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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虎虎掌風嘯 朵朵劍花閃

    陳繼志説道:“但我卻認為,幽冥教必然另有靠山。”

    岑浩然輕嘆一聲,説道:“孩子,也許你的構想是對的,但在真相未明之前,你卻千萬不能再在第三者的面前説出,懂嗎?”

    陳繼志點首道:“我懂,因為,我的想法,只是一個假設,萬一構想錯誤,使楊大俠冤上加冤,那就太不應該了。”

    岑浩然又連連點首道:“孩子,你的確是長大了。”

    陳繼志星目一轉道:“這也是由衷之言?”

    岑浩然點首道:“當然!”

    陳繼志笑道:“那麼,你該履行以往的諾言了。”

    “諾言?”岑浩然一怔道:“什麼諾言呀?”

    陳繼志神色一整道:“你曾説過,當我各方面都已成熟時,就將我的身世説明的。”

    岑浩然輕輕一嘆道:“這事情,要説,得由楊天佑同你陳家的淵源説起才行,真是應了一句俗語:説來話長。”

    陳繼志笑道:“那不要緊,話長,慢慢談。”

    岑浩然又是一嘆道:“雖然是十幾年以前的事了,但回想起來,卻好像是剛剛發生的事一樣。”

    忽然,一個老家人氣急敗壞地奔了進來,大聲嚷着:“公子,不好了,夫人又殺了人啦!”

    陳繼志蹙眉問道:“我娘方才還在家中,是幾時跑出去的?”

    老家人苦笑道:“這個,老奴可不知道。”

    陳繼志接問道:“我娘在那兒?”

    説着,人已站了起來。

    老家人答道:“據那報信的人説,還是在閶門內的大街上。”接着,又補充説道:“公子可得快點走,據説殺了很多人,目前還在混戰中……”

    陳繼志“啊”了一聲道:“那是怎麼回事呢?”

    老家人連連揮手道:“老奴不知道,公子快走吧!”

    陳繼志沒再問話,立即長身而起,疾射而去。

    説來也許是一種巧合,這一次陳紅萼殺人的地方,也還是前次朱家鳳所看到的,殺死那兩個浮滑少年的老地方。

    殺人的手法也一樣,是活生生地,將人心摘出來的。

    所不同的是:這一次被摘心而死的有三個,但被用重手法擊斃的,卻有五個之多。

    由衣着上判斷,這已死的八個,都是異鄉人,也有九成以上是武林人物。

    當然,這情形是不難想見的。

    起因必然是陳紅萼瘋病發作,首先殺人,而那些被殺者的同伴憤而參加混戰,才造成目前的結果。

    陳繼志到達之後,乃母陳紅萼已經離去,因而他所看到的,只是那令人觸目驚心的悽慘現場。

    雖然這一次死的人特別多,但由於有前例可援,還是並沒費太多的手續,就由陳繼志將善後事料理好了。

    可是,當他回到家中,看到了乃母已經安寢,想去找他的表舅岑浩然,繼續方才在獅子林的話題時,那位輕易不出門的岑浩然,居然獨個兒出門去了。

    他,微蹙劍眉,向他那位美而豔的舅媽問道:“舅媽,表舅去那兒了。”

    前文中已經説過,他這位美豔的舅媽卞青蓮,嫺靜温婉,姿色也並不比陳紅萼多遜,如果岑浩然不駝背,倒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的,但以目前的情況而言,卻使人有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之感。

    卞青蓮淡淡地一笑道:“不知道啊!你表舅跟我説,很久不出門了,悶得發慌,要到外面去散散心,卻並沒告訴我要去那兒。”

    陳繼志苦笑了一下,沒接腔。

    卞青蓮蹙眉問道:“聽説你娘毛病又犯了?”

    陳繼志點點頭,輕輕地嘆了一聲。

    卞青蓮正容接道:“繼志,你也不用難過了,俗語説得好,吉人天相,聽説,這次楊大俠又請來一位神醫,不久就要到達這兒了,只等神醫一到,你孃的毛病,也就沒問題了呀!”

    陳繼志苦笑了一下,説道:“但願如此。”

    頓飯工夫過後,陳繼志改裝易容,以一位中年文士的姿態,進入大街上的一家茶館中。

    當然,他也是悶得發慌,才想到去公共場所聽聽那些有關他陳家與楊天佑之間的傳説。

    他知道,經過乃母方才的又一人殺人行動之後,今宵的傳説,必然會更多,不論男女老幼,大都是認識他的,如果不改裝易容,則有他在場,必然是聽不到什麼的。

    由於是夏夜,飲茶納涼,一面天南地北的胡扯,也算是人生一快。

    因此,茶館的生意特別好,算得上是座無虛席。

    在小二的張羅之下,陳繼志總算獲得了一個座位,不過,那是與一位外地裝束的商人共用一張茶几。

    陳繼志坐下之後,向那商人禮貌地點點頭笑道:“打擾兄台了。”

    那商人笑道:“那裏,那裏,老兄太客氣啦!”

    茶館中人多嘴雜,但話題卻全都是集中在方才陳紅萼殺人的這件事上。

    陳繼志謙笑着,遊目四顧間,那商人又含笑接問道:“兄台是本地人吧?”

    陳繼志點首接道:“是的。”

    那商人歉笑道:“很抱歉,我還沒請教兄台貴姓?”

    陳繼志順口回答道:“敝姓陳,耳東陳。”

    “啊!原來是陳兄。”

    “閣下貴姓,仙鄉何處?”

    陳繼志口中敷衍着,他的耳朵,卻在蒐集周圍的資料。

    那商人含笑答道:“敝姓王,草字長亭,小地方‘金陵’,此行是收購蘇繡而來。”

    蘇繡與湘繡,同樣是名聞全國,巧奪天工的手工藝品,所以,蘇州城中,這一類的商人也特別多。

    陳繼志笑道:“王兄,石頭城龍蟠虎踞,六朝古都,可不是小地方啊!”

    王長亭也風趣地笑道:“可是,在下是金陵鄉下,不住石頭城中,所以只能算是小地方!”

    幾句輕鬆話,似乎將雙方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很多。

    這時,就在距離他們約莫八尺外的一個座位上,忽然傳來一個破鑼似的語聲道:“不是我老人家吹牛,蘇州城中,沒有我所不知道的事。”

    陳繼志循聲投注,那説話的是一位鬚髮皆白的半百老者,陳繼志也認識這老頭,是蘇州城下層社會中,有名的包打聽,一般人都稱其為包打聽而不名。

    當然,陳繼志也僅僅是知道此人叫包打聽而已。

    與包打聽同坐的,是一個皮膚黝黑,滿身邪氣的年輕人。

    包打聽的話聲一落,那年輕人笑問道:“那麼,以前你為什麼推説不知道?”

    包打聽笑道:“以前,沒有人敢説,我這條命雖然不值錢,卻也不想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

    年輕人截口笑道:“現在,你敢説了?”

    “當然!”包打聽説道:“現在,人家都在説了,為什麼我不能説哩!”

