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你
狹窄的赤色光暈中心泛着耀眼暖光;銀色的蟬媛在海面灑下細碎寒光。再過片刻,着海市蜃樓的景象就會消失。
月亮上升,手機卻在外套口袋裏不斷下沉。沉得我快要負擔不起,你發來的短信我一條都捨不得刪。捨不得刪,卻不能反覆看。只看了一遍眼睛就已經被灼傷,6條短信像6個正午的小太陽。呵,6個太陽,你給我的温暖居然這麼多。
最後一個太陽説:“呵呵,謝謝,説不定我真的會過去哦。”為什麼要用“真的”這個詞?我沒有在開玩笑啊,雖然許諾給你看的“無與倫比的”禮物轉瞬即逝,但信誓旦旦地説等你就絕對會一直等下去。準備為你點燃的十七根生日蠟燭,我把它們插在沙地上,一會排成人字,一會排成一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知道究竟怎樣的浪漫才配得起你。
那奇異的景色已經消失,但不必遺憾,你儘可把銀色月光下的它想象成太陽。
6個太陽裏最燦爛的那個,曾在天空寫下這樣的字:“幹嘛和別人比?你不一樣,你和她們全都不一樣。你是最特別的。”
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和“特別”這字眼有交集,從不惹眼,從不張揚,也沒像漫畫裏那樣被漂亮的女生陷害排擠,也同樣沒有因此被帥氣的男生同情垂青。不敢在室友們議論“8班長得像***那個瘦高的美少年叫什麼啊”時坦白我早已打聽到你的名字,只能強忍優越感不漏聲色道“好像是單名,聽過一次忘記了”;不敢在運動會上你起跑前學她們跑去觀禮台放送“8班加油”的廣播稿,只能報名終點計時員假象你是朝我跑來;不敢像同班女生那樣在校足球賽時肆無忌憚的叛變到敵方陣營前為你搖旗吶喊,只能倚着自己班門柱把目光變成不乾膠粘在你身上。
神賜的勇氣只有這麼點,我用的謹小慎微。
誰知在你眼裏,竟成了特別。
所以,才站在我們班門口叫着坐在老遠角落裏的我的名字,借每個同學都有的地理課本。才在看見我的瞬間眼睛一亮,笑言“早知道你是計時員我就報比較容易放水的長跑啦”。才單刀直入面對守門員時猶豫的停住,放棄了絕佳的射門機會。是嗎?
感恩節收到你的短信:“神説,所謂幸福,是有一顆感恩的心,一個健康的身體,一份稱心的工作,一位深愛你的人,一幫信賴的朋友。你收到我的短信後就會擁有這一切。在這個美好的節日裏,願你享有期望中的全部喜悦,每一件微小的事物都能帶給你甜美的感受和無窮的快樂。要善待別人,要善待給你發短信的這個人,要經常請他吃飯,常買禮物給他,將你的快樂給他分享。主耶穌愛你。”
雖然知道是羣發,我還是把它當做温馨的耳語,我問:“那我乾脆把自己打包送給你做禮物行不行?”
坐立不安的忐忑了一下午,最後終於在放學回家的公交車裏對着手機釋然微笑——“太貴重了,那我就只好把自己打包送給你作為回禮。”
夕陽越過車窗在視界中央洇開,看什麼,什麼就成暖色調。
你給的温暖讓我置換成勇氣,它一點一滴積累下去,也許有一天可以多到讓我能當面説出“喜歡你”。
可是她們卻嘲笑我——“莫非是活在漫畫世界中毒太深?現實中有幾個女生會傻到對男生當面告白,聰明的都懂得抖機靈搞曖昧,迷得對方神魂顛倒告白就自然水到渠成。不過你這樣去過一次夏令營練同校的帥哥都不打聽,一心只顧欣賞奇異風景的人也不怎麼可能會懂得曖昧。”
黃昏時分,海平面上璀璨的日月雙懸,沒有見過的人怎能妄下定論它不及帥哥重要?
然而,那時候我顧不上反駁,心裏並無其他,只是在想,該不會,一直以來你對我,也僅於搞搞曖昧?
我怕你找不到我,我坐在沿海公路附近的出口,我在夜晚的海風中瑟瑟發抖了將近6小時。你卻把鄭重其事的約定當成了輕描淡寫的玩笑。
也許你早就不記得那次海濱夏令營那點微不足道的關於我的線索。
誤了班車的我。輾轉搭車趕往營地的時候已經暮色四合,匆忙發短信給唯一同校的你問清地點,卻得到這樣的回覆:“你別亂找了,就在公路出口等着,我過去接你。”
我坐在公路的出口,盯着手機屏幕暗了,又亮了,暗了,又亮了,像看見正午太陽有節奏地散射刺目光線,視界逐漸地模糊。你遠遠朝我走來,步履踩過沙礫簌簌作響,我抬起頭,忽然看見太陽和月亮同時出現在海平面上,赤色與銀色輝映着你身後的一大片天空。
這就是平凡了十六餘年的我所見過的唯一的奇蹟。
一份天賜恩典。可惜時針擺向12,你把我丟在了昨天,如棄草芥。
其實,我並不是誤入你的圈套,而是……
偶爾定格在我身上的眼神,經常也遊弋在其他許多女生中間;仿似關切的問候,遠比不上獻給別人的種種殷勤;你發給我的短信這麼少,只佔你發過的短信中的千千萬萬分之幾。6條,你給我的温暖遠遠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多,是我假想能與眾不同,假想你話語間的“特殊含義”,用期盼吧丁點光芒無限放大,為了照亮這個平庸晦暗的自己。
——裝作不知道殘忍的深情是可卡因,我只想拼命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日月生平,意味着幸福還是悲傷?只有當暖色完全退潮,涼薄佔據了整片天幕,我才不得不面對這場較量亙古不變的結局。
我等你,一直一直等你。
我在這裏等你,其實只是為了積累足夠多的失望,多到能説服自己戒掉對你的曖昧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