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時,方燈怎麼也找不到她的船票,也不知道是不是翻牆的時候弄丟了。陸一替她去補票,因為是週末,上島的人很多,售票窗口前排起了長龍。方燈看到有個提着行李的年輕女孩,典型遊客打扮,也站在排隊的行列中,眼看就要輪到她,面前那個售票窗口卻忽然關閉了。原來她正趕上了售票員交接班。女孩一臉鬱悶,卻無處宣泄,只得轉向另一個行列,還站在了隊伍排隊等候的最末端。
方燈覺得人的一輩子其實也相差無幾,選錯了一個人,或者走錯了一條路,就如同在人潮湧動的渡口排錯了一個售票窗,等啊等啊,千辛萬苦,終於以為該到自己了,前面那個人買走了最後一張船票,看似只差一步,但轉向別的隊伍已然太遲,很有可能最後一班船遠去,最後空蕩蕩的渡口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她一再地試圖説服自己,傅七在這個時候結婚是正確的,一如他過去的很多決定。這一天對於他們來説根本無法避免,她不是早就想通了?她付出一切,不就是盼着他倆之中至少有一個人是得償所願的嗎?可是到了剛才那一刻,她坐在牆頭,親眼目睹他和那個女孩並肩站在園子裏,他低頭看向對方的神情是那樣温存,她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無私。他會幸福嗎?她拼盡了自己換來的這種幸福,原來與她並無半點關聯,空了的心裏無望的迴響,尤甚於親手撕扯下它時血淋淋的疼痛。
離開了渡口,方燈還是和陸一一起去吃了晚餐。陸一很小心,試探地問過一遍是否自己讓她不快,換來方燈的否認和沉默之後,就沒有再提。飯後,方燈提出他們可以去喝幾杯,陸一很為難,他説自己酒量太差,怕一杯就倒下,到時恐怕無人陪伴她。方燈嫌他婆婆媽媽,折中之後,決定回到他家慢慢再喝。
陸一家其實只有一瓶酒,紹興的花雕,放在廚房炒菜時用的。方燈也不介意,她回了自己的住處一趟,下來的時候把各色酒瓶往陸一的茶几上一放。陸一眼睛有些發直,從紅酒到威士忌再到茅台……連二鍋頭都有。
開始的時候他們決定隨意,但方燈連幹了兩杯烈的,正想招呼陸一碰一杯,卻發現他已經雙頰酡紅,託着頭做不勝酒力狀。
“我喝多了。”陸一痛苦地説。
方燈瞄了眼他面前的高腳杯,莫名地就有一種罵髒話的衝動。
“靠!不就喝了三分之一杯的紅酒嗎,你乾脆説你酒精中毒算了!”
陸一此刻的大紅臉還真的分不清到底是不好意思,還是酒精給鬧的。他連連擺手,“我的酒品沒有經過驗證,所以我不確定我喝醉了會不會胡説八道。”
方燈斜睨着他笑道:“那我們就來胡説八道。你聽我的,我們玩個好玩的遊戲,叫謊話大冒險。”
陸一端着酒杯迷茫地説:“我只聽説過真心話大冒險。”
“真心話太可怕了,謊話才好,説什麼都可以。誰要是不信對方説的話,就自飲一杯,至於喝什麼酒,就隨便好了,反正你吃不了虧。開始了,我先來。我説我是個男人,你信不信?”
陸一苦着臉道:“你這個遊戲一點道理都沒有,要是我們都滿嘴胡謅,不是存心找酒喝嗎?”
“聰明!”方燈擊掌表示同意,“這個遊戲的精髓就是喝酒,讓女人省事,讓男人不省人事。別磨嘰,你信不信我剛才説的話?不信就快喝一杯。”
陸一見她難得興致高昂,不想掃興,猶豫了一會兒,笑着説:“好吧,我當然不信。”
他皺眉將自己面前那大半杯紅酒一飲而盡,喝完後表情複雜。方燈很滿意,讚許道:“這才痛快。輪到你了!”