    年輕人説道:“那麼,你就説説看,那位楊大俠,究竟是怎麼樣將陳夫人氣瘋的?”

    包打聽輕輕一嘆道:“這個嘛!説來可就話長了。”

    年輕人笑道:“不要緊,話長可以慢慢説。”

    “可以,但我有條件。”

    “説説看?”

    包打聽笑了笑道:“這兒茶錢由你付,同時,還得請我去宋芝齋吃宵夜。”

    年輕人一拍胸脯,笑道:“沒問題,閒話一句。”

    包打聽注目問道:“話是答應得爽快,只是,身上帶了銀子沒有?”

    那年輕人哼了一聲道:“你老兒真是由門縫裏看人,將我小五子看扁了。”

    説着,探懷取出一整錠的五兩銀錠子,向包打聽眼前一晃道:“夠了嗎?”

    包打聽眉開眼笑地,説道:“夠了,夠了,如果用來買酒,足夠將我老人家淹死啦!”

    一轉話鋒,又注目問道:“對了,小五子,你哪來這麼多銀子的?”

    小五子向他瞪了一眼,説道:“少管閒事,小五子不偷不騙,完全是憑本領賺來的。”

    包打聽“哦”了一聲,笑道:“你小子可真有辦法。”

    小五子蹙眉,道:“汰!你老兒還想不想要我作東?”

    包打聽笑道:“年輕人可真性急,好,我這就是説啦!”

    話鋒略為一頓,才正容説道:“楊天佑楊大俠曾經在陳府呆過一段很長的時間,你聽説過嗎?”

    小五子點點頭道:“這一點,我是聽説過。”

    包打聽接道:“楊大俠初進陳府時,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管事,由於他武功底子好,資質秉賦又特佳,兼以為人忠厚,誠實可靠,所以很快地就被提升為陳家的總管了。”

    小五子點點頭:“這些,我也約略地知道一點。”

    包打聽注目接道:“那麼,楊大俠當年與陳夫人之間,有過一段情,你也聽説過嗎?”

    小五子一怔道:“這個,倒不曾聽説過。”

    “而且,”包打聽正容接道:“楊大俠也曾有恩於陳家……”

    這一説,不但小五子感到驚奇,連在一旁的陳繼志與王長亭二人,也互相投過一個會心的微笑,因而更加的凝神,傾聽起來。

    小五子連忙接問道:“此話怎講?”

    包打聽輕輕一嘆道:“事情是這樣的,楊大俠在陳家時,陳家的上上下下,可説是全都喜歡他,其中,只有一個人,因為某種私心而例外。”

    小五子笑問道:“那是誰呢?”

    包打聽笑笑道:“是陳家的太夫人,也就是現在這位陳夫人的祖母。”

    小五子注目問道:“那位陳太夫人,為什麼不喜歡人人都喜歡的楊大俠呢?”

    包打聽苦笑一聲,説道:“因為,陳太夫人存了私心,她為了自己的外孫,也就是目前還在陳家照顧陳夫人的岑浩然岑大爺。”

    小五子蹙眉苦笑道:“你越説,我卻是越迷糊起來。”

    包打聽漫應道:“別急呀,什麼事情,都有個根源,不從頭説起,可更會令人迷糊啊!”

    小五子又苦笑了一下道:“好,我正聽着。”

    包打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慢條斯理地説道:“方才我已説過,楊大俠和陳夫人之間,曾經有過一段情。

    但煞是作怪,儘管他們心中都喜歡對方,但外表上卻是故意裝成冷冰冰地,誰也不買誰的賬。”

    “在此種情形之下,儘管陳家的主人夫婦,也就是目前這位陳夫人的父母,都盡力製造機會,替他們拉攏,但卻是越拉越僵……”

    小五子笑問道:“那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包打聽道:“那是一個驕字在作祟,他們雙方都驕傲得過了份,儘管心中都喜歡對方,卻不願表達出來,而希望對方先來懇求自己。”

    小五子蹙眉接道:“真是邪門。”

    包打聽笑了笑道:“這情形,對陳家的太夫人而言,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啦!”

    小五子“哦”了一聲道:“我有點明白了,當時的陳太夫人,是希望她的孫女能嫁給她的外孫岑大爺,所以才不喜歡人人都喜歡的楊大俠?”

    包打聽連連點首,説道:“正是,正是。”

    “那麼,”小五子接問道:“陳夫人對岑大爺是否也有意思呢?”

    包打聽怔了一下道:“這個,恐怕不大可能。”

    他一頓話鋒,忽然長嘆一聲道:“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患,那是一點都不錯的。”

    小五子一怔道:“你老兒扯到哪兒去了呀?”

    “我説的還是主題呀!”包打聽接道:“就當此時,陳家忽然發生了一件所謂飛來橫禍。”

    小五子問道:“那是一件怎麼樣的橫禍?”

    包打聽輕輕一嘆道:“是陳家的仇家,買通了一個江洋大盜,供出陳家是坐地分贓的盜魁,並且當場在陳家起出不少贓物……”

    小五子又是一怔道:“那些贓物是哪兒來的?”

    包打聽道:“自然是那仇家,暗中栽的贓呀!”

    小五子苦笑道:“人證物證俱全,這下子可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正是那仇家的高明之處,”包打聽正容接道:“試想,憑陳家在武林中的聲望和地位,這筋斗如何栽得起。”

    小五子蹙眉接道:“那陳家是怎麼辦的呢?”

    包打聽笑道:“你忘了錢能通神這句話了,陳家財雄勢大,一面用大把的銀子在衙門上下打點,一面卻暗中同楊大俠商量……”

    小五子訝問道:“同楊大俠商量些什麼啊?”

    包打聽笑了笑,説道:“就是楊大俠自承與那江洋大盜勾結,以便洗刷陳家的惡名……”

    小五子又截口接道:“這怎麼可以,勾結江洋大盜,是要殺頭的呀!”

    包打聽笑笑道:“但陳家和官府説好了,只要有人頂罪,不但不致連累陳家,連那頂罪的人,也可以設法開脱,從輕發落。”

    小五子不禁苦笑道:“金錢的力量,可真夠偉大。”

    包打聽含笑接道:“而且,不但陳家主人指天誓日地向楊大俠提出保證,連那位心高氣傲,恨不得天下男人們都得拜倒她的石榴裙下的陳紅萼姑娘,也親自向楊大俠懇求,只等事件平息之後,她就委身相侍。”

    小五子接道:“於是,楊大俠就這樣答應了?”

    包打聽苦笑道:“陳家的知遇之恩,加上美人兒的柔情蜜意和眼淚,楊大俠不答應還行嗎!何況當時的楊大俠又是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小五子苦笑着問道:“以後呢?”

    包打聽卻忽然“哦”了一聲道:“對了,在説明以後之前,我卻必須補充説明一段遺漏了的故事才行。”

    小五子蹙眉接道:“好,我都聽着就是。”

    包打聽沉思着接道:“在陳家的飛來橫禍發生之前,楊大俠本人也曾遭受過一次飛來橫禍……”

    小五子一怔道:“那是一件怎樣的飛來橫禍呢?”

