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帝撕開封口,抽出信箋,匆覽之下,臉色不期而然為之一變!
劍帝迫不及待地問道:“上面怎麼説?”
刀帝一聲不響,將原箋遞了過去;術、毒、花、樂、仙諸帝,蘇天民、夏侯芳、古玉蓓、河錦鳳四小,及鐵膽客、七巧手等,也都一起聚攏上去,只見箋上僅寥寥寫着這樣兩行行書:
“自本日晨時起算,限一個對時之內,以六合真經原本,換取活的鬼帝!公孫奇謹白。”
仙帝馬大年大叫道:“真經在哪裏?”
蘇天民取得六合真經事,九帝之中,只有少數三兩人知道,這時經惡駝一叫,不知情的幾位,均不禁愕然抬頭,齊朝惡性駝望去,意思是説:“誰取得真經了?”
蘇天民目光轉動,輕輕咳了一下,正容緩緩道:“真經系由晚輩與仙樵趙大俠,自老魔十妾處所合力取得。
不過,真經之原本,業已物歸故主,交與少林心平大師。
晚輩這裏,現僅存有大師贈之副冊一份。
前此為安全計,未能及時宣佈,尚望諸位前輩見諒!”
語畢,自懷中取出那份副冊,放去桌面;眾人只分別朝那份副冊溜了一眼,並未有人去伸手取間或翻動。
術帝河陽生皺眉喃喃道:“少林肯再交出那份原本麼?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
毒帝秦素娥搖搖頭道:“妾身以為,這倒不是少林肯不肯的問題,而應説成該不該!少林縱然肯將真經原本交出,陰老兒亦給救回,問題並未就此解決!”
樂帝上官斌冷笑道:“解決問題?嘿!我看只有更加增長老魔的氣焰!”
花帝夏侯尚插口道:“可不是!此例一開,後果勢將不堪設想。今後我方若再有人失陷,試問又將再拿什麼去贖取?”
仙帝馬大年點頭道:“是的,我想就是陰老兒本人,一定也不贊成這樣做。”
術帝皺眉接着道:“然則怎辦?總不能就這樣不問不管啊!”
劍帝望着那份真經副冊,輕輕一嘆道:“可惜遠水難救近火……”
五行惡駝惑然轉過臉去道:“此話怎講?”
劍帝指着那份真經副冊道:“此經要早個十年八年出世,又何至於有今天?”
五行惡駝嗤之以鼻道:“算了吧!”
劍帝不解道:“什麼算了不算了?”
惡駝冷笑道:“此經若是早在十年或八年之前出世,大夥兒不為它爭得頭破血流才怪呢!”
劍帝愕然道:“你指”
惡駝冷笑道:“我不指誰,我只知道,我駝子第一個就清高不了!”
夏侯芳從旁掩口道:“副冊與原本,內容不差一字,如今它就擺在眼前,駝叔叔為何不動心?”
惡駝瞪眼道:“你駝叔叔如今已是老骨頭一把,要來何用?”
夏侯芳笑道:“駝叔叔意思,爭取這種寶物,應該是年輕人的事,是不是?”
惡駝不作思索道:“那還用説”
夏侯芳用手一比,又笑道:“駝叔叔,您看:錦鳳、玉蓓、天民大哥,還有侄女兒我;我們這幾個,夠不夠年輕?”
眾人鬨堂大笑!
惡駝瞪眼叫道:“還有什麼稀罕?你們!你們!誰不曉得你們幾個,早晚總是會成一家人?”
夏侯芳紅臉呸了一口,拉起古玉蓓和河錦鳳,一溜煙躲去暖屏後面。
刀帝笑了笑,説道:“馬駝子,有理説理,無理免開尊口。別倚老欺小,拿人家娃兒們窮嚇唬好不好?”
惡駝扮了個鬼臉道:“你哪裏知道,這些娃兒們,如不趁吼得動的時候,多吼他們幾聲,將來就別想得到他們的尊敬!”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
劍帝擺擺手,説道:“好了,好了,還是來談正經的吧!”
眾人剛剛靜止下來,大門口人影一閃,又是一名丐幫弟子奔了進來。
七巧手目光一閃,連忙喝問道:“鍾司事何為來此?”
