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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年少輕狂相濡與沫

    沙漠的烈陽,不知收斂地施展它無盡的威力,黃沙散發着火燙的炎熱,反映陽光耀目眩眸,沙礫就像被燒熔的黃金,沸騰滾滾地流動着刺目光波。

    遼闊的沙地,或是斜鋪成波紋,或而堆集似丘崗,深陷如谷地,或是平展若水鏡。

    無數億萬顆沙礫不停變幻着相異的形狀,或聚或散,在瞬息之間,展現着截然不同的面貌。

    沙漠,處處充滿詭異的險惡,是常人眼中的死地!

    沙漠是靜止的。

    至少在這一刻的表面,它是靜止的。

    紅日當空,炙熱的陽光烤熾着沙漠,沙礫又將陽光的光熱全然反射。空氣乾燥得宛似在燃燒,任何生物在這裏都會覺得難以生存——最低限度,也會覺得難以長久地生存下去。

    驀地——一聲愉快清悦的嘹亮歌聲,起自如丘的沙崗之後。

    “烽火動沙漠,連照甘泉雲,漢皇按劍起,還召李將軍。……兵氣天上合,鼓聲隴底聞,橫行負勇氣,一戰靜妖氣。……嘿呦,一戰靜那個妖氣唉……。”

    激昂澎湃的“塞下曲”被唱歌的人當做山歌來唱,李白若是地下有知,想必會在棺材裏吐血哀號。

    一條人影出現在沙丘頂端,正是狂人谷中,那個看似“柔和織弱”而賊狂的混小子。

    此時,他一身青布長衫,獸皮軟靴,背後斜揹着一個長形青布包袱,站在沙丘頂上,怡然地眺望大漠四方。

    從他滿面的笑容看來,他似乎沒有受到沙漠之中炎炎酷日的影響,依然神清氣爽,心情愉快。

    “呦呵!”

    高叫一聲,這個小混混突然自沙山躍起,然後屁股着地,溜下十數丈高的沙丘斜坡。隨着他的滑落,由風力所堆積而成的鬆軟沙丘,登時坡傾丘頹,半邊沙丘有若雪崩似的緊跟着他一起滑泄。

    大量的黃沙又急又快地崩落,將溜至坡底,還來不及逃開的小混埋個正着。

    小混像只土撥鼠搖頭晃腦自沙堆裏鑽出身來,拍打沾在身上、發上的泥沙,然後乾脆像落水狗般抖甩了幾下,千萬顆沾頭蓋臉的沙礫便被他甩落個精光。

    他這才自得其樂地咯咯直笑,這絕活,普天之下也許只有他能使得出來,難怪他如此志得意滿。

    靜止的沙漠中,忽然響起一連串急如密鼓的馬蹄聲,如浪般湧進小混的耳朵裏。他不甚高興地皺起眉,手搭涼棚遮於眉頭,瞇眼望向蹄聲起處,只見遠方几個小黑點正朝着他立身之處迅速移來。

    沒多久,小混已經看清,那些移動的黑點,其實是五匹駿馬追逐着一名戴着手鐐腳銬的少年。

    小混好奇地舉步迎向來騎,這才注意到,五匹馬上的騎士,俱是一身刺眼的紅衣,其中有四名身着勁裝,另一人卻是紅衫飄風。

    而那名被追逐的少年,雖然此時一身血污狼狽,卻仍看得出,他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年齡和小混相差不多。

    此少年生的劍眉虎目、相貌堂堂、英氣畢露,配上他頗為高壯結實的身材,十足的武將架勢。

    這一追一逃之間,雙方距離不斷縮短,就在距離小混約三十丈之遙,少年已被那五名紅衣騎士追上。

    突然,身着紅色長衫,看似領頭的那人,驀地揚起手中的馬鞭,“啪!”地抽在少年的背上。

    血珠和着碎衣,隨着揮動的馬鞭,在空中濺灑飛拋。

    少年被鞭子抽得悶哼一聲,向前撲跌。

    但是他摔倒的身子甫一觸地,便立刻掙扎着扭腰躥起,再次往前衝出老遠。

    小混看見紅衣人如此凌辱少年,一股強烈的憤怒陡然升起。尤其,浮現在少年臉上那抹深沉的忿恨和堅毅不屈的神情,更是深深打動小混的內心。

    他看着少年遭受凌虐,就好象看到自己的手足兄弟正遭人殘害蹂躪,相護之情油然而生。

    “住手!”小混忍不住放聲大吼,他的人就在喝吼的同時猝然閃射,直奔迎面而來的少年。

    小混恰好在少年另一次踉蹌顛躓之際趕到,一把扶住危危欲倒的少年。

    忽而小混驟覺眼前一暗,馬鞭破空發出“咻咻!”的鋭嘯,已經當頭抽至。

    他不加思索,立即揚掌抓向襲來的鞭梢,就在馬鞭繃直的剎那,小混順勢用力拉扯,將揚鞭偷襲的勁裝騎士自馬鞍上硬拖下馬。

    那名勁裝騎士惱羞成怒,反手拔出斜背於背的虎頭刀正待向小混撲去……。

    馬上的紅衫客喝聲阻止道:“且慢!”