    包打聽接道:“陳家丟了一件價值連城的祖傳至寶,在陳太夫人嚴命先從本宅嚴密搜尋的情況之下,竟然在楊大俠的房間中找了出來。”

    小五子“啊”了一聲道:“你説是陳太夫人嚴命先行由陳家本宅搜尋起的?”

    包打聽點點頭道:“不錯。”

    小五子蹙眉接道:“照你老頭兒方才所説,那位陳太夫人對楊大俠存有私心的一點,加以串聯,此中的蛛絲馬跡就太明顯了。”

    包打聽苦笑道:“一直到現在,這還是一個不能解答的疑案,此中真相如何,我們局外人,自然不便妄加忖測。”

    小五子苦笑:“楊大俠也不予辯解嗎?”

    包打聽也苦笑道:“在此情況之下,辯解是無濟於事的,同時也是多餘的。”

    話鋒略為一頓,才輕嘆一聲道:“幸虧陳家主人夫婦很識大體,不但不予追究,反而對楊大俠多方勸慰。”

    “這倒是很難得。”小五子苦笑了一下,又接問道:“那位陳紅萼姑娘,當時有什麼表示啊。”

    包打聽接道:“陳姑娘當然也很同情楊大俠的遭遇,並也曾勸慰楊大俠,但你當明白,一對互相心儀着,但平常表面上卻是處在冷戰狀態下的情侶,真話不投機,與格格不入的情況,是不難想見的。”

    小五子“唔”了一聲,説道:“可是,陳姑娘的勸慰,好像是反而成了一種諷刺!”

    “不錯,”包打聽接道:“於是,楊大俠一氣之下,憤而離開了陳家。”

    接着,又苦笑道:“前面已經説過,楊大俠是孑然一身,他離開了陳家之後,只好住在客棧中,四顧茫茫,不知何去何從。”

    小五子輕輕嘆了一聲,沒接腔。

    包打聽也是輕輕一嘆,道:“當時,楊大俠的心情,是不難想見的,在有冤無路申訴,所謂痛定思痛的情況之下,終於氣得病倒了,而且病勢非常嚴重。”

    小五子蹙眉接道:“一個舉目無親的人,病倒在逆旅之中,這境況,是夠慘的了。”

    “可不是嘛!”包打聽長嘆一聲道:“如非是那客棧主人的姑娘,對他特加青睞,自己貼錢,替他延醫診治,並伺候得無微不至,則楊大俠的那一場大病,很可能就一病不起了哩!”

    小五子笑道:“潦倒窮途之中,能獲得這樣的紅顏知己,可真是難得。”

    “這倒的確是很難得。”

    “當時,陳家的人,沒有人去看過楊大俠?”

    包打聽接道:“是的,不過這是可以原諒的,因為,楊大俠並沒告訴陳家自己的去處,當然更不知道他仍然住在蘇州城中,並且病倒了。”

    他,端起茶杯,深深地飲了一口之後,才娓娓地接着説下去:“一直到楊大俠痊癒之後,陳家的人,才發覺楊大俠仍然住在蘇州,而陳家主人夫婦,也再度邀請楊大俠重回陳家幫忙。”

    小五子接口問道:“那麼楊大俠又回去了?”

    包打聽苦笑道:“你想,楊大俠還會回去嗎?”

    由於包打聽的這一段談話,是聞所未聞的武林秘密,因此,不但陳繼志座上的兩個聽得入了神,連附近的茶客也都在凝神傾聽着。

    這時,就在陳繼志的鄰座上,一位中年人插口問道:“嗨,包打聽,這些秘密,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包打聽笑道:“你老弟忘了我名叫‘包打聽’啦!”

    接着,又自動補充説道:“不瞞你老弟説,以前,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在陳府當差,而這些消息,就是那位好朋友告訴我的。”

    那中年人“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小五子注目問道:“現在,該説到‘後來’了吧?”

    包打聽點點頭道:“差不多了——就當陳家主人再度邀請楊大俠重回陳府而未達目的之時,陳家的飛來橫禍也正好發生,試想,在此種情況之下,楊大俠能毅然承諾替陳家頂罪,這是多麼難得,而對陳家而言,又是多大的恩情!”

    小五子正容接口道:“這種犧牲自我,成全別人的精神,可的確是偉大得不得了。”

    包打聽長嘆一聲道:“當然,楊大俠入獄以後,陳家的人,在感恩圖報的心情之下,除了竭力替他打點開脱之外,陳紅萼姑娘,更是經常前往探監,這時,由於雙方的心意已通,因而感情也更形融洽起來。”

    小五子笑道:“老兒,有一個人,你大概忘了吧?”

    包打聽道:“什麼人?”

    小五子接道:“就是那位客棧主人的姑娘。”

    “哦!”包打聽會意,接道:“這個麼!你不提起,我也正要説到她了!”

    略為一頓話鋒,才沉思着接道:“那位姑娘,姓古,名映紅,這位痴心的姑娘,對楊大俠的以往,自然是略有所聞,但楊大俠替陳家頂罪的原因,卻不曾跟她説過,但她堅信楊大俠不是作強盜的人,因此,楊大俠雖因強盜罪而入了獄,她對楊大俠的感情,卻一點也沒受到影響……”

    小五子苦笑道:“怎麼我小五子就碰不到這種好事哩!”

    包打聽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尊容。”

    小五子訕然一笑道:“好,還是説故事吧!”

    包打聽神色一整道:“兩位姑娘家既然經常去探監,當然免不了會有碰頭的一天。”接着,卻是長嘆一聲道:“終於,冤家路窄,陳,古兩位姑娘於探監時碰上了,陳姑娘當時不知道古姑娘是楊大俠的救命恩人,還以為是一個不三不四的風塵女郎哩!”

    小五子不禁一“啊”道:“這麼一來,就有得瞧了。”

    “可不是麼!”包打聽苦笑着接道:“男女間的事,最是自私不過的,親如姊妹,也無法相容,何況還是像陳姑娘當時的特殊情況。”

    小五子笑問:“她們沒有相打吧?”

    包打聽接道:“打是沒有打,但那言語的尖酸刻薄,是不難想見的,尤其是陳姑娘認為古姑娘是壞女人,而古姑娘卻對楊大俠以前的致病原因很清楚,因而,當時她們爭吵的情形,就格外精彩了。”

    小五子嘆了一口氣道:“這情形,可難為了當時的楊大俠啦!”

    “不!”包打聽接道:“當時的楊大俠,可並沒為難,因為,兩位姑娘的爭風吃醋的鬧劇,是在會客室演出的,而楊大俠卻是關在監牢中,當然不知道有這一場鬧劇呀!”

    小五子“哦”了一聲道:“那麼,以後呢?”

    包打聽道:“以後古姑娘沒有再去看楊大俠,而陳姑卻跑得更勤快起來。”

    話鋒略為一頓,才又娓娓地接道:“一直到楊大俠出獄的那一天,陳姑娘偕同她的雙親,很興奮地去監獄接他回來,想不到卻撲了一個空。”

    小五子一怔道:“那是怎麼回事?”