那名雙結弟子喘息着道:“城裏到處都在哄傳着……説是……開封……那座洞仙山莊……昨夜,被一把無名火……給……燒……燒得精光!”
眾人聞言,全都一怔。
七巧手注目接着道:“還有別的事麼?”
那名弟子搖搖頭道:“別……別的……沒……沒有聽到説什麼。”
七巧手揮揮手説道:“好了,你去吧!如有新的消息,再來報告,記住在進出時,要小心點,別被人綴上!”
那名弟子應得一聲是,轉身匆匆退去。
七巧手轉過身來道:“這件消息……”
刀帝常治接着道:“不消説得,我猜這定準是我們那位蘇老兒的傑作無疑!”
花帝夏侯尚點頭道:“這樣也痛快!”
術帝河陽生皺眉道:“老漢卻認為蘇老兒此舉未免得不償失。”
劍帝高飛虹訝然道:“為什麼?”
術帝抬頭道:“這樣一來,你想陰老兒一條老命,豈不是完定了?”
劍帝蹙額道:“這也怪不了蘇老兒啊!陰老兒失手,是昨晚的事,蘇老兒人在開封,他怎知道這邊的變化?”
蘇天民堅定地接口道:“諸位前輩請勿為此事過慮,依晚輩看來,家祖焚莊之事,將決不會對陰老前輩之命有所影響!”
毒帝秦素娥連忙説道:“聽聽這孩子的……”
蘇天民接下去説道:“老魔自大成狂,對莊園財物之喪失,勢不及尊嚴之受損為甚;在這種情形之下,只取陰老前輩一命,將絕不足以平抑老魔之怒火!”
眾人不禁為之頷首。
蘇天民繼續説道:“再説,在老魔而言,陰老前輩之生命,尚有另一意義;至少在明天辰時之前,老魔將不致有何舉動。
老魔對於真經之收回,看得比什麼事都重要,就算燒的是天王總府,老魔也決不會輕易放棄此一機會!”
刀帝常冶連連點頭道:“這話確有道理……”
蘇天民最後正容説道:“所以,總説一句:在未來的這十二個時辰之內,將會出現一段暫時的平靜。在我方,這段時期,可謂珍貴異常。家祖焚燬魔莊,是一個很好的啓示;靜不如動,守不如攻。這即俗語所謂: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而最最重要的,我方爭取主動,搶制機失之機會並不多,如坐等這未來的十二個時辰過去,我們將只有永遠處在捱打的地位,處處受逼,動輒得咎,直到全體覆亡!”
眾人無不動容。毒帝環掃眾人一眼,點頭沉聲道:“很好,孩子,不必顧忌,你有主意,儘管説下去!”
蘇天民見眾人都在等着他開口,當下只好接下去説道:“晚輩以為,我們目前第一步要做的,便是不擇手段,先將南郊天竺寺所藏伏之魔徒盡數撲滅!
就晚輩所知的,目前該寺所有之主要魔徒,計有:吳、魏、紫等一級武士三名,林、胡、曾、何等二級武士四名,皇甫、西門等三級武士兩名。以上這九名武士,約佔魔方主要實力之一半,如能順利除去,未來之事,便大有可為!
至於進攻之方式和時間,晚輩亦已經有所構思。
那一座地下古剎之內部建築,以及兩座出入口之方位,前此已向諸位前輩詳加陳述。
依據晚輩猜想,該古剎也許還有第三座出入口,所以,為防萬一計,晚輩擬請在座諸前輩,每兩人為一組,共分四組,按四象之形,扼守四方,如遇有魔徒突圍而出,立即合圍而上!”
樂帝上官斌插口道:“老弟也想用火攻?”
蘇天民點點頭説道:“是的,假如我方行動迅速,在火起之後,縱有魔徒突圍,亦不至超過三人以上。
這樣,我方四組人手,便可以每一組對付魔徒一人,而以餘下之另一組封鎖那道假想之第三齣入口!”
蘇天民頓了一下,繼續説道:“兵家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所以,在時間上,晚輩也有一個大膽的構想,就是馬上分組,馬上出發,一切在落日之前完成!
