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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回 靈心慧舌針鋒對

    裴通海、靈靈子對看一眼,尚未答言,谷家麒又復厲聲叱道:“你們滿腹均是豺狼心腸,何必再裝出這副假得令人生厭的慈悲面孔!趕快從實説出‘陰風叟’濮陽赫下落,才好讓他替你們先往鬼門關上,打點打點!倘若再這樣扭扭捏捏,我的主意又要變了!”

    這最後一語,威力極強,聽得“鐵笛真人”靈靈子眉頭深蹙,趕緊應聲説道:“陰風叟濮陽赫近年蹤跡不定,比較居留較久之處是河南‘熊耳山’青竹澗旁,凝翠峯下的一座草廬!”

    谷家麒問道:“萬一他不在草廬,卻又應向何處尋找?”

    裴通海忽然靈機一動,接口説道:“明年正月初十.‘邛崍三絕’在‘邛崍幽谷’,擺設‘三絕大宴’,邀請舉世有頭有臉的武林人物赴會,濮陽赫勢所必到!”

    谷家麒站起身形,目光電掃二人,朗笑説道:“我如今便去尋找‘陰風叟’濮陽赫,但望你們趕緊趁此良機隱姓埋名,遷家遠遁!”

    説到此處,又是一陣震天狂笑,眉宇中殺氣騰騰地厲聲叫道:“不過你們要逃必須逃得巧妙一點.最好能夠劈開天地,跳出八荒,否則我鬥殺‘陰風叟’濮陽赫後,‘七駿飛車’追蹤一到,便如今日所言,要把你們先點‘五陰絕脈’,更以‘錯骨分筋手’,捏碎全身筋骨,嚐盡無邊楚毒,再復分屍寸磔!”

    “五湖龍神”裴通海.“鐵笛真人”靈靈子聽憑對方怒罵譏嘲,哪敢還口?雙雙難堪已極,躬身送客!

    一直送到莊門,谷家麒停步轉身,冷笑説道:“谷家麒此次踏入江湖之際,我義母‘綠鬢仙婆’喬賽喬,曾一再叮嚀,凡欲殺人,必須見血,決不許空手而返!兩位今日既已幸逃不死,卻莫再吝嗇,給我留些東西,點綴點綴!”

    裴通海、靈靈子一聽語意,便知不妙,但谷家麒話完人閃,身法捷如電掣。

    在這兩位綠林巨寇,根本看不清動作,來不及躲避之下,便已鮮血淋漓地,生生撕下靈靈子一隻右耳,裴通海一隻左耳,飄登“七駿飛車”,絲繮微抖,桀桀厲笑,絕塵而去!

    靈靈子硬被對方撕去一耳,自然奇痛難禁.一面趕緊取藥敷傷,一面目注谷家麒“七駿飛車”的飛揚塵影,切齒獰笑説道:“無知小賊,此時任你驕狂,但等到了河南熊耳山後.那個釘子,卻夠你碰的!”

    裴通海因年紀較高,更是疼得全身亂抖,連忙以身帶金創妙藥,敷上左耳,向靈靈子咬牙問道:“道長所説‘熊耳山’青竹澗旁,凝翠峯下的那座草廬.是不是‘幻影神魔西風醉客’南宮漱石的‘聽秋小築’?”

    靈靈子恨恨答道:“照谷小賊適才飛杯嵌壁所顯露的那種氣勁功力看來,除了‘幻影神魔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或北天山‘冷香仙子’聶冰魂外,還不易想出別人,能弄些苦頭,給他吃吃!”

    裴通海苦笑説道:“如今這位要命兇星雖去,卻不知何日再來,我得趕緊準備遷居,道長則請跑趟嶗山,報知‘陰風叟’濮陽赫,請他及早籌商對策!”

    靈靈子悚然點頭,兩人遂趕緊分手,安排一切。

    谷家麒駕車的七匹駿馬,均是精加挑選的口北名駒,馳行極為迅速,不消一日,便已到了安徽、湖北、河南三省接壤的“大別山”境。

    他因資質穎悟,聰慧絕倫,十五年來,極獲“七劍神君”歐古月,“綠鬢妖婆”喬賽喬寵愛,不但將武林絕學,儘量相傳,並替他在這輛“七駿飛車”之上,裝滿金銀珠寶,以供谷家麒江湖揮霍!

    如今谷家麒正顧盼自得.意氣飛揚地,馳車進人“大別山”境之際,時光正值凌晨,山野間尚籠罩着一片濛濛薄霧!

    霧影中隱約似見十來丈外,有人徐行,谷家麒遂微提真氣叫道:“路人閃開,小心被我馬車撞壞。”

    馬行委實極速,話音收處,業已距離那路上行人,不及三丈。

    那人本系緩步徐行,但聽了谷家麒發話警告以後,反倒站在路中,一動不動。

    谷家麒想不到對方竟有這等動作?錯愕下,急收絲繮,七匹駿馬潑風似的衝到那人身前五尺,方始收住腳步!

    彼此已然對面,雖有薄霧,仍然看得清晰,擋路卓立之人,是位用素色絲巾束髮,一身白衣,年約十七八歲的絕美少女,兩道朗澈無比.但也高傲無比的眼神,凝注“七駿飛車”上的谷家麒,不僅毫無懼意,反倒浮現出滿臉鄙薄神色!

    谷家麒本來滿腔盛怒,意欲痛罵對方.但見這攔路之人,竟是一位風華絕代的妙齡少女,不由怒意漸消,劍眉微軒,發話問道:“這位姑娘為何阻我馳車前進?”

    白衣少女“哼”了一聲,秀眉微揚,冷冷答道:“常言道得好:‘風月無今古,林泉孰主賓’,官塘大道,人人能走,你為何離得那遠便自亂叫,難道我就非讓你不成嗎?”

    谷家麒心想自己生性已極高傲驕橫,想不到如今竟然遇上似乎更驕更傲更不讓理之人,不由反倒頗覺有趣,哈哈一笑説道:“照姑娘這樣説來,反屬我的不是,但我馬車太快……”

    白衣少女不等他話完,又復冷“哼’一聲,哂然不屑説道:“你何必這樣神氣?不過多用了幾匹馬兒拉車,有什麼稀罕?到了前途,我買上十匹馬兒,拉給你看……”

    谷家麒也不等對方話完,便即又好氣又好笑地説道:“普通馬兒,慢説十匹,便是買上百匹,又有何用?這我駕車駿馬,全是千中選一的口北名駒!”

    白衣少女櫻唇微撇,冷笑説道:“什麼口北名駒?它們跑得未必能有我快。”

    這兩句話,聽得谷家麒悚然一驚。

    趁着秋陽已起,薄霧漸消.凝目仔細打量對方,才看出這白衣少女神儀朗澈,目光中隱藴強烈精芒,居然是位內功極好的武林高手!