    “走了。”包打聽輕嘆道:“楊大俠沒有等他們來接,天一亮就獨自走了。”

    小五子蹙眉問道:“那是為了什麼原因啊?”

    包打聽笑了笑道:“沒有人知道那是為了什麼,但我老人家卻能猜到個八九不離十。”

    小五子注目接口道:“你老兒且説説看?”

    包打聽神色一整,道:“你想想看,古姑娘忽然之間不去探監了,楊大俠會不會感到奇怪?”

    小五子點頭道:“那是當然會的。”

    包打聽接道:“如果你是當時的楊大俠,在那種情況之下,會不會向獄卒去打聽呢?”

    小五子連連點頭道:“有理,有理,這一打聽,自然就真相大白了呀!”

    包打聽笑問道:“明白真相之後,楊大俠心中會有怎樣的感受呢?”

    小五子苦笑道:“這個,我就沒法猜測了。”

    “還有,”包打聽正容接道:“楊大俠為了陳家的知遇之恩,而不計舊惡,不惜犧牲自己的清譽,去替陳家頂罪,這是多麼偉大的犧牲精神,由這一點,也不難想見他是多麼的重視恩怨這兩個字。”

    小五子連連點首道:“對……對!”

    包打聽正容如故地接道:“那麼,你想想看,楊大俠對那位對他一往情深,而又有過救命之恩的古映紅姑娘,會怎樣報答呢?”

    小五子恍然大悟地接道:“哦……我明白了,楊大俠出獄之後,必然是去找古姑娘去了。”

    接着又自行否定他的話道:“不對,如果楊大俠出獄之後,去找古姑娘,也不致沒人知道呀!”

    包打聽接道:“是的,楊大俠出獄之後,的確是去找古姑娘的,但事實上古姑娘已於和陳姑娘吵架之後,就負氣離家出走了。”

    “啊!”小五子苦笑道:“如此一來,楊大俠算是兩頭落了空。”

    包打聽苦笑道:“事實確是如此。”

    小五子注目問道:“以後呢?”

    包打聽笑道:“這以後的,我就不知道啦!因為,我那位在陳家工作的朋友,已經離開了陳家。”

    小五子蹙眉接道:“那麼,有關以後楊大俠又回到陳家,污辱陳姑娘的傳説,又是怎麼來的?”

    包打聽苦笑道:“這個,我不知道,但平心而論,我是不相信楊大俠會作種事來的。”

    小五子點點頭,道:“是的,我也相信楊大俠不是這樣的人。”

    包打聽笑了笑道:“小子,我老人家已經説得口乾舌燥,肚子也在唱空城計了,你小子説的話,算不算數呀?”

    小五子笑問道:“你老兒是要現在就去吃宵夜?”

    包打聽點點頭道:“是呀!”

    小五子站了起來道:“好,咱們這就走吧!”

    這兩位一走,陳繼志卻禁不住輕輕嘆了一聲。

    坐在他前面的王長亭,注目笑問道:“陳兄對於方才這一段好像感慨良深?”

    陳繼志漫應道:“是嘛……”

    王長亭接問道:“陳兄對這一段故事,是否完全相信呢?”

    陳繼志苦笑一聲,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説,總而言之,我相信這故事是真實的。”

    這時,旁邊座位上,也有人接道:“故事是很動聽,不過,這位包打聽,卻極可能會惹禍上身。”

    説話的,是一個短裝老者,聽口音,也是本地人。

    他的話聲一落,與他同座的一個年輕人,卻楞了一下道:“為什麼呢?”

    那短裝老者笑道:“你等着,聽消息就是。”

    那年輕人注目問道:“您怎能如此肯定,包打聽會惹禍上身?”

    短裝老者笑了笑道:“你沒注意到,方才包打聽和小五子離去之後,立即有人跟了出去嗎?”

    年輕人笑道:“這是茶館,人人都可能隨時進出的……”

    短裝老者截口以最低的語聲接道:“可是,我看得清楚,方才那兩個跟出去的人,於起身之前,曾經互相使了一個很不懷好意的眼色。”

    那年輕人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啊”。

    那短裝老者的話聲雖然很低,但陳繼志卻聽得一清二楚,因而心頭一動之下,立即留下茶資,起身向他同座的王長亭歉笑,説道:“小弟有點事,必須先走一步了。”

    王長亭含笑點首,説道:“陳兄不用客氣。”

    包打聽與小五子二人,是事先説好要去採芝齋吃宵夜的。

    陳繼志生長在蘇州,自然知道這採芝齋的位置所在。因此,他走出茶館之後,立即以最快的步伐,向採芝齋趕去。

    可是,就當他轉過一道十字街頭時,卻被後面一個比他走得更快的人,猛然撞了一下。

    照説,像陳繼志這等已獲陳家家傳的一流高手,是不會被人撞着的,除非是對方的武功比他高。

    但他畢竟太年輕人,又根本沒有江湖閲歷,更不知道江湖上的險惡,才被對方一下子撞個正着。

    這情形,自然使得他心頭冒火,扭頭一瞧,只見那撞他的人,是一個本地流氓模樣的青衣漢子,正雙手叉腰地怒視着他。

    陳繼志這扭頭一瞧,青衣漢子的怒叱聲也剛好衝口而出:“混賬東西!走路不帶眼睛!”

    陳繼志心頭暗忖道:“自己撞了人,而且由背後撞上來的,去罵別人走路不帶眼睛,真是豈有此理……”

    但他心急於包打聽的安危,同時也不屑於跟一個流氓去爭吵,因此,只自我解嘲地,告笑了一下,立即繼續向前走去。

    但那個青衣漢子卻是一個箭步竄在他的前頭,回身冷笑道:“歉都不道一聲,就想走!”

    這真是未免欺人太甚了。

    直到此刻,陳繼志才領悟到對方是一個阻截他而來的練家子,因此,他臉色一沉,怒叱一聲:“滾開!”

    説着,就像前面並沒有人阻止似地,大踏步地衝了上去。

    青衣漢子獰笑一聲:“你且嚐嚐大爺的厲害!”

    “呼”地一拳,兜胸擊了過來。

    陳繼志冷笑一聲,道:“你真是瞎了狗眼!”

    一把扣住對方的腕脈,順手一甩,“叭”地一聲,將那青衣漢子摔跌三丈之外,他卻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由於半路里有人攔截,陳繼志意識到包打聽的處境之危險,因此,他立即不怕驚世駭俗的,在鬧市中展開輕功,直向採芝齋疾奔。

    可是,當他趕到採芝齋時,裏面已經是屍骸狼藉,血腥撲鼻,至少已有五人橫屍就地,而且,一場激烈惡鬥,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着。

    陳繼志既然是為了包打聽的安危而來,自然是首先搜尋包打聽的蹤跡。

    還好,那五具屍體中,並沒包括包打聽在內,然後他繼續搜索着,才發現包打聽與小五子二人,正與掌櫃的縮在櫃枱內,在簌簌地抖個不停。

    看到包打聽沒受到傷害,陳繼志才將提着的一顆心放下來,暗中長嘆一聲,向那混戰中的人瞧去。

    這一點,不由使他驚喜交集之下,反而發笑起來。

    原來,混戰中那位以寡敵眾的,正是和他在茶館中同座的王長亭。

    但此刻,人家卻早已在這兒打得一塌糊塗了,這情形,會使陳繼志有怎樣的感想呢!