這樣做,有着兩點好處,第一、魔徒們在待命期間,白天一定不敢活動。第二、我方得手後,有充裕時間撤退,退入北邙山中,恰在天黑左右,如此一來,便可在進入山腹之後,從容佈置,以逸待勞!”
刀帝點頭道:“是的,這兒看樣子也呆不下去了。”
劍帝接着道:“一事不煩二主,人手如何分配,我看你老弟,性性也給代勞了吧!”
蘇天民搓搓手,不安地道:“晚輩只好告罪了……”
他掃了廳中諸人一眼,接着道:“秦前輩暗器天下無雙,馬前輩掌功渾厚,牡丹綠葉,互益互彰,敢請編為第一組。”
劍帝大笑道:“好極了!”
仙帝瞪眼道:“什麼好極了?”
劍帝笑着道:“你這駝子,野性難馴,除了我們秦大姐,誰也提調不動,這樣分配,豈非允當之至?”
仙帝恨聲道:“我駝子偏要跟你姓高的在一起!”
術帝河陽生笑道:“別鬧了,再聽底下的安排吧!”
蘇天民接着道:“河前輩可與常前輩為第二組。上官前輩與高前輩為第三組。夏侯前輩與鐵膽黃老前輩為第四組;這一組由晚輩暫附驥尾。”
這樣分配,至為均衡。第一組:毒仙兩帝。第二組:術刀兩帝。第三組:樂劍兩帝。
第四組:花帝搭配一個鐵膽客,自比前述三組要稍遜一籌;不過,現在再加上他自己,無論“質”與“量”比起前三組來,自是隻強不弱。
蘇天民見眾人毫無異詞,乃又接着説道:“第四組由於多出一個人的關係,將擔任舉火、堵塞、及支應各組之責,現在,分配已畢,即請各前輩準備!”
七巧手插口道:“老叫化我難道一點用處也沒有?”
蘇天民笑了笑道:“用處大得很!”
七巧手精神一振道:“什麼話兒,説吧!”
蘇天民笑着道:“請馬上準備引火之物應用,愈多愈好!”
七巧手欣然領命而去。
夏侯芳搶出來道:“還有我們呢?”
蘇天民點點頭説道:“不會閒着就是!”
説着,一指河錦鳳,吩咐道:“鳳妹先行,馬上去北邙,交代金筆、神拳、瘦狀元、一是行者等人,部署防地,準備接應!”
河錦鳳領命退去。
蘇天民接着道:“芳妹可去胖瘦兩怪處,通知兩怪,為我們撤退時斷後,不過,必須記着,不可戀戰,待大隊一過去,便須跟着後撤!”
夏侯芳接着退去。
古玉蓓遲疑地道:“小妹我……”
蘇天民點點頭道:“你馬上去後院遣散這兒的僕婦,告訴他們,暫時散去鄉下安生,將來一旦回覆舊觀,他們仍可隨時前來投奔;每人多給一點金銀。這裏料理完畢,便可先去北邙,與那邊的人會合!”
刀帝常冶不禁豎大拇指道:“要得,老弟!”
蘇天民赧然一笑道:“動嘴,誰都會,底下的真功夫,就要看各位前輩的了!”
大廳門口忽然有人笑接道:“可容在下插一腳?”
眾人訝然抬頭望去,只見廳外站着的,是一名紫裘少年,眼色與容貌,均與蘇天民刻下之外表一模一樣!
誰?那位天王孫女,公孫翠是也!
對於這位天王孫女,此刻大廳中,除了一個蘇天民,只有劍帝認得;蘇天民怕引起誤會,連忙迎上去含笑招呼道:“原來是公孫姑娘,請坐,請坐!”
公孫翠緩步踱入,蘇天民為之一一引見。
蘇天民引見完畢,見眾人臉上仍有不釋之色,知道大家猜疑者為何事,乃搶在前頭,含笑問道:“翠姑娘怎會找到”
公孫翠手一擺,笑道:“我可沒有這等好本領,知道這地點,另有其人,公孫翠現在來此,只是為了送個口信。”
蘇天民道:“奉令師之命?”
公孫翠點頭道:“是的。
蘇天民眼掃眾帝,眾帝人人臉上均露出一股驚喜之色;因為大家都已知道,這妮子口中之“師父”即三鐵衞中的“白老”也!