對於誠實的孩子來説,説謊話反而不是件容易的事。陸一思考了片刻,才説:“我……吃喝嫖賭樣樣在行。”
方燈大笑,當即滿上了自己杯子裏的威士忌,陸一還想阻攔,用自己的紅酒來換。
“喝這個就行了。”他的手被方燈毫不留情地打開,只得又説道,“意思意思行了,不用倒這麼滿。”
方燈像沒聽見他説的一樣將酒喝個底朝天。
“再來。”她説,“我有個幸福的童年。”
陸一想了想,又喝了一杯。
“我沒有因為我爸的意外而難過。”
“我不認識你爸爸。”
“我不怕任何交通事故。”
“我的名字就叫傅鏡如。”
“我從來沒有給你寫過信。”
……
方燈面前的酒消耗得很快,陸一騎虎難下,手邊的紅酒瓶也空了一半,他開始慢慢鬆開了因喝酒而微微皺起的眉頭。有句話説的得好,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酒多了……也不醉,哪怕他連話都快説不清楚了。
方燈卻越喝越清醒,她平靜地將遊戲繼續。
“我今天過得很開心。”
“不對,這是假的,你不開心,我喝!”現在的陸一豪爽了不少。
方燈對他豎大拇指,“像個男人!”她説着,低頭正打算倒酒,卻聽到陸一説:“又到我了。我是個男人……”
方燈一聽這話,就知道他喝得已經糊塗了,笑着戲謔道:“看你這話説的,我是該喝還是不該喝呢?”
“不是,你等等。”陸一搖搖晃晃地給她倒了一杯,“剛才那句不算……”
“你耍賴皮了吧!”
“誰説的,我只是沒把話説完。”他吐字有些艱難,但方燈依舊能夠聽得清楚,“我是個男人,應該把話説清楚……方燈,我一直都喜歡你。”
方燈正伸手去拿那瓶二鍋頭,他這話説出口,她的手一僵,慢慢地坐了回來。她能感覺到,陸一在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她,那雙眼睛裏有酒醉後的血絲,也有酒醉後的勇敢。
她把酒放到唇邊,只抿了一口,又放了下來。或許也是酒精燒灼的緣故,方燈的喉嚨竟也有些發痛,她一定也醉了。
“可我一直都在利用你。”方燈啞聲道。
陸一拿起酒就喝,被方燈攔了下來,她的動作太急,酒杯瞬間傾翻,鮮紅色的液體灑在淺色的木質地板上,看起來觸目驚心。
“你應該相信我這句話。我接近你,只是想從你這裏得到我要的東西……”
陸一一愣,茫然地看了她許久,繼而才笑着道:“你又騙我,裝得越來越像,不就想讓我喝酒,我喝就是了。”他對着酒瓶喝完了剩餘的紅酒。
方燈本想説什麼,看他執意如此,點點頭,自顧陪了一杯。
陸一喝完那點酒,幾度欲嘔,整個人軟倒在沙發上,任方燈怎麼叫都不肯起來。
“噓,讓我閉着眼待一會兒。我醉了,方燈。”他囈語道。
方燈呆呆坐在他身邊,良久,才低聲地回了句,“……我也是。”
明子和傅鏡殊在傅家園門口道別。明子執意不用傅鏡殊送她,她説自己喜歡這個島,想一個人在島上好好住上幾天,也謝絕了傅鏡殊讓手下人替她安排的美意。以一個純粹外來者的角度到處走走看看,也許會別有一番滋味。
傅鏡殊晚上還有事,也沒有勉強,臨別前他們約定好要保持聯繫,好讓兩邊的家長放心。明子自己找了個老別墅改造的旅館住了下來,每日慢悠悠地把她感興趣的建築物細細看個遍,閒來喝杯咖啡,吹吹濕潤的海風。一週下來,日子過得倒也愜意。
準備離島的前一天下午,明子從大名鼎鼎的淑正公館回來,去超市買水,出來時看到了一個眼熟的側影。
那時她前方正好有個導遊舉着小旗帶旅行團經過,一羣人浩浩蕩蕩地橫擋在她的面前。明子雙手攏在嘴邊,試圖壓過導遊擴音器的聲響大喊道:“喂,阿照……阿照,蘇光照!”