    何況,王長亭目前以一敵三,對方三人的身手也不弱,但王長亭卻顯得應付得綽有餘裕地,在搏鬥着,那是怎樣的身手,而他方才卻相信人家真是一個收購蘇繡的商人,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啦!

    他這裏蹙眉苦笑道之間,王長亭卻向他呲牙一笑道:“嗨!陳兄,原來你也喜歡趕熱鬧!”

    陳繼志苦笑道:“王兄真是真人不露相呀!”

    “那裏,那裏!”王長亭含笑接道:“陳兄,且等我收拾這三個之後,咱們再作詳談。”

    接着,卻向那三個圍攻他的漢子,沉聲喝問道:“你們三個聽好,再不説真話,方才那五個就是你們的榜樣!”

    其中一個高個子冷笑道:“你死神招命了,還在吹大氣!”

    王長亭厲聲喝問道:“我再問一遍,你們是什麼來歷?為什麼要準備殺死包打聽?”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冷笑道:“你不配問!”

    陳繼志扭頭一瞧,只見大門口已傲然立着四個裝束不一,目射兇光的人物。

    為首的一人,是一個年約三旬上下,身着一襲白色長衫,卻是油頭粉面的壯年人。

    另外三人中,一個是年約半百的短裝老者,一個是四十左右的中年文士,一個卻是身着黑色勁裝的彪形大漢。

    至於那一聲冷笑,自然是為首那白衫人所發出。

    王長亭的手段很辣,反應更是快速得很。

    那白衫人的話聲未落,“蓬”地一聲,那圍攻王長亭的三人中,已有一人被震得一聲悶哼,並離地飛起,逕行向白衫人激射而來。

    敵人已被他一掌震飛,王長亭才呵呵一笑道:“鼠輩!老子也不屑再問。”

    白衫人伸手將迎面射來的人,接住一看,卻已是心脈震斷,當場畢命了。

    這情形,使得他胸色大變地,拋下手中的屍體,怒喝一聲:“住手!”

    “蓬,蓬,”連響,剩下的兩人,也被王長亭當場震斃,連續射向白衫人身前,口中正冷笑道:“貴屬很聽話,他們都永遠不會動手了。”

    白衫人撥開連續射來的另兩具屍體,臉色鐵青地,即待飛身而來,但卻被那個短裝老者攔住了。

    短裝老者冷笑道:“公子,殺雞怎能用得着牛刀啊!”

    白衫人猛吸一口清氣,抑平心中的激動然後擺擺手道:“慢着,我先問他幾句話。”

    王長亭不等對方發問,卻搶先説道:“我先提醒你,如果你不先行説出你的真實來,可免開尊口!”

    白衫人冷笑道:“這是説,如果我不先行説出自己的來歷,你也不會回答我的問題?”

    王長亭哼了一聲道:“廢話!”

    白衫人一挑劍眉,道:“我倒是不信邪!”

    接着,扭頭向短裝老者喝道:“靳護法,拿下這野夫!”

    “是!”

    “要活的!”

    “遵命!”

    短裝老者連聲恭聽着,飄落王長亭身前時,手中已亮出一把雪亮而巨大的斧頭,並冷笑一聲道:“朋友!亮兵刃!”

    王長亭從容地亮出他的青鋼長劍,淡然一笑道:“跟我稱朋友,靳風,你太抬舉你自己啦!”

    短裝老者一怔道:“你認識我?”

    “不錯!”王長亭接道:“難道你不是橫行川、陝一帶,兇名遠播的‘鬼斧神刀’中的‘鬼斧’靳風?”

    短裝老者皺眉接道:“可是,我不認識你……”

    這話,等於已承認王長亭的話沒有錯了。

    王長亭截口披唇一哂,道:“你所不認識的人,都能認識你,那更值得你自豪呀!”

    那白衫人怒聲喝道:“靳護法,少跟他廢話!”

    “是!”

    靳風恭應着,一斧劈了過去,並沉聲喝道:“先吃老夫一斧!”

    “鬼斧神刀”這一對兇人,在川、陝一帶,的確是響噹噹的黑道人物,其手上的藝業,也自然有驚人的造詣。

    目前,靳風的這一斧,不但是快若飄風,而且勢沉力猛地,破空生嘯。

    像這情形,如非手上有上千斤以上的力量,可沒法接下他這一斧來。

    因此,一旁的陳繼志,也禁不住地暗中替王長亭捏了一把冷汗,同時也情不自禁地欺近三尺,準備給王長亭支援。

    但陳繼志這一下又看走眼了。

    靳風一斧劈出,王長亭滿不在乎地,長劍朝對方的斧面上一點。

    這一點,內行人都可以看得出,那是用的一個“巧”

    字,也就是所謂的借力使力。

    這借力使力的辦法,雖能省力而討好,並能使敵人莫測高深,但在勁力運用,與時間,部位的拿捏方面,卻必須恰到好處才行,否則,就會弄巧反拙。

    目前,王長亭所表演的這一手,是否恰到好處,局外人自然是不得而知。

    但那當事人之一的靳風,在對方那劍尖一點之下,卻像是發了瘋似地,雙手握住斧柄,有若發了瘋一般,在原地連轉了幾圈,才穩定下來,一張老臉,已變成了豬肝色。

    王長亭卻淡然一笑道:“見面不似聞名,靳風,你太使我失望了。”

    靳風老羞成怒之下,厲吼一聲:“投機取巧,算什麼英雄人物!”

    王長亭微笑道:“不服氣,咱們再來過。”

    靳風冷笑一聲,説道:“老夫正有此意。……”

    話沒説完,人已飛身進擊,展開一串雷奔電似的搶攻。

    在一連串震耳金鐵交鳴聲中,傳出王長亭的狂笑道:“這回,我沒取巧吧?靳風,你這把斧頭,別説殺雞了,連螞蟻都殺不死!依我之見,倒不如自己撒泡尿,淹死算啦!”

    話聲中,兩人已交手十招以上。

    但饒是靳風使盡渾身解數,卻是奈何不了對方。

    不過,王長亭也似乎沒佔上風,而暫時維持一個平局。

    那白衫人向另兩個同伴,以真氣傳音交代了幾句什麼,他自己卻是走向陳繼志身前,冷笑一聲道:“看情形,閣下有點手癢,是也不是?”

    陳繼志傲然點首道:“不錯!”

    白衫人陰陰地一笑道:“那麼,在下陪你走幾招!”