蘇天民當下連忙接着道:“令師怎麼説?”
公孫翠從容説道:“先告訴你們一個並不太好的消息,就是平遙總府,另外那位鐵衞金老,適已來到!”
眾人果然吃了一驚。
公孫翠從容接着道:”不過,家師認為,你們這一邊,虎卧龍藏,有的是不世之才,可能會想到打人先下手。假如家師猜得不錯,那麼,家師奉勸諸位,要動手,就得快,我爺正在擺席款待金老,這一餐酒,至少得喝到天黑,此一良機,務希把握!”
語畢,四下一揖,從容轉身退去。
待妮子走遠,術帝輕聲道:“這妮子信得過麼?”
蘇天民奮然揮手説道:“信得過,絕對信得過,大家開始行動吧!”
風雪雖然早停了,天空中仍然灰濛濛一片。
走在外面的人,不是戴着大雪篷,便是圍着大圍巾,從脖子一直裹到頭頂,只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面。
南城門口,每隔一會兒,便有這樣裝束的人走過,稀稀落落,一個或兩個,有的提籃,有的挑擔,有的邁着大步,有的哈腰環背,是的,天氣太冷了,冷的確也懶得去注意別人……
最可憐的,便是兩個拾荒的小叫化,一個揹着一隻大籮筐,正向南城門外走去;籮筐裝得滿滿的,分量看來不清;可是,一籮筐全是破爛貨,又能值得幾個大錢?
不過,這兩個小叫化,別人看來可憐,他們自己卻似乎並無自憐之意。這也許由於年紀尚輕之故吧?
兩個小叫化,一出城門,腳下立即加快。
只聽其中一個低聲説道:“閔兄怕不怕?”
另一個輕聲答道:“只是有點冷。”
先前那個低笑道:“別丟人了,怕就是怕,偏偏要臉説成冷,等會兒事情一完,你馬上讓去一邊就是了。”
另一個道:“笑話!”
先前那個道:“這種大場面,心中發慌,乃人情之常,小弟剛才不過是取笑而已;説真的,等會兒的確用你不着,參在裏面,反有不便。”
另一個道:“遵命。”
先前那個道:“這才是真正的英雄本色,量力行事,不矯揉,不造作。其實,只要捱過這一陣子,你跟定我們那位銀河流星客,將來在武林中,還怕出不了頭?放心,保你‘小風流’,總有一天會成為一位‘風流大劍客’!”
天竺寺地下,第一座大殿上,吳魔達魁正要落子,忽然又將那顆棋子拿起來,鼻子嗅了嗅,四下張望道:“哪裏來的煙硝氣?”
魏魔元襄瞪眼叫道:“下子!”
吳魔達魁道:“我是説真的。”
魏魔元襄冷笑道:“等到這條大龍有了眼,包你煙硝氣馬上消除!你呀,嘿嘿,這一套,咱們大家都清楚得很!”
圍觀的皇甫和西門兩武士,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吳魔達魁道:“好,好,我是説真的,你偏不信,你以為我這條大龍真的做不活?笑話!來,來剛才你下哪一子?”
“我下這裏!”
“我跳一子,看到沒部海闊天空,四通八達,不讓老子做活,老子就回家,來呀,現在瞧你的啦!”
“回家?嘿,還差十萬八千里呢!”
“放定了沒有?”
“你慌什麼?”
“快一點呀!”
“殺大龍能不慎重!”
“瞧你的棋品。”
“彼此,彼此!”
站着看棋的西門武士忽然皺眉道:“是有點不對……”
魏魔元襄抬頭道:“你也以為這條大龍殺不掉?”
西門武士四下望了一眼道:“不,小的是説,真好像什麼地方,有着一股煙硝味。”
魏魔元襄揮手道:“你去看看。”
吳魔達魁叫道:“來,來,我再跳一子,不要看了,曾金銓那老子昨夜打到一條野狗,大概是在後面薰上了。”
魏魔元襄翻眼道:“那你剛才……”
語音一頓,修而住口,忽然失聲説道:“的確不對勁!這時煙好大,快去叫紫老兒他們起來,皇甫兄去查查幾處出入口,快!”