    谷家麒看出對方也是武林同道以後,遂不肯過於狂傲失禮,飄身下車,含笑説道:“姑娘雖有不俗身手.但若談到腳程,卻未必能和我這些馬兒相比?”

    白衣少女秀眉雙挑,傲然説道:“不信你就試試!”

    谷家麒被對方挑逗得興趣盎然,回手解下一匹駕車駿馬,手指前方數十丈外的一株巨樹笑道:“姑良既有這等雅興.我就使匹馬兒,和你比上一比,看誰先到那株樹下?”

    話完,照準馬股,輕輕一掌,那匹極為矯健的口北名駒,便即四蹄齊騰.潑風般弛去!

    白衣少女絲毫不肯先行起步,搶佔便宜,直等那匹駿馬業已馳出,方自白衣一飄,跟蹤急趕!

    她才一起步,谷家麒便知要糟,因為看出這白衣少女所施展的,竟是內家絕頂輕功“移形換影”並加雜着“凌空虛渡”身法!

    果然那匹駿馬才到中途,便被白衣少女迫及,飄身上背,一同馳抵巨樹止步。

    谷家麒駕着車兒,面色陰沉地,隨後趕到。

    白衣少女一面交還駿馬,一面點頭笑道:“不怪你誇稱是千中選一的口北名駒,這匹馬兒的腳力,確實不錯!”

    谷家麒俊臉微紅,右掌一抬,照準馬頭凌空虛按,那匹口北名駒,全身略抖,便即頹然倒斃!

    白衣少女驚得“哎呀”一聲,柳眉深蹙説道:“你的心腸,為何如此狠毒?”

    谷家麒冷笑答道:“這匹馬兒,既然跑不過你,我還要它則甚?來來來,我且另選一匹,和你再比!”

    一面説話.一面正待伸手解取另一匹黃驃駿馬,但那白衣少女卻搖頭叫道:“比一次,死一匹,這些馬兒,未免太以可憐,要比我和你比!”

    谷家麒聞言,縱聲狂笑説道:“姑娘不要這份得意,你那‘移形換影’,加雜‘凌空虛渡’的輕功身法.雖然贏得了我的馬兒,卻休想贏得了我!”

    白衣少女盯他幾眼,冷笑説道:“你敢不敢和我賭些東道?”

    谷家麒劍眉一挑,傲笑問道:“怎樣賭法?”

    白衣少女想一想説道:“你立題目,我立賭約。”

    谷家麒目注自己的“六駿飛車”,微笑説道:“讓我這六匹馬兒,駕着飛車,先行馳出十丈,然後你我才動身,只要你能與我同時趕上飛車,便算你勝!”

    白衣少女揚眉問道:“我為什麼要佔這種便宜?”

    谷家麒笑道:“男女體質,天生強弱有別,這樣比法,你並不算佔甚便宜。”

    語音至此微頓,看了白衣少女一眼,又復笑道:“我題目已出,你的賭約想好了嗎?”

    白衣少女探手入懷,取出一柄長才一尺二三的帶鞘匕首,蟒皮金什,七寶鑲嵌,僅由外形看來,便知決非凡物!

    谷家麒目光微瞥,含笑問道:“你要用這柄匕首,和我打賭?”

    白衣少女冷冷盯了谷家麒一跟,把匕首掣出鞘來,精芒奪目,龍吟不絕,果然是柄吹毛立斷斬金截鐵的前古神物!

    谷家麒失聲讚道:“這柄匕首的鋒芒之利,恐怕可以刺透三重鐵甲?”

    白衣少女淡然一笑説道:“我要輸了,就用這柄匕首,刺胸自盡!”

    谷家麒聽得一驚,但旋即搖頭大笑説道:“不必,不必,彼此比比腳程,何必賭得如此嚴重?你要是比輸,便把這柄匕首,送我好了!”

    白衣少女秋波一轉.點頭説道:“我輸了便把匕首送你,你若輸了……”

    谷家麒不等對方話完,便即手指自己的“六駿飛車”,微笑説道:“我這車上有的是越玉燕金.隋珠趙璧,倘若賭輸,由你選擇就是!”

    白衣少女以一種鄙視不屑的神情説道:“我不要什麼越玉燕金,隋珠趙壁,你若輸了,便作我一百天馬伕!”

    谷家麒愕然問道:“要我作你一百天馬伕?”

    白衣少女冷冷點頭説道:“就是要你在一百天中,服從命令,聽我指揮!我要是想看雲,你就得駕車把我送到巫峽江邊,我要是想賞月,你就得駕車把我送到峨眉山下!”

    谷家麒聞言,拊掌讚道:“這種賭約,委實匪夷所思,妙到極處!不過能夠陪着你這樣風華綽約的絕代佳人,看雲巫峽,賞月峨眉地到處邀遊,價值似乎比那柄鋒芒極利的前古匕首,高出多多,我倒有點只想輸而不想贏了!”

    白衣少女柳眉藴怒,鳳眼攏威地,一揚手中匕首,目注谷家麒,沉聲説道:“你若是故意輕薄,卻休怪我心辣手狠,要令你洞胸伏屍,流血五步!”

    谷家麒此時確對這位白衣少女.感覺莫大興趣.聞言毫不為忤,反而笑嶺吟地對她説道:“你何必這等兇法?以我們身上的武功造詣,難道還看不出是故意相讓?抑或盡情施展?”

    白衣少女嗔道:“要比快比,不必多説廢話!”

    谷家麒微笑吟道:“得勝可贏希世劍.服輸能駕美人車,這種賭約,簡直是意想不到的便宜透頂!”

    話音方了,立即撮唇作嘯,那六匹矯健絕倫的口北名駒,便駕車向前,絕塵飛馳!

    一丈,兩丈……轉瞬之間,便已馳出七丈!

    谷家麒笑道:“姑娘注意,這‘六駿飛車’,再復馳進三丈.我們便一同起身!”

    “起身”二字才出,“六駿飛車”業已馳到十丈距離,谷家麒與那白衣少女,不約而同地身形齊閃,施展絕世輕功,電疾追去!

    谷家麒天生傲骨,話雖那等説法.其實心中何嘗不想勝過這白衣少女,一籌半籌?故而腳下毫不留情地,展足功力!

    但那白衣少女的輕功身法.照樣快捷得宛如電掣雲飄.一直追到距離“六駿飛車”,僅約三丈,兩人還是並肩同進.難分軒輊!

    谷家麒劍眉雙剔,真氣猛提,一式“天馬行空”,轉化“神龍渡海”,身形凌空飛起,直向“六駿飛車”撲去!

    白衣少女與他同時飛身,用的仍是先前曾施展的“移形換影”輕功,及“凌空虛渡”身法!

    兩人奇巧無倫地,足尖同沾“六駛飛車”,暗運“金剛拄地身法”,一齊佔穩身形。

    這場比鬥,終於成了秋色平分,互無勝負!