    話聲未落,王長亭身邊已傳出一聲慘嚎。

    原來白衫人方才以真氣傳音向兩個同伴交代的話,竟是叫他們聯手去將王長亭生擒過來。

    那中年文士和彪形大漢,悄然欺近王長亭背後,雙雙同時發難地,向王長亭撲了過去。

    但王長亭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地,忽然反手一劍,劈掉那彪形大漢的半個腦袋,連慘聲都不曾發出,就“砰”然倒地。

    而且,王長亭得理不饒人,劍勢順手一沉,震開靳風的斧頭,左後一掌將那中年文士擊摔丈外,而方才那一聲慘嚎,也就是中年文士臨死之前所發出。

    這情形,不但使白衫人臉色大變,連陳繼志也不由地為之直皺眉頭而心念電轉着:“此人可真夠神秘,獨戰一個靳風,好像沒法佔上風,但另兩個強敵,卻立即施出霹靂手段來……”

    陳繼志念轉未畢,白衫人卻震聲大喝道:“靳護法退下!”

    王長亭冷笑道:“可以,但得留下命來!”

    語聲未落,靳風已帶着一陣淒厲慘號,飛射白衫人身前,“砰”然墜地,胸前釘着的竟赫然是他自己的那把特大斧頭。

    白衫人臉色一變再變之後,才目光向王長亭,陳繼志二人一掃,冷笑一聲道:“這一筆血債,光是你們兩個,是不夠償還的……”

    王長亭截口冷笑道:“這位陳兄,是我在茶館中才認識的朋友,彆強行將人家拉上。”

    陳繼志卻是一挑雙眉道:“既然被拉上了,就算一份吧!”

    王長亭卻又冷然接道:“這區區十來條人命,算得了什麼,比起四大世家的血債來,那真是微不足道啦!”

    白衫人微微一怔道:“你也是四大世家中的人?”

    王長亭猛吸一口長氣,抑平心中的激動,冷冷地一笑道:“我是什麼來歷,與你不相干,有關四大世家的血債,也可以暫時不談。”

    一頓話鋒,目射神光地,沉聲問道:“但眼前有一件事,非向你李大公子問個明白不可。”

    白衫人臉色一變道:“你怎會知道我姓李的?”

    王長亭哼了一聲道:“這是什麼稀奇,我還知道你的名字叫明遠哩!”

    李明遠陰陰地一笑道:“還有嗎?”

    王長亭漫應道:“我有自知之明,對付你手下那些酒囊飯桶,是綽有餘裕,但要想制服你,我卻沒有這個把握。”

    李明遠陰陰地一笑,道:“你太客氣啦!”

    王長亭正容接道:“既然我不能制服你,自然也問不出什麼名堂來,所以,我要問的是另一件事。”

    李明遠蹙眉接道:“要問,就乾脆一點!”

    王長亭笑了笑道:“我這個人,最是乾脆不過,我問你……”

    抬手向躲在櫃枱後面,卻仍然是臉色如土的包打聽,小五子二人一指道:“你為何要殺兩個不會武功的人?”

    李明遠一怔道:“他們兩位,不是還好好的嘛!”

    王長亭冷笑一聲道:“不錯,他們是好好的,但如果我方才晚來一步,他們兩位就不會活到現在了。”

    李明遠苦笑了一下道:“方才,我是聽到有人在這兒欺侮我的手下,才趕來瞧瞧究竟的……”

    王長亭冷然截口道:“這是説,你對這兒所發生的一切的前因後果,都遠不知道?”

    李明遠點點頭,道:“事實確實是如此。”

    王長亭臉色一沉,道:“好,我告訴你……”

    當他將包打聽那禍從口出的經過,説明之後,才注目問道:“你且説説看,究竟是誰是誰非?”

    李明遠不禁呆了下道:“這個,在下可的確是不知道,看來,此中必然另有隱情……”

    王長亭截口冷笑道:“你這是説,與陳家和楊大俠之間的事,根本不相干?”

    李明遠連連點首,説道:“正是,正是。”

    王長亭披唇一哂道:“閣下為何前倨而後恭,難道此中也是另有隱情嗎?”

    李明遠苦笑道:“朋友你誤會啦!”接着,才神色一整道:“我不是前倨而後恭,更不是因為你武功不弱而怕了你,只因你誤會我和四大世家的疑案有關,才不得不暫時忍耐,以免這誤會越發深。”

    王長亭注目問道:“你這算是鄭重聲明,與四大世家的疑案無關?”

    “不錯。”李明遠接道:“四大世家這一個疑案,現在已經明朗了,江湖上已在沸沸揚揚地傳播着,是幽冥教的傑作,難道朋友你沒有聽到?”

    王長亭笑了笑道:“當然聽到了,只是,我怎能相信你不是幽冥教的人哩!”

    李明遠苦笑道:“我要是幽冥教的人,目前這十來條人命的事,會那麼輕易放過。”

    王長亭冷然接道:“這種解釋,太牽強!”

    “那麼。”李明遠接口道:“我可以找出證人來,證明我李明遠雖然是蘇州地區的地頭蛇,但是卻絕對與幽冥教無關。”

    王長亭含笑問道:“你準備去找誰證明?”

    李明遠沉思着接道:“看情形,閣下也是與四大世家有關的人,那麼,我就請蘇州陳家的陳公子來證明吧!”

    王長亭淡笑着接道:“你説的是陳繼志陳公子?”

    李明遠點點頭道:“正是,正是。”

    王長亭問道:“你認識陳公子?”

    李明遠又是連連點着頭,道:“當然認識……”

    王長亭目光深注地問道:“你知道陳公子目前在哪兒?”

    目前這情形,使得一旁的陳繼志,既好奇,又納悶,也忍俊不住地,幾乎要笑了出來。

    因為,這位李明遠李公子,和他陳繼志,頂多也不過是算得上點頭之交而已。

    如今,李明遠竟然要拉他這個點頭之交的人出來作證,證明其不是幽冥教的人,豈非笑話。

    至於王長亭,也好像對他陳繼志的事,知道得很多……

    這些,就是使他納悶,又好奇的原因。

    同時,由於對方兩人都在談着他,卻不知道他陳繼志就站在他們身邊,因而忍俊不住地,直想笑……

    李明遠笑了笑,説道:“我雖然不知道陳公子目前在哪兒,但我可以到他家中去找。”

    王長亭神秘地一笑道:“不必那麼費事,去捨近求遠了……”

    此話一出,李明遠與陳繼志二人,都禁不住微微一怔。

    李明遠並注目訝道:“此話怎講?”

    王長亭目注陳繼志笑道:“陳公子,請顯示本來面目,給這位李公子瞧瞧。”

    這情形,使得陳繼志心頭大震地,暗中苦笑道:“原來他早已看出我的來歷,那就怪不得啦!”

    心念轉動中,口中卻訝問道:“閣下以為我是誰?”

    王長亭笑道:“我以為你就是陳家的陳繼志陳公子,如果我説錯了,我願自挖雙眸。”

    陳繼志注目問道:“閣下有何所指,而膽敢如此肯定?”

    王長亭正容説道:“待會,我自然會説明原因,現在請先行顯示本來……”

    忽然,沉喝一聲:“站住!”

