而已。
我還是披星戴月地學習,偶爾一個人的時候,我會爬到樓頂平台去,迎着風的方向,孤獨站立,我覺得那麼那麼孤獨,沒有一個朋友,連希望也沒有,明天是黑色的——這是我們窒息的青春。有時候,還是沒有來由地想她,想她到底是我的朋友還是其他什麼,為什麼日子流水一樣嘩啦啦過去之後,我還在懷念,會有一點疼痛的感覺,想到天色昏昏然暗下去,一低頭,眼淚就掉了下來。
結束了高考之後,我順利地去了南方的一所大學。而她在經營了一段無疾而終的愛情之後,徹底失敗,她在我將要南下的那個夜裏找到我,穿着一身白裙子,恍若回到了從前,可這掩蓋不了她的首如飛蓬身心疲憊面容枯槁語言蒼白,她哭了,她問我為什麼不理她,我什麼也沒説,轉身跌跌撞撞地闖進漆黑的樓道。
我真的害怕她説出那三個字,我不能回首,我只能眺望。這是唯一一種可以抵抗洶湧時光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