    勁裝騎士這才恨恨地收刀而立。

    小混眼皮連撩也不撩,徑自將少年扶坐於地,低着頭檢視少年身上的傷勢,他口中嘖嘖有聲地噓嘆道:“哎喲!好可憐噢!”

    紅衫人端坐馬背上,冷眼瞧着小混作態地搖頭嘆息,直到他直起腰身,紅衫人方才冷然道:“不知死活的小子,你到底是何人?血魂閣的閒事,豈是你小子所能管的!”

    如果小混有那麼點武林見聞的話,聽到血魂閣的名號,他就該反身背起地上的少年回頭就跑,跑得越遠越好、越快越妙。

    可惜,他剛從與世隔離的狂人谷出來,沙漠尚未走過一半,怎麼會知道“血魂閣”是啥玩意兒?

    對他而言,“血魂閣”不過是三個毫無意義的字眼。

    小混瞪起眼,大剌剌地道:“血魂閣算什麼玩意兒?少爺沒聽過,至於我乃何許人也,你還不配問!”

    紅衫人聞言濃眉斜挑,冷嗤道:“狂妄小子,你既然找死,就怨不得爺們心狠,到了閻王面前,別忘記是血魂閣刀級頭領替你送的終。殺!”

    “遵令!”馬下的勁裝殺手鬨然應聲,便如猛虎出柵,揮着虎頭刀呼地撲向小混。

    “血魂閣”乃當今武林黑道上,最為冷酷、聲名最盛的一流殺手組織,他們的職業就是殺人,其武功之剽悍,自然不在話下。

    眼前這名血魂閣殺手,身形之快、攻勢之狠,頗令小混訝異。

    但是儘管如此,小混依然談笑風生地謔道:“哎唷!玩真的?”

    話聲未落,小混猛然倒翻躍出,同時雙掌齊揚用力往沙地擊去,“砰!”然悶響,剎時一片蔽天黃沙,驀地卷向血魂殺手。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子,使的有些賴皮,卻也頗為機智。不但逼得血魂殺手側身閃避,小混也因此搶得先機。

    只是,就在小混騰身追擊對手時,馬背上另外三名勁裝血魂殺手,突然自馬上飛身撲落,揮刀加入戰局。

    一對一,小混能夠穩佔上風;一對二,小混或許還支持得下去;但是,此時他以一對四,卻只有捱打的份!

    小混手忙腳亂、狼狽不堪地躲過血魂殺手的攻擊,口中哇啦大叫道:“他奶奶的!你們要不要臉,居然四個大人一起動手,欺負一個小孩?”

    回答小混的,是血魂殺手更加吃緊的攻勢招招直逼他的要害。

    小混動作稍為一緩,一柄虎頭刀貼他的腰間擦過帶起一溜血珠。

    小混痛得直冒冷汗,卻不退反進,順勢夾住傷他那名血魂殺手的右臂,屈膝撞向對方的下陰。

    “哇!”地一聲殺豬般的慘叫,那名血魂殺手抱着下襠跪倒於地,痛苦的翻滾着。

    小混半旋身,雙手連拍逼開另外三柄刀,他毫不後悔地抱歉道:“兄弟,時值非常,沒空挑選好地方下手,如果你以後生不出小孩,可千萬別恨我!”

    坐在地上的少年,噗嗤笑道:“兄弟,那位老兄被你撞破卵蛋,等不及生小孩,就回姥姥家報到啦!”

    小混辛苦地躲過另一次攻擊,氣喘吁吁道:“喂!老兄,你如果休息夠了,是不是也該下來活動活動?”

    少年無奈道:“我是很想幫你的忙,好歹,你是在為我拚命。不過,不幸的是,如今我身上功力被禁,再加上這副手銬腳鐐,我只能心有餘而力不足,看你表現啦!”

    大混大叫聲:“苦也!”