    原來那位李明遠李公子,已轉身向大門外走去,聞言之後,回身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我會開溜?”

    王長亭歉笑道:“請原諒我以小人之心度人。”

    李明遠臉色一沉道:“現在,我改變主意了,非要瞧瞧你是什麼東西變……”

    片刻之間,李明遠的神態和語氣,接連數變,令人忖測不出究竟是什麼原因。

    陳繼志,王長亭二人,齊都一怔之間,李明遠卻扭頭向陳繼志笑問道:“這位朋友,果然是陳繼志陳公子?”

    陳繼志點點頭道:“不錯。”

    李明遠接問道:“陳公子與這位朋友,也果然是今宵才結識的?”

    陳繼志又點點頭,並“唔”了一聲。

    李明遠呵呵一笑道:“既然這樣,就好辦了……”

    陳繼志一挑雙眉之間,王長亭卻以真氣傳音向他説道:“有人在暗中操縱李明遠,陳公子暫時請作壁上觀,讓我設法將那暗中人逼出來……”

    陳繼志畢竟缺乏江湖經驗,對李明遠那忽冷忽熱的態度,不明其所以然的原因,但經王長亭這一解釋,總算是由恍然中鑽出一個大悟來。

    這當口,巡夜的官兵趕上來了。

    十來條人命,可不是玩兒的。

    但最近的蘇州地區,幾乎每天都有江湖人物鬧事,一天出上三五條命案,那是稀鬆平常得很。

    那些官兵和差役們,見怪不怪,天大的人命,也不當成一回事了。

    尤其目前有李明遠出面,而陳繼志也亮出了身份,自然,那些官兵和衙役們,也不願自找麻煩,兜了一圈就抽身走了。

    打發走那些官兵之後,李明遠才向王長亭陰陰地一笑道:“十來條人命我都放棄追究,你認為我這個人還夠朋友嗎?”

    王長亭笑道:“如果你能自動説出你的來歷,那就更夠朋友了。”

    李明遠臉色一沉,已“嗆”然亮出了腰間長劍,並沉聲説道:“亮兵刃!”

    王長亭微微一哂道:“你儘管進招就是,必要時,我自會亮出兵刃來。”

    李明遠不再答話,“刷”地一聲,劍尖上爆出三朵劍花,直襲王長亭的前胸。

    王長亭身形微閃,避了開去,並披唇一哂道:“當着陳家的陳公子面前,施展陳家的‘追魂劍法’你不覺得難為情?”

    就這説話之間,李明遠已“刷,刷,刷”地,一連攻出了五劍,五劍都是陳家“追魂劍法”中的精招,但卻都被王長亭巧妙地避過了。

    王長亭的身法很玄妙,不論對方的劍招如何的辛辣和凌厲,他都是從容不迫地避了開去。

    由表面上看來,王長亭的身手,似乎並不比李明遠高明,因為他對對方的攻勢,每一招都是以毫髮之差的驚險狀態避過的。但在陳繼志這等大行家的眼中,卻特別另有感受。

    因為,像王長亭目前這種能將閃避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除了本身的身法有獨特的造詣之外,還必須對陳家的“追魂劍法”,有極深刻的瞭解才行。

    可是,陳繼志對王長亭那種神奇的身法,卻看不出一點路數來。

    當然,當事人的李明遠,除了有陳繼志的同樣感受之外,更感到非常驚凜。

    十招過後,王長亭雖然還是閃避着不曾還手,卻又開口説話了:“李公子,既然你能使出陳家的劍法,就證明你是幽冥教中的人,你該不致再否認了吧?”

    李明遠一面加緊搶攻,一面卻冷笑道:“天下武學,萬流同源,陳家能練的劍法,為什麼我不能練!”

    王長亭道:“你這算是間接否認?”

    李明遠也笑道:“別説些不相干的話了,還是拿點像樣的功夫出來吧。”

    王長亭呵呵一笑,説道:“閣下説得是……”

    身形微閃,避過對方的一招搶攻右手倏揚,凌空一指,點在李明遠劍葉上。

    “當”地一聲,李明遠的長劍,居然被點得為之盪開尺許,而顯得門户盡開。王長亭卻把握住這一瞬即逝的機會,右手逕行抓向對方的前胸,左手則迅如電掣地,扣向對方右腕的脈門。

    這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王長亭所表現的指力的強勁,與身手的快速,使得旁觀的陳繼志,禁不住目射異彩地,大叫一聲:“好呀!”

    也就在陳繼志的叫好聲中,李明遠卻發出一聲驚呼。

    陳繼志眼花繚亂中,但見李明遠於危機一髮之間,忽地仰身栽倒。

    而且,於身形將倒未倒,業已脱離王長亭的攻勢威力圈時,右手長劍橫撩,掃向王長亭的下盤,逼得王長亭不得不後縱,而他卻左手反撐,使即將倒地的身體又挺身站了起來。

    李明遠這一手,也表現得非常漂亮,使得陳繼志幾乎又要叫起好來。

    平心而論,李明遠的身手,似乎並不比王長亭差上多少。

    尤其是方才這一手應變的表演,更是可圈可點。

    但他也有和陳繼志一樣的缺點,那就是缺乏臨敵經驗,否則,方才陷入危境中時,就不致於驚呼出聲。

    李明遠驚魂未定,王長亭也並未進攻,卻是含笑問道:“李大公子,方才區區這一手,是否勉強能算是像樣呢?”

    李明遠冷然一哂道:“不過如此。”

    緊接着,卻注目問道:“你是‘長安’洪家的什麼人?”

    王長亭冷笑反問道:“你怎能斷定我是洪家的人?”

    李明無冷笑道:“難道你方才使的不是洪家的‘洞金指’?”

    王長亭一挫鋼牙道:“洪家大小一百餘口,都遭了幽冥教的暗算,哪還有人活在人間!”

    李明遠哼了一聲道:“你至少是與洪家有關的人。”

    王長亭卻臉色一沉道:“你身手不弱,在幽冥教中,是什麼職位?”

    李明遠冷笑道:“你想,我會告訴你嗎?”

    王長亭冷笑一聲道:“你是迫使我再動手?”

    “在下正是此意。”

    “好……”

    陳繼志忽然插口喝道:“且慢!”

    王長亭收住即將騰撲的身形,蹙眉訝問道:“陳公子有何見教?”

    陳繼志正容接道:“見教是不敢,但眼前的事,區區可未便再行裝聾作啞,袖手旁觀了。”

    王長亭笑問道:“陳公子是要搶我的生意?”