    但谷家麒因曾有隻要對方能與自己同時趕上“六駿飛車”,便即認輸之話,遂微嘆一聲,向白衣少女説道:“我已賭輸,甘心如約為姑娘駕車百日.你如今是要去巫山看雲?還是要去峨眉賞月?”

    白衣少女目光一注谷家麒,柳眉雙揚,得意傲笑答道:“誰要看雲賞月?你且駕着車兒,慢慢前行,等我想想再説!”

    谷家麒蹙眉苦笑,只得遵命施為,手中絲繮微勒,使那“六駿飛車”,緩緩前進。

    白衣少女忽然笑道:“主人應該知道車伕姓名,你叫什麼名字?”

    谷家麒眼看對方那副驕傲神情,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地答道:“車伕叫做谷家麒,不知主人的姓名,能不能紆尊見告?”

    白衣少女仰視空中白雲,傲然説道:“我姓水……”

    谷家麒心想你何必姓“水”?簡直應該姓“冰”,冷得像一塊冰,而驕傲得又像一位公主……

    思念末畢.那白衣少女繼續緩緩説道:“我姓水,叫水中萍,這個名兒美不美?”

    谷家麒微笑吟道:“一世楊花二世萍,無疑三世化卿卿,不然何事總飄零?‘水中萍’的名兒,美倒是美,可惜到處飄浮,未免福薄!”

    水中萍瞪了谷家麒一眼,嗔聲説道:“你懂得什麼?‘萍’是最美麗的東西,‘流水飄前夢,東風聚幻形,星星沙尾雨,脈脈渡頭人’,這意境多麼悽迷幽約……”

    説到此處,忽然眼珠一轉,向谷家麒笑道:“你方才不是問我想去哪裏?”

    谷家麒笑道:“在這一百天以內,任憑你海角天涯……”

    水中萍櫻唇微披,接口哂然説道:“海角天涯,只是路遠而已,有什麼意思?我好容易找到你這樣一位車伕,為何不出出風頭?設法專搗馬蜂窩,闖闖那些尋常人望而卻步的虎穴龍潭,刀山劍樹!”

    谷家麒聽得拊掌大笑説道:“水姑娘,你真是一位妙人兒.不然怎會想得出這種絕妙主意!”

    水中萍笑道:“普通人我不想惹,要惹的全是些威震江湖的絕世人物,不知你是否害怕?”

    谷家麒笑道:“我怕什麼?除非怕無事可做,閒得無聊!但不知你所謂的絕世人物,是哪幾位?蹤跡現在何處?”

    水中萍眉尖一挑,微笑答道:“以前只有‘冷香仙子’聶冰魂、‘七劍神君’歐古月、‘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及‘綠鬢妖婆’喬賽喬等,才稱得上是第一流中的第一流的絕頂高手!但近十年來,江湖間風雲變幻,人才傑出,又添了‘文魔’、‘武魔’、‘卜魔’、‘賭魔’、以及號稱‘魔國天王’的‘魔外之魔’!”

    谷家麒聽得失驚問道:“哪裏來的這多魔頭?他們都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水中萍笑道:“這‘文魔’、‘武魔’、‘卜魔’、‘賭魔’,是‘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苗疆魔谷’之中的四大神魔!”

    谷家麒蹙眉説道;“如今要去苗疆,未免……”

    水中萍不等他話完,便即搖頭笑道:“我們不必跑那麼遠,因為‘文魔’‘賭魔’的蹤跡,已在中原出現!”

    谷家麒頗感興趣地問道:“這兩位魔頭的姓名.你知道嗎?”

    水中萍點頭笑道:“我聽人説過,‘文魔’是叫‘辣手才人’石不開,‘賭魔’是叫‘傾橐先生’包一勝!”

    谷家麒笑道:“他們這種名號,委實起得蠻有意思,但不知是在中原遨遊,還是居有定所?”

    水中萍道:“這‘辣手才人’石不開,及‘傾橐先生’包一勝,雖在中原居無定所,卻不難找尋,因為他們奉有‘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的重要使命!”

    谷家麒哦了一聲,目注水中萍笑道:“你所曉得的事,真倒不少!”

    水中萍得意揚揚地嬌笑説道:“熱鬧的事兒.多得很呢!譬如説巫山十二峯的‘集仙峯’頭,發現沖霄劍氣,‘邛崍三絕’定於明年正月初十,在‘邛崍幽谷’,擺設‘三絕大宴’,邀請舉世有頭有臉的人物赴會……”

    谷家麒搖手笑道:“慢來.慢來,熱鬧事兒太多,反會弄得人心神大亂!你還未曾説出‘辣手才人’石不開,及‘傾橐先生’包一勝雙雙突現中原之故,是奉了‘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的什麼重要使命?”

    水中萍一面縱目眺賞大別山嵐光煙景,一面隨口答道:“他們是在找尋‘西風醉客’南宮漱石。”

    谷家麒失驚問道:“南宮漱石是當世人物中一等一的厲害腳色,那‘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卻派人尋他則甚?”

    水中萍笑道:“因為南宮漱石除了自號‘西風醉客’以外,又被江湖人物稱為‘幻影神魔’.公孫大壽遂派來‘文魔’‘賭魔’,邀請南宮漱石就任‘苗疆魔谷’的第二魔主’!”

    谷家麒大笑説道:“這公孫大壽委實想入非非,並自視太高!恐怕他便將‘魔外之魔’尊號,奉讓南宮漱石,人家都未必肯要?哪裏會把什麼‘第二魔主’,看在眼內!”

    水中萍看了谷家麒一眼,正色説道:“你不要小看了‘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據説此人真有通天徹地之能,鬼神不測之妙。”

    谷家麒輕笑一聲問道:“倘若南宮漱石不肯就任‘苗疆魔谷’中的‘第二魔主’,又便如何?”

    水中萍笑道:“公孫大壽便請他自動取消‘幻影神魔’稱號!”

    谷家麒想了一想,點頭説道:“這確是一樁有趣之事!”

    水中萍接口笑道:“所以我們只要去往‘熊耳山’一行,便不但能夠欣賞這場有趣之事,並可就勢鬥鬥那號稱‘文魔’的‘辣手才人’石不開,及號稱‘賭魔’的‘傾橐先生’包一勝!”

    谷家麒聞言,想起“鐵笛真人”靈靈子,及“五湖龍神”裴通海,對自己所説之話,不由失驚問道:“南宮漱石住在‘熊耳山’內?”

    水中萍嬌靨側處,看了谷家麒一眼,曬然説道:“你大概是初出江湖,‘熊耳山’青竹澗旁,凝翠峯下的一座草廬,便是那位‘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先生的‘聽秋小築’!”

    谷家麒這才知道自己幾乎上了靈靈子及裴通海的一個莫大惡當,不由雙眉連軒,星目俊臉之間,充滿騰騰殺氣!

    水中萍見他這般神色,詫然問道:“你在想些什麼?”