    他連忙晃身倒掠三丈,接着倏然點地飛射,好象自投羅網般,衝向血魂殺手布起的綿密刀網。

    就在雙方即將接觸的須臾,小混驀然閃晃,身形頓失。

    血魂閣刀級頭領暗道一聲:“不好!”立刻大喝着騰身揮掌,凌空壓落如山的掌影。

    悶哼數響,小混和三名勁裝血魂殺手,分成兩邊滾出,而刀級頭領瀟灑地飄然落地。

    小混強嚥下一口上湧的熱血,舉袖抹去掛在嘴角的血漬。他這才感覺到,背後肩胛骨附近正火辣辣地抽痛着,而自己身上的包袱,不知何時已被利刃挑落一旁地上。

    少年踉蹌地急奔而上,扶住小混,關心問道:“兄弟,傷的如何?你打不過他們,我看你還是快走吧!”

    “走?哪有這麼簡單。”刀級頭領陰森道:“此時想走,可由不得你!”

    少年怒道:“虧你還是刀級殺手的頭領,竟然以如此偷襲的方式圍攻一名小孩,血魂閣的名譽,全被你們這種不要臉的行徑丟光!”

    血魂殺手的刀級頭領,古井不波淡淡的道:“身為殺手,只求目的,不擇手段!再説,也沒有人會知道,血魂閣是如何對付這個小子。”

    説着,他反手自背後,緩緩拔出他的佩刀。

    小混呵呵笑道:“他奶奶的!你是在暗示我,別想活着離開這裏,是不是?不過,你別太得意,只要我想逃,只怕天底下還沒有人能追得上我!”

    少年急道:“那你就快逃呀!他媽的,你以為這些人是吃齋唸佛的?他們是冷酷無情的殺手,殺死你,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小混撇嘴笑道:“我就不相信他們能奈我何!他奶奶的,才開市就跑給人家追,那我以後還混什麼?告訴你,我今天救你救定了,我倒要看看是誰找死。”

    紅衫刀級頭領陰惻惻地道:“想死還怕沒人送你上路,只可惜你父母白養你這麼大!”

    他倏然揚刀橫掃小混腰身,小混一把推開攔在他身前的少年,順勢撲地滾出丈外。

    其餘三名血魂殺手,也再度追擊而上,揮刀砍向地上的小混。

    少年急聲叫道:“住手!不要殺他,我現在就把刀譜告訴你們!”

    紅衫刀級頭領聞言收手,回頭怒視道:“好小子,你果然知道至尊刀法的刀譜在哪裏。

    待我收拾這小鬼之後,再找你算帳!”

    少年威脅道:“你敢殺了他,我就毀掉刀譜!”

    刀級頭領陰陰笑道:“刀譜不在你身上,你倒是如何毀法,嗯?哈哈……”

    他狂笑着撲往混戰處,不理會氣得雙目泛赤的少年。

    小混滑溜地閃避着血魂殺手的攻擊,揚聲道:“喂!老兄,不用和他們談條件,他們吃不住我的!”

    “是嗎?”刀級頭領凌空撲落,一抹匹練也似的銀虹,兜頭向小混斬落。

    刀級頭領,不愧是血魂殺手羣中的持刀頭領,他的刀法比起其它勁裝的血魂殺手果然高明許多。

    只見銀芒映眸,小混本能地閃身晃移,危險地躲過致命的一擊,卻未能躲過肩頭被撂起一片巴掌大血肉的命運,他連吭都不吭一聲,仍自狠命應戰。

    斜刺裏,少年飛奔而來,撞開一名血魂殺手,同時以手銬上的鐵鏈,纏住刀級頭領的虎頭刀。

    他披肝瀝血般地狂吼道:“快走!”

    刀級頭領飛起一腳,將少年踢出丈外,少年當場口吐鮮血,昏死過去。

    小混眼看少年為了救他竟不惜捨身相攔,結果落得重傷昏厥,他心中那股怒火斗然更熾。

    驀地,小混暴烈地仰天怒嘯,尖鋭淒厲的嘯聲刺得人耳膜欲裂!

    他那張原本童稚清純的臉龐,就在瞬間倏然變容;彷佛戴上一副面具般,小混此刻臉上,竟流露出無比的酷厲、肅殺,以及恁般悍野的神色,使人幾乎不敢相信,這曾是一張斯文織弱的面孔!

    隨着聲如裂帛的入雲狂嘯,小混快速地晃動身形,雙掌同時猝然拋揮掄斬。

    剎時,一溜溜、一片片,凝結有形的飄忽掌影,裏着濛濛血霧,向四面八方迸射飛濺,天地宇宙之間,充斥着駭人的紅影,層層疊疊地閃織穿舞,空氣似也經不起擠壓,在泣血地鋭嘯裏崩潰,向四野衝散開來!