那人從蛋糕店旁的小徑走出來,頭也不回地朝相反的方向走。明子喊了幾聲,有些氣餒,猶豫着是否該追上去,卻看他似乎聞聲停了下來,面帶疑惑地回頭看,想來只看到了一大羣穿着紅色團服的老年團員。
明子怕衝撞了那幫老人,不敢冒失,只得艱難地從人羣的縫隙中穿行,還不忘一邊朝阿照揮手,“阿照,這裏!”
他一定是看見了她,疑惑的神情很快被意外所取代。
“咦,你不就是那個’假名字‘?”阿照認出了這個不久前的”豔遇”對象。
明子越過了旅行團,幾步跑到他的身邊,臉上洋溢着滿滿的笑意,卻要裝作不高興的樣子糾正道:“什麼’假名字‘,我説過我叫’明子‘,’決明子‘的那個’明子‘!”
阿照好像越聽越糊塗,“決明子又是什麼東西?”
“決明子是一種草籽,用來做枕頭的,有清肝明目的功效。”明子心情好,不厭其煩地解釋道。
阿照恍然大悟的樣子,“你直接説,決明子就是誰睡了’它‘都準沒錯的好東西不就行了。”
明子本來想點頭的,忽然又覺出他話裏意思不對,佯怒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你這流氓,小癟三,居然敢佔我便宜!”
阿照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閃避道:“哎呦,你下手真狠!別鬧了,你怎麼跑這來了,一個人?”
“你還好意思説,幾個月前是哪個説話不算數的傢伙答應要陪我逛瓜蔭洲來着?虧我還傻乎乎地等了一天,以為你真的會給我電話。”明子想起了之前的事,當即要找他算賬。
“我想給你打電話的,沒騙你。誰知道第二天我哥有急事找我,我實在是沒辦法。”
“你哥的事就是急事,我就無關緊要是吧?難怪別人都説,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你算我的女人嗎?再説你那口紅中看不中用,一不小心就蹭掉了,這個真不怪我。”阿照沒個正經地説道,“再説,你也就等了我一天,又不是等了我一輩子。大不了我賠你一天好了。別生氣了,決明子!”
“你再不好好叫我的名字,我也要拿你的開玩笑了。阿照阿照,你是不是迴光返照的’照‘?”明子看他露出氣悶的表情,心裏才舒服些,“我説只等了你一天,那是因為沒過多久我爸就把我召回台北了。”
“這不就結了,我們兩個都沒錯,上次是不湊巧。我們不是又碰見了嗎,這證明有緣的人是怎麼也打不散的。”
這話明子愛聽,她原本也不是真的生氣,於是很快換上了笑顏,好奇地問:“你不是早就不住島上了,今天來這裏幹什麼?”
阿照指指蛋糕店的後頭,“那裏面有個孤兒院,我就是在那長大的。今天過來給他們送點東西。”
明子聞言,一副刮目相看的樣子,眼裏也多了幾分讚許,“想不到你看上去像個小癟三,其實還挺有愛心的。”
阿照本來想坦白,他是替七哥來的,給孤兒院送贊助是傅家幾十年的慣例,在傅鏡殊這裏也延續了下來。但他轉念一想,明子又不認識七哥,七哥的事,也就是他的事,何必那麼認真去否定一個漂亮女孩對自己的認可呢。於是他理所當然地順從了男人的那點小虛榮,手一揮,舉重若輕地道:“這有什麼,我本來就是從裏面出來的,回來看看也是小事一樁。倒是你,怎麼一個人跑島上來了?”
明子愁眉苦臉地説:“我説我是來相親的,你信不信?”
阿照當然不信,“什麼年代了,還來這一套!你這樣正點的妞,用得着相親嗎?”
“你這算是誇我?”明子露出一絲笑容,“可惜我家裏人不這麼想,總希望我按他們的喜好,找個靠譜的男人結婚。”
“你的家人是從古時候穿越來的吧,要不就是你家特有錢,千萬億萬家產不能不好好打算,這才讓你找個門當户對的對象。”阿照眯着眼睛打量明子身上的長T恤和人字拖,信口打趣道。
明子笑嘻嘻地説:“算你猜對了,你不會綁架我吧?”
阿照誇張地説:“我怕你家裏人不肯贖你,你賴上我怎麼辦?既然是來相親的,你男人呢?對方沒看上你?”
“什麼呀!”明子瞪着眼睛説,“我還不一定看上他呢!”
“為什麼,他是不是又老又醜,瘸了條腿,家裏有五個孩子,身上還帶着狐臭?”
明子笑出聲來,“也不是,他其實挺好的。就是什麼都太好了,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好像……好像假人一樣。和這樣的人一起生活,我一刻也不敢放鬆對自己的要求,要不就顯得我哪都是毛病,這樣多累啊。”
“你這不是犯賤嗎?”阿照避開明子的”搜魂腿”,笑嘻嘻地道,“太好的你不敢要,那我這樣的好不好,有血有肉,如假包換。”
“你就做夢吧。”
“對了,你一個小台妹,跑這相親來了,難道對方是島上人?説出來我説不定還認得。”
明子知道阿照自幼長在這裏,她不願説出對方是”傅家園”半個主人的身份,這樣他要不然就是不信,相信了反而對她的家世產生過多好奇想法,這樣反而沒勁。她眼珠轉了轉,説:“老提這個幹嗎?你不是説要賠我一天,這次可不許再騙我了。快説,你怎麼賠?”
阿照想着晚上七哥應該不會用到自己,當即就爽快地説道:“你既然來了瓜蔭洲,那就跟着我混吧。”
正百無聊賴的明子欣然聽他安排。阿照把明子帶去了島上人開的一家火鍋店,先把肚子填飽是要緊事。火鍋店藏在菜市場附近的一條小巷子裏,店面門不大,裝潢得也不怎麼樣,但來的都是島上居民和慕名而來的老顧客,大熱天的,一進去只覺得熱氣繚繞,吃客們擠擠挨挨地坐滿了十幾張小方桌,外面還有好幾個等位的。
“我最喜歡火鍋了。”明子也不嫌棄這地方小,滿臉雀躍欣喜,“可是這麼多人,得等多久啊。”
阿照擠到一個老闆模樣的中年人那裏耳語了幾句,又朝一旁等待的明子擠了擠眼睛,老闆心領神會地笑了,拍拍阿照的肩膀,硬是讓服務員在角落裏給他們加了張小桌,恰恰能坐下兩個人。
明子隨阿照坐下,服務員麻利地上了鍋底。明子吸了吸鼻子。
“還挺香的,我在島上快一星期了怎麼不知道還有這地方?”她見阿照一臉得意,忍不住打擊道,“你就這點能耐?”
阿照一抬下巴,笑着説:“你等着看吧。”
説完他就沒了影,三下兩下轉進了後廚,許久都沒有出來。
就在明子疑心他從後門溜走了,自己又被涮了一次的時候,阿照手裏不知拿着什麼東西又回來了,站在他們的小桌旁,揉了揉手裏白乎乎的東西,明子這才看清楚那是個和好的麪糰。
她還沒來得及問,阿照就忙活開了。兩手一分,將麪糰拉得老長,然後一轉身,麪條像京劇演員的水袖一樣盪開,險險掠過明子的頭頂。明子驚叫一聲,縮了縮腦袋,東西也顧不上吃了,直愣愣地看着阿照現場表演他的扯麪絕活。只見他一時抬手,一時扭腰,好似跳一種奇怪的舞蹈,麪條也在他手裏聽話得很,靈蛇般飄來晃去,伸縮自如,看似驚險,又遊刃有餘。
旁邊吃火鍋的食客也紛紛停下筷子扭頭來看,不時有人叫好。明子從電視上看過這個,但身臨其境還是頭一回,尤其這表演的人還是她認識的,興奮得連連拍手叫好。阿照也很是得意,手下的動作越來越花哨,麪條飛得越來越遠。就在他準備收手享受明子的謝幕歡呼時,飛出去的拉麪蕩上了隔壁桌一箇中年胖子的頭髮,隨着他收手的動作,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被面條帶了回來,再一看,原本頂着一頭烏油油黑髮的胖子頭上只剩下個油光鋥亮的光瓢。阿照雙手捧着麪條和糾纏在其中的一頂假髮,好像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蒙了。
和他同樣不知所措的還有那個禿頂的胖子。周圍安靜了幾秒,明子最先憋不住地笑彎了腰,很快一旁笑聲四起。胖子摸着頭頂,最初的驚愕過後是火冒三丈,他衝上前要與阿照理論。阿照自知理虧,彎腰道歉,作為補償,他還態度恭敬地想把假髮重新套回胖子的頭上,殊不知那假髮上全是拉麪,胖子歪歪斜斜地頂着這一頭亂糟糟的東西,只有更加滑稽的份。
附近的人笑得更厲害了,胖子惱羞成怒,取下假髮朝阿照臉上一扔,舉起拳頭就要砸下來。阿照趕緊閃避,挪移間又碰倒了另一側的桌子,湯汁傾倒,那一桌人發出了驚叫聲。眼看情況越來越失控,阿照把撲上來的胖子推到一旁,拉起還在”咯咯”笑個不停的明子就往廚房的方向跑。
他們穿過廚房的後門跑進了另一條小巷,阿照對這一帶了若指掌,東拐西繞地跑了一陣,確認身後沒有人追過來,他才靠着小巷旁的圍牆氣喘吁吁地笑。
“你這不幹好事的小癟三,換我是那個胖子,我非揍死你不可。”明子也拍着胸口,笑得直呼肚子疼,“可惜我還沒吃幾口火鍋呢。”
“還想着吃,再不走把店砸了,老闆非殺了我不可。”阿照無奈道,“打死我也不知道他戴的是假髮,真他媽倒黴!沒事,下回我再給你表演個更精彩的。”
“你怎麼會這一招?”
“嗨,我以前什麼沒做過。”阿照滿不在乎地説。小巷裏的斜陽投射到他年輕的臉上,每一滴汗水都是亮晶晶的。他抹了把臉,卻在面頰上留下一道麪糊的痕跡,顯得整個人更有種大頑童似的無辜。
他就是個小癟三,明子心裏想,可這樣一個小癟三彷彿對一切都滿不在乎的笑容彷彿點着了她身體裏埋藏的某根引線。她含笑用手指去搓他臉上的髒污,他乖乖地站在那裏,睫毛微微撲扇着。明子更真切地感覺到那一路火蛇般燃燒着的引線,蔓延着,跳動着,直通到心底。
明子踮起腳尖,湊得更近。她想,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你想不想試試被炸飛的滋味?”明子揪着阿照的衣領呢喃道。
阿照的眼睛卻看着巷口。
傅至時帶着一個女人,陪伴一對年約六旬的老夫婦從那裏經過。這附近就是傅至時父母的住處。島上住慣了的人多半不願輕易離開,幾年前,他們在原址重新修建了一棟氣派的小別墅,正臨着海,是島上數一數二的好地盤。
傅至時雖是阿照的死對頭,但阿照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孝子。聽説每一週,傅至時都會上島陪伴雙親,風雨不改,他妻子也是因為侍奉二老得力,先討了長輩歡心再加上肚子爭氣,這才成了傅家的媳婦。
傅至時攙扶着老人,眼睛似乎朝他們的方向掃了一眼,身邊的女人在和他説話,他又將視線移開。
“阿照,你怎麼了?有沒有聽見我説話?”明子嗔道。
“什麼?誰被炸飛?”阿照回神,這才領會到身畔微妙而旖旎的氛圍。
“你不想嗎?”年輕的女孩朱唇微啓,目光如水。
阿照彷彿感覺到了傅至時再度”不經意”的回望。那王八蛋身邊有老人和老婆,不敢輕舉妄動,但是看到他中意過的小妞在對頭懷裏,恐怕會憋悶到內傷。
阿照心中暗爽,佳人在側,也實在是讓人情不自禁。他低頭用力地吻上明子,含糊地説:“炸就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