    谷家麒天生傲骨,怎肯説出自己幾乎受騙上當之事,遂先靜心釋臊,使臉上神色恢復正常,然後含笑説道:“我在想那‘辣手才人’石不開及‘傾橐先生’包一勝,到了‘熊耳山’青竹澗旁凝翠峯下的‘聽秋小築’以後,必被南宮漱石弄得灰頭土臉……”

    水中萍兩道秀眉之間,滿布高傲神色地.接口説道:“我們若等這‘文魔’、‘賭魔’被那‘幻影神魔’弄得灰頭土臉以後,再鬥他們便無甚意思!”

    谷家麒覺得這水中萍的性情,頗與自己相同,忙自點頭説道:“你説得一點不錯,我們應該趕到‘熊耳山’,在那‘文魔’‘賭魔’,抵達南宮漱石的‘聽秋小築’以前,先行鬥鬥這兩位‘苗疆魔谷’之中的有數人物!”

    水中萍笑道:“我們事先找好對象,免得臨時亂搶生意!”

    谷家麒因欲趕往“熊耳山”遂一面駕駛“六駿飛車”,加速前近,一面向水中萍含笑説道:“這百日以內,你是主人,我是車伕,自然應該由你先選擇一個。”

    水中萍眉尖微蹙,想了一想説:“你鬥‘辣手才人’石不開,我鬥‘傾橐先生’包一勝!”

    谷家麒點頭答道:“這樣選擇頗好,你會打賭,便去鬥那‘賭魔’,留着‘文魔’來和我比比書畫琴棋,詩詞歌賦!”

    水中萍聞言,好似頗為驚訝地,目注谷家麒問道:“那‘辣手才人’石不開以‘文魔’名世,自然對於詩賦文章,金石絲竹,件件精通!你年歲這輕……”

    谷家麒劍眉雙軒,傲然狂笑説道:“我年歲雖輕,但十五年來,隨我義父義母,單日學文,雙日學武,不僅此時海搏蚊龍,陸斬獅象,便對那些漢賦唐詩,宋詞元曲,金石絲竹,書畫琴棋,又復何所不通?何所不曉?”

    水中萍秀眉微揚.看着谷家麒問道:“好大口氣,你義父義母是誰?竟能調教出你這樣一位文武兼資,倜儻俊挺的少年英俠!”

    谷家麒笑而不答,反向水中萍問道:“你師傅是誰?竟能造就出這樣一位傲骨嶙嶙,英姿勃勃的絕代紅妝!”

    水中萍“咦”了一聲,嫣然笑道:“果然不錯!你這幾句話兒,與我針鋒相對,好像是在作對聯嘛?”

    谷家麒笑道:“我們最好不必互詢來歷,因為萬一彼此的師門之間,有甚嫌隙?便使我們連朋友也作不成了!”

    水中萍妙目流波,瞟了谷家麒一眼.佯嗔説道:“什麼朋友?如今我是主人,你這作車伕的,怎可高攀?”

    谷家麒笑道:“目前我自然不敢高攀.但百日之後,卻要邀你以朋友身份,同往‘邛崍幽谷’,參加‘邛崍三絕’約請舉世豪雄的‘三絕大宴’!”

    水中萍聞言,梨渦微現,嫣然笑道:“這場‘三絕大宴’,我早就想去,但我們雖然自負武功極好,卻系初出江湖,無甚名頭,未曾接到‘邛崍三絕’請柬……”

    谷家麒接口笑道:“何必要甚請柬?我們乾脆就作為天外飛來的不速之客!倒看看那些負有盛名,被邀與會的人物之中,究竟有什麼泣鬼驚神超羣絕俗的武技!”

    水中萍聽得高興地笑道:“好好好,‘三絕大宴’以後,我們再上巫山十二峯的‘聚仙峯’去,探探什麼異寶奇珍?會在三五月明之夜,騰起沖霄劍氣!”

    谷家麒微一沉吟,搖頭説道:“我在‘邛崍三絕大宴’以後,不能立時再到‘聚仙峯’去!”

    水中萍訝然問道:“那在巫山‘聚仙峯’頭,騰起沖霄劍氣之物,決不會好過我這柄‘屠龍短劍’!故而我要去之故,只是好奇,並非意欲尋寶,但你難道不想弄柄稀世兵刃用用?”

    谷家麒笑道:“凡屬武林人物,誰不想要稀世神兵?但我有好多仇人,必需親手加以處置!”

    水中萍“哎呀”一聲説道:“照你先前打死那匹馬兒的殘忍手段看來,處置仇人,必然極其慘酷了!”

    谷家麒劍眉雙軒,冷冷一笑答道:“谷家麒雖不致主動害人,但卻睚毗必報,並須本利清還,誰教他們十五年前,做得太狠?”

    水中萍看他一眼,愕然問道:“十五年前,便已結仇?當時你大概只有三四歲吧?”

    谷家麒不願對不知細底之人,提起當年恨事,遂岔開話頭笑道:“你知不知道那號稱‘文魔’‘賭魔’的‘辣手才人’石不開,及‘傾橐先生’包一勝,何時才會到熊耳山去找‘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我們倘若等得太久,豈不無聊!”

    水中萍搖頭笑道:“不會不會,我是在偶然機會之下,親耳聽得‘辣手才人’石不開説是就在這兩三日內,要到熊耳山青竹澗凝翠峯下,去見‘西風醉客’南宮漱石!若非你這六匹馬兒,腳程不慢,可能他們還要先到。”

    谷家麒因欲趕在“文魔”“賭魔”與“西風醉客”南宮漱石見面之前,先行鬥鬥這兩位“苗疆魔谷”人物!

    聞言以下,連抖絲繮,驅使駕車的六匹口北名駒,展盡腳力,絕塵飛馳!

    但到得熊耳山後,因青竹澗地勢險絕,無法行車,谷家麒遂找家山民,暫寄六駿飛車,與水中萍一同施展輕功,趕往山深之處!

    翠微黃落,楓冷柳凋,雲明天高,風清氣爽,秋天的景色,固然蕭颯淒涼,但就在蕭颯淒涼之中,也有它的特殊可愛之處!譬如夔府竦砧,吳江短棹,星河遲曉,丹桂飄香,往往都是詩人墨客筆下的絕好資料!

    “青竹澗”名符其實地滿澗都是繁陰勁節,密翠浮天的高高青竹,澗勢頗饒曲折,走到盡頭,一座奇形山峯,挺然矗立。

    峯上遍長蒼松翠柏,並有不少飛瀑山泉,或如匹練飛垂,或如瓊珠掛壁,點綴得周圍景緻一片空靈。

    就在蒼松綠竹,飛瀑流泉的環抱之間,倚着奇形山岸百仞翠壁,建着三間草廬,但卻雙扉緊閉,悄無人跡!

    谷家麒知道這三間草廬,必然就是‘西風醉客”南宮漱石的“聽秋小築”,遂向水中萍笑道:“這位南宮先生,確實風雅,你看他這三間草廬,不但地勢選得極好,名稱起得更妙,有泉聲,有瀑響,有竹音,有松濤,再加上山民夜搗的幾杵疏砧,樹杪飄黃的蕭蕭落葉,豈不把所有秋聲,一齊聽盡了?”