    此時此景,觸目所見,只有無數的猩紅夢魘,壓得人心驟縮,再也喘不出大氣。

    “血刃掌!”

    紅衫刀級頭領心驚膽顫,駭然脱口驚呼,他不敢相信,這項失傳近百年,只存在人們傳説中,屬於一代“武狂”的獨門霸道絕學,竟在他的眼前出現!

    不約而同,刀級頭領和其它三名血魂殺手,分躍四角,採取聯手合擊之術,對着刀陣中的小混,殺招盡出!

    登時,刀光霍霍閃動,無數冷電寒芒在空氣中交錯穿梭,縱橫飛掠。

    血魂殺手聯手布成的刀網,帶着“咻咻!”的破空低號,迎上小混的血刃掌。

    刀網似銀蛇躥閃,如雷神電矛飛擲,血刃掌卻是一道道帶血的霞光,一輪輪燃燒的烈陽,和一蓬蓬在夜空暴襲炸碎的豔赤煙火!

    銀網和血影在瞬間相觸,無情地爭相斬割着空間。

    於是——“砰!”然的勁風交擊悶聲低響。

    驀地——一陣淒厲哀絕的慘號,驟然響起,蓋過掌勁交錯的咆哮!

    接觸的雙方,恰似炸開的炮彈,分成五個不同的方向,高高地噴向半空。

    血,就如突來的驟雨,隨着劃弧飛墜的軀體,點點滴滴,灑落在褐黃的沙地上,潑成刺目的豔紅!

    五個人,五個方向,五聲砰響!

    時間,就在眾人墜落的瞬間停止,只有來自人身的鮮血,仍兀自汩汩地流入乾涸的沙地,留下一團團暗紅的血漬印染……陽光更烈了,火熱的日頭照射在人身上,差不多可以烤出一層油來,鮮血已經在高熱的温度裏蒸發,血腥的氣息,引來幾隻急欲飽餐的禿鷹盤旋在天空。

    良久——似是確定沙地之上,不再有活人,貪婪的禿鷹叫喧着自天際陡然俯衝飛落。

    突然——死人復活!

    一具屍體倏然探手,驀地揪住一隻來不及飛逃的禿鷹!

    只見禿鷹驚怒的嘎聲鳴吼,猛撲翅膀,登時,沙地被拍起迷濛的黃沙。

    一陣狂亂的掙扎,就像死人復活一樣的突兀,禿鷹抗議的嘎叫,似被掐住脖子般,驟然中斷,黃沙漸次散去,沙漠再次恢復寧靜。

    小混蠕動着身子,辛苦地撐地而起,他的身上佈滿無數道交錯的刀痕。

    他似是被結痂的傷口牽痛,皺着眉頭慢慢自沙地盤坐而起,他的身下,赫然躺着一隻脖子打結的死禿鷹。

    小混輕噓口氣,溜眼瞄看四周,然後斜睇着身旁業已斷氣的禿鷹,黠謔地呢喃道:“奶奶的,臭禿鷹!你以為少爺曾能混我,在沙漠裏是混假的?竟然敢打我的主意,想吃我?你真是七月半的鴨子——不知死活!嘿嘿……!這下子到底誰吃誰來着?”

    休息了半晌,小混終於萬般疲懶地掙扎爬起,拖着蹣跚的腳步走向昏迷不醒的少年。

    當他經過血魂殺手的屍體旁邊時,猶自費勁地彎腰檢視,然後對自己出手所造成的結果,頗為滿意地暗自點頭。

    好不容易,小混捱到少年身旁,悶聲呻吟着跌坐於沙地,他伸手搭上少年的右腕,雙目微闔,老練的為少年把脈。

    看小混那種篤定的神態,似乎對自己的醫術頗有信心。

    良久,小混露出安心的笑容,自懷中掏出一個羊脂玉瓶,倒出一粒龍眼大,清香撲鼻的翠綠色藥丸,他捏開昏迷少年緊閉的牙關,將丹丸納入少年口內。

    接着,小混抬起頭瞇着眼睛,瞟了一眼耀目生輝的白熱太陽,他只感覺到自己呼吸間,全是一股乾燥的熱氣煎灼着肺部,而身上凝痂的傷痕,正隨着心跳,一鬆一緊地抽痛着。

    舔舔因失血而乾裂的嘴唇,小混索性脱掉破碎血糊的上衣,疲憊地拾回自己那個長包袱,探手自包袱裏摸出一個青花小葫蘆瓷瓶,撥掉瓶上的軟木塞,將瓶中淡紅色的金創藥,倒在胸前的刀傷上。

    小混處理好前胸的傷口,卻對背後二道自肩胛斜向腰際的傷勢猛皺眉頭,因為他根本看不見傷口,叫他如何療傷?