    陳繼志正容如故地道:“這不能算搶生意,但卻得請閣下多多包涵。因為,這位李公子既已自承是與四大世家疑案有關的幽冥中人,則區區再不成器,也是陳家後代……”

    王長亭截口笑道:“夠了!陳公子,我不能不正告你,我王長亭雖然不是四大世家後人卻也算得上是半個正主兒……”

    一旁的李明遠也截口笑道:“二位別爭了,依在下拙見,要麼,可以二位一齊上,或者是另約時地更好,免得在鬧市之中,有諸多不便。”

    王長亭忽然改變態度,不再堅持地,點點頭道:“也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即使你連廟都不要了,我也不怕找不到你。”

    李明遠哼了一聲道:“廢話免了,三天之後,夜三更,我在虎丘等你。”

    王長亭不加思索地接道:“好!咱們一言為定。”

    “告辭!”李明遠微一點首,立即飛身上了屋頂,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陳繼志忽有所憶地,揚聲喝道:“李明遠,你可不能再為難包打聽……”

    夜空中,傳來李明遠的笑聲道:“衝着你陳公子的金面,我以後不再難為他們就是。”

    陳繼志目注王長亭苦笑道:“閣下怎麼又改變了主意?”

    王長亭以真氣傳音答道:“是三劍客中的李二俠叫我放他走的。”

    陳繼志訝然問道:“李二俠也到了蘇州?”

    王長亭冷笑傳音道:“李二俠一向就在蘇州,只不過不為外人所知而已。”

    陳繼志禁不住“啊”了一聲道:“會有這種事?”

    王長亭正容接道:“這兒非談話之所,咱們換個地方,再作詳談可好?”

    陳繼志連連點首道:“好的……”

    接着,才向掌櫃的正容説道:“掌櫃的,這兒的善後問題,費神代辦,所須銀兩,可向我家賬房去領取,至於官府方面,方才你已看到,不會有什麼問題,萬一有問題,請通知我一聲,我會親自來處理。”

    掌櫃的哈腰陪笑道:“是,是……多謝陳公子!”

    陳繼志卻向包打聽苦笑道:“老人家,有道是禍從口出,以後,説話可得當心一點。”

    包打聽苦笑着只有連聲應是的份兒。

    王長亭卻正容説道:“陳公子,李明遠那班人説話是不能算數的,你最好是送這位老人家一些銀子,請他去別的地方避一避。”

    “對!對”陳繼志點着頭,卻向包打聽正容説道:“老人家,這位王大俠的話説得對,您還是去別的地方避避吧!”

    探懷取出一疊約莫五六兩重的金葉子,遞了過去道:“我身上只帶了這些,如果不夠用,明早上,可到我家去取。”

    包打聽沒想到因禍得福,反而發了一筆不算小的意外之財,因而樂得他滿臉堆笑地,連連哈腰道:“夠了,夠了,多謝陳公子……”

    XXX

    袋煙工夫過後,陳繼志與王長亭二人,已安坐在另一家餐館的特別雅座中。

    陳繼志還是那易容的裝束,因而餐館中人,並不知道這位貌不驚人的主顧,就是蘇州城中大大有名的陳公子。

    酒菜點過之後,陳繼志才正容道:“看情形,閣下該是我的父執輩,請先説明來歷,以免我失禮。”

    王長亭苦笑了一下道:“你説對了,依禮,你該叫我表舅才對。”

    “表舅?”陳繼志訝問道:“你是我孃的表兄?”

    王長亭點頭道:“不錯,我是你生母表兄,卻不是你現在這位母親的表兄。”

    陳繼志滿臉驚容,眼睛睜得大大地,訝問道:“我還另有生母?”

    王長亭含笑點首道:“是的,明乎此,對於我的能夠認出你的本來面目,也就不足為奇啦!”

    陳繼志蹙眉接道:“可是,目前我是改裝易容的。”

    王長亭笑道:“但你左眼中的重瞳,是無法掩飾的,方才,我們坐得那麼近,而你對那位包打聽所説的故事,又顯得那麼關心,所以,我一眼就斷定你是我的外甥。”

    陳繼志苦笑道:“如此説來,那就怪不得了。”接着,又注目問道:“我娘現在在哪兒?”

    王長亭正容接道:“令尊令堂都很好,他們也快要到蘇州來了……”

    陳繼志“啊”了一聲道:“真的?”

    王長亭點首接道:“當然是真……”

    陳繼志截口接道:“那我怎會過繼到陳家來的呢?”

    王長亭苦笑道:“這個,説來就話長了。”接着,才一整神色道:“現在,先從我自己介紹起,我和你娘,本來都是‘長安’洪家的外戚……”

    陳繼志又“哦”了一聲道:“怪不得您會洪家的‘洞金指’。”

    王長亭苦笑了一下道:“其實,你孃的身手,遠比我要高明得多哩!”

    陳繼志接問道:“那麼,您和我娘他們又怎會到江南的呢?”

    王長亭接道:“我們本來就是江南人,你該懂得,江湖中人的結親,是沒什麼地域關念的。”一頓話鋒,忽然又岔開話題,注目問道:“繼志,你還記得方才那位包打聽所説的故事嗎?”

    陳繼志點點頭道:“當然還記得。”

    王長亭正容接道:“那麼,我可以告訴你,包打聽方才所説的一切,可全都是實情。”

    陳繼志接問道:“以後的事,您是否也知道?”

    王長亭笑了笑道:“當然也知道,而且,都是你孃親口告訴我的。”

    陳繼志注目問道:“我娘是怎麼樣的説的?”

    王長亭沉思着接道:“你娘説,當時的楊大俠,出獄之後,就去找那位對他有過救命之恩的古映紅姑娘去了。以後,他們很自然成了親,也結識了現在的李二俠和朱三俠,而闖出聲望並不下於當今十大家的‘三劍客’的萬兒來。”

    陳繼志苦笑了一下道:“我現在這位養母知道這情形之後,豈不是……”

    “豈不是”怎樣呢?他可説不下去,只好又是一聲苦笑。

    王長亭正容接道:“你現在這位養母知道楊大俠與古映紅成親的消息之後,其心中難過,自不難想見,但當她明白楊大俠與古姑娘結識的前因後果時,卻已完全諒解,而且,他們以後還成了好朋友,雙方經常都有往來。”

    陳繼志蹙眉接問道:“我養母是否也曾嫁過人?”

    “沒有。”王長亭輕輕一嘆道:“你養母的心中,只有楊大俠一個人,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她對任何男人都不會有興趣了。”

    陳繼志輕輕地長嘆一聲。

    王長亭端起酒杯,含笑道:“孩子,別糟塌了美酒佳餚,我們先吃點東西!”

    原來酒菜都早已送上來,但他們卻還不曾動過筷子。

    兩人對飲了一杯,並吃過一些佳餚之後,王長亭才娓娓地接道:“由於他們誤會冰解,併成了好朋友,所以,當時的楊大俠夫婦,對你養母的一切都非常關注,並多方替她物色對象。”

    一頓話鋒,才含笑問道:“你猜,當時你養母是怎麼説的?”

    陳繼志笑道:“我怎麼猜得着哩!”

    王長亭幽幽地一嘆道:“你養母説得很坦白,她説,她這一輩子已不打算再嫁人了,她將以自己一身所學,貢獻給武林蒼生,創造一番不負此生的事業出來,如果楊大俠夫婦真能一本初衷地,愛護她,體諒她,最好的表現就是在精神上支持她完成此一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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