    水中萍似為四外景色所醉,口中曼聲吟道:“欲知四外秋如許,但聽庭前落葉聲……”

    目光掃及青竹澗中的參天翠竹,吟聲忽住,向谷家麒含笑説道:“我們且到‘青竹澗’中去等他們,並就便對那‘文魔’‘賭魔’,開上一個玩笑!”

    谷家麒不知水中萍要對‘文魔’‘賭魔’開甚玩笑.遂微含詫意地,隨她向“青竹澗”中走去。

    水中萍到了“青竹澗”中,略一端詳周圍形勢,拔出她那柄鋒芒懾人的“屠龍短劍”,砍倒數十根參天青竹!

    谷家麒在旁默計,見她一共砍了九九八十一根青竹,不禁恍然頓悟,向水中萍含笑問道:“你是不是要在這‘青竹澗’中.布上一座奇門陣式!要我幫幫忙嗎?”

    水中萍笑道:“你懂不懂奇門生克?”

    谷家麒失笑説道:“我既然敢鬥‘文魔’,哪有不懂奇門生克之理?你想布什麼陣式?”

    水中萍一面計算方位,動手插竹,一面笑道:“那位‘辣手才人’石不開,既有‘文魔’之號,若布個尋常陣式,豈不反而被他所笑?”

    谷家麒細看水中萍插竹方位,不禁大吃一驚問道:“你布的是‘太乙千門陣’?”

    水中萍點頭笑道:“你能認識‘太乙千門陣’,着實難得,能夠幫幫忙嗎?”

    谷家麒深知這“太乙千門陣”奧妙無窮,可以把九九八十一根青竹,幻作千門萬户!

    不由好生猜疑,水中萍究是哪位高人弟子?不但身負絕世武功,並還會布如此深奧的奇門陣法!

    他天生傲骨,哪肯服低,一面猜疑,一面劍眉微剔地,緩步向前,幫助水中萍插竹布陣。

    等到把這“太乙千門陣”布完,谷家麒、水中萍不禁彼此好生欽佩的相對一笑,因為無形之中,兩人又復暗地較量了一次胸中所學!

    就在此時,忽聽遠遠傳來笑語之聲,水中萍遂向谷家麒略使眼色,悄悄隱入竹林深處!

    不到片刻.前路轉出一位身着黃衣,手持摺扇,三十七八的書生打扮之人,及一位身材矮小,留着一撮山羊鬍須的五十來歲老者!

    谷家麒不用水中萍指點,便已看出書生打扮之人,便是號稱“文魔”的“辣手才人”石不開.山羊鬍須老者,便是號你“賭魔”的“傾橐先生”包一勝!

    “辣手才人”石不開身形轉出,忽見竹陣擋路,不由向“傾橐先生”包一勝冷笑一聲説道:“想不到以‘西風醉客’南宮漱石那等名頭,還要在這‘青竹澗’中擺設竹陣,怕人驚憂他的‘聽秋小築’!”

    “傾橐先生”包一勝對竹陣看了幾眼,哈哈大笑説道:“我敢打賭,這座竹陣,決不是‘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所布!”

    隱身於暗處的谷家麒與水中萍聽得既覺好笑,又覺驚奇,好笑的是這位“傾橐先生”包一勝,一開口便要打賭,真不愧號稱“賭魔”!

    驚奇的則是他何以到眼立即看出這座竹陣,不是“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所布?

    “辣手才人”石不開也頗覺奇詫地,向“傾橐先生”包一勝問道:“包兄怎樣看出這座竹陣,不是南宮漱石所布?”

    包一勝笑道:“因為這座竹陣,根本毫無用處!”

    石不開眉峯微蹙,搖頭説道:“包兄不要小看對方,這座竹陣,名為‘太乙千門陣’,能將九九八十一根青竹,幻成千門萬户,端的厲害非常,怎説毫無用處?”

    包一勝哈哈笑道:“管它是否包含太極兩儀,依這五行八卦等奇門生克妙用?我只消舉袖一拂,罡風捲處,還不是立即化為平地。”

    水中萍聽這“傾橐先生”包一勝竟欲如此蠻幹?不由氣得雙眉一剔。

    但卻見“辣手才人”石不開搖頭笑道:“包兄這種破陣之法雖好,但難免要被對方譏笑我們畏怯‘太乙千門陣’的門户變化,不敢入陣通行!”

    包一勝微笑説道:“石兄既然不敢向對方示弱,便請你這天文地理,諸子百家,無所不通無所不曉的‘文魔’帶路通行,我這‘賭魔’只會打架打賭,對於陣法一道,完全不懂!”

    石不開點頭傲笑道:“這座‘太乙千門陣’進二退七,左四右五的九九歸元妙訣,田得住一般武林人物,卻困不住我‘辣手才人’,包兄隨我一同進陣!”

    話完,伸手拉着“傾橐先生”包一勝,雙雙步入竹陣以內。

    水中萍聽對方説出“進二退七,左四右五的九九歸元妙訣”,便知這座“太乙千門陣”,果然無法困住“文賭雙魔”。

    遂向谷家麒耳邊.低聲説道:“這‘辣手才人’石不開,委實厲害.‘太乙千門陣’妙訣,已被識透,必然困不住他,我們且迎出林去!”

    谷家麒點頭笑,與水中萍雙雙緩步出林,恰好那位“辣手才人”石不開也正引着“傾橐先生”包一勝左繞右繞地,走出“太乙千門陣”外!

    石不開及包一勝突見竹林深處走出這樣一雙風采絕俗,神情高傲的少年男女.不由愕然凝目,一時看不透對方是什麼路數?

    水中萍對這來自“苗疆魔谷”的“文賭雙魔”,連看都不看一眼,只向谷家麒含笑説道:“我所佈的這座‘太乙千門陣’,忘了再加先後天五行生剋,以致無甚用處,你且幫我毀去了罷!”

    谷家麒知道水中萍是想先聲奪人,略為賣弄,遂點頭微笑,凝聚神功,照準那座“太乙千門陣”,各自劈空擊出三掌,便把九九八十一根青竹.完全震倒!

    “辣手才人”石不開聽那等奧妙精微的“太乙千門陣”,竟是這十七八歲的美貌少女所布,已覺驚奇不止,再加上谷家麒、水中萍掌震青竹的有意賣弄,看這雙少年的內家功力,居然均極高明,不由越發詫異!

    水中萍震倒“太乙千門陣”後,妙目流波,一注“傾橐先生”包一勝,故意學他口吻,冷然笑道:“你看我則甚?我敢打賭.你心中一定是在猜我來歷,以及與那‘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有何關係是不是?”

    “傾橐先生”包一勝靜靜聽完,向“辣手才人”石不開撫掌大笑説道:“妙極,妙極,她要和我打賭!”

    “辣手才人”石不開仔細看了水中萍幾眼,微笑説道:“你要和他打賭?你知不知道他是‘苗疆魔谷’的有名‘賭魔’?”

    水中萍秀眉雙揚,櫻唇一撇,曬然不屑地説道:“賭魔有什麼了不起?我今天便要和他大賭三次!”

    “傾橐先生”包一勝聽得高興異常,哈哈一笑,方待發話。

    卻見谷家麒業已向“辣手才人”石不開問道:“他是‘賭魔’,你是什麼魔?”

    “辣手才人”石不開着實對這一雙高傲絕倫的少年男女,深覺詫異,聞言隨口答道:“我是‘文魔’!”

    谷家麒又復問道:“什麼叫做‘文魔’?”

    “辣手才人”石不開傲然微笑答道:“天文地理,諸子百家,書畫琴棋,詩詞歌賦,甚至金石絲竹之屬,行軍佈陣之道,無所不通,無所不曉!”

    谷家麒冷笑説道:“你口氣太大,我要考一考你!”

    石不開含笑問道:“你要怎樣考我?”

    谷家麒應聲答道:“考問‘文魔’,自然暫時不宜談論武技,我説個迷語你猜,出副對聯你對,再問你幾件有關天文地理書畫琴棋的一般常識!”

    “辣手才人”石不開側顧“傾橐先生”包一勝笑道:“包兄,我們真算不虛此行,你有人與你打賭,我也有人要想當我考官,委實有趣已極!”

    説完,轉對谷家麒點頭笑道:“我逐項應考.你有什麼高明謎語,説出來給我試猜一下!”

    谷家麒想了一想説道:“我説三條謎語,給你猜猜:‘無墨可近’猜句‘宋詞’,‘火焚紅豆夾’猜句‘唐詩’,‘鑿壁偷光’猜個古人名!”

    水中萍覺得谷家麒的這三條謎語,出得非常促狹.因為唐詩宋詞,以及古代人名,何止千萬?範圍委實太廣,令人極難猜測!

    但這“文魔”石不開,卻不愧有“辣手才人”之稱,眉頭略聚,眼珠一轉,便向谷家麒笑道:“你這‘鑿壁偷光’,太以好猜,是不是諸葛武侯之‘亮’宇?”

    谷家麒點頭答道:“我在這開始之時,題目不敢出得太難,免得你這‘文魔’交不出考卷,無法下台!你且慢自鳴得意,還有兩條謎語,未曾猜呢!”

    石不開淡笑一聲,又復問道:“火焚紅豆夾,是不是玉溪生李商隱無題詩中的‘一寸相思一寸灰’!”

    “傾橐先生”包一勝在旁聽得拊掌笑道:“猜得妙,猜得妙,我敢打賭石兄猜得一點不錯!”

    谷家麒也對這位“文魔”的敏捷才情,頗為佩服,向“辣手才人”石不開,含笑問道:“唐詩與古人名,都已被你猜對,再把‘宋詞’猜出,我們便該換題目了!”

    石不開蹙眉説道:“這句‘宋詞’,不大好猜.我要略為想上一想!”

    水中萍見“辣手才人”石不開負手深思,遂向那位號稱“賭魔”的“傾橐先生”包一勝叫道:“賭魔,我們就拿‘文魔’石不開是否猜得出這句‘宋詞’之事,來賭上一賭,好嗎?”

    “傾橐先生”包一勝哈哈大笑,剛待點頭,忽聽“辣手才人”石不開得意叫道:“我猜着了,‘無墨可近’,是‘易安居士’李清照那首‘聲聲慢’詞中的‘獨自怎生得黑’?”

    水中萍聽得不禁失聲讚道:“這條謎語.出得好,猜得更妙,足可傳諸百世!”

    “傾橐先生”包一勝卻向“辣手才人”石不開蹙眉苦笑説道:“石兄,你這句‘獨自怎生得黑’,猜得雖然妙極,但可惜太快一點,否則我豈不業已贏了對方一場賭約?”

    “辣手才人”石不開藹然一笑,向“傾橐先生”包一勝説道:“包兄暫時莫發賭癮,且等我被這位小兄弟考問完畢,你再和那位姑娘想些花樣,大賭特賭!”

    谷家麒如今業已深知這位號稱“文魔”的“辣手才人”石不開,果然胸羅萬象,學富五車,不由頗為欽佩地説道:“謎語都已猜着,如今該請你對對聯了!”

    石不開笑道:“請出上聯,讓我聽聽你的高明聯語!”

    谷家麒想了一想,失笑説道:“我有點作法自斃,這上聯不太好出!”

    石不開點頭笑道:“你説的不錯,現成聯語根本考不住我,即景生情之作,又難立即思索……”

    谷家麒不等“辣手才人”石不開話完,便即含笑説道:“你這‘即景生情’四字,提醒了我,我就拿你當做題目。”

    石不開愕然問道:“拿我當做題目?”

    谷家麒點頭微笑,略一沉吟,目注石不開緩緩説道:“上聯是:‘雅擅書畫琴棋,詩詞歌賦,金石絲行,而謂之魔,魔道果然高百丈’!”

    石不開見對方果然拿自己“文魔”之號,當做題目,並出口成文,不禁既頗驚佩,又頗為難地,緊蹙雙眉,低頭思索!

    水中萍見狀,遂向“傾橐先生”包一勝,低聲笑道:“賭魔,方才你嘆惜失去機會,如今卻要不要賭上一賭?”

    “傾橐先生”包一勝因知谷家麒所出上聯,系觸景生情之語,“辣手才人”石不開也應觸景生情作對,方可銖兩悉稱,稍一牽強.便將遜色,未免太以艱難!遂微感躊躇,不敢立即應允水中萍的打賭之請!

    誰知就在此時“辣手才人”石不開,目光一掃“傾橐先生”包一勝,竟向谷家麒哈哈笑道:“這副對聯,必須由眼前事物觸景生情,確不易對,但終於被我對出來了!”

    “傾橐先生”包一勝聞言,不由悔恨自己今日怎的賭運不利?又失去一次大好機會,蹙眉問道:“石兄怎樣做對?”

    石不開目注包一勝得意笑道,“對方拿我出題,我就拿包兄作對!”

    包一勝苦笑問道:“我這‘賭魔’,有甚利用價值?”

    石不開縱聲狂笑答道:“包兄這個‘賭魔’雅號,委實太有價值!若不是你在旁邊,我這‘文魔’.今日便難免被人考倒,灰頭土臉地含羞遁去!”

    説到此處,轉向谷家麒笑道:“請你把上聯再説一遍。”

    谷家麒應聲説道:“我出的上聯是‘雅擅書畫琴棋,詩詞歌賦,金石絲竹,而謂之魔,魔道果然高百丈’!”

    石不開眼光又復一瞥“傾橐先生”包一勝笑道:“我對的下聯是‘常將皮骨血肉,生死聲名.珠玉珍奇,全付諸賭,賭徒亦可足千秋’!”

    “傾橐先生”包一勝聽完,氣得方自一翻白眼,谷家麒等已拊掌讚道:“對得好,對得好……”

    語猶未畢.水中萍忽然冷笑一聲,插口説道:“對是對得不錯,可惜有點不大切題!”

    石不開詫然問道:“為何不大切題?”

    水中萍笑道:“你所對這副‘常將皮骨血肉,生死聲名,珠玉珍奇,而付諸賭,賭徒亦可足千秋’的下聯把‘賭徒’捧得太高,而這位‘傾橐先生’,卻連作賭徒都不夠資格,怎能當得起‘賭魔’二字?”

    包一勝氣極而笑,手捻頷下的山羊鬍須,目注水中萍問道:“我為什麼作‘賭徒’都不夠資格?”

    水中萍向這位號稱“賭魔”的“傾橐先生”,搖手笑道:“你不要生氣,聽我説出理由,自然心服!”

    包一勝表面雖仍滿腔帶笑,胸中早已怒火高騰,竟將山羊鬍須,失手捻斷數根,冷冷看着水中萍,催促説道:“快説,快説!”

    水中萍故意逗他,偏偏慢條斯理,不慌不忙地,緩緩説道:“凡屬‘賭徒’,必然決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賭博的機會,甘願傾家蕩產,孤注一擲!你號稱‘賭魔’,自應具此條件.甚或更進一步,主動尋覓賭博良機!但我方才在‘文魔’未曾對出下聯之前,約你打賭,你卻既對同伴的智力,不敢信任,又對自己的運氣沒有信心,以致錯失一次取勝機會.簡直目光如豆,膽小如鼠,哪裏配稱‘賭魔’二字?”

    “傾橐先生”包一勝被這位靈心慧舌的水中萍,搶白得滿臉通紅,勉強借以解嘲地,哈哈笑道:“算你會説,如今不論你出甚題目?博取什麼皮骨血肉,生死聲名.珠玉珍奇?我都和你賭!”

    “辣手才人”石不開聽到此處,微笑説道:“包兄尚請少歇賭興,這小兄弟還有幾個有關天文地理諸子百家等常識問題,不曾考問,我的‘文魔’考試,還未完呢!”

    谷家麒接口笑道:“我們已經猜謎語,對對聯的鬧了半天,也該讓他們消遣消遣,那幾個問題,不必再問,就算你通過了‘文魔考試’。”

    “傾橐先生”包一勝聞言,高興得向水中萍大笑説道:“你聽見了嗎?他們已經考完,如今且讓我們好好賭上一賭!”

    水中萍含笑問道:“我們怎樣賭法?”

    包一勝搖頭笑道:“不管你怎樣對我奚落,我總算以‘賭’成名,‘賭’的方法,應該由你來決定!”

    水中萍笑道:“如果由我決定,你贏的機會,不是比較少嗎?”

    包一勝大笑説道:“不妨,不妨,我外號‘傾橐先生’,有時固然傾人之橐,有時也把一身所有,輸得乾乾靜靜,你儘管把題目想得刁鑽一些,只要留給我百分之一機會,我就敢賭!”

    水中萍看他一眼,冷笑説道:“我雖是女流,又和你這號稱‘賭魔’的人物打賭,但決不佔絲毫便宜,題目總由我出,機會卻是一人一半!”

    包一勝笑道:“我久‘賭’成‘魔’.魔運亨通,倘若一人一半的機會,準是你輸!”

    水中萍意似不服地,柳眉微挑,接口説道:“我的運氣,未必定比你壞?我們就拿‘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是否在‘聽秋小築’一事,作為賭約!並讓你先猜,機會豈不均等?”

    包一勝點頭笑道:“我們就以此事作為賭約,但卻以何物作為賭注?”

    水中萍探手懷中,取出那柄“屠龍短劍”,掣在手內,讓“傾橐先生”包一勝,略睹鋒芒,含笑説道:“我就用這柄‘屠龍短劍’,作為賭注,你呢?”

    包一勝極為識貨,一面對那“屠龍短劍”,嘖嘖讚羨,一面自懷中摸出一粒大珠,及一塊翠綠玉璧,向水中萍笑道:“我這‘押忽大珠’及‘滴翠玉壁’,雖也不是凡物,但卻遠不及你那前古神兵‘屠龍短劍’!這樣好了,我若賭敗,一身所有,任你挑選就是!”

    水中萍眉梢一動,面現喜色地點頭説道:“我們一言為定,請你先猜‘西風醉客’南宮漱石,如今在不在‘聽秋小築’以內?”

    包一勝略微尋思,向水中萍、谷家麒含笑説道:“我在決定這項答案之前.先要問你們一句話兒!”

    谷家麒愕然答道:“你和她打賭,要問我話兒則甚?”

    包一勝笑道:“自然有些關係,我要問清你們是否認識‘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才好加以判斷!”

    水中萍聞言,忙應聲説道:“你儘管放心,我保證決不認識‘西風醉客’南宮漱石,與他毫無關係!”

    包一勝從氣宇言談之上,看出對方決對不會謊言,遂微笑説道:“這‘熊耳山’中,秋景絕佳,‘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愛‘秋’成癖,我料他必然現在‘聽秋小築’以內,捨不得於秋光正好之時,離此他往!”

    谷家麒拊掌笑道:“你這‘賭魔’今天大概輸了?我們方才已然去過‘聽秋小築’,卻未曾見着那位‘西風醉客’!”

    “傾橐先生”包一勝聞言,方一皺眉。

    “辣手才人”石不開卻在旁插口説道:“南宮漱石究竟在不在‘聽秋小築’?我們總該前去看過!”

    水中萍因自己勝利在握,含笑點頭説道:“當然應該前去看看,‘聽秋小築’離此不遠,我替你們這‘文賭雙魔’帶路!”

    話完,暗對谷家麒微施眼色,兩人一齊展開絕世輕功,向“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所居的“聽秋小築”疾馳而去.暗含着要與“傾橐先生”包一勝、“辣手才人”石不開等“文賭雙魔”,較量較量腳程之意!

    石不開、包一勝雙雙冷笑連聲,也自展開武林罕見的絕頂輕功身法,四條人影,宛如電掣雲飄,剎那之間,便把“青竹澗”走完,到了“凝翠峯”下!

    四人同自澗底縱身,同自落在“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枕泉臨瀑.擁翠圍青的三間草廬之前,絲毫未分先後!

    谷家麒、水中萍固然覺得“文賭雙魔”等“苗疆魔谷”人物,果然名不虛傳。

    但“傾橐先生”包一勝與“辣手才人”石不開卻更為驚心,弄不清這身懷絕技,膽大異常的一雙少年男女,究竟是何來歷?

    水中萍手指靜悄悄的三間革廬,向“傾橐先生”包一勝微笑説道:“賭魔,這就是‘西風醉客’南宮漱石的‘聽秋小築’,雙扉緊閉,悄然無人,你與我的賭約,大概是輸定了?”

    “傾橐先生”包一勝雖知自己已佔輸面,但仍毫不在意地,微笑説道:“草廬雙扉,閉而未鎖,怎見得那位南宮先生不是醉卧其內?”

    “辣手才人”石不開聞言,遂暗運“傳音入密”功力,向着草廬,拱手笑道:“在下石不開、包一勝二人,奉‘苗疆魔谷’主人‘魔外之魔’公孫大壽之命,特來參謁,敬請南宮先生,不吝賜教!”

    語音了後,革廬中寂無迴響,但“辣手才人”石不開身後的松林之內,卻傳來一聲極為冷峭的嘻嘻怪笑!

    石不開、包一勝、谷家麒、水中萍四人.一齊失驚回身,只見自林中走出一隻老猿,前爪微揚.向石不開擲出一封柬帖,便即隱入林內杳無蹤影。

    石不開接住柬帖,拆封一看,那龍飛風舞的字跡寫的是:

    “文賭雙魔來意已知,明歲西風起時,南宮漱石當親訪‘苗疆魔谷’!”

    石不開看完,將柬帖遞與包一勝,苦笑説道:“這位南宮先生所留柬帖,未免太以含糊,令人難解!他明歲‘苗疆魔谷’之行,究竟是就任‘第二魔主’?還是要與公孫……”

    話猶未了,水中萍已向“傾橐先生”包一勝笑道:“賭魔,你如今總該甘心認輸了吧?”

    包一勝點頭説道:“認輸,認輸,你要我的‘押忽大珠’,還是要我的‘滴翠玉壁’?”

    水中萍搖頭笑道:“我不要這兩件東西!”

    包一勝訝然問道:“你要什麼?”

    水中萍笑道:“我記得你曾説倘若賭輸,一身所有,任我挑選!”

    包一勝苦笑説道:“話雖不錯,但我身上只有這一珠一壁,比較珍貴!”

    水中萍誠心折辱這位來自“苗疆魔谷”的著名“賭魔”,秀眉雙挑,冷冷説道:“我不希罕什麼珍貴之物,你既有‘一身所有,任我挑選’之言……”

    包一勝也是絕頂聰明人物,業已聽出水中萍幾分語意,勃然變色問道:“難道你要我這顆項上的人頭?”

    水中萍淡笑一聲説道:“那倒不必,我只要你頷下這一撮山羊鬍子便了!”

    這兩句話不但聽得“傾橐先生”包一勝臉上顏色難看已極,連“辣手才人”石不開,谷家麒等,也覺大出意外!

    包一勝不愧號稱“賭魔”,臉上顏色略變以後,立即恢復了豪爽神情,縱聲狂笑説道:“高明,高明,你這位姑娘確實高明!但包一勝既賭得起,便輸得起,一把鬍鬚算不了什麼,江湖浪跡,到處萍飄,彼此總還有相見之日。”

    説到此處,伸手一抹腮邊,果然暗運神功,把那撮山羊鬍須,整個弄斷!

    包一勝低頭向手中胡須看了一眼,失笑説道:“我這把鬍鬚,養了十餘年之久,如今居然一旦輸卻,但不知輸在何人手內?”

    水中萍知道對方是在詢問自己姓名,以便日後找換場,遂傲然大聲答道:“你不必繞着彎兒問話,我叫水中萍,他叫谷家麒,至於宗派來歷,卻礙難奉告,請你們自行猜測!”

    “傾橐先生”包一勝點頭笑道:“好,好,好,水中萍、谷家麒,這兩個名兒.頗為好記!如今江湖多事.大概我們總有機會萍蹤巧遇,再夏大賭一次!”

    話完,右手倏揚,那撮山羊鬍須,竟為內家氣勁所貫,化成一大蓬針雨似的,向水中萍、谷家麒兩人之間,電疾射到!

    水中萍、谷家麒知道這是“傾橐先生”包一勝聊以解嘲的示威舉動,故均淵停嶽峙,鎮靜如恆,既不出手擋架,也不飄身閃避!

    果然勁風鋭嘯過處“奪奪”連聲,那一蓬山羊鬍須.全數釘入“西風醉客”南宮漱石“聽秋小築”的柴扉以上,不曾傷及谷家麒、水中萍的毫髮!

    谷家麒一聽鬍鬚入木之聲,便知這“傾橐先生”包一勝果然功力極高,遂含笑讚道:“好功夫!衝你這一手‘飛毫入木’的混元氣勁,我谷家麒定將走趟‘苗疆魔谷’見識見識那位‘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究竟是怎樣一位驚天動地的魔中魁首?”

    “傾橐先生”包一勝見自己這手“飛毫入木”的混元氣勁,又被谷家麒識破,不由真對這雙少年男女的來歷宗派,揣測不透,一面與“辣手才人”石不開,向青竹澗內飄身,一面高聲叫道:“我們中原事了,暫時回苗疆,你們真若敢去‘苗疆魔谷’,最好是在明年秋風大起之際!”

    谷家麒目送“文賭雙魔”,飄下“青竹澗”內,去遠以後,向水中萍笑道:“今天這‘文賭雙魔’,雖被我們氣得要死.但也怪他們運氣太壞!萬一‘傾橐先生’包一勝是猜‘西風醉客’南宮漱石不在‘聽秋小築’,則你的‘屠龍短劍’,不也輸掉了嗎?”

    水中萍得意地笑道:“我見那‘傾橐先生’包一勝滿面晦氣,便知他一定會輸!如今我卻要把他這撮山羊鬍須帶走,留作賭勝賭魔的一大紀念!”

    話完,回身正欲拔取釘在“聽秋小築”柴扉上的那撮山羊鬍須,突然面容一驚。

    退後幾步.向谷家麒叫道:“谷家麒你看,莫非此處有鬼?”

    谷家麒愕然回頭,目光注處,不由也覺一驚,原來那“聽秋小築”柴扉以上所釘的不是一小撮蒼色人須.而是大篷雪白人發!

    雪白人發之下,還連着一顆血跡模糊的人頭,這人頭缺少一隻左耳,面貌也對谷家麒不太陌生,正是自己殺父仇人之一,“五湖龍神”裴通海!

    谷家麒認出裴通海人頭,心中恍然頓悟,向水中萍微笑説道:“不是有鬼,是‘西風醉客’南宮漱石幫了你的忙了。”

    水中萍聞言,蹙眉問道:“你是説‘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未曾離開‘熊耳山’.現在這‘聽秋小築’之內?”

    谷家麒點頭笑道:“除了這位先生,誰還能把釘在柴扉上的人須,換成人發人頭,而使我們毫無所覺……”

    話音微頓,忽似想起甚事?劍眉雙剔,怒聲叫道:“不行,不行,我要請出這位南宮先生來,質問他為何搶在我之先,把這‘五湖龍神’裴通海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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