    小混轉頭看看昏迷中的少年,發現那少年的臉上已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呼吸也趨於正常,但是尚無轉醒的跡象。於是,他乾脆背過手,胡亂倒些金創藥在自己背上,隨便抹抹就算了事。

    光是如此,小混額際就已因為背手牽動前胸的傷口,痛得滴落豆大的汗珠。

    隨後,小混服下一粒和方才他餵給少年相同的翠綠藥丸,便打着赤膊徑自盤坐烈陽之下運氣調息。

    不知經過了多久……。

    偏西的陽光將小混的影子拉得老長,他終於功行圓滿的睜開明亮星目。

    此刻,他秀氣斯文的臉上一掃方才疲乏蒼白的神色,散發着煥然的光彩。就連他先前所受的刀傷,竟也只剩下一道道結了血痂的晶亮痕跡,傷勢癒合之快令人難以置信!

    小混精神奕奕地跳起身來略為收拾包紮,當他重新穿上另一件青布長衫時,從外表幾乎看不出,不過大半天之前他還傷重的躺在地上喘大氣。

    小混提着包袱和禿鷹俯身探視他費心救出的少年,這名少年正好悠悠轉醒,於是,小混愉快的招呼道:“嗨!老兄你好。”

    少年露出一抹深邃的笑意,啞聲道:“你沒事!太好了,我還在擔心,你會為我所累,遭到毒手……。”

    小混微笑道:“哇◎!什麼血魂殺手,的確他奶奶的有兩下子。不過,他們還是被少爺我給擺平,再也蹦不得啦!”

    少年聞言,頗為驚訝,他掙扎着坐起身來。

    小混連忙伸手扶住他,輕鬆道:“沒啥好驚奇的,老兄,我不是沒有付出代價。我看,我還是先替你除掉這些破銅爛鐵,再解開你身上的禁制,然後咱們趕快找個地方休息。這麼大的太陽下,實在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少年苦笑道:“兄弟,別小看我戴的這副手鐐腳銬,它可是由焦沙混合鋼母精煉而成,一般尋常的刀劍還傷不了它。更何況,我身上的功力,乃是被血魂閣主以獨門手法‘大魔手’所封禁;除了他之外,只怕天下無人能解。想還我自由,難嘍!”

    小混咂嘴笑道:“喝!他們可真是怕你跑呀!居然費這麼大的功夫制住你,可惜今天遇上的是我,這些小小把戲少爺還不把它放在眼裏。”

    他拍着胸脯保證道:“一切都看我的,我保證還你自由。管他什麼焦鋼、熟鐵,大魔手、小魔手,通通不是問題!”

    少年掩不住滿臉驚喜,興奮問道:“你是説真的?”

    小混逗笑道:“不是蒸的,是烤的,太陽烤的!”

    他突然彎下身,背起少年,邁開大步便走。

    少年怔愕道:“兄弟,你這是幹嘛?我自己可以走,怎麼能讓你背呢?”

    小混頭也不回的呵笑道:“老兄,你就甭跟我客氣啦!你被血魂閣那羣殺胚折磨得只剩半條命,現在這副外強中乾的空架子,還是全靠我那顆碧玉回生丹撐着,能多休息你就多休息。反正這裏離最近的綠洲也不過二十來裏而已,很快就到,你就在我背上好生歇着,沒啥不好意思的!”

    小混自顧自地説着話,全然不知道他背上之人正因為他的體貼,激動的雙目微紅,隱泛着淚光。

    走了幾步,小混突然道:“對了,我叫曾能混。‘曾’是曾爺爺那個曾,不是真假的真,你可以叫我小混。老兄你呢?咱們攪和了半天,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哩?”

    少年閉了閉眼,強忍下激動,低啞道:“小刀,我叫小刀。”

    “小刀!咦……?你哪裏不舒服嗎?怎麼我覺得你在發抖,如果你現在就會覺得冷,那太陽下山之後豈不要凍僵了!”

    小刀緊了緊攀在小混肩上的手,長吸口氣,深沉道:“不,我不冷。小混,大恩不言謝,我記下了!”

    小混若有所悟,他淡然一笑,徑自放開喉嚨,豪邁的唱道:“天蒼蒼,野茫茫,風吹黃沙駝鈴響,大漠好風光!……江長長,湖廣廣,男兒立志走四方,衣